奇怪的门牌号(随笔)

文 / 周晓方

11/18/2019 1:21:06 PM

人呢?
这是弋戈发给我的微信。原本说好了上午10点到他家去,一起到苏醒的有为青年社的,结果内侄媳妇生产,到医院去探望,就推迟了一小时,但从医院出来已是11点左右。虽说是周六,路上的堵车还是让我去晚了,到他家门口时,已接近12点。拐过齐东路的弯形路口,远远地就看到他等在那里了。
1975年出生的弋戈是专业设计师。认识他是在多年前上清路路口一个多层建筑里——那个建筑距韩嘉川兄曾经工作过的工厂针织四厂不远——他的工作室设在那里面。那天,也是这个季节,酷热难耐,刘咏吩咐我到那里去订正一个什么稿子,但弋戈用的软件出了问题,折腾了好几个小时怎么也打不开或者打开了却存不上。他递给我一杯红色的饮料,屋里很热,但他没开空调,热,急,不小心打翻了饮料,瞬间浸入厚厚的地毯,一只老龟在不远处朝我张望。
弋戈跟大实业家丛良弼和美国大使李洁明出生的地方比邻而居的家实在是别致,一个不大的小门——小门很不起眼,门前一株什么植物扭动着婀娜的身姿优雅夸张地伸向屋顶——打开屋门却是一个清静的所在,满目青翠,满目生机,好像走进一个微型植物园,好几株在他发给我的微信上可以看到。竹、葡萄、银杏……足足有五六十种。左手是一间平房,长度恰好跟院子等深,右手边有一台阶,通向卧室,很高的老式建筑,门厅中一组很大的沙发,对面是电视机。里面是小卧室,蚊帐下是他一双宝贝千金澄澄澈澈的床榻。
平房的上面是弋戈的得意之作,一只耷拉着长耳朵的狗狗不算太凶地迎接我登上类似老转村里见过的那种陡陡的鸭步楼梯,不大的空间依然是满目青绿,当季的茄子,已被摘过一次送了邻居,还有瓜类,缠绕的藤蔓自然地形成一个凉棚,他时常在此品茗。举目四顾,观象山的德式石头楼、东南的信号山红色的蘑菇双塔,远近高低错落有致的红瓦老建筑和不甚搭调的火柴盒新建筑交错辉映,一起映入眼帘。由品茗的地方,想起前些日子央视热播的“舌尖上的中国”里面介绍的北京一个中医世家传人在自家屋顶打造的空中花园。
平房是弋戈的茶室和工作室。
趁弋戈去订餐的当口打量小屋,笔记本电脑和音响分明是搁在灶台上,不锈钢台面,光可鉴人。但弋戈说从来没在这里开过伙,最初想过打做一组木家居,逛商场看到这组不锈钢灶台眼前一亮,自忖尺寸差不多,就置办回来,真的是恰到好处,不愧是天津美院毕业的设计师!
对面墙上是一个大大的龟壳,问起他的老龟,弋戈说没了。那年他疗伤,太太不懂,也不上心,眼睁睁看着走了。享年120岁。
落座的沙发很软,上覆以软软的羊皮,很舒适。在我俩之间充当茶几的是一个打造精良的老木箱,托盘,普洱,茶具,茶杯,品尝,聊天,吃从隔壁小店订的水煮肉片和酸菜鱼,吃不上的米饭和菜凑到一个大碗里,说是留给狗狗做晚餐。很惊讶他的狗也吃辣。说话的当口,隔壁的鹦鹉一直在长啸,似乎若非被束缚着爪牙,也会飞过来参与聊天。
下午去见的有为青年社在江苏路46号乙,沿着儿时再熟悉不过的江苏路一路向西,走下长长的石阶路,在一个幽静的小院前站住,手写的有为青年社几个字很醒目。社长苏醒正在装修。这位毕业了十年娶了青岛太太专业做设计的广西小伙,有感于学兄学弟们毕业后的迷茫,发誓要给他们及更多的想有所作为的同龄人提供一个平台。这个平台是他租下的,一幢老建筑的最东边的一段,上下两层,一层背阴,走进去有些淡淡的霉味。通向二楼的阶梯左边,是他用从李村扛回来的芦苇做的围栏,围栏下方的一株什么植物上,悬挂着好几个硕大的葡萄糖输液瓶,里面是装修剩下的彩色颜料;楼梯上边,有一间完全被塑钢窗户围拢的小房子,设想用作公共空间,在里面洽谈、喝茶、聊天。
苏醒长长的头发,很自然地向后梳去,下巴蓄着不算太密,却也浓黑的长须,上身是一件黑色的T恤,上书无畏布施四个大字,两边各有一排四字一组的小字,颇有些禅意。他的话没有广西人那样很重的口音,大致是略带南国口音的国语,不徐不疾,颇有节奏感,娓娓道来。开张不久他的设想就得到了呼应,两三百名陌生的同龄或年长的热心网友被吸引过来,追寻老书及交换、手机照片展、书法展、民谣巡演、自拍电影等等富有创意的活动被介绍给我,所有的活动组织者在支付一笔低廉的费用之后,将得到充分的展示并得到交流。想起了1980年代末参与组织的一些青年活动,大概不同时代青年的思想是相通的吧。
出来的路上,跟弋戈感慨苏醒和有为青年社,忽然想到,那些一直被本地人津津乐道的历史文化名人,其实也是外来人,他们对推动本地的文化发展尽心尽力,留下了丰厚的遗产,而苏醒等“外来户”的努力,相信对构建这个城市新的文化高地同样会有重要的作用。期待着。
告别苏醒,告别弋戈,沿龙山路、沂水路,不由自主地走近海伦雅舍,老赵四仰八叉地躺在椅子上,正对着大门酣睡。知道是我进去,老赵揉揉睡眼惺忪的眼睛,嘟囔着这帮小青年太HIGH了折腾到下半夜打吊针睡了俩小时之类摸不着头脑的话,问我从何来。
当我告诉他是从弋戈那里来,老赵先前的疲惫一扫而光。跌跌不休地讲他家在苏州路8号住过的历史,他的快乐的童年,从苏州路江苏路口煤店马牙石路溜冰一路向下汇合波螺油子又一直向下到无棣一路,从胶东路沿波螺油子一路溜冰顺山势而下的惬意,从齐东路沿龙山路龙口路一路向下的快意。但他否认江苏路46号乙在江苏路路右边(自山大医院向市立医院方向)的说法,左边是双号,右边是单号,我在那里住了几十年,最有发言权。他说了他的邻居唐国强的父亲唐之曦港务局总工会主席某某局局长,说在上海和本地多处开药店的名医父亲赵以鼎,说华沙伏尔加小轿车鱼贯而出而入,但矢口否认我的说法。可是,我看到的是,在右手的单号一侧,有一条折向苏州路的石阶路下的一个小院,明明白白地标注着江苏路46号乙。奇怪。
老赵很忙,正是旅游高峰,不断有客人出出进进,还有一对印度混血儿,很是可爱。只好告辞。
沿栈桥海岸线一路向东。
出发时间:18:28,黄昏。蜂拥的游客、旅游大巴、导引团队的导游,此起彼伏叫卖的小贩。路过海军博物馆、鲁迅公园、第一海水浴场、东海饭店、第二海水浴场、花石楼、木栈道,在太平角一路海边阳光海酒店门前,被激越的音乐吸引,这里是2012青岛之夏全国城市拉丁文化派对,数十对年轻人在拉丁风音乐中,在海风里,伴着海浪热烈地起舞。
到第三浴场,20:20,步行约两小时,10多公里。乘车回家,冷水浴后,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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