崂山白云洞庄建文石刻考

文 / 北郭居士

12/3/2019 6:46:29 PM

到崂山白云洞景点游玩,下车走东路穿过雕龙嘴村,从陡峭的西山梯子石路攀登上山梁后,再经过那棵不知道生长了数百年或上千年的崂山原始树种红皮松,再多少下走一段来到山坳间的青松翠竹掩映处,然后经过一段不超过百米俗称“逍遥谷”的平缓处,就来到壁立石径东北侧的大仙山、二仙山两座峰峦脚下。在石径再次陡起,攀爬陡峭的梯子石台阶时,靠近台阶的山崖一侧,经常有一些不甚高大的岩石削面与人擦肩而过。其中有两块这样靠近路侧的岩石上,镌刻有“七级庄建文题”的诗文石刻,毫不显山露水地浅凿在稍微削平的岩面上。游人如果不是刻意注意路边景物,多数都会毫不留意擦肩而过。这两块石刻镌刻的字迹小作、浅显,镌刻后经过大自然多少年来风雨沧桑的洗礼,更是显得陈旧古朴,吸引不了多少人的注意。虽然就在梯子石侧的石壁上,但多数游客都是一走而过,留不下什么印象,也有少数对石刻历史情有独钟感兴趣的游客,看到这两块石刻会指指点点评头论足,但对石刻落款上的庄建文这个人,因为历代有关崂山石刻的诸多书籍,都查不到有关这个人物的介绍,也就对这两块石刻的人物来历淡然漠视过去了。
笔者2015年应崂山区三单位(崂山区党史研究室、崂山区史志办、崂山区档案局)主笔撰写《崂山抗战》一文,对崂山抗战遗迹进行实地调查采访时,到白云洞对青保在崂山的抗战石刻调研数次,山道上对这两块庄建文石刻擦肩而过许多次,感觉到不管人物大小,总会有些历史烟尘可挖,应该对此探个究竟。但一直有些杂乱事缠身,没能去做一些深入的调查考究。
2018年春天,手头又积攒了数幅华严寺的百年老照片,特放大打印后带着纸质图片,去华严寺做一古今比照。在华严寺大院古今对比拍照时,被寺庙和尚发现有参考价值,便引进监院室内,与监院释道光师父见了面。监院师父介绍今年华严寺将进行重大变动;一直由青岛文物局管辖的华严寺,于年内将退出管理权限与管理机构,管理权完全归属青岛佛教协会下属的华严寺僧众管理。自主管理后华严寺僧众将从王沙公路的砥柱石开始,至那罗延窟一路5里多山路旁,进行大规模的上千尊佛教塑像工程。并准备有关华严寺的佛教历史文化、华严寺的抗战历史遗迹,有关历史人物出一本书籍介绍。并且准备将老“华严路”两旁被凿除的石刻,按照已有的部分老照片恢复上石,监院师父希望我多提供一些这方面的资料。此举再次引起笔者对白云洞石刻的注意,遂于“五一”小长假期间,前去七级村采访有关庄建文的史料。
七级8个村在晚清至解放初期,一直是胶州在即墨的一块“飞地”,也叫“插花地”,是由于历史原因造成的。解放前这8个村庄的学生升学,都是到胶州去考,所以抗战时期青岛地区抗战名人丁德先、张渐九等人,其高学历都是从胶州考出去的。七级村曾经数度为镇、为公社驻地,  
在东七级村,人民公社时期七级东南村大队所在地,打听到了半个多世纪前老人庄建文的确切住址,对几位知情爱好历史的的老人进行了采访,大概了解了庄建文的一些历史概况——
庄建文,字子环,东七级村人,大约生于晚清19世纪。七级村主要是张姓,庄姓极少,主要就是庄建文和他弟弟两家,刘家庄三村庄姓为大姓,他弟兄俩是搬到姥娘门上到的七级村。20世纪“三年困难时期”因饥饿去世。庄建文一子叫庄新鼎,庄建文死后去他去东北逃荒,后来死在了关东,如今七级已经没有了庄姓人家。庄建文年幼时家境殷实,读过私塾与新式学校,曾经当过私塾先生和新式小学教师。他懂得药理熟悉中医,在自己开过小药铺为人把脉看病。上世纪30年代时,庄建文不知怎么心血来潮非常厌世,据村民说大概与其老婆粗野不通事理有关,厌烦了尘世,遂进入崂山白云洞出家跟着道士修炼。他在白云洞当道士的时间,正是邹全阳道长主持白云洞道观最鼎盛时期。至于庄建文一介布衣,虽然腹中有些墨水,懂得诗词平仄韵律,会写得一些诗词曲赋,囊中并没有什么银子,能被势利眼认钱不认人的道家所收留,大约与邹道长的文化知识与交际广泛的处世涵养有关。其能在白云洞的辖域内路旁大石上留下两块石刻,当更与道长邹全阳的赏识有关。
在崂山一些比较著名的道教宫观,白云洞的石刻不是太多,不像华楼宫那样满山都是道士的顺口溜。白云洞大小石刻总数不超过三十块。现在游人看到在山门外左侧那几块被凿除的石刻,是抗日战争胜利后,当年崂山抗战的主官所题写。庄建文的这两块石刻,也可说是小人物在白云洞留下石刻的佼佼者。
庄建文的这两块石刻,在岩石平面的削平处理方面都极具简单;就是把石面简单清理一平后,将10厘米左右的诗文字体镌刻于石,与明代即墨著名进士蓝田的字体大小相仿。相比较而言,比蓝田的石刻规整些。该两块石刻落款为“民国二十五年四月”,公历是1936年的5月,“七七事变”的前一年。白云洞在1939年4月24日,发生了崂山抗战时期著名“白云洞惨案”,被扫荡崂山抗日游击队的日军惨杀道士和乡民共7人,抢走了道观收藏的珍贵文物一大宗,并放火焚毁白云洞的房屋,制造了骇人听闻的残杀平民出家人血案。据七级村民说;庄建文从崂山回来后,从来没提起过那场杀戮,大概是早于那场浩劫回到家乡。村人都知道庄建文回到村后,还是穿着一身道袍,有一次“辟谷”,修炼打坐不吃不喝四五天,差点没被饿死,至今给村民留下茶余饭后传说笑柄。
庄建文从崂山回家后在七级小学教过书,建国后开过小药铺给人看病,他儿子跟着他学医。土改时庄建文家有2亩8分地,成分不是很高,该期间因说过反动言论被村政权斗争过。据村民回忆说;当时庄建文小老头个子不高,秃顶大光头,白花花的长胡子,被揪斗时跪在地上,许多人上去拳打脚踢,他的一个学生(今年89岁,调查时在场)当时是村里的民兵,为了表现进步也上前对庄建文的头部施以暴打……
从几位知情老人的述说中可以看出,庄建文的晚年挺悲惨的,最后在冷漠与饥饿煎熬中默默死去……如今庄建文躯体早已经荡然归去,惟有白云洞留下的这两块石刻与青山白云和大海潮汐同在,印证庄建文曾经如大海升起的缥缈浮云,在短暂一生中曾经到白云洞驻留修炼过。对崂山白云洞的山海美景,也曾经感慨赞誉过。当今人心不古、都崇拜孔方兄的时代,游人来到白云洞看到洞窟残破的现状,再揣摩这两块诗刻的含义时,不知是否有人生短暂、过眼烟云的感慨!
  
庄建文的两块石刻为:

登大仙山观海

名山初次临,天寂山境消尘心。
风催白浪千堆雪,日照苍溟万道金。

  七级庄建文题,民国二十五年四月。

  

登二仙山观海赏月

上得名山是二仙,东洋一目在身前。
显明彼岸天拍接,堪寂高峰月乍圆。

  七级庄建文题,民国二十五年四月。
     

大仙山与二仙山两块石刻 2018年夏摄

2010年夏天,笔者到白云洞考察日军扫荡白云洞暴行时,曾戏作一首不合体例的词作《渔家傲·白云洞》,作为该拙文的结束语——

天梯高耸入云雾,
浪涌鸥鸣斜风雨。
我自蹒跚逍遥路①,
闻莺语;
玉兰芬芳花满树②!


青峰冰斗垂幽谷,
“白云为家”云歇处。
洞荒阁颓日酋恶③!
云休住,
托起全阳三山④去!

【注释】
①逍遥路,是大仙山、二仙山峭壁下的一小段平缓翠竹幽谷,其间崂山本地珍贵原始树赤松盘茕遮护着幽静小径,翠竹、灌木与藤萝植物掩映相辉成趣。路北侧树荫下有历代道士墓,俗称“逍遥谷”。庄建文的两块石刻,就在路北侧不显眼的两块岩石上。
②白云洞山门内“卧风窟”旁的那棵大玉兰树,为崂山现存年代最长、最大的一棵人工栽植花木,每年的4月开花,花期持续20多天。特别是农历大年时,花开满树非常壮观。
③恶,在这里念wù。
④全阳,白云洞道长邹全阳。1938春季日军扫荡崂山抗日游击队时,搜剿白云洞游击队兵工厂时被残杀。三山,传说渤海中的蓬莱、瀛洲、方丈三座仙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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