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运的狗和悲哀的猫

文 / 叶帆

12/13/2019 10:33:59 PM

喂,我认识你,伙计,你是一只猫。巴儿说,我从主子家窗上看见过你们,是黑毛白花还是白毛黑花我没分清,反正那家伙在发情,在墙头上蹿来蹿去,一路上不停地嗥叫,样子痛苦极了,听说那是为了爱情。嗨,你们猫可傻到家了,为了爱情,连体面都不要了,真滑稽。
我也认识你,你叫狗。阿咪说,我一眼就认出来了,你是犬科动物,常看见你们在街上溜达,跟在有钱的娘儿们身后,偶尔还汪汪几声。你笑话我的朋友们,难道你们狗不发情吗?我听人说过,你们狗也分男女,人们管你们叫狗男女。再说了,春天是个发情的季节,有天性的动物都要哼哼唧唧的,这不丢人。
我才不会发情呢。巴儿说,主子收养我之后,把我弄到宠物医院割了一刀,人类管这叫结扎,动物界叫做骟,也叫劁,骟了劁了,六根净了。我啊,现在对异性视若粪土,把全部精力用来侍奉主子。
我说呢,一见面就觉得你别扭,扎着蝴蝶结,戴着小铃铛,不男不女,不伦不类,身上还有一股娘儿们的香水味,你们越来越不像狗啦。阿咪说着,把脊梁弓起来,接着又伏下去,打了一个悠长的哈欠。
巴儿觉得不自在,翻了翻白眼说,你不懂,作为一只猫怎么会了解现代狗的精神世界呢?尤其像你这样的流浪猫,对生活的认识太肤浅了。你见过歌星吗?就是不男不女的那种人,说起话来嗲声嗲气,动不动就给人签字,多酷呀。还有,你说我脖子上的小铃铛不好,我告诉你,它可是18K金的。当然了,闪光的不一定都是金子,可我脖子上这只的确是金的,主子说过,它等于一个工人一年的薪水。
三月的阳光洒在草地上,庭院里静悄悄,阿咪又伸个懒腰,看到一只蝴蝶飞到花丛里去了,它问巴儿,你主子是个有钱的商人?要么是个当官的?这房子好阔气。
巴儿说,我也搞不清楚,别人都喊他老总,有时给人封官儿,处长科长一封好几个。有时和人谈生意,张口就几百万,你知道,作为一只守本分的狗,是不该打听主子事的,知道自己的窝和餐桌在哪儿就行了。喂,伙计,说说你自己的事吧,我听说你们猫是很讲究血统的,你的血统高贵吗?
阿咪说,我从母亲那儿继承了四分之一的波斯血统,从父亲那儿留下了四分之一贼与哲人的秉性,其它四分之二是我自己的生活经历,也就是说,母亲的血统给我提供生存的理由,父亲的秉性让我在世界上有一席之地,而我自己的经历则铸造了我的世界观,使我对所见所闻的事情有自己的判断。
巴儿惊诧道,你们猫竟然有世界观?这可不好,作为动物,尤其是宠物,就该按主子的眼色行事,把全部精力用来揣摩主子的思想才对。不好,不好,难怪你这样落拓呢,是你自己把生活搞得一团糟。想想看,你整天揣着一脑子思想走来走去的,用它去打量这个,衡量那个,把自己弄得苦不堪言,最后什么也没落下。没有安静幽雅的住宅,没有丰盛可口的饭菜,栉风沐雨,昼伏夜出,最后成了一只光有思想的野猫,连一顿像样的饭都没吃过,你们呀你们,真是不可思议。
阿咪笑了笑说,这就是我和你的区别,我是自由的,而你是被人豢养的,用一只狗窝和一根骨头,对了,还有那一刀,你不是被劁过一次吗。
巴儿真的不高兴了,怎么?听那意思你是在嘲弄我,告诉你吧,我可不是平庸之辈,我们狗是有来头的,不然十二属相里怎么会有我们狗的英姿。将来,你们猫科动物,老虎也罢,狮子也罢,都有可能绝种,而我们狗是不会绝种的,知道为什么吗?这叫适者生存,连这个都不懂,还哲人呢,狗臭屁,不对,是猫臭屁。
阿咪的眸子迷成一条线,我知道你瞧不起我,因为你变了,你们狗都在变,变得越来越不像狗啦,就像你们的主子一样,也在变,变得越来越不像人了。将来,万一你的主子倒霉了,碰上天灾人祸什么的,你怎么生活下去呵。
巴儿意味深长地笑了,你呀你,真是一只蠢猫,你不了解狗的胸襟,这有什么可怕的,这个主子完了,我们可以投靠另一个主子啊,这是我们狗的天赋,懂吗?哦--对不起,好像我的主子醒了,他离不开我,我也离不开他,我要去侍候他,很遗憾,我不能带你进去,因为做一条狗是不允许有朋友的。顺便告诉你,最近的垃圾桶在马路拐角,你自己去找点吃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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