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高兵
12/13/2019 10:32:46 PM
杜帝是我的文学老师，过从甚密的兄长，为他的新书《漫游者》写几句话，从心里说，除去有些忐忑，更多的是敬佩。
忐忑的是害怕把握不准作家想要表达的思想内涵，因为我知道作家杜帝不仅有丰富的社会阅历，更有厚重的文化积淀，他的思想深度和驾驭文字的能力有目共睹，我怕在理解他的作品时会有偏差，差之分毫，谬之千里。
为此我认真阅读了这本散文集里面的每一篇作品，被那鲜活真实、妙趣横生的故事和充满戏剧性的亲身经历所吸引。
杜帝已过耳顺之年，完全可以不再那般辛苦地笔耕不辍，他从创作初始到现在，前前后后出版发行了十多本作品集，特别是他退休以后，几乎每年都有新书面世，在这个享乐至上急功近利的浮躁社会里，还有人这样痴迷于写作，有感而发，我自叹弗如，深感敬佩。
这部《漫游者》的新书里，有多篇游记，杜帝退休后整天在外面跑，旅游和写作包括摄影，成了他飞翔的翅膀，他比一般人似乎多了空中俯瞰大地的角度，这些图片和文字，也似乎多了些颜色和味道，他俯下身子拍，站在高处拍，调整各种数据，以文人特有的细腻，研究构图和光影。落在杜帝最擅长的文字上，就是这本《漫游者》。他在大地上漫游，也在心灵和诗意里漫游，更多的是在横眉冷对的愤怒里漫游。没办法，文人，敏感，多思，不吐不快，读者可以理解。
在这些游记里，我们跟着他坐上邮轮，体验了海上的繁华和枯燥；从青岛到克拉玛依，戒备森严的尴尬，导游软硬兼施的购物过程；一波三折的广西北海和广东湛江，他深入虎穴死里逃生的“被北海”经历；广州公交车上惊心动魄的黑人扎堆，关于艾滋病和非洲留学生的思考诘问；台湾星罗棋布的妈祖庙，那可是许多人陌生的领域啊，杜帝娓娓道来，让你如临其境……
我喜欢杜帝写的游记，记得多年前《青岛晚报》连载过他的《和一帮不认识的人外出旅游》，里面有他一路的见闻和感受，还曝光了那么多的龌龊和黑幕，巨大的信息量给人以震动和冲击。
这本书的前半部分，还是杜帝最擅长的散文随笔，这是他第十几本散文集了吧？我给他的《阁楼天象》（作家出版社2010第一版）写过跋，序是著名诗人作家耿林莽老先生写的。
我的书房里，至今还有杜帝的《绿岛的沉没》《梦荒集》《子非鱼》《阁楼天象》《跳伞塔》《纪实与虚构》《镌刻记忆》等散文集。杜帝虽然写得多，但能看出来，他都是有感而发，本书《大米里的沙子》，回忆里的故事结束了，杜帝还在反思：
虽然我们家没买黑脸汉子的大米，我还是对他公开作假内幕的老实人交易方式，留下深刻印象。要是放到现在，我倒是很希望“透明”，把潜规则放到台面上，卖牛奶的说：“这是半斤三聚氰胺”，卖假茅台的也实事求是：“旁边的二两敌敌畏，掺不掺？”或者吃火锅的时候，店里明示：加两块钱，处理地沟油。
我有些好奇，面对这种情况，有没有讨价还价的？几十年前我们拒付三分钱的沙子钱，现在你敢和那些黑心制造者贩卖者叫板？老百姓没有特供，社会上零零星星暴露的假冒伪劣，不是一个咯牙的问题，是直接拿你神经，拦路抢劫的也干不过他们，他们是谋财害命啊。
接地气的生活语言，嘲讽和反讽，作者嫉恶如仇，能看出杜帝对待题材的认真和严谨。
在本书的《碎片》一文里，那些散章断节，稍一处理即是一篇不错的散文，但杜帝没有敷衍成篇，他尊重题材和写作灵感，把握尺寸，各自归位，适可而止，这也是一种对艺术虔诚认真的态度。
不强拉硬拽，但也不浅尝辄止，书里的《酒局故事》《摄影大师》《混沌与清楚》《扫码扫出个臭虫》《游泳逸事》等，能看出作者经过了一些推敲，如果能给人进一步启迪的，作者必穷究深挖，发问抨击，余音袅袅。
杜帝的一些散文篇什直面社会万象，本书里的《北海潜流》《夏令营里的写作困惑》《老邻居聚会》《爱国贼》《爆雷》等，具有调查特写的锋芒和锐利，题材沉重，发人深思，留下了时代的温度，也客观记录了世相光影的明暗。
《阿利自述》里的阿利，是我和杜帝共同的老朋友，这篇散文写的内容，就是那天我们在一起喝酒时阿利所谈的。杜帝出色地还原了阿利的语气和神态，特别是阿利在交代后事时，为母亲痛哭失声，这次看文章，我又一次流下了眼泪，浮想联翩，情不自禁。的确，文字的力量，动人心魄。阿利是我尊敬的企业家，他现在在加拿大，如果回青岛，我们还是会和杜帝、蚂蚱眼在一起，喝个昏天黑地。
本书卷首的《惟有大散留其名》，历史与当下，洋洋洒洒，作者写了与啤酒有关的经历和故事，整篇如一首室内乐，和弦，变调，旋律起伏，抑扬顿挫。畅销书作家刘杰说，此文结构谨严，想动几个字都难。刘杰把这篇散文完整地收入了他一本写啤酒的书里。
这本书最后一辑，是杜帝多年前的几篇散文，我的主意，他几十年的写作经历，上百万字，回望也好，纪念也罢，可以与当下的散文写作，提供一种变化参照。我们可以看到，随着年龄增长，杜帝的写作风格越来越趋向自然蕴藉，平中见奇。
看到旧作后面的写作日期，从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九十年代一直到2010年，让人慨叹如水的时光。他当时在《解放军文艺》《青年文学》《萌芽》《美文》《青年作家》以及《中国青年报》《光明日报》《人民日报》《羊城晚报》等发表了上百篇散文。记得八十年代初我和杜帝在一个诗歌班里，谢颐城给我们讲西方现代派文学，主要是诗歌。那时候我留着长发，现在成了光头。天玄地黄，世事苍茫，弹指一挥间啊！
漫游者，在风景和社会世相里漫游，在艺术与哲学思考中漫游，一路捡拾，一路收获。
（高兵，网名“管窥一见”，诗人，评论家，有《书海夜航集》出版）
原載 杜帝语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