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落叶知秋
12/26/2019 11:09:48 PM
2007年在云南遊览九乡溶洞时，出洞口的一段路比较险峭。导游为我老年人叫来了“滑竿”，讲好了每乘滑竿五十元，动员我们坐上去，出洞口时自己付钱。
我婉言谢绝了滑竿，私下对团队里的几位东北人说：“从青岛到济南的火车票才四十八块钱，眼前百十米的山路就要五十块钱，太不值了。只要有一口气也坚持自己爬。”不料此话引发周围人一阵大笑。几位东北妹子叫嚷：“我的山东老姐啊，这是哪里跟哪里比呀？在我们那疙瘩，五十块钱还能买一大堆白菜，腌酸菜全家吃十好几天啊。”一东北汉子大笑说：“咱北方人好不容易来云南一趟，几千块钱都化上了，干嘛还要省那几十块钱？千金散尽还复来，出来玩就要玩的潇洒，玩的痛快。山东老姐，别委屈自己啦。快坐上去享受享受吧。”
游客们已陆续坐上滑竿被抬走。我也被忽悠着坐上了滑竿。抬滑竿的两个男人长得面容黑瘦，深目高颧。都穿着一式青布镶边对襟半袖褂，一条红布宽带斜搭在肩上，红布宽带两头则紧套在滑竿上。他俩把我抬起来后细声细气地嘱咐：“阿姨坐好，身子放松向后倚，脚向前蹬，就像在家里坐躺椅一样，蛮舒服的。”
我坐在滑竿上颤颤悠悠地被抬着向上攀登，前面那个抬竿人拱腰驼背，头低得几乎碰撞到石路。后面那个抬竿人则挺直了腰，敏捷而谨慎地步步紧跟，我同他俩攀谈起来，方知他们是兄弟，前面那人是弟，后面那人是兄长。我说你兄弟俩挣钱很辛苦的。不过，趁着年轻能干，一天抬上几趟，挣上几百块钱，也能养家养老。
后面那兄长说哪有这种好事。这地方是老板承包的，我们每抬一人，五十元要交给老板三十五元，我兄弟俩只能分十五元。
我吃惊地表示同情。前面那位小老弟气喘嘘嘘地说滑竿是我们自己家的。事先还交上了一千元风险抵押金，要是旅客投诉或出了什么事故，都从这押金里扣的。
翻转山顶开始下坡。前面抬竿人挺直了腰，后面的抬竿人弯腰拱背大喘粗气。我有些不忍心要下来走，并再三声明照原价付钱。谁知他俩人却大声嚷：“使不得，阿姨好心，我们感谢啦。莫要坏了规矩，这地方是不能停下的！”
听到“规矩”二字，又看看下面的沟壑，我不再多说话。
我问他们家里也种地吗？他们俩抱怨说：我们这里四月到十月是雨季，其余月份是旱季。到处是山地红土层，种粮食收成低。小麦磨出的面粉很粘，不如你们北方面粉好吃。种玉米和蚕豆还好些，可也卖不了几个钱，家里盖房，孩子上学都很难啊！以前种地还要上税，现在不上税了，农民每种一亩地政府就奖励五十块钱，就这样，也没有多少人愿意种地，有点力气的都出来打工，每天能挣点钱的。
他们还说云南产翠玉、水晶、白银，可这些东西从挖矿开采到销售都被官方和大商家垄断，老百姓是沾不到的。做茶叶和烟生意都需要本钱，我们拿不出，又没有文化，只好抬滑竿啦。抬滑竿比挖矿强，矿工容易得矽肺病。云南挖矿的多得矽肺病的也多，很少有治好的，最后都活活憋死。云南有十八怪，其中“三个蚊子一盘菜。两个老鼠一麻袋。鸡蛋串着卖。蚕豆数着卖。草帽当锅盖。竹筒当烟袋。姑娘象老太。背着孩子谈恋爱。火车不如汽车快。都是说的云南穷啊！幸亏现在旅游开发，遊客越来越多，我们都能有活干有钱挣，以后会富起来的。到那时，欢迎阿姨再来。”
我感动地答应着。 出洞口时，他俩把我轻轻地放下说“阿姨走好”。我给了他俩七十块钱，他俩连连道谢。
山路上，我们旅游团队人员又合在一处。那几个东北遊客问我坐滑竿的感觉如何？我说很享受。又说了抬滑竿人的辛苦和付钱价格，她们说“咱山东老乡就是爽”。那几位东北大汉也介绍了旅途中见闻：他们刚从西双版纳、芦沽湖女儿国这些地方回来。在那里，每到一个旅游点就会遇到很多失学孩子追赶着游客卖小工艺品。他们总是拿出零钱分给这些孩子，却不要他们的商品。还让这些孩子写下通信地址和姓名，相约回家后给这些失学的孩子们捐款、寄去衣物及学习用品，并写信鼓励这些孩子好好学习，将来报效社会。
我夸他们豪爽义气有爱心。
去云南时是阳春三月。回来一个多月后，从电视上看到云南发生强烈地震，震中心在刚刚由思茅市改名的普洱市。震区引发了大片山体滑坡、泥石流、公路裂陷，房屋倒塌及大批人员伤亡。致使十八万人无家可归，等待政府安置和救济……我的心情非常沉重，此次地震定然给云南的旅游经济带来严重损失，使那些刚刚起步于旅游经济的农民家庭遭受重创。又想到近年发生的很多灾难：安徽淮河水灾、山西黑砖窑事件、济南7.18暴雨水灾、湖南凤凰桥因“豆腐渣工程”而倒塌、新泰煤矿被淹等严重事故，都给老百姓的生命和财产带来惨重的损失。这些事件每当在媒体曝光之后，总是“引起领导高度重视”，镜头上也习惯地出现领导视察，子弟兵救援，灾民们无比感激地领救济物品等系列报导。但愿云南这次地震灾难在镜头中“引起领导高度重视”的同时，农民们的贫苦生活能得到改善，那些悲惨的被隐藏的矽肺病人能得到救助而康复，尽快使他们的生活水平趕上时代步伐。
又想到旅途中看到的那些乞讨的老人和孩子，在山地田间辛劳耕作的女人们，还有从事抬滑竿苦力的男人们，得了矽肺病的矿工们，不知他们在此次地震中如何？
于静夜中遥望南方，默祝这些勤劳纯朴、艰难谋生的边陲家庭在这次地震中不屈灾难，重建家园。祝他们在方兴未艾的旅游事业中早日致富，他们的孩子都健康快乐地读书成长。
2007夏青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