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 / 韩嘉川
12/31/2019 8:21:49 PM
一列轻轨，带走了一些情结。
折叠好府绸裙子雅戈尔衬衣，泳衣、书、笔记本，还有滋饱阳光的草帽；
然后是拉杆箱……那天早晨下了一场小雨，地面上有亮晶晶的水洼。
整个夏天都在晒礁石一样的老人突然开口：你要走？
你抬头望了望天空，乌云密布且随风涌动。
一列轻轨带走了夏日的喧嚷，站台空空荡荡。
那些海边的石头房子，每条缝隙都驻有潮音的回响。
傍晚的啤酒澄碧而渗凉，与烤牡蛎的腥甜组合海岸的风味儿。
雾气徐徐袭来，灼热的喘息一样呵护着肌肤的温度，
令心跳难以抑制地移动，向某个部位移动。
轻轨停顿片刻后，又匆匆驶出，站台复归静寂。
孤独像暗礁潜伏在水下，今晨突然醒来。
是什么让你用无忧无虑的青春，置换墙角潮湿的忧伤。
谎言堆砌的黎明，街灯还没有熄灭，跨海的桥面空空荡荡。
归宿。归宿的码头排列着木桩，却是一派荒凉。
轻轨列车驶过了，雨滴坠落的行程在缩短。
言情小说喂养的日常生活随风翻页，旋即闭合。
鸥鸟追着海浪捕猎，时常站在木桩上，分辨可疑的漩涡。
晴朗的繁星下，潮水轻歌曼舞；草叶蓄积露珠的怨屈，哪儿是归宿。
早晨醒来的满心疑问，蝼蚁一样噬咬着痛楚。
轻轨开出了，站台复归静寂。
台阶湿漉漉的。
木栈道的外面，冬天的日光落在海面也还刺眼，刺激得酒店窗明几净。
白酒，海水一样难以下咽，可还是一口喝干了满满的一杯。然后
看看在座的其他人，是否也都喝下了一杯酒。那时海鸥
在海面上扇动翅膀，呕呕的叫声隔着玻璃没有听见；
但你断定它们在叫……
辛辣的滋味儿海水一样刺激着喉咙；
从少年到中年，绕过了一个海湾，风依旧在吹。
海鸥的影子投射在翻卷的浪花上，日光在冬日的海面
滑动得刺眼。然后碰杯与每一个在座的人，没有谁不一样。
都是同学拥有共同的青春岁月，都绕过了那座海湾；
可你断定海鸥在叫。
窖藏的内涵与语言无关。就像远处的灯塔
与玻璃后面的目光无关一样，有船驶过海湾。
苦艾酒很烈，天然的绿色像走过了很长的旅程。
所以，有些滋味儿是说不清楚的。甚至
沿着木栈道拐过了中年，含义深厚的还是
海湾，风依然在吹，鸥翅在扇动，有船驶过了；
海鸟在叫，你清醒地知道……
塔上站立的灯，在岬角的尽头。
一起站立的还有钓竿、童年的目光、诗人的爱情……
站立的灯在堤坝的极端，是一个象征。也是
上帝发笑的地方，譬如礁石上溅起的浪花。
而船依然往还航行。
沿着教堂钟声的导航，我开始起床。
那时阳光已经走到城市的上空，女人
在弄堂的窗口伸出竹竿，晾晒生活的肌理。
马牙石街巷通往菜市场的喧嚷，黄瓜西红柿加带鱼；
欲望之蛇，吞噬着各种颜色。
站立的教堂钟楼，已被鳞次栉比的楼厦淹没。
钟声的高度，也只够触摸里院门洞的穹隆；
包括街头烧烤的野餐，绿皮火车的节奏
回响着墙壁的斑驳，城市坚硬的私语，
以德国人修建的下水道形式存蓄。
灯塔的话语站立在海岸上，寄寓着远方。
定居。房屋与街道的门牌号码，第七根电线木杆
系着徘徊的鞋。走到天晴，海依然漂泊，
灯依然站着。还有GPS与卫星定位之外的
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