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行随笔之二:雨中奇遇

文 / 阿杰

2007-11-12 12:56

此次到如皋办事出乎意料地顺利。到的当天下午,在短短三个小时里,把所有要办事情都搞定。因为出发前三天就预订了返回的机票(考虑到办事可能不会很顺利,加之想尽快返回来),第二天发现竟然无事可做。于是就多睡了一会。
起来的时候隐约听到外面有下雨的声音,疑心自己听错了,起来拉开窗帘一看,真的下雨了!这个季节也下雨,而且是那种瓢泼大雨,真是感到不可思议。
等到雨稍微小了一点,叫了一辆三轮车赶到吴老板的厂子,又叮嘱了一些事情,就想离开,打算到无锡去看看堂兄。好几次路过此地都是急匆匆的,没有时间看堂兄,这次无论怎样也要去看看。
但是雨一直不停,我想,要是这样下下去,到无锡再到上海时间就不够了。
吴老板的会计唐小姐看出了我眼神中的焦急,给我找了一把旧伞。因此地的人大多骑摩托轻骑来往,主要的雨具是雨披,很少使用雨伞,所以一时竟找不到伞。还好,最后唐会计在一堆杂物中找到一把看上去很久没有用过的旧伞,伞上落满了尘土,伞把也摇摇晃晃的。
你用一次就行,到了车站就扔了吧。唐会计说。
好嘞,谢谢啦!
吴老板的厂位于开发区,人少,路不好走,距主要交通干道较远。好不容易走到主要马路,远远地看到好几辆三轮车停在那里。我朝一辆车吆喝一声,很快过来一辆车。
大约十来分钟,三轮车把我送到长途汽车站。下车的时候,顺手把伞送给了三轮车夫。他道谢。
刚走到车站门口,迎面遇到一位敦实的小个子中年男子:到上海去吧?
上海?我一愣神,那不是我转飞机的地方吗?一瞬间,鬼使神差般地作出了去上海的决定。
马上就走吗?我不放心地问。
马上走。敦实的小个子干脆地回答。
好,我不由自主地跟着他走了。
但是他带我走向一辆摩托车。
到哪里去?
嗯,不在这里,他支支吾吾的,我想,大概是怕车站有人查吧,显然他是中介人,是属于帮长途客车车老板拉客的人。
他递给我雨披,他自己却裸露着脑袋,车飞快地向车站相反的方向急驰。雨水打在我的脸上,风刮得睁不开眼,我只好闭着眼,一手抓着包,一手抓着车的把手,任其飞驰,在大约五分钟的路途上,我像一片树叶,任由小个子的摆布,深秋的风夹着冷冷的雨水打湿了我的衣服,路上,我偶尔睁眼看前面的他,浑身几乎被雨浇透,心中升起一阵愧疚。
车子在另一个十字路口边的一个铁栅栏前停下。
到了!小个子先跨下车,用手抹着满脸的雨水,气喘吁吁。
到了?我疑惑,四下张望,没有熟悉的长途客车的影子,栅栏里堆积着很多生锈的铁器。二十米处有一间房子,虚掩着门,里面传来算盘珠子清脆的响声。
车在哪啊?我问小个子。
快了,马上就到,你在这里等等。小个子已不像刚才那样热情,说着话,像是了却了一桩心事。他站在那里握着一条手巾在不停地擦汗和雨。
事到如今只好等啦。我很无奈。看看表,已近11点。心中盘算,刚才在吴老板厂里的时候出发到无锡是来得及,可是现在耽搁这么久,到了无锡要是在堂兄那里耽搁一会,再到上海,找到住处,恐怕也来不及。因为帮我订票的在上海工作的内侄林也不很清楚春秋航空公司的停车场的具体位置。出发前一天只在QQ上做了简单交流,我通过电子地图查到的地方是上海人民广场附近的武胜路,武胜路188号上海博物馆东门外,上海春秋航空自28号起在那里刚刚开辟一个接市区的乘客去浦东机场的免费班车点,但具体位置不清楚,因此很有必要尽早赶到上海去实地看看。
那边一位也是去上海的,小个子告诉我,向不远处站着的一位中年人指指。
我走过去,那个人看我一眼,没说什么。他站的地方是一个机床加工点,一台车床正在切割碗口粗的钢棍。他专注地看。清冷的车间是开放式的,操作车床的只有一位老师傅,钢花四溅,乳白色的循环水不停地冲击着钢件。
我和那位中年人就这样站着,天上的雨还在紧一阵慢一阵地下,我和中年人站到了屋檐下。距离车间大约五六米开外的公路边,还站着一个年轻人,显然也是被小个子忽悠来的“猎物”。
我都等了半个多小时了。中年人开腔了。仔细看上去,有明显的江浙人特征,身穿一件洗得发白的旧夹克衫,肩挎一个小包,手里拎着一个保温杯,前额头发很少。
聊天的过程中了解到,中年人是上海来的退休工程师,被这里一家私营的钢制品厂聘为顾问,住在这里,今天是回上海探家。他本来在车站已买好了12点35的车票,但被小个子劝到了这里,也是想着早点回家,不到10点半就来了,也是坐在摩托车后面,也叫雨好一个淋。
到上海车票多少钱?
56。
那你不吃亏了?小个子跟我说的价格是50。
他说帮我买票,中年人好象不在乎那六块钱。
这里的人实在,憨厚,他们赚不到多少钱的。他也可怜这些拉客的中介。
又过了大约半小时,也就是工程师来了一个小时,我来了半个多小时的时候,雨明显地停了,路过这里的长途车一辆接一辆地过,但是没有去上海的。小个子和他的同伙站在十字路口,焦急地打电话,不时地四下张望。其中一位大约是等不急了,开动摩托车离开了,不知道是去忽悠新的人还是回家。
工程师沉不住气了。他要回车站去,他有现成的票。
那辆离开的摩托车开到了工程师跟前,对不起,车不来了,我送你回去吧。
但是小个子好象还是怀有一丝希望站在路口。我不想等了。叫了一辆三轮车,朝车站开去。
票当然是很顺利地买到了。但是候车厅里不见工程师。
12点左右,工程师出现了。
吃饭去了吧?我招呼他,他笑了一下,点点头。
继续聊天。
我给那人五块钱。工程师说。
你给他钱?他耽误你的时间,把你送回来还问你要钱?我不理解。
不是他要的。工程师温和地笑道。他自己主动过来,还送我回来,冲这点就该给他钱,他们干这行不容易,像这样的人,也就是在上海被叫做黄牛的人,一天能赚很多钱。但这里赚不到。介绍一个乘客能拿到五块十块就不错了。他感叹道。
您心眼真好。我夸赞他。
他笑笑,告诉我,他退休后,很多别的地方的私营企业高薪聘他,像福建一个企业把他的徒弟聘去,工资是他的好几倍,他却不去,他喜欢如皋这个地方,虽然每月只有三五千块钱,但他喜欢这里朴实淳朴的民风。
这里的人厚道。工程师道。
我点点头,在同吴老板,李主任,新疆回来的阎主任,车间的女工,还有昨天下午结识的信用社沙波主任的交往中,深切地感受到了这一点。在距离大都市上海这样近的地方,在市场化程度比较高的江浙一带,能有这样的风气民俗,难能可贵。
其实工程师也够哥们的,车到上海后,他领着我左拐右转,直到把我送到地铁一号口门前才离开,很快,他消失在茫茫人海中。后悔没留下他的联系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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