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闲砚
1/28/2020 10:51:05 AM
被理解是可慰的,被看透则是可怕的。看透是理解的极致。
人往往抱怨不能被他人理解,但谁也不愿意被别人看透,因为这会带来不安和沮丧,说得过火点儿:会有毛骨悚然的感觉吧。
想想,你被另一个人指着,愤怒或者冷静到极点地说:我算看透你了!这是多么尴尬或者可怕的场景。这句话如果出自敌对者之口,也许会感到些解恨的痛快;而当莫逆之交或者爱人说出这话时,那就是一幕悲剧,对于双方。 因为那有两种可能:一,他看错了,并且拒绝听你解释;二,他看对了,但不接受(你)这个真相。当然,还有一种可能令人期待:误解了,但接受解释并有冰释的愿望,这可算是幸运。
如果一个人真的同时被敌人和朋友看透了,那几乎是这个人的末日(政治身份的、社会角色的)。
真正透明的正常人几乎没有。大部分人只希望别人看到自己善的美的那部分,而且希望以此掩饰那些不怎么善的美的动机和目的。人们在渴望被别人理解为“好”时,却往往把别人理解为“不好”,所以我们觉得生活中有太多的委屈和无奈,而我们往往又是只感知自己的委屈,而忽视或漠视自己对他人的委屈。于是,“理解万岁”几乎总是向外指出。
当有人喊出“理解万岁”时,我往往觉得其中有诸多有意无意的虚假成分,很难说不是一种矫饰和狡辩,至少不那么真诚。当强势群体对着普通百姓或者被剥夺者吆喝这句话时,掩盖的往往是欺诈或阴谋。
人们常常会漫不经心地说:我算是看透他(她)了。这未免夸大了自己的洞察力,其实一个人看透另一个人是很难的。当然一个人能看透自己就更难。一个看透自己的人,是很了不起的,人贵有自知之明——我常常被古人的睿智打动。
我算是被他(你)看透了,这句话里的虚伪和矫情,无需赘言。如果一个人说这话时满怀甜蜜或感慨,那么谅解其非正常精神状态下的自我陶醉吧。
我就是想简单一些,但我也明白,简单是件很不简单的事情。
简单,在三毛那里,似乎是禅意;在贾平凹那里,似乎是活明白以后的淡泊。
我觉得,简单是行为社会学,也是哲学。明白的人生,就是由简到繁,再由繁返简的过程。这个过程,呈现在无计其数的欲念和行为上,最后到达一种哲学思考。
近年来,极简作为一种极富诱惑力和实践性的观念,在网络的传导下,进入了很多人的视野和思考,其社会学意义不可小觑。我觉得,这未必不是对随着科技发展带来的穷奢极欲的生活方式和炫富攀比的一种强烈反弹:终于有人受不了这些没有边际的追求,希望回归简单质朴的生存方式;更值得期待的是,人们终于看透了穷奢极欲的浮华虚荣、愚蠢无趣和腐朽。简单生活既是手段也是目的。其实形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内心的观照。
简单当中包含着复杂,极简当中蕴含着丰富。简单和极简是节制,是对繁复浮华的节制,更是对欲望的节制。成功的极简,压缩了感官和表达欲念,扩展了思考空间。
我们一直都锱铢必较地取舍,进退有据的权衡,如此怎么能简单,怎么会自由?
生活的简单固然难得,在我看来最难得的,是简单的交往简单的相处,前提是相互尊重,然后,说话的,实实在在地说话,想说啥说啥,想咋说咋说;倾听的,实实在在地倾听,听到啥是啥,想咋信咋信,想咋反驳咋反驳,心里澄澄澈澈,不担心暗示,不顾虑话外之音。双方或者多方在一起,心情畅快,心里敞亮,不必忌惮,轻轻松松。我觉得这是人际关系最纯粹的状态,这样的状态令人向往,但首先得让自己简单起来。那些听话听声儿锣鼓听音儿的对话真叫人头疼!好在,如今我可以不必顾虑地尽量避开这样的语境。
极简是种境界,就像佛的空,道的虚静,儒的俭。是对名缰利锁、奢华浮靡的否定,就像自由一样值得追求。
我常被极简摄影作品打动,免不了东施效颦,邯郸学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