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陈瑶本
2/3/2020 12:44:08 PM
1966年,《五一六通知》“吹响了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号角”。6月1日,《人民日报》发表社论《横扫一切牛鬼蛇神》。8月18日,毛主席在天安门城楼接见了第一批红卫兵,至11月26日,又先后接见了7次。“文化革命”如熊熊烈火迅速燃遍中国大地。扯大旗,立山头,拉队伍,搞串联,各种革命造反组织如雨后春笋,仅G镇周围就有卫东彪、金箍棒、追穷寇、缚苍龙、驱虎豹、遵义、延安、长缨、燎原、卫东、东风等十几个。一群青年妇女还组织了花枝俏战斗队。有的家庭,夫妻之间、父子之间、兄弟姐妹之间,参加了不同的造反组织,出现了“家里斗”,各吃各的饭,各睡各的觉,各造各的反;父子相争,兄弟阋墙,夫妻反目。停课闹革命、破四旧、立四新、保卫党中央、保卫毛主席、批判资产阶级反动路线、横扫一切牛鬼蛇神、清理阶级队伍、踢开党委闹革命、造反、夺权、斗批改……革命一浪接一浪,轰轰烈烈,如火如荼。各造反组织为了证明自己最革命,打砸抢,斗批改,无不以极左的面貌出现。经过文斗、武斗、分裂、联合,几次反复,几次洗牌,最后卫东造反兵团和东风造反兵团实力最强,人数最多。
这天晚上,周小红在家门口遇到了崔芳。
“崔姐,什么是文化大革命?你参加了什么组织?”周小红问崔芳。
“我也看不明白,好像都在胡闹。咱们就不参加了吧,静观其变。”
“好!”周小红和崔芳什么组织也没参加,是为“逍遥派”。
“文化大革命”是黑白颠倒、理性晕眩的十年。坐过5年牢的酒鬼、赌徒吴德因为贫农出身、当过工人,又敢打敢冲,被革命小将拥戴,当上了卫东造反兵团的头头。吴德头戴黄色军帽,穿一身从支左部队借来大号军服,晚上喝酒赌钱,白天带领着红卫兵破四旧闹革命。
他们来到商店,把他们认为与“封、资、修”有关的商品没收、焚毁。如包装上印有美女商标的衣物、印有国王、王后的扑克、仿古工艺品、化妆品等等。
他们来到村镇上,对古建筑屋脊上的吻兽、有吉祥图案的檐瓦、门楣上的木雕、砖雕等一律捣毁、铲平。大门或照壁上的“福”字全部撕掉、拆毁,换成“忠”字。过年不准再贴“福”字,要换成“春”字或是“忠”字。大街的墙壁上用红油漆打底,用黄油漆写上“最高指示”或是革命造反的标语口号,画上毛主席像。街道两边成了“红海洋”。
他们来到后山上的千年古寺,把神像拉出捣毁,把石碑推倒砸断,把经卷拿出来焚烧,把和尚拉出来批斗,然后遣返回原籍,强迫他们还俗。大雄宝殿扒去了顶,驮碑的赑屃斩断了头。断墙残垣,破砖碎瓦,皇皇古寺,从此湮灭。
吴德带人到地富反坏右五类分子和走资派家里破四旧,实际是抄家。这天来到陈聪家。十几个红卫兵翻箱倒柜,挖墙掘地,以为能发现金银财宝。瓶瓶罐罐碎了一地,把个整齐的家搞得一片狼藉。抄家人员见有自己喜欢的小物件,就偷偷地掖到衣服口袋里悄悄带走。家具、字画、古玩、衣裳等凡是被指为“四旧”的东西,一律没收。
陈家祖上藏书多,《诗经》《左传》《史记》《聊斋》《红楼梦》《四书集注》《康熙字典》《古文观止》《陈氏族谱》《御批资治通鉴》等一批珍贵的线装古书一共八十多部,有的还是明清版本,非常珍贵,还有陈家先人传下来的诗集,被这些文盲、半文盲一律判为“四旧”(吴德说:凡是线装书都是“四旧”),分几次用地排车拉到大街上付之一炬。
在火的面前,书是羸弱的,当被投入火堆时,几乎立刻就蜷缩起来,只抽搐了一下,便被烈焰吞没了。大街上浓烟滚滚,火光冲天。两个小时以后,这些人类智慧的结晶全部化为灰烬!纸灰随着上升的气流在空中上下翻腾,像黑蝙蝠,像灰蝴蝶,半天不肯落下。是书的精魂为无端地横遭杀戮在痛苦、在挣扎,徘徊不忍离去吗?陈聪亲眼看着心爱的书一本本、一卷卷在烈火里挣扎,毁灭,他的心在绞痛,在流血,几次抑制不住自己的冲动扑向烈焰,想与书籍同归于尽,都被身边的好心人拉住。他劝自己冷静,历史上不是经常焚书吗?秦始皇烧过书,阿拉伯人攻陷亚历山大时烧过书,罗马教廷烧过书,希特勒统治德国时烧过书……他们都有“正当”的理由:秦始皇焚书是为了统一言论、统一思想。阿拉伯人说,这些书所讲的道理和《可兰经》相同,则无需留了;如果不同,则是异端,不该留了。罗马教廷焚书是为了“铲除异端,消灭邪恶”。希特勒焚书的理由是:“清除有传染危险的霉菌”,重塑德意志民族灵魂。现在烧书的理由依然冠冕堂皇:破四旧,立四新,扫荡一切封资修的旧文化,开创无产阶级文化新纪元。1966年8月23日,人民日报发表社论《好得很》,赞扬红卫兵的“革命行动”。人类不愧是高级动物,连罪恶都可以赋予冠冕堂皇的理由,冠以崇高神圣的名义。陈聪泪眼模糊,眼前朦胧着一片烧书的血红……他想:“文化大革命”五个字的词序是不是颠倒了,应该是:大革文化命!
陈聪写的一些日记,吴德硬说是记的“变天账”,建议学校开除陈聪的教师职务,遣返原籍,劳动改造。事过不久,学校果然以陈聪的政治身份不适合培养无产阶级接班人为由被学校辞退。
1967年春天夺权后,吴德以造反派头头的身份被结合进领导班子,成了公社革命造反委员会的副主任。
吴德信奉“有权不用,过期作废”。当上副主任不久,吴德带着盖有公社革命造反委员会红色大印的介绍信来到县革命造反委员会,要求揪斗张建国,说张建国当年曾为国民党军队当过三年(其实是三个月——把“月”说成“年”,偷换了一个时间单位,数量扩大到原来的12倍)武术教练,是暗藏的历史反革命分子。县革命造反委员会的头头听说对方挖出了隐藏很深的阶级敌人,这是狠抓阶级斗争的新成果,当然积极配合,大力支持。
张建国就是住在三中左近农家院的张大爷。他年轻时拜师学过武术,练得一身好功夫。1939年春天,应老同学国民党抗日游击队李团长的邀请,张建国见是打鬼子的武装,给他的特务连当了三个月的武术教练。李团长劝他加入国民党,并答应留他在团里当副官;因为政见不合,张建国没有答应,从此离去。就是这段经历,成了张大爷历史反革命的“罪证”。
85岁高龄的张大爷,已经中风。吴德派红卫兵把他架上会场,进行批斗。挂牌子、站板凳、搞喷气式(两人从两边把被批斗的人的两臂向侧上方架高,使此人低头弯腰形如喷气式飞机的一种责罚手段),要张大爷交代他的反革命罪行,要张大爷跪到毛主席像前请罪。人格尊严受到侮辱的张大爷两眼喷火,须发怒张,一句话也不说——对于不讲理的禽兽,沉默是最佳选择,已经偏瘫的身体还立得像一棵挺拔的青松。当逼张大爷下跪时,张大爷不跪;红卫兵用棍棒敲断了他的双腿,瘫倒在地上。张大爷不堪其辱,咬舌自尽,口吐鲜血,喷了吴德一脸。第二天傍晚张大爷死在关押室里,始终瞪着一双怒目,到死不肯闭上。
吴德给他下的结论是:历史反革命分子张建国反动透顶,自绝于人民,死有余辜,遗臭万年。
陈聪找人帮忙,趁着夜晚悄悄地把张大爷的遗体运到一处山岗上,在一棵苍劲的松树下埋葬了。以后每年清明节,陈聪都会在去父母坟茔之后,到张大爷的坟前培土扫墓,献上一束鲜花。
吴德想去揪斗周伟,周伟加入了东风兵团。卫东兵团和东风兵团水火不容,两派经常用毛主席语录展开大辩论,辩论不出结果就拳脚相加,棍棒互敬,升级成武斗。双方势均力敌,旗鼓相当,打斗中互有胜负,各有伤亡,难分雌雄。吴德对周伟无可奈何。
吴德因为出身好、阶级斗争觉悟高被发展为党员,实现了火线入党。对于吴德卖病、死猪肉祸害百姓被劳改5年的事,说成是资产阶级反动路线对革命群众的迫害。当年参与病猪案件的派出所、法院,都被当成资产阶级法权被冲击、被“砸烂”。
张大爷死去的那天晚上,吴德回到家,一边喝酒,一边沾沾自喜地夸耀他为革命做出的丰功伟绩。说他破四旧抄了多少家、毁了多少庙;抓革命挖出了多少暗藏的反革命,今天又整死了历史反革命张建国,消灭了一个隐藏多年的阶级敌人,为保卫毛主席、保卫党中央,捍卫无产阶级政权立下了汗马功劳。吴德说得眉飞色舞唾沫四溅。
周小红听了直皱眉。她想起了农家小院的张大爷,忍不住掉下泪来。
吴老太太说:“畜牲!你做了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也不怕遭到报应?老天爷眼睁睁地看着你呢!”
“我这是紧跟伟大领袖毛主席干革命。现在又提了干、入了党,还不能证明我的正确?信不信,你们反对我闹革命,就是站到反革命的立场上去了!”
“畜牲,我就是反对你闹革命。你把老娘也打成反革命,又挖出一个阶级敌人,不是又立了一大功!”
“娘,你可不要胡搅蛮缠。把你打成反革命,你儿子我不就成了反革命家属了!不行不行!”吴德说完,洋洋得意,端起酒杯,吱溜一声,又干了一杯。
陈聪被辞退回家失去了工作,闲来无事,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新中国成立来,经过了土改、镇反、三反、五反、肃反、社会主义改造、反右派、反右倾、四清等大大小小几十次运动,“革命”从来没有停步,多少敌人已经被挖出、被肃清;到了文化大革命,怎么还会有那么多阶级敌人,需要大张旗鼓地去“横扫”、去“打倒”?是以前没有赶尽杀绝?还是在优越的社会主义制度下又滋生出新的反革命,新的阶级敌人?
张大爷是阶级敌人吗?他安分守己地生活,坦坦荡荡地做人,没有反党反社会主义啊!自己和他相处3年,难道对他还不了解吗?1939年他给国民党的抗日武装当武术教练,那也是为了打鬼子啊!为了抗日,共产党都和国民党合作了,张大爷为什么不能和李团长合作?训练抗日武装,提高杀敌本领有错吗?陈聪对什么是草菅人命有了真切的感受。吴德可以堂而皇之置善良的张大爷于死地,不但仍然逍遥法外,没有受到惩罚,反倒为革命立下了功劳。公理何在?正义何在?
我自己是阶级敌人吗?我拥护党的领导,本本分分地教学,没有反党反社会主义啊!自知身份特殊,一向是奉公守法、循规蹈矩、恪尽职守、努力工作、勤勤恳恳、兢兢业业、谨言慎行、如履薄冰、如临深渊,为什么还是落到被开除公职赶出校门的下场?
阶级敌人到底在哪里?为什么还要“阶级斗争天天讲”?
当前我国社会的主要矛盾到底是什么?党的八大关于政治报告的决议不是说:“现阶段的主要矛盾是先进的社会主义制度同落后的社会生产力之间的矛盾”吗?怎么一下子就变成了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的矛盾了?老百姓生活贫困,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粮、油、煤、电、布匹、火柴、肥皂、铁锅、副食品、电灯泡、自行车、吃饭碗……什么都缺,一百几十种生活必需品都要凭票凭证供应,靠“忆苦思甜”“不忘阶级苦,牢记血泪仇”就能填饱老百姓瘦瘪的肚子?靠“阶级斗争一抓就灵”就能满足老百姓日益增长的物质、文化生活需求?连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战败国日本都发达起来了,我们是战胜国,又有优越的社会制度,为什么还是这么贫困落后?为什么不能努力发展生产,增加社会财富,使我们的国家迅速地富裕起来、强大起来,使老百姓都能过上丰衣足食的好日子?为什么?
陈聪想了半天,还是不得要领。惯于冥思苦想的他,只恨自己知识太浅,脑瓜太笨,找不到问题的答案。想请名人指教,陈聪知道:这些思想在头脑中徘徊,即便阒然无声,在强权者眼里,已经足以构成“罪行”了,不可为外人道也!他意识到:自己没有自由思想的权利,弄不好自己成了“现行”,还要牵累别人,这又何苦?所以只好憋在心里,烦恼,苦闷,沉默,寡言。
转眼到了1967年的夏末。处暑过去几天了,周小红在生产队菜园里栽白菜,吴老太太领着翠翠、壮壮去看毛泽东思想文艺宣传队在街头跳忠字舞,唱语录歌。吴德赌了一宿,困得睁不开眼,早上回到家,吃完饭,躺在床上睡觉。这时,窗外飘来毛泽东思想文艺宣传队的歌声:天大地大不如党的恩情大,爹亲娘亲不如毛主席亲……
吴德翻了个身。
马克思主义的道理,千头万绪,归根结底,就是一句话:造反有理!造反有理!……
吴德输了钱,心里烦,关上窗,继续睡。虽然伏天已经过去,夜晚已经凉快;但是“秋老虎”肆虐,白天依然很热。吴德睡了一会儿,热醒了,起来脱去外衣,只穿一条内裤,又倒头睡去。
周小青来看姐姐,推开门,叫了两声姐姐,见无人答应,就来到姐姐房里。吴德睡梦中听见有人,坐起来一看,一个亭亭玉立的美女站在面前。擦擦眼睛仔细端详,是小姨子周小青。周小青17岁了,出落得如花似玉。夏天单薄的着装,掩不住少女身材凹凸有致的美妙;因为走路刚停,面色红润如花,呼吸吐气如兰。吴德两眼直瞪瞪地盯着周小青,心里想入非非,不知不觉流出了口水。想起周小红一向对他的冷淡和一次次对他的拒绝,心想:姐姐欠账,妹妹偿还,理所应当。贪婪的欲念和扭曲的逻辑汇成一股邪恶的狂流,冲垮了他头脑中最后的一丝道德底线。他像一只猛虎,扑上前来一把抱起周小青,按在床上,欲行非礼。
周小青手里的鸡蛋、桃子滚落一地。她怎么也想不到,姐夫竟然如此禽兽。她大喊:“来人啊!救命啊!”拼命挣扎,可是力不从心,挣脱不开。
“小青妹妹,你就依了我吧!姐夫真的喜欢你!”吴德看着身下扭动的周小青说。
“呸!你妄想!快放开我!”周小青一口唾沫啐到吴德脸上,吴德双手按着周小青,忙得顾不得擦。
“姑娘都是假正经,心里想要,嘴上说不。不要害羞嘛,姐夫和小姨子相好也是常有的事。”吴德涎着脸说。
“你流氓!你无耻!我要告诉姐姐,她知道了饶不了你!”
“饶不了我她又能怎么样?不提你姐姐我还不生气。那个贱货,我早就腻了,干起事来一点热情也没有,冷冰冰的像块石头;娶她过来快十年了,从来就没见她对我笑过;近来还不让我肏,正好你来顶替她。姐夫现在入了党,坐了官。只要你今天依了我,等我休了你姐姐,把你娶进门,好歹也是个官太太。你看怎么样?”
“你混蛋!我不听!快放开我!”周小青奋力反抗,一脚踢中了吴德的裆部,痛得吴德“啊”的一声站了起来,周小青乘机夺门欲逃。吴德骂道:“不识抬举的东西,别怪姐夫对你不客气!”一把拽着周小青的头发,把她拖了回来,扔到床上,三下五去二把小青的几件夏衣连同内衣内裤撕扯下来,拿绳子把小青在床上捆了个结实,一如九年前捆绑她的姐姐周小红。一把明晃晃的杀猪刀横在周小青的面前。
都说青春女性的人体是世界上最美的形体之一,是自然美的最高形态。吴德端详着周小青赤裸的身体,淫笑道:“和九年前的你姐姐一样漂亮!”吴德脱下内裤,扑了上来。
“杀人了!救命啊!”两眼冒火的周小青一边大喊,一边奋力挣扎。
砰的一声,房门大开,吴老太太冲了进来。厉声喝道:“畜牲!下来!”
吴德说:“娘,你走!别坏了儿子的好事。”
已经八十岁高龄的吴老太太上前扯着吴德的腿就往下拖,被儿子当胸一脚蹬倒在地,跌了一个仰八叉,再也挣扎不起来。
原来吴老太太看完演出,领着孙女、孙子回家,刚进大门,就听见周小青喊救命,知道一定是儿子犯浑,推了翠翠一把,说:“赶紧找你妈去!”三步并作两步走,自己冲进屋里,这才发生了方才的一幕。
周小红放工了,正要回家,见翠翠迎着自己跑得满头大汗,壮壮追姐姐,被一块石头绊倒了,坐在地上哭。
周小红问翠翠:“怎么了?奶奶呢?”
翠翠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咱家出事了!奶奶叫你快回去!”
周小红见情况紧急,来不及细问,对壮壮说:“别哭!自己爬起来!”已经三岁的壮壮见妈妈和姐姐从身边跑过,渐渐去远了,只好自己爬起来,跟在后头追。
周小红跑回家,进门一看,大吃一惊:一丝不挂的吴德在床上施暴,全身赤裸的周小青在吴德身下挣扎,满头白发的婆婆嘴里骂着“畜牲”跌倒在地爬不起来。周小红顿觉如五雷轰顶,眼前的情景让她想起了九年前的风雪之夜,她热血上涌,怒不可遏,扑向吴德拼命撕打。
吴德似乎不痛,冷冷地说:“当姐姐的吃谁的醋,也不该吃自己亲妹妹的醋啊!”说着继续施暴。
周小红见打不管用,张口就在吴德肩头狠狠地咬了一口,两排弧形的牙印立刻渗出血来。吴德痛得大喊:“你信不信,我宰了你!”右手抄起放在床头的杀猪刀恶狠狠地向后猛刺,眼看就要戳到周小红的胸口。
新仇旧恨酿成的暴怒,使周小红力量陡增;她把吴德握刀刺来的手向前猛地一推,杀猪刀改变了方向,没有刺中周小红,却插入了吴德的脊梁。周小红再用力一按,杀猪刀刀把在外,长长的刀刃全部进入吴德的后背,鲜血喷涌而出,溅了周小红一脸一身,吴德大叫一声,瘫倒在床上,伸腿瞪眼,一动不动了。
“死得好!这个畜牲早就该死!”吴老太太已经挣扎着坐了起来,虽然眼花,儿子持刀杀人反而被杀的一幕,却看得清清楚楚。
周小红拔出带血的杀猪刀,割断捆绑周小青的绳索,一节节断绳死蛇一样滑落到床下。
周小青掀开吴德的尸体,爬起来穿上衣服,朝吴德脸上恨恨地啐了两口,又在吴德身上狠狠地踹了两脚;吴德的眼里充满了惊异,他渐渐停止了呼吸,嘴里涌出了混着泡沫的血浆。周小青气呼呼地回家去了。
周小红换了件衣裳,洗了把脸,拖着疲惫的身子去公社革命委员会自首,她说:“我把吴德杀了。”语气非常平静。
第二天,周小红被公社文攻武卫总部的红卫兵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