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岛工艺美术奇人的故事(两则)

文 / 文健

2/19/2020 9:50:38 AM

高友三的故事

高友三,又名高会益。胶州人。因剪纸名声遐迩,被青岛工艺美术研究所聘得。他的事迹曾被胶州史志突出地记载过,这里从略。
1957年毛主席视察山东时接见过高友三,并在其剪纸作品一侧题下个“翼”字。虽然别人也许认为他因此会张皇幽渺来个一步登天,但他却不曾有“直挂云帆济沧海”的豪气。
1960年代轰轰烈烈学“毛选”。工艺美术研究所强调学习《实践论》,并且下班不让回家,每每一两个小时地学,大家烦厌之心可想而知。一天,高友三悄悄召集了两三个有文化的徒弟,几乎以耳语的声音说:“什么是《实践论》?你们好好看看这个‘踐’字:前边是脚,脚是干什么的?走路的!后边是两只戈,‘戈’就是一种枪啊,两杆枪在后边指着你,你走不走?这就是说《实践论》你学也得学,不学也得学!”如此释“踐”字虽不规矩,却也有道理。
高友三精通钟表的工作原理和机械性能,工作之余常常以修理钟表为乐趣。因为贫穷,营养不良,眼睛常常感觉发干、发涩。他想:钟表走得不顺溜了,滴一点油就好了,眼睛转动起来不顺溜了,滴上一点油必然也会好的……点什么样的油呢?煤油比较好吧,于是就滴了一点在右眼里。从此他的右眼就半失明了。
高友三特别讨厌招人含情脉脉且大眼睛、说话高声的女徒弟。不过点煤油入眼睛那刻,幸亏他的一位女徒弟帮他洗眼、送医院。这位女徒弟是不是有他嫌弃的那种眼睛、声音,我倒没有打听。
高友三编写过《历代古钱谱》,其手稿分别藏于青岛市博物馆、胶州市博物馆。1980年春病逝,享年83岁。

卜玉民的故事

卜玉民,原籍山东日照。因为善于雕刻桃核被青岛工艺美术研究所聘得。他的作品我没机会看到过。他调到青岛贝雕工艺品厂和我同事过一段时间。他多次对我说:“桃核刻图章古雅得很,等我给你刻一个章。”但他始终没给我刻。当时不兴宜戴项链、手串,所以他不能发挥桃核雕刻特长,不能再搞本行,无奈之下只能调到“树皮组”工作。那工作是用树皮堆塑画面——或者可以说那是一种用树皮贴在镜框里的浮雕。1967年6月下旬,他因为创作了一幅《庆祝我国第一颗氢弹爆炸成功》闪光了一阵子。
听说日本投降前,他买了几块豆腐干,用光滑的青石板压了许久,待豆腐干完全阴干后雕刻了一套日币印版,印了一大叠子钱,到青岛聊城路一家日本人开的商店里买怀表。日本老板千鞠躬万鞠躬,给他呈上了怀表。他正要走,日本老板喊:“你的良心大大的坏了!”原来老板点钱时发现他印的一大叠子纸币,都只有一个序号。他被日本宪兵抓起来,到了局子里竟然没挨揍,他们似乎有些肃然起敬的样子。之后他糊里糊涂地给弄到日本造币厂干活。不几个月,日本投降了,他就溜出了造币厂,混上了轮船,回到中国。
我曾问他这段事,他只是嘿嘿地笑着,不置可否。有人和我说:“听他吹!哪是高友三干的好不好。”高友三,可真是奇人。
卜玉民创作了那幅反映氢弹爆炸成功的树皮画后,《青岛日报》来采访他,他竟然有意无意忘记一个非常需要提及的人——郑慧云:郑慧云家庭出身是当时“革命”群众打击的对象,她屡屡遭受“革命”者的欺凌,需要卜玉民提一提她对这幅作品创作付出的关键性贡献,以解她的困窘。当时卜玉民缺乏堆塑氢弹爆炸蘑菇云的树皮,是郑慧云自己找到了木材厂,自己花了几毛钱买了一袋子适合作蘑菇云的干树菌,那种叫“云芝”的干树菌,送给了他。须知,当时2毛钱就是一天的饭钱,郑慧云家里并不是顿顿可以饱餐的。但愿他是无意忘记了提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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