徘徊天心照苍生

文 / 吴清波

一位中国的70后作家,参照来源于特莱津集中营的儿童歌剧故事梗概改编创作一部长篇童话,实乃大胆之举。当初听他说这个创作设想时,佩服之余,亦颇有疑虑。那段历史过去70多年,故事的发生地又在遥远的波希米亚,如何顺承原作思想,如何体悟时代背景,如何表现异域风情,东方人接受吗,西方人认可吗,等等,我觉得难乎其难。但是他居然做成了,在中国纪念抗日战争胜利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前夕,这本书出版了。我读过后,之前的疑虑冰消瓦解。我对这位老弟不禁肃然起敬。他乃儿童文学作家、青岛出版人刘耀辉先生也。
这本书分前后两部分。前面的三分之一多一点是童话《布伦迪巴》,后面是人文随笔《囚笼里的自由之花》,介绍写作缘起,写作过程之甘苦等。
这里有必要简要介绍一下《布伦迪巴》的由来。《布伦迪巴》之父是捷克犹太裔音乐家汉斯·克拉萨。1943年,他与一些犹太艺术家和很多犹太孩子都被圈禁在特莱津集中营。他们随时都会被枪杀或者送进奥斯威辛集中营的毒气室。为了给这些失去了自由、不定何时就失去生命的儿童些许心灵慰藉,他创作了儿童歌剧《布伦迪巴》。纳粹当局因为宣传需要竟许可在集中营了演出,还演出了55场。小演员不停地换,因为被不停地被虐杀。1992年,儿童歌剧《布伦迪巴》被整理出版,不久被重新搬上舞台。2003年,美国普利策奖得主、著名编剧托尼·库什纳和绘本大师莫里斯·桑达克合作完成了动人心弦的绘本《布伦迪巴》。2015年,刘耀辉想引进《布伦迪巴》绘本和歌剧版权在青岛出版社出版,可无论如何也联系不上美国的出版商,寄去的信一直杳无回音。在此过程中他了解了一些布伦迪巴的情况,大师们的悲悯情怀打动了他,特殊情境下那些孩子们的命运攫住了他的心,于是他创作了中国版的童话《布伦迪巴》。
耀辉的创作兴奋点被点燃,是在看了对歌剧《布伦迪巴》的剧情简介的瞬间。 童话《布伦迪巴》保留了简介中提到的主要角色,并加进了穿条纹睡衣的穷孩子希姆儿、大黑牛,并穿插了金色大钟和蓝拱窗的爱情情节,十分巧妙自然。我们会觉得这故事的确发生在波希米亚,不知道波希米亚不要紧,从此有了心中的波希米亚小镇。欧美人会觉得亲切,韩国人会觉得好像朝鲜半岛人创作的,日本人则会五味杂陈。更加可贵的是此童话保留了原作富有隐喻的特点。
后面的人文随笔则是以纵观世界的视角而写的,充满激情的关于《布伦迪巴》、关于集中营、关于反映集中营的书籍和影片、关于失去自由的儿童的命运、关于战争与和平的论文。简洁、凝练、晓畅、深刻。读后令人震撼和深思,的确像把斧子,能劈开读者心中冰冻的海洋。
邪恶的手摇风琴手布伦迪巴逃跑时恶狠狠地唱了一首歌,其中一句是:“我布伦迪巴一定会回来的!”布伦迪巴走了吗?其实没有,他一直隐藏在人类中。从小处说,欺行霸市之徒,村霸校霸,专制粗暴的老板,等等,都是布伦迪巴;从大处说,恐怖主义组织,法西斯余孽,军国主义阴魂,霸权主义,或在有的地区肆虐,或到处发动局部战争,或蠢蠢欲动,都是布伦迪巴。战争的达摩克斯之剑悬在人类上空,“亿万斯年,永无战争”,任重而道远啊!
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总部大楼前有一块石碑,用多国文字镌刻着这么一句话:“战争起源于人之思想,故务须于人之思想中筑起保卫和平之希望。”愿《布伦迪巴》这支囚笼里绽放的自由之花如钢针,长久地嵌入我们的记忆,时时刺痛我们的心灵。愿寰球充盈中国“和”的精神,“万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悖”。
刘耀辉在对海量的史料进行爬梳剔抉的过程中,特别注意了1942年12月22日冬至节这一天,在世界的东西方所发生的动人心魄的历史细节:荷兰首都阿姆斯特丹一座大楼的密室里13岁的犹太女孩安妮·弗兰克写了一篇日记;在捷克三个犹太儿童被关进特莱津集中营;在中国山东省胶东战场上,于一心、于寄吾兄弟俩在率领八路军军分区机关突围时与日本军人浴血奋战,壮烈牺牲。
“这一天是腊月十五。当晚的一轮圆月,不知目睹了多少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书中语)
读到此处,似乎听到他怅望73年前这一天的夜空时的一声叹息,心灵光泽融月魄,徘徊天心照苍生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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