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史晨
3/5/2020 10:19:30 PM
我在医学院实习时就听过上级大夫的辩论，内科医生讥讽外科医生是开刀匠，诊断不清就先割开再说；外科医生反笑内科医生无能，顶多能治好个大叶肺炎。当时对怎样做医生的确很茫然，因为理论和实践是有距离的。
医院分科原来也有个说法：金眼科，银外科，一事无成是内科，所以毕业后大都不愿从事内科工作。然而“文革”砸烂了一切，医学院的毕业生被统统赶到公社医院，甚至还有到生产队卫生室的，干什么眼科？干什么外科？能当个内科大夫就不错了。公社医院的大夫都成了“万金油”大夫，这就是当年历史的必然。不过当年农村最重的病是传染病和寄生虫病，最多的病还是内科病，所以内科大夫还都有用武之地。我原来喜欢研究五官疾病，耳鼻喉科、牙科、眼科都喜欢，可公社医院只有内科和妇产科，别无选择当上内科大夫了。
外科是个集体劳动，从麻醉师到器械护士，从主刀到助手，每个齿轮都不能缺少，每个环节都得一丝不苟。有一部电视剧《医者仁心》，把外科大夫演绎得淋漓尽致，而内科大夫只有忙忙碌碌默默无闻的份。当年干外科的都出身大医院，或者内科转行进修，班子集体培训很不容易。公社医院的条件差，我一同学冒险开展外科，结果出了事故全地区通报，最终结果是延期转正。 现在的外科大夫的确风光，红包几乎全是他们拿去。可话又说回来，在外科大夫光环的后面，还隐藏着许多其他文章，无数没有专业知识的患者，还是要有清醒认识。
前几天王老师的爱人外伤，本来只是腕关节脱臼，复位固定就能解决问题，即便有骨裂，也不需要开刀。不料医生讲复位不理想，需要开刀手术，要再缴纳一万元。我听此消息疑感不解：脱臼复位不理想可以重新复位，又不是骨折错位，为什么要开刀？她的空腹血糖高达15，手术后伤口如何愈合？我虽是内科大夫，可医学知识让我提醒王老师，开刀一定要慎重！建议会诊之后再做决定。后经另外的医生重新复位固定，没有开刀就马上回家了。两个外科大夫前后处理大相径庭。
救命的手术要当机立断，要争分夺秒，就像地震中的截肢一样，不能犹豫不决延误时机，可有些病例处理起来就要权衡利弊了。
1992年，我在医院脑外科为脑溢血的父亲陪床，同一病房的一个病例让我终身难忘。那人的女儿要到美国定居，临行前为母亲健康查体，发现她颅内长了血管瘤，为免除后顾之忧，决定开颅手术切除。手术之前剃头备皮，老太太性格爽朗，在走廊里拍着光头嘻嘻哈哈地说成了秃子，变成了尼姑，我当时也被她的乐观豁达所感动。子女托关系请的教授当天正休假，特地回医院上台为老太太手术。不料惨剧发生，血管瘤破裂，采取一切办法仍止不住血，老太太活生生地死在手术台上。两三个小时的时间，结果阴阳两隔，女儿捶胸顿足，发疯似地后悔莫及，我也感到世事难料，离开病房时我还与她打过招呼呢。血管瘤不开刀不会马上死人，也许她还会活许多年，也许她还能去美国看望女儿一家，可手术带来的现实太过残酷，刚刚活蹦乱跳的人一会儿就没了，这让谁能接受得了？开刀一定一定要慎重啊！这并不是内科大夫的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