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杜帝
3/18/2020 9:21:52 PM
昨天在微信上看到红十字会动员人们献血，后面留言一片骂声，我突然想起十多年前写的一篇文章《吸血鬼》，揭露血站内幕，可惜一直没能发表。那时候郭美美还没出现，我的文章比她露头早了五年。令人不解和生气的是，文章批评的问题，至今，竟然没有丝毫改变！
原文收进了我的散文集《阁楼天象》，声音弱小，贴出来留念。
媒体上经常有关于义务献血的各种报道，人们义务献血似乎成了习惯。青岛某中学的老师过生日的当天，拉着同事一起去献血，她认为这是无私和崇高的庆贺方式。
我在电视台上班的时候，也参加过部门组织的献血，20多个编辑记者摄像，经过简单体检后，只剩下我和一个小伙子达标。到了给我抽血的时候，我问：“献多少合适？”血站的中年妇女说：“至少200毫升，我看你400毫升没问题！”人家是内行，于是我就献了400毫升。后来我知道同事也被血站动员多献，但他坚持只献了200毫升。
事后我问部门同事，就献血那个简单体检，怎么把你们都刷下去了呢？我的编导哥们说：“这里有各种情况，有的身体真不行，有的是耍花招。你太实在了，我们说感冒了，按规定有病就不能献血。这不就躲过去了？”
哦，可以“说”病，真聪明。不过，我本来就愿意献血，是发自内心的积极愿望，怎么会“躲”呢？我听说人体的自我造血功能很强，抽走部分血液，正好可以降低血脂，既做了好事，又健康身体，一举两得，何乐不为呢？
我把这个意思跟同事说了，同事反问：“你以为献血是好事？对谁好？”
“当然是对社会好，对需要输血的病人好，这还用问？”
“以前我和你一样，后来我改变了看法，且听我慢说其祥。”同事接着向我讲述了他的思想转变经历。
原来，他曾经给中心血站拍过一个电视专题片，和血站的上上下下接触很多，他发现，血站的经济效益非常好，职工薪资高待遇厚福利好，而这些钱全部来自献血者的鲜血！
为什么？因为献血的人是“义务献血”，而血站把这些献血是高价卖出去的，血液制品工厂，各种医院诊所，需要血的地方，都从血站来购买。
“献血人的善良愿望，变成了血站的高额利润。当然，内幕交易和你们无关，你们初衷是好的，只是被血站无辜利用而已。”
我有些不服，反问同事：“我献了血，人家血站给了我证明，到时候我需要输血的时候，可以免费使用同等数量的血，血站挣什么钱？”
同事嘲弄似地一笑：“许多人都有这个说法，可你知不知道，献血的人里，有几个会正好在医院里需要输血？就是需要输血，你也得先交钱，和任何人一样，没有丝毫照顾。不同的是，献血人事后可以凭当时的献血证书、医院证明、病历、发票到血站报销。我采访过曾经报销买血钱的病号，人家说，当时献血简单，袖子一掳就抽，可你需要报销这些血了，麻烦大了，各种手续、证明必须一应俱全，缺一不可，一般人一趟趟地跑，早就跑烦了，跑踢蹬了，而且很多人有大病统筹报一块，就是曾经献过血，人家也不叨叨了。血站的利润，就这样逐步积累，人血，价值不菲啊！”
其实他说的这些我早有耳闻，血站为了让更多人参加献血，花钱买宣传由来已久，我身边就有人给他们写过长篇报告文学，出版过书。
我心里咯咯愣愣，问同事：“你也收了血站不少钱吧？给他们拍片子，好处少不了。”
同事说：“血站把钱交给领导了，我和你一样，只是干活的大头兵。不过，他们接待吃饭可真奢侈，山珍海味，每次都摆一大桌。”
“你他妈也能吃下去！”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些火。
“哪里，”同事赶忙解释：“守着那些山珍海味，我老想到这是献血人的血换来的，我们这不是在喝人血吗？我成了吸血鬼？人体寄生虫？那时候心里堵得厉害。大哥，咱不缺营养，就是回家吃个粗茶淡饭，心里也舒畅，是吧？”
同事说得实在，我有些感动，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同事又说：“要是献的血真正用在救死扶伤上，咱绝对参加，可他妈的用咱义务血挣大钱，山吃海喝，咱这不是助纣为虐吗？所以我坚决不参加献血。这些事儿我很少向别人谈起，今天大哥问起来了，我只好开诚布公。唉，不合理的事儿多了，咱说这些有嘛用？”
同事故意把“嘛”字用天津方言发出，声音显得尖、高，怪怪地，我们都笑了。
昨天我从网上搜索关于血液价格问题，竟然有人早就提出过我同事抨击的问题了，我真是孤陋寡闻啊。有一篇简明扼要，数字很有劲：
从我们身上抽走是免费。
血库卖给医院：440元/200cc
医院卖给病人：880元/200cc
太好挣钱了，奶奶的。
2006.5，青岛，原载本人出版于2009年的散文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