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保罗
4/15/2020 8:59:44 PM
夜色渐暗渐浓了。这个城市里的一切似乎也即将进入到梦乡。突然,一阵狂风乍起,吹得树梢呜呜作响。很快,天边卷起了一道乌云。乌云快速膨大,又摇旗呐喊般,要占领整个天空。月亮一见这阵势,马上悄悄溜走了。刚才还有的一抹光亮瞬间消失了,剩下的只有街灯,但是又非常微弱,路上的车灯也非常稀少,冷冷清清。这座城市已经被夜色淹没了。
一声炸雷,雨点子噼里啪啦地落下来,打在车顶上,敲得咚咚直响,像是战鼓,雄壮有力。又要扫清一天被尾气糟蹋了的空气,还有尘埃、沙土,乃至人和动物放的屁、打的嗝。总之一切污染了的东西。目的是叫这世界纯净,恢复纯洁。雨水哗哗,雷电凶猛,风呼啸得有力,铆足了劲儿地使劲儿砸——“哗!”
孟庄蝶心脏紧缩了一下子,眉头一皱。他看了一眼腕上的劳力士,这块表自然不是真货,不过山寨得也可以,走字儿准确。他是担心他要等的人不来。 不过他马上就改变了主意,觉得不需要担心。现在才八点差十分,还早点。 他燃起了一棵软中华香烟,打火机的火苗映红了他一张英俊的脸。这张脸又富有棱角,浓眉,大眼,络缌胡子没刮。这张脸写着男人的坚毅,成熟,果敢,又双目有神,无所畏惧。高鼻梁就像他那宽宽的臂膀,代表着力量,足以抗衡一切。
他悠闲地吐出一口烟圈儿。他其实最喜欢这种天气了。下雨了,人人都不想待在马路上,没人会留意晚间坡底下停着的一辆旅行车,更不要说车里的人。夜色也仿佛格外照顾,安排黑云助阵,把这一切都巧妙地掩饰住了。
雨小了些,沙沙的,人约黄昏后,这时候该来段音乐,孟庄蝶拧开了收音机。
是克莱德曼弹的《罗密欧与朱丽叶》。
他看了一眼车后头。他又看了一眼“劳力士”。他把副驾驶的座位放下了。有点儿艰难,他从驾驶员的位置上摸黑爬到了后面的车厢里。
一辆出租车驶了过来。它从坡上下来,越过了孟庄蝶的“黑鲨”。一直过了坡底才放慢了脚步。刹车灯把路面的水迹映得一片血红,出租车停下了,从车里走下来一位女士。
出租车随即离去。女士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像是怕给人瞧见。她一身深黑色的打扮,拎着一只小挎包,那包也不显眼。她穿了一件短裙,刚好遮住了膝盖,两条健美的美腿裸露出来,在黑夜里格外引人注目,跟她修长的身姿形成了完美搭配。高跟鞋优雅,纤腰挺拔。上衣的西服短袖显示她是一位职业女性,两条白胳膊外加脖颈、面庞,给这暗夜增添了光亮和姿色,皎洁如玉。怪不得月亮趁早闪了呢,原来是给羞回去了。哦,更要命的那双眸子,被眼镜片保护着,大而明亮,水汪汪的,这才是真正能发光的天体,反射的是天上的星星。只是这双美目此时略显忧郁,在担心着什么事儿吗?是不放心?表情严肃,心事重重。仿佛非洲草原独自漫步的一头小鹿,时刻怕有人出来偷袭她似的。
女士看了看四周,见没什么人和车,便快步朝孟庄蝶的“黑鲨”走去。
无影灯下,胸科手术正在紧张地进行着。止血钳,柳叶刀,镊子,一把一把地递过去。隔着透明的塑胶手套,华医生早已满手是血,后背也已被汗水湿透。他的脸色也更加阴沉。他仍然是一言不发。空气格外沉闷了。
就像是有一种默契,女士一走近“黑鲨”,车门突地一下滑开了。女士还是不放心,又满腹狐疑地朝四周望了望,最后确认没有人。紧接着,头一低,身子一扭,动作麻利得像一只兔子,那窈窕的身子就闪进了车里。车门又“哗”地一声合上了。
“担心你给淋着呢!”孟庄蝶不知从哪儿拧开了一个开关,车厢里顿时亮了起来。他看着女士,眼里满含着关切,目光久久不想离开。女人叫他瞅得不好意思,严肃的脸子变得缓和下来。她朝孟庄蝶微微一笑。
孟庄蝶的眼珠子这时又开始不停地瞄起了女人身子,是要欣赏一番。那双眼又是色眼,专拣敏感的地儿,不过幸好女的没察觉。“噢,没事儿!”女士一边整了整头发说,“刚搭上车就下起雨来啦!幸好,夏天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到您这儿雨又停了。”女士答着,一脸春色,忽然那脸色又变得又惊又喜,仿佛还带着一点嗔怒,“您别这样看着我好不好?叫人觉着不舒服。就跟……就跟看什么似的!”
“啊,不是好久没有相见了嘛!所以……不得好好看看?!”
“什么话呀?您快别这么说啦!”女人的脸色由嗔怒变成了愠怒,严肃得就跟审犯人,目光也垂了下来,没有看孟庄蝶。孟庄蝶一阵拘束,瞬间心理上的距离产生了十万八千里。不过很快,他就恢复了底气。他悄悄地靠了过来,挨近女人身子,仿佛女人是他囊中的猎物。女人没有反应,他突然就抓住了女人的手。
“别,您还是放开吧!”女人的手往后抽了抽,但不是很坚决,半推半就的。孟庄蝶还是抓着不放。这样僵持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被女人抽了回去。
“你这是怎么啦?”孟庄蝶略显诧异,身子又朝女人这边靠了靠,是想亲近一下,“都好久没见啦!电话也几乎不打,短信也不回。今天好不容易见个面。来,让我好好看看,抱一抱!”
“去去!”女人娇嗔着,身子往旁边移动着,还是躲开了。她的目光始终没有接触男人的,脸上的表情是有话要说,又不知怎么开口似的。
“我们老这样不好!”沉默了好一会儿,女人才说道,扬起了脸。这才看清,这是一张标准的美人脸,肌肤细腻娇嫩,细得就跟一盒刚打开了的雀巢冰激凌。娥眉弯弯,又像是两道浓黑的墨汁画在了雪白的奶油蛋糕上。那两只美目,像是两只水晶球,晶晶的发着亮,怪不得在暗中能闪光呢。眼长得水灵,眼里透出的气质也高贵。似有渊博的知识,睿智,还带着几丝威严,虽然最多的还是脂粉气。
“唉,”她又叹了一口气说,“我是说,和您出来,有时候还做那事。这叫我良心上非常过不去!”
“你这是怎么啦?”孟庄蝶刚才只顾着欣赏女人的姿色,这会儿才反应过来。 他有些吃惊地望着女人,更多的是不理解。他脸上写着玩世不恭,根本没把女人的严肃当回事儿。
“怎么,这些日子没见面,你又胡思乱想些什么啦?”
“我们还是结束吧!不能这样偷偷摸摸了,真的!”女人看来非常纠结,垂下了头,“您知道,我这个人对道德的要求是非常高的!这样叫我的内心很痛苦。”她又抬起头来,看着孟庄蝶说道,“每次和您见面,不管做没做。回到家后,我都会失眠。我睡不着觉,良心上受着谴责。我觉着这是不应该的。我们又不是夫妻,我们不能这样!我考虑了很久,其实我也很矛盾,因为我和您的感情也不是一天了。但是,我就是受不了内心那种压迫!非常难受!觉着是做了孽呀!”
“好吧好吧!”孟庄蝶脸色变得焦躁起来,嘟囔着,“每次你都这样!真不理解你是怎么想的。良心上过不去?道德?什么是道德?拜托,别跟我拿道德说事儿好吧?”
他忽然眼珠子一转。他这时一门心思想的是他的好事儿,为此他筹划了一个月。他的目的非常明确,但他又掩饰得很巧妙。
“我真是不理解你们女人的思维!干什么都前怕狼后怕虎的!良心上受谴责?难受?问题是,难道爱有罪吗?当初你为什么要跟你老公结婚呢?你跟你老公没‘那个’吗?没上过床?喔,真是不明白!我们是因为爱!我们是因为爱才走到一起的。至于做那事儿,那是爱的一部分——一个附件!所以才……”他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其实孟庄蝶这番话纯粹是带着忽悠的成份,这一招他也屡试不爽,他有成功的经验体验。
女人显然是被他说服了,孟庄蝶的忽悠管用了。她不由微微地点了一下头。
“可是……”她的脸上忽然变得更加痛苦了,白皙的额头上平添了几道皱纹,“哦,我该怎么办?我不知道,我该选择谁呢?你还是他?”她摇着头,仿佛是要做出一生中最重大的决定。孟庄蝶不知道自己说的话这么有份量,他也无法理解,他只是惊愕地瞅着女人。
“让我们吻一次,吻完了再说!好吧?”孟庄蝶试探着往前靠了靠,“我们都是成年人了,也都很理智。那么现在,我们就吻一个,看能不能找出内心的感觉来?”
“好吧!”
一辆大货车从远处的公路开了过来。是一辆斯太尔,驮着一个大集装箱。这车又有点儿特别,瞎着一只眼——一个前照灯坏了。尾灯和刹车灯牌照灯也全灭。这车又走走停停,像迷了路似的。车上的司机戴着一顶红色的棒球帽,打扮也奇葩——大热天的,戴着一个大口罩,把多半个脸捂得严严实实,看不清模样。这时他把车停了下来。
他从仪表盘上拿过了一台手机一样的玩意儿,但又不是手机。这是一部数字跟踪仪,屏幕上显示出了电子地图。他用手指点了点,屏幕上又出现了一个红色的气球,一跳一跳的,说明跟踪位置就在附近。他的手指动了动,气球又给出了具体位置。他把位置放大,仔细观察上面的具体路名和方位。很快,他就判断出大体位置。他把跟踪仪丢到一边,他的神情紧张而冷静。接着,他的手伸进了行李箱,他从里面掏出了一把气枪。
很明显,这是一名职业杀手。他的目标,是这对男女。
孟庄蝶这时吻上了女人的唇。女人的眼睛闭上了,灿若桃花的脸色十分安详。孟庄蝶很奇怪今天怎么这么容易上手,就凭几句话?但是他不敢拖延。刚才说了,他的目的很明确。这个目的也正是男人那种要完成传宗接代的目的。他必须抓紧时间。他不能等到女人再改变主意。
“我们结婚吧!”女人突然推开孟庄蝶说。
“什么?”孟庄蝶吃惊地睁开了眼睛。
“我说我们结婚吧!”
“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