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梦中客
4/21/2020 8:12:28 PM
英国十七世纪的文学批评家约翰·德莱登说,文词之于思想,如裙裤之于人身,遮羞之衣服。
但其实,穿衣也讲究得如同作文写诗。
为何穿衣,为了见何方神圣而穿衣,好比是给文章立旨意、定基调。穿什么款式衣服,如何打扮得与众不同,就好像构思,得花一番心思。翻箱倒柜搜罗出要穿的衣服,就得开始“创作”了。实在找不到适搭的外套或裙子,有人就要像《项链》中的玛蒂尔德,为了脸上有光,即使“借用”,也要精雕细琢一番不可。这种方式仿佛是引经据典,往往能锦上添花。
穿衣是思想的舞蹈。
《道德经》里讲,大智若愚,大巧若拙,大音希声,大象无形。
推及穿衣,不妨这样说——大美若素。
会打扮、懂穿衣的人都明白,那些悬挂在高档店铺里的衣物总是显得朴素,颜色基本圈定在原色、纯白、纯黑、米色、卡其上,几乎找不到赤橙黄绿青蓝紫甚至于彩虹。当然,会穿着打扮的人也深知“衣服颜色不过三”。
至于款式,追求一个“简”字,少纽扣、少口袋、少褶皱、少流苏……精简得就像少一块砖大楼就会坍塌。材质呢,往往追求原生态,没有漂染,不掺杂人造材料。穿起来轻薄而又柔软,仿佛感觉不到重量。
总的来说,上档次的衣服如一篇佳作,看似朴实无华,实则富有思想,寓于内涵,仿佛像苏轼点评陶渊明的诗“质而实绮,癯而实腴”。所以,但凡有钱、有地位、有品位的人,往往一身素。
鸿蒙时代,囿于生产力低下,衣料以树叶、植物纤维为主,条件好的,便是兽皮。亚当和夏娃就是靠树叶遮羞蔽体的。
当人类的进步冲破了蒙昧,才真正关心起了穿衣的事情,于是《淮南子》说:“伯余之初作衣也,緂麻索缕,手经指挂,其成犹网罗。”于是,蚕丝、麻、棉、羊毛缠进织工的手指中。化工业出现后,嫘萦(人造丝)、涤纶、尼龙、特多龙等质料出现了。
然而,随着人造质料弊端的日益凸显,人类又开始返璞归真,曾经被遗弃的棉、麻及新发掘的竹纤维之流故地重游寻常百姓家。
然而,无论历史如何演变,因财富拥有的多寡使得一部分人在穿衣上总是落后于另一部分人。如果说穷人的穿衣是为了遮羞蔽体,那么富人则是为了装饰。一旦告别食不果腹,遮羞蔽体这个长期统领人类服饰史的主人就会被他的随从——“装饰”所替代。就这样,像书法一样,服装在历史长河的进退留转中实现了实用性到艺术性的转变。
对此,巴尔扎克进一步指出,粗人只知蔽体,阔佬与傻瓜只知妆饰,唯有风雅之士才会穿衣。
渐渐地,人们不再说衣服,而说服饰,不再说穿衣,而说穿戴。戴的本意是分配财物,获得增益,这也恰好照应了人类在温饱满足之后戴上帽子、首饰、手表等饰品。
穿衣是观人的一道厚重门槛。不注重穿衣打扮尤其是不修边幅者,就往往会吃“第一印象”的亏。正是因为人们过于追求装饰,于是有人花费大量精力干起了装潢工的活,甚至不惜以借贷的方式包装自己,于是我们的文化中增加了人靠衣服马靠鞍、以貌取人、势利眼等语句。
在穿衣这件事上,人性中以貌取人、嫌贫爱富的弱点表现得淋漓尽致。
其实,过分看重穿衣的人不仅不自信,精神更是贫瘠。郑渊洁一针见血地指出,十个指头套满戒指的肯定是穷人。
女人天生是为穿而生的,大街上、商场里很少找到男装店就是明证。我们还可以认为,马云的金字塔是女人们集资建造的。但细细想来,女人们像减肥一般疯狂地打扮着自己,还不是为了给男人看,还不正是为了取悦于异性。
有时,注重打扮这是雌性动物示爱的一种方式,这样的方式在动物世界屡见不鲜。渐渐地,女人穿得越来越大胆,越来越妖艳,越来越暴露,竟至于引火上身,引狼入室,从卖弄变成了被玩弄。一位心理学家讲过这样一句话,越来越多的强奸案与女人的暴露打扮有一定关系。
然而,女权主义者不这样认为,她们强烈抗议刘备所说的“女人如衣服”,她们认为衣服是压抑女人个性自由的茧,蝶要破茧,就要像男人一样少穿衣,甚至坦胸露乳。
林清玄在《生命的化妆》说到,三流的化妆是脸上的化妆,二流的化妆是精神的化妆,一流的化妆是生命的化妆。对于一流的化妆,大致上说,是要多读书,多思考,改变气质,对生命有信心,心地善良,等等。
如果照这个说法,三流的穿衣是身体的穿衣,二流的穿衣是精神的穿衣,一流的穿衣便是生命的穿衣。只有生命美丽了,心灵丰富了,即使穿普通的衣服,也依然光彩夺目。
作于2015年初、改于2020年4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