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星星那样心怀闪光——读樊健军的组诗《繁荣与枯萎》

文 / 杜帝

12/20/2019 10:30:44 PM

我非常喜欢樊健军的小说,稍有惭愧地说,喜欢是从他发表在《青岛文学》上的短篇《穿白衬衫的抹香鲸》开始的。我为这篇小说写了读后感,这篇小说后来获得了首届汪曾祺华语小说奖。
我没有托大或炫耀慧眼识珠、英雄所见略同什么的意思,汪曾祺小说奖是国内少有的权威大奖,另外几位获奖者莫言等人,作品几乎都发在《人民文学》《收获》《当代》等国家级刊物,《青岛文学》能侧身其中,樊健军这篇小说从数万篇作品中脱颖而出,其作品本身的美学魅力不言而喻。
最近樊健军给《青岛文学》拿来了一组诗《繁荣与枯萎》,让人眼前又是一亮,樊健军以丰沛的诗意,富有创见的表现手法,让我们在弥漫着伤感的思索里,沉醉,感动,又有些惊悚。
关于小说家写诗,我个人认为,他们可能比诗人更具特色。小说家有描画社会和人物的功夫,擅长讲故事和渲染细节。因为小说的体积和重量庞大,“旁观者清”的跨界者“一览众山小”,他们对文体的优劣长短与差别,体会更深,辗转腾挪扬长避短的优势更足。
例子比比皆是。小说家林白,韩东,贾平凹,山东的作协主席张炜,青岛的作协主席高建刚,本埠作家刘涛、张毅等人,文学之路都是从写诗开始,诗歌创作也都有不俗的收获。
我从十几岁学着写诗,后来也写小说,感觉小说体裁更具大众特色,容纳空间也更大,能最大限度地调动写作者的笔力和积累。可是总有一块领域,是小说无法跨越的,这就是诗歌独有的情绪和感觉,美感和意象,小说虽可互补借鉴甚至渗透,但终究难以替代。
比如行文上的名次动用,在小说里是病句,诗歌则锦上添花。
“打开身体的三重穹门”,“忽然的一夜大雪,遍布的白,白的忘乎所以”“不能叫指尖的春风溜走”“一支芦苇擎着洁白 / 数支、无数支芦苇攒成浩荡的洁白”,擎着洁白,攒成的洁白,而且是浩浩荡荡的洁白,诗歌独有的语言,舍我其谁!
“石榴的内心藏满了钻石”,物形和颜色浑然天成,樊健军信手拈来佳句迭出。
象征和借代,都在既庞大又微妙的视觉听觉味觉触及范围之内,又借助漫无天际的联想和想象,把诗歌的工具属性发挥的淋漓尽致。
“一支芦苇在朔风中猎猎摇摆 / 我的内心必有相同的一支 / 一支虚拟的芦苇跟着呐喊和摆动”,还有“牵牛花的酒杯”“暴露的鸟巢”“盛开的向日葵”,大地上生长的意象色彩纷呈,诗人的心灵与自然相契相合。
篇首的《在幕阜山,我热爱每一树茶》,诗人感觉到了天地间的气息与脉动,他尊崇和敬重大自然的宏阔与安详,诗人与它们浑然一体,每一棵竹子都是那么正直,而且享受;每一棵松树都是那么沧桑,而且慈祥;每一棵茶树都像隐居端坐的先知,每一叶茶都带蓬勃着生命,那些嫩芽经过采摘煞青烘烤,又在品饮者的水杯里绽放,生命获得了形而上的美丽。
这就是诗歌的味道,清冷与温暖,坚硬与柔润,单纯与复杂,难以清晰归纳的诗意。
诗人是大地上孤独的行者,炎炎烈日下,狂风暴雨里,冬天的雪地,收割后的田野,烧麦秸的火焰,敏感善感的樊健军想到了生与死,想到了一个人的命运,他在与周围的植物和动物对话,近似喃喃自语,充满暗示。
《走夜路》有着含蓄的坦诚,诗人早就明白儿时的虚张声势,他还是以儿时的口吻和神态说话。是的,为什么要点破呢?
《我被一树繁花宣判,刑期将至》,短短的八行诗,好似充满残酷的悖论,请注意几个解码类的词汇,权作路标或导向牌:开头第一句出现的“刑期”,接着是“围困”、“唤醒”、“流放”和最后一句的“赦免”,这里的思绪斑驳而完整,无论是繁花、梦境还是青草,诗人内心的荒芜遮不住眼前的茂盛,他在践踏中复活,言近旨远,余音绕梁。
具异曲同工之妙的还有《黄昏时刻》:山村。田野。野火是捂不住的尖叫。把你逼近其中的是最后两行,诗人突然转换人称,“我的往昔火光闪闪”,是啊,怎能忘“试图用火来撞击山村的寂静”!谁不是被烧的秋草!
《彼此何异》里的意象冲突,世俗的挖耳勺,远古的陶土杯和古诗集,有热闹鼓噪的掘进,有秋风里的凉酒,我们的日常意识和超意识,一直在厮杀搏斗。诗人在案前沉思冥想,身未动,心已远。樊健军许多诗具有哲学意味的诘问和思考。
樊健军踩着古典诗词传统手法狂飙突进,他的诗具有显著的探索性和现代性,旧有的抒情方式已经无法容纳日新月异的世界,小说家兼诗人不讲究什么顺溜的排比、工整和对仗,表面的冷涩,暗合了现当代的生活特性。他灵感碎片式的哲思企图,裹着意象和节奏,让我们停顿,应和,警醒并颤栗。
表面的冷涩并没有衰减乐感,我不知道江西佬樊健军的普通话如何,我却在他的诗里读出了一唱三叹耳畔回环的效果,特别是《请别在落叶上奔跑》等,我耳边仿佛听到了抑扬顿挫的朗诵。
还有布道般的话语:“凡坠落的,都打上了你的胎记;凡凋零的,都染上了你的色泽”(《致白果树叶》),啊,多么美妙的声音!
诗人作家有着丰富沉蕴的精神世界,多愁善感的性格,游吟诗人般的步履歌声,悲天悯人的情怀,我在这里谈他们的诗,不敢解构,只是战战兢兢的靠近,诗无达沽!
诗歌不是看图说话,更不是瞎子摸象,那是一块诗人独有的情绪,一缕哲思刀锋的光闪,田野里氤氲的地气,欲说还休的泪痕,爱情和梦境破碎的声音……诗的高冷私密的美学属性,读者是在聆听天堂的歌声,真切却无以名状。
拿樊健军在这组诗里的一首《我不把这个夜晚叫良宵》里说的……冲破夜的正面 / 再从夜的背面长出来,像星星那样 / 心怀闪光,像露水那样 / 滋润时间……
是的,你画不出那些感觉的形状,握不住味道,抓不牢光影,“这一地的象征,往哪个方向都不对”(《致白果树叶》),诗的凝练和跳跃,造成一定的歧义,甚至仁智各见。诗歌说不清道不明,甚至一说出来就是错,意会难以言传。
现在的诗基本靠阅读,以前古人的吟诵,平平仄仄摇头晃脑或舞之蹈之,在人们心浮气躁的当下难觅踪影。谁还月下推敲,谁还能静下心来咀嚼诗歌?
从这个意义上说诗无解。能解多少,看你的共鸣和感受力了。
原载《青岛文学》2019年12月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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奢侈的穷游之纳帕谷

文 / 学周

12/20/2019 10:29:31 PM

美好的景色就像美酒一样,不宜多享,正好就好。从优山美地下来后的第二天,我们去往纳帕谷(Napa Valley)。一路之上,葡萄园沿起伏的丘陵一望无际展开,大片的绿色光鲜亮丽,极其养眼,这是另一种美。
2004年有一部电影在各大电影节上大放异彩,美国和英国的比诺黑葡萄酒因此片的成功而身价倍增。这部电影就是《杯酒人生》。一部《杯酒人生》让美国和纳帕谷的迷人风光和葡萄酒魅力展示在世人面前,诱惑着人们前去探寻、品尝。纳帕,新世界葡萄酒的代名词,充满生机与诱惑,眼前的葡萄园已经透露着迷人的气息,想象着葡萄酒的浓郁香味,心里不免生出一种陶醉。
美景、美酒,期盼、诱惑。纳帕,我们来了!

纳帕谷(Napa Valley)——美国酒谷,位于美国加利福尼亚州旧金山以北,以生产葡萄酒而闻名,其知名度就像中国贵州的茅台和山西的杏花村一样。纳帕谷大约有30英里长,占地45000英亩,整条山谷内种满了葡萄。众所周知,好酒的品质来自好葡萄,在美国,没有比加州纳帕谷这地方更加适合种植葡萄了。纳帕谷天然条件得天独厚,全年气候温和,光照充足,早晚温差大,雨量较少,土壤富含多种矿物质,这环境条件世上少有,可与法国波尔多区媲美。尽管面积只有法国著名的产酒区波尔多的八分之一,纳帕谷却因为享有美国加州最慷慨的阳光,从而成为世界著名的产酒区之一。
很多人都只知道纳帕谷以美酒闻名,其中原因绝非偶然,这里饱含上苍慷慨的恩赐:地震、洪水、火山创造了纳帕谷的各种土壤。从南部当风的港湾平地和柔和的丘陵,到夹在圣海伦娜山底Palisades峭壁与西部多森林的 Mayacamas山之间的Calistoga镇,山谷地势变化多端,有各自的气候和地形,以致每个地方生长的葡萄均有其可辨识的特点。纳帕谷是一个丘陵地带,似平原又颇有起伏,似山地又不见峰巅,温暖的早春和和煦的夏日为葡萄的生长创造了近乎完美的气候条件。纳帕谷酿酒的葡萄是一种颗粒非常小的品种,青青的,比指甲稍大一点,结成一串串的小球,非常饱满。纳帕谷的葡萄种植可追溯至1836年,目前约有一万六千公顷葡萄种植地,包括13个经鉴定的美国葡萄种植区(AVA)。加州产酒占全美总生产的八成,只有百分之四来自纳帕谷,纳帕谷酒属于上等佳酿。
在过去的50年里,寻找到种植酿造葡萄酒的最佳地点,一直是葡萄酒世界的重心所在。直到20世纪晚期,绝大多数行家都认为,没有一个地区的葡萄酒能够超越法国。但是1976年的巴黎品酒会改变了这一切,通过9位法国最著名的酒评家的盲品后,揭露了“令人震惊”的真相——来自美国加州阳光下的葡萄酒,在总体上击败了法国酒,跃居世界之巅。关于纳帕谷一战成名的传奇,在酒迷中早已耳熟能详。电影《瓶击(Bottle Shock)》正是表现了美国酒这段光荣的历史——1976年,Montelena酒庄将美国加州的葡萄酒放到了葡萄酒世界的前沿。34岁的英国裔法国葡萄酒商史蒂芬在巴黎的洲际饭店举行了一次史无前例的超级品酒会:4款勃艮第(Burgundy)的白葡萄酒对决6款加州的霞多丽;4款波尔多 (Bordeaux)的顶级酒庄的红葡萄酒对决6款加州的赤霞珠。评委由9名当时知名的法国酒庄庄主、餐厅老板及专业侍酒师组成,评判们对这20款被黑布蒙盖的葡萄酒按自己的喜好打分,当统计分数时,法国的评判们深信,一流的葡萄酒当然永远来自他们自己的波尔多和勃艮第。然而事实却让骄傲的法国人暴跳如雷 ——Montelena酒庄的1973年份的Chardonnay及Stag’s Leap酒庄的1973年份的Cabernet Sauvignon的得分在所有参赛酒中居上,而那一款备受瞩目的白葡萄酒只是Montelena酒庄的第二款酒。
狭窄的纳帕谷中酒庄众多,各自的历史、文化、建筑、特产酒也都迥然不同,形成了纳帕地区酒庄千姿百态各有特色的地域特点。看完《瓶击(Bottle Shock)》后,印象最深刻的便是海明威的那句,“世界粉碎了每个人,然而许多人在那之后更强大了。”——这是Bo Barrett的父亲经常会提及的一句话,亦是Montelena酒庄坚持不懈的信条。Montelena酒庄被称为“改变葡萄酒世界的纳帕美酒”,迄今为止已有130多年的历史,他们旨在酿造欧式的、但具有加州风格的葡萄酒,6位酿酒师赋予了Montelena酒庄波尔多及勃艮第的葡萄酒风格。如今,酒庄拥有4种葡萄品种的酒,分别是:Cabernet Sauvignon赤霞珠、Chardonnay莎当妮、Sauvignon Blanc长相思、Zinfandel仙粉黛。
其实Montelena并不是纳帕最具历史色彩的酒庄,说到历史,创立于1857年的Buera Vista Carneros才是纳帕乃至全加州当之无愧的最古老的酒庄。在北加州开始有葡萄园以前,在纳帕和索诺玛因产酒而闻名之前,甚至在整个加州酒业的诞生之前 ——就已经有了Buera Vista。Buera Vista Carneros的创始人——来自匈牙利的Agoston Haraszthy伯爵,本身也是一个极富传奇色彩的历史人物,美国葡萄酒业把现在美国酒的成就归功于他。Haraszthy伯爵在 1857年买下索诺玛的一座葡萄园,并于 1862年从法、意、西三大葡萄酒国引进 10万株以上珍贵葡萄品种,在先天条件上大举增进了加州酒的质量。因为 Haraszthy伯爵引进的葡萄品种,促使加州大学于 1880年成立了葡萄研究中心,在科技与学术的助力下,双重提升加州酒厂的酿造技术。

另外一个是松林酒庄(Pine Rigde)。Pine Rigde酒庄由Gary Andrus 先生建立于1978年,致力于在美国的纳帕谷(Napa Vally)酿造出能媲美波尔多葡萄酒的美酒佳酿。在纳帕谷的鹿跃区(Stag’s Leap District)种植了传统的波尔多葡萄品种——赤霞珠、梅洛、品丽珠、马尔贝克……成品后的酒自然没让人失望,成为了纳帕谷区域最具代表性的品牌。松林酒庄拥有总面积200英亩,五个纳帕谷产区的葡萄园。酒庄保持着优良的传统品质,所有的酒款都保持着手工采摘的优良传统,评分都在90以上,是不可多得的佳酿。
纳帕的名庄还有很多,如果你想了解葡萄酒的知识,可以去萨诺维酒庄(St.Supery),在这家葡萄酒厂内有一个“葡萄酒探索中心”,展示了葡萄酒酿造的一系列过程。其中有一个展馆,专门用来解释葡萄酒芳香滋味的各种奥妙,不管是葡萄酒入门者还是资深酒迷,都能够在此获得裨益,更好地领略品酒乐趣。

纳帕谷酒庄鳞次栉比,都不事张扬,没有炫耀的广告,没有声嘶力竭的叫卖,每家都低调却也自信,相信自己的酒独具特色,总会有有缘的酒客找上门来,而这样的酒客才是酒庄的贵人。我们在纳帕走进大大小小三四家酒庄,在其中一家,参观了酿酒车间和地下酒窖后,决定花点钱品尝一下这里的美酒,这里品酒的规矩是每位15刀起步,可以品尝四款不同种类的葡萄酒,为了多尝几种口味,我们四人分成两组,我和彭立高搭档,柯马克和海伦是天然一家,这样我们可以花一分钱多品尝一些种类的酒,每款酒都有专人介绍,讲品尝的方法,搭配何种酒肴,气味特点,入口的不同感觉,玄之又玄,比我们的茶道还要复杂得多。几杯品过,居然有几分微醺,趁着酒劲,厚着脸皮让酒保多加一点,正是“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
纳帕赏酒之后,我们驱车到 Vallejo,在那里,我们送别彭立高,他将离开我们,开始去往中国留学的旅程,纳帕的酒也就成了离别的酒,回味起来,又多了几分伤感的滋味。挥手作别,依依不舍,柯马克和彭立高更加难舍,两个大小伙子在分手之际,眼里竟然有点湿润,从低沉的告别声里能听出一点哽咽。我和他朝夕相处十几天尚且有点难舍,何况他们在一起一年的感情。剩下的旅程只有我们三人了,我害怕会成为两位年轻恋人的累赘,心里稍有忐忑,就在这样的心境里走向新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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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轿

文 / 叶帆

12/20/2019 10:28:12 PM

山里没路,村村寨寨,靠一些羊肠般凌乱的小道连接,被人踩踏久了,渐渐宽畅一点,顺山势起伏,有些峰回路转的意境。管它叫路,舌下总有些夸口的意思。
山道虽然寒酸,村里却有一乘玲珑古轿。因年代久远,轿子十分颓旧,看上去象家道败落的老妪,需加联想,方能寻出往日风韵。
山里人看见这轿就觉得杵眼。山里无路,已经够可笑的,无路却有轿,不更可笑么。虽不稀罕它,却又舍不下它,山里人娶媳妇,还靠它风光一回。被琐呐喇叭吹打着,在没路的山道上,颠的荡气回肠,竟也能品出些龙凤呈祥的喜悦。
古轿是公产,记不清哪代祖宗造下的,两条壮汉便可抬它阔步飞尘。若需渲染排场,便加轿杠,可四人抬,也可八人抬,行走起来就十分可笑了。
在山民眼里,古轿是个物件,除了抬人,派不上别的用场。可在长老眼中,这轿分明载着祖宗们的希骥。先人们造轿,是为了启迪后代们修路。一代代长老,都悟了祖宗造轿的暗谕和苦心,就把这轿搁在心上抬着,鹰隼似的目光,在一代代后生身上巡睃。但凡认定一个,便齐心合力调教豢养,恰似古轿一般被当作公产,恨不得把全村人脑汁骨髓,也一并合到他一人身上。这后生得了山里人宠爱,加上天资聪颖,又品咂出父老们一片苦心,自然发奋努力,不敢懈怠,重演悬梁刺骨和囊萤映雪的悲壮。一旦功名昭著,取得进身仕途,山里便彻夜欢腾。叩天拜地之后,将古轿里外装点,加上前后轿杠,待新贵入轿坐定,八条汉子喝声起轿,那古轿就如弹丸一般颤悠在山道上。逢宽畅平坝,汉子们撩起精神,把古轿弄个蛟龙出海,或瑶台拜寿之类的把戏。他们不象往日抬婚嫁新人那样,这回,他们抬的是山里人的祈望,抬的是山里人的救星。长老在轿旁陪伴,跟轿里贵人呢呢喃喃,说些千百年的夙愿,企盼贵人给山里修路造桥,让山里跟外面世界连起来,让祖宗们在九天之上捋着胡须开颜一笑。
出山需走一天一夜,八条壮汉轮流抬轿,晓行夜宿,整整两天工夫,才能走出山口。轿里贵人,被这山高海瀚的情谊感动着,立志起誓,定要为山里修条道路,然后,踏上坦途,逶迤而去。
这一去,不是泥牛入海,就是鹤影无踪。
山里人,在翘首企盼熬煎掉许多岁月,只有惋惜,没有气馁。等新长老即位,再使睿目去筛选明珠。就这么一回回欢欣鼓舞,再一次次重蹈失望。古轿变作一个千锤百炼的信仰,被鞠躬尽瘁的山民抬在肩上。
路依旧没有踪影,山外却日新月异,听进山勘探队说,外面有些很大的房子,买张票走进去,男女们就堂而皇之搂到一块儿跳舞。还说,山里人抱着金饭碗,却穷的象花子。长老就十分的茫然,说我们还有一乘古轿呐,而且,我们又要送出一个新贵。
新贵是个后生,爹娘唤他狗子,村村寨寨的人都喊他狗子。狗子考进什么学堂里了,山里人弄不明白,经人换算,大体等于早年的翰林。于是,便产生出古今一辙的崇敬与欣喜,自然也有对山里修路的企盼。
古轿又被装点一新,八条汉子裸着脊梁,一声高喝,把千百年的奢望又抬到雄阔的肩上。兴高彩烈,一路张扬,也耍蛟龙出海和瑶台拜月的把戏,心中却隐隐约约有些说不出的酸涩。
长老同历届前任那样送轿上路,跟轿中贵人呢喃细语,把修路的事情一遍遍重复,说的极其委婉,相当细致。
贵人狗子端坐轿中,面上没有冷热,也没有悲喜,神情就象一碗淡泊的糊糊,一双眸子很索然地转动,听长老说话,自家却缄言默语。
古轿被汉子们掮着,消失在山坳里。
晓行夜宿,一路颠簸,两天后,古轿被抬到山口时,山外平原,夕阳如画,一轮浑圆落日,正淬火般溅着血色。
贵人狗子踱出古轿,依旧满面冷漠。他背靠落日,对汉子们说,劳驾你们,把轿砸碎吧,往后再也不用它了。
汉子们一律愣怔,贵人莫不是得了臆症。
见汉子们发呆,贵人狗子搬块大石掷过去,古轿立刻四散开来。它原来极其脆弱,只是被人把持的牢固。
汉子们瞠目结舌,贵人狗子又说,祖宗们糊涂,打造好轿子那天开始修路,一锤一钎,一山一岭,到现在什么路修不成,为什么总等着山外接济。这古轿是根链子,锁了咱子子孙孙多少代。今番砸烂它,咱们才能去了束缚。走吧,我跟你们一起回山里,这路,就从咱们这代开第一锤。
夕阳倏然落下,天地间便铁一般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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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人村”里上小学

文 / 史晨

12/20/2019 10:27:15 PM

我故乡掖县原分北掖南掖,北掖中心是县城,南掖中心是沙河镇。妻子的老家就是沙河土山提家村,老乡找老乡,吃饭喝水都觉香!当然这是后话。我的老家在县城北面五里地,有个玉皇庙早已塌掉,旧庙址那块丘陵地老百姓都称玉皇庙顶,现在是陵园区火化场,当年据说是块风水宝地,丘陵东西分东郎子埠和西郎子埠两个村庄。我们西郎子埠由戴家疃、史家疃和周家疃三个相连的村子组成,中间有两条水沟分开,可现在已没了原来的痕迹。风水好似乎注定要出举人,但不知什么原因,读书的举人好像没出过,锔锅锔盆锔大缸的“锔人”倒出了不少。我们这书香门第二先生家也有整套“箍漏子”工具,它和剃头挑子差不太多,一头是烧火加工“锔子”的风箱火炉铁砧,一头是多层抽屉的工具箱,盛有两头钉、小锤、杆钻、钻头、弓子、镊子、夹钳、锉刀、刷子、油灰等等。俗话说“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说的就是这个行当。
从家谱上看,我们史家是个大姓大家族,原籍四川城都府城都县忠信都竹林峪,东汉时迁至东莱,明朝洪武年间先祖由朱皋村迁至西郎子埠村,高祖称三公,还是个卖油郎呢!但肯定不是《醒世恒言》中独占花魁的那个。清末民初,我的曾祖父在村中算是有学问的人,排行老二故称二先生,据说还捐过候补知县呢,然而却始终没有机会做官。我爷爷也排行老二,故乡亲们有的也还延续叫他二先生,他却是弃学经商,闯过海参崴,在东三省有过一番辉煌作为。
我从青岛回到老家陪伴爷爷奶奶,二先生的后代自然一定要上学,书香门第,应该考举人。开始读书地点在我家的隔壁“大屋”,这是我曾祖父大哥的房子,他后继无人,大瓦屋大庭院,村里就改造成学校了。过去乡村的学校啥样?现在的学生无论如何想,恐怕也是想像不到的。学生要自己扛着桌子板凳上学,所以五花八门,高矮不齐,大小不等。一年级到四年级算初级小学,同一个教室由一个老师包干全教,学生从一年级到四年级的全有,年龄从七八岁到十七八岁的全来,上起课来乱哄哄像个大闹市。老师一个年级一个年级地教,学生一个年级一个年级地学,现在看来一定十分好笑,特别滑稽,因为一个年级也许三四个学生,也许五六个学生,几十人混坐在一个昏暗的房间里,有的在听,却不一定听得懂,有的在闹,反正没有他的课。老师都教了些什么?没一点儿印象,肯定有语文,忘了有没有数学,反正没有音乐体育课。我们好像写过“大仿”,因为纸贵学生买不起,所以毛笔字也没学好几个。我还保留有县长盖章的学费收据,一年两万元(旧币,两元)。
我记得刚入学不久就碰上闹学潮,好像与一女生的自杀有关,教育局将我们的王孝亭老师停职,于是大龄学生组织我们进县城请愿,然后由县城去河套村王家慰问。那时年龄实在太小,又刚刚来念书,所以人云亦云随大流而已,只感觉步行十几里路累坏了。王老师家中饭橱上的对联印象最深刻,上联是“地瓜饼子”,下联是“豆酱咸菜”,横幅是“爱吃不吃”。这简单的对联让我记忆了一生,恐怕这也是当年农村生活的最真实写照。
学校后来搬到后沟的房屋中,是地主史鸿德家一正两厢的房产,土改被斗被分,在这里四个年级分开上课了。大原村的张永远老师教我,我对他很有好感,当年学什么功课也全忘光了,不过练习写诗的事还依稀记得。80年代张老师患胆结石来青岛做手术时,我将他安顿在妻子工作的商业医院,以尽这短暂的师生情谊。初小的同学我只记得两个,一个叫李宝田,一个叫王云和,细菌战时我们在玉皇庙顶一块打苍蝇、灭老鼠,以实际行动反抗过美帝国主义,因为我们是中国少年先锋队的首批干部。当年在学校里我年龄很小,皮肤白皙又很腼腆,被起了个外号叫“大闺女”,经常受男孩子的欺负,这与当年穿苏联大花布、理个“一面倒”的发型也有关系。
现在再也听不到的事情是学生要给老师送饭,天天轮流更换,如果一个班有30个学生,那么一个月就要轮一次。碰到我家送饭,自然是我的差事,早中晚三餐都要用扁担挑着送去老师宿舍,一头是盛饭菜的食盒,一头是用陶瓷罐盛着的稀饭或米汤。饭菜质量好孬是没有标准的,全看学生家境如何了,不过请老师吃饭都不会太差,学生家长都会倾其所有,齐鲁大地尊师重教有着光荣传统,何况我们村还要培养“举人”。我家早饭多送小米粥、小米干饭或玉米面饼子、豆酱、咸菜;午饭是熬的蔬菜或咸鱼之类,主食三餐都差不多;晚饭和午饭菜蔬大致相同。那时家境好的也极少能吃上鱼肉和白面,农家的食油都用小勺计量呐,所以饭菜差别肯定很大,我想老师当然也会嘴馋,好饭好菜一定要多吃点,不喜欢的自然会少吃点,反正明天可以再吃第二家!给老师吃“而已汤”的典故也就是从这里来的。张老师借住在上疃史传勤家,我幼年受妖魔鬼怪的宣传,晚间独自出门十分害怕。老师吃罢晚饭已经很晚,送饭路过土地庙又没有路灯可照,我挑着饭盒回家时头都不敢回,生怕遇见庙里尖头尖脑的小鬼。虽说都是自己吓唬自己,可小小年纪有时候真害怕,吓得急急火火连走带跑,耳边呼呼风响还以为鬼蜮追来,为此还曾摔碎过饭罐,丢掉过碗筷呢。
当年村子里没有五六年级的高小,因为我在青岛上学早,年龄比其他同学小很多,所以学校一直不让我初小毕业,我前前后后好像上了三个四年级,不是因成绩而是因为年龄,直到1955年才初小毕业。回头来看,假如不耽误这两年,我就算“文革”前的大学毕业生了,职称、工资、待遇等都会比现在高一个台阶,这都是我为我们老史家做的奉献,可现在有谁会记得这些,理解这些呢?心有怨气只能到百灵园和长眠于地下的爷爷爸爸诉说。
高小上学要到北流村,七个朱杲八个北流,花园北流、三教北流我都去读过书。开始是一座大庙改成教室,离家二三里路远,后来搬到靠近粉子山山麓的周家北流,上学就要跑三四里路了。因为学校在春播、麦收、三秋等大忙季节都要放假,再加上春节、仲秋这些大的节日,实际上课的时间不多,学习内容也少得可怜。有点记忆的就是放学淌河时捉鱼摸虾,光腚洗澡;步行去笔架山春游,神仙洞里有个陈搏大睡觉,山风吹得鼾声大作。
遗憾的事情也有,学校离毛阁老家很近,却只听到毛纪的传说,没实地走访过。高小同窗只记着心灵手巧的毛兴章一人,他十多岁就能搞泥塑,有志者事竟成,后来终于成了莱州屈指可数的雕刻家,当过烟台市劳模。我们彼此都牢记着这一年多的同窗之谊,他前几年还为我雕刻了一匹莱州玉的“奔马”呢。
我读了一年半的高小,六年级下学期就转学回到日思夜想的青岛。离开故乡掖县后,除寒暑假回家少住外,村里消息知道的不多。有人讲考上大学就算中举了,我们村除我们家三辈都有大学生外,不知还有谁家出过“举人”?反正锔锅锔盆的“锔人”现在是再也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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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父亲孙德庭(上)

文 / 孫基亮

12/20/2019 10:24:53 PM


孙凝宗(1907.12.11-1977.11.13),於1964年

痛惜

今年是父亲去世四十二年,快半个世纪了,我也年届八十,可我对父亲的怀念,在这漫长的四十几年中,却与日俱增,绵延不断,未曾因时光流逝而有所消减,反而有时会更加浓烈。想起他老老实实并不圆滑的性格,想起他生不逢时的苦难岁月,想起他至死没看到错划的改正,想起他没有一天能舒心无忧地画画,想起他那温厚的音容笑貌,不禁悲从中来,痛哉!悲哉!
为纪念父亲孙德庭诞辰112年,特写此文以志。
由于1966年的抄家,父亲所有的画作、收藏、写作、记录几乎全部焚毁,片纸不留。唯在后期,作画成为唯一安慰,画了些画,文革结束却骤然去世。
真是:生不逢时无奈何,死不瞑目空抱负。
1979年3月的一天,青岛第十九中学党委通知我青岛市教育局党委的决定:“孙凝宗属错划右派,予以改正,恢复名誉。”此时父亲已离世两年了。 只能由我替九泉之下的冤魂,接受这份沉重的平反通知。简单的16个字,岂能抹平二十年的冤屈与悲愤?我只能对天长叹,感慨世道不公,替父鸣冤叫屈!
1957-1977年父亲在世的后二十年,“右派”帽子压在头上,不仅被迫参加体力劳动,使肉体受损,精神也一直处于抑郁中;不仅不能正常从事绘画,不能参加正当的美术活动,一切活动都摈除在外,而且经济上也降职降薪,只拿原工资三分之一,生活拮据,捉襟见肘,至死没涨一分钱,所以才出现向女画家赵仲玉借钱的事,经常是五元十元的,真不知怎么开口的,想起来就心疼。
极左时代,被排斥在体制外的艺术家,一切努力都是白费。不仅抬不起头来,艺术也被剥夺,没有资格参与,致使默默无闻,甚至连生活也难以维持。


孙德庭(1907–1977)1947年於青岛

身世

孙凝宗(1907.12.11-1977.11.13),字德庭,号钟羽,别号“二松堂主”。出身于潍县古董商家庭,其父孙海屏(承藩,1875-1945)为潍县有名的古董商。在潍县开设文物商店“邃古斋”,为收藏鉴定古文物名家。
1920年少年孙德庭,在父亲孙海屏关照下,到丁善长家跟丁东斋、丁叔言学画,开始了山水画的启蒙。学习水墨山水画,自古以来无不从临摹开始,讲究笔墨,这是山水画的基本功。
1922年,丁东斋倡导组办“潍县同志画社”,潍县年轻的学画者都参加到画社。孙德庭自然成为“同志画社”的成员。受教于丁东斋和丁叔言二位先贤,接受指导和学习基本功。习字学画,临摹画谱,临摹山石、树木、流水,学习基本的勾勒、皴法、点染,日积月累,孜孜以求。丁东斋和丁叔言都曾师从于潍县著名画家刘嘉颖(字实芙,1861-1902).而刘嘉颖的山水专师清代山水“四王”之一的江苏虞山派王石谷(王翚)。从简单的一块石头、一棵树的画法学起,耳濡目染,老师指导和自己努力,打下坚实的中国山水画传统笔墨的根底,水墨基本程式与浅绛赋彩无不精妙传神。
1933年,到上海新华艺术专科学校上学之前,父亲已经打下扎实的山水画基础,无论构图章法,山峦叠嶂的皴法、树木草叶的点染、瀑布流水的晕染、亭台茅屋的界尺以及浓、淡、枯、泼各种墨色,浅绛青绿的赋色,都做到有规有矩,严格遵循传统。上溯明清沈周、文壁、吴伟、四王,更稔知王翚山水之精妙。沿袭王石谷–刘嘉颖–丁东斋–丁叔言这一传承脉络,深具山水的传统神韵。及至后来到上海新华艺专师从于俞剑华等画家,学习面向现实,重视感受。家乡的丁东斋和丁叔言是孙德庭艺术的引领者,他们二人不单是优秀画家,而且思想先进的爱国主义者,在思想和画艺上,都对孙德庭产生不可磨灭影响。

求学

1933年,父亲和于希宁结伴投考上海新华艺术专科学校。在新华艺专期间受教于黄宾虹、潘天寿、孙雪泥、程尚仁、汪声远、俞剑华,在这里结识了恩师俞剑华。三十年代的上海,正是五四以来新文化繁荣的时代,欧洲体系的美术教育已经开始普及。虽然在潍县长时间接触了山水画,那终究属于传统的中国毛笔水墨画,特别山水画。而在新华艺专教授现代美术教育,接受西方现代美术教育的洗礼,艺术教育系更是包括美术、音乐等教育,系统学习了写生、素描、水彩、图案等西方美术,受到中西美术的哺育。同时也跟随大师们学习了山水、花鸟等中国画技艺,受到大师们的艺术熏陶,除了跟随汪亚尘、俞剑华老师学习山水、跟张充仁学水彩,跟程尚仁学图案外,还跟倪贻德学音乐等。曾参加黄宾虹、叶恭绰、汪亚尘、叶浅予、俞剑华等组织的江浙五省公路建设到雁荡山的旅行写生,暑假期间,到太湖、宜兴善卷洞、庚桑洞、苏州狮子林,写生摄影,积攒大量绘画素材。他曾说过,画中国画的人,不能仅仅临摹,在笔墨上下功夫,要师化自然,向大自然学习,“搜尽奇峰打草稿”,不会写生就不算是国画家,对景写生不光是西画家要做的,中国民族的山水国画家也要写生,所以他很重视山水写生。莫干山、雁荡山、天目山、普陀山、黄山、九华山,泰山、崂山等都留下他的足迹,遍搜山山水水的素材。在黄山写生期间,和陈维信、黎雄才等画家结伴画了许多黄山速写,满载而归。
毕业后父亲与这些画家书信不断。父亲自己做过书信插架,里面插满了俞剑华的来信,家里书架上曾摆着俞剑华的《中国绘画史》四卷,白封面装饰有湖蓝色龙纹样,还有《石涛话语录》等俞剑华赠送的书籍。
1962年,俞剑华来青岛,父亲领我到福山路拜会俞剑华老师,那时,钱夫人病逝,陪同来青的是阚夫人,曾请他来家便餐。
1968年俞剑华罹患白内障到济南开刀,父亲特地去济南陪同看望。1988年阚夫人和女儿女婿来青,给青岛博物馆捐赠俞剑华作品七十幅。我也曾经到宾馆会见俞师母一家。
因为是艺术教育系,所以除了美术课学画,学习国画山水之外,还学习西画水彩、音乐、图案等。家里还有《日本图案集》《图案变化》《手工艺劳作》等傅抱石翻译的日本工艺美术书籍。后来我从事花布图案设计工作,也是得益于父亲的这些借鉴。父亲曾对我说,黑灰可以调和任何色彩。记得父亲曾画过图案,黑地上表现变形的葡萄,散散点点的那紫灰葡萄、陪衬暗绿叶子,土黄的点缀色,还有几根飘逸的线条,衬托在黑底子上显得协调优雅,给我留有很深印象。后来我也设计过类似的图案,参加德国杜塞尔多夫面料博览会,被德国客商选中。父亲画画用的画箱、三角凳都成了我写生用的工具。父亲还会很多乐器,笛子、笙、箫等。家中收藏父亲吹奏过的这些乐器,笛声的清脆、吹笙的闷响,我特喜欢长箫,悠远哀怨的声音格外寂静。月明风清之际,父亲的一曲长箫,永远留在我脑际。父亲很会扎风筝,儿时和哥哥放风筝,就是父亲亲自扎的“蜈蚣”风筝。那长长的在空中飘荡的大“蜈蚣”,带给我儿时无尽的欢乐。
1936年,父亲从上海新华艺专毕业,辗转洪山、德州两地教学两三年后回潍县。1945年为庆祝抗战胜利,父亲购置白布绘制孙中山、蒋介石大型黑白画像。在白布上打上方格,一点点放大画成。亲自用竹竿挑起,悬挂于潍县城东门门楼两侧,表达了中国人民抗战胜利的喜悦。父亲的这一爱国情怀壮举,足以说明受丁叔言影响。这在同志画社历史上,是很值得纪念的壮举。


2014年1月,请孟庆泰先生为父亲遗作题词《煙外渔歌》:

孙凝宗先生字德庭山东潍坊人画坛名宿俞剑华先生高足执中学教席数十年与余父辈相交甚笃惜生未逢时口直为祸蒙冤二十载郁郁而故痛哉兹於先生故后三十六年其哲嗣基亮兄命题遗作数幅因以记之
康若 孟庆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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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诗三首)

诗 / 王音

12/20/2019 10:23:43 PM

自由

现在慢慢
举起你们
的双臂
往上

开,伸

天空
这是舞蹈女神邓肯生前在莫斯科对一堆孩子说的
这是王音今天中午在青岛家中摘抄后传上网络的

2013.12.13

预言或寓言

多年以后
我不回忆
今天下午
因为多年以后
的今天下午我
已经回忆完了
我一生中的
所有,包括未来
【多年以后的】

2014.4.27

飘啊飘

小说《飘》的情节很模糊了
电影《飘》的情节也模糊了
尽管费雯丽很郝思嘉
尽管白兰度很白瑞德
至今叫我记住的
就是原著的名字
Gong With The Wind
就是那句台词:“明天会吹明天的风哩”
再就是那段音乐
那段音乐很大气
大气的很他妈的
瓦格纳

2014.09.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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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老兵上海游 抱得中国佳人归

文 / 胶澳子

12/20/2019 10:20:33 PM

我和艾伯特(Ebert)是六年前在佛罗里达州一个基督教会里认识的。一位个子高大的美国弟兄来到我面前用中文对我说:我爱你!我愿意教你英文。 通过交流,知道他和我都是1943年同年出生的同龄人。从此我们就成了朋友。艾伯特因为太太是中国人所以能讲几句汉语。我进而了解到他们跨国婚姻的还满载着一段充满传奇的感人故事。
艾伯特是个美国退伍军人。原在美国海军陆战队服役,曾赴越南参战。退休后一直过着独身的晚年生活。虽然当兵时随军舰到过香港,但更渴望能到中国大陆来一次旅游。
十年前他终于实现了去中国旅游的梦想,一天他住进了上海的一家酒店。
可能是旅途的劳累有关,住进酒店的第二天他就患了重感冒。强烈的症状使他不能外出,只得一个人呆在酒店里卧床休息。酒店里的一位来自安徽的女服务员闻讯后出于奉献爱心就给艾伯特送来了一碗姜汤。第二天艾伯特的感冒症状就全部消除了。为了答谢酒店的关爱,艾伯特提出要当面感谢一下那个送姜汤的女服务员。于是一段传奇的故事就此拉开了序幕。
一种奇特的感觉像触电一样,使他们二人不约而同地产生一种缘分的联想。 千里姻缘一线牵是中国人的奇迹,今天的因特网时代将万里姻缘一线牵也将不再是梦想。奇迹就在眼前。
由于语言不通,两人就借助了电脑的谷歌翻译功能。42岁的马琳女士是一个丈夫因病去世不久的单身女人。57岁的艾伯特虽然比马琳大15岁,但年龄不是鸿沟。一个非常特殊的奇迹般的数字在轻轻叩动了两个人灵魂深处的心弦:这就是,他们二人的出生日期同是一天。
这是天意,这是良缘。这也许是上帝的恩赐、眷顾与安排。
从此他们二人成了越洋跨国的好朋友。与其说天公作美不如说是因特网作媒。就在这关键时刻,电脑上的谷歌翻译器不仅扮演了一个婚介的角色,而且还巧妙地把这段跨国姻缘紧密地撮合成一段金玉良缘。一次一次的交流,心越来越近,他们决定走向婚姻的殿堂,相爱终生。
有情人终成眷属。很快他们在美国登记结婚了。
他们的这段跨国婚姻中的爱情故事真像一部电影大片一样充满了浪漫与传奇。得到了中美双方众多朋友的祝福。
现在他们结婚已经跨过十年了。
他们的家坐落在一个水鸟众多的大湖岸边,是一处祖上留下的独立别墅。我和众多朋友在他家做客。
大家对他们的婚姻献上衷心的祝福。


艾伯特、马琳夫妇


艾伯特与我干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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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兰

文 / 白玉兰

12/19/2019 10:39:38 PM

或许每个人的内心深处都留有一片净土,不为别人,只为自己。或许对白玉兰的钟爱就是源于她的洁净,源于心存已久的那份淡雅。
翻开那本最喜欢的书《你若安好便是晴天》,去年玉兰花开时,在汇泉广场摘的那一片玉兰花瓣,还夹在书页中。尽管已经变成了褐色,失去了她宛若洁莲的容颜,但细细嗅闻她的体味,还是带着她那独特的淡淡的雅香,黯伤之余还是能感觉到她的存在。
聚友群主说:霞,你来做一次沙龙吧?和大家分享一次快乐!热情和真诚让我感动。突发奇想随口一说:“青岛崂山白云洞旁有一棵近300年的白玉兰树,一直想去摄影,各种缘故一直没有成行,要不等我去摄影后,回来给大家分享一下?”
与友人说起我的这个想法,想听听她的建议,友人说:“你先回答我的问题,‘你为什么喜欢白玉兰?’一时竟无语。脑子里浮现出许多可以描写白玉兰的华美的词句来:不畏严寒、淡雅清香、傲立枝头、含苞欲放的像要出壳的雏鹰、迎风怒放的像展翅高飞的白鸽……友人一听,不屑一顾:“哼!华丽辞藻!文艺青年的通病……”我像是被打了一棒,尽管痛,但却是舒服!
是呀,我为什么喜欢白玉兰呢?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却有种不敢轻易提笔去表达对白玉兰的钟爱了!闭目静思,直至泪眼婆娑……
“白色”这颗种子,像是伴随着我的胚胎,从孕育在母体开始,到呱呱坠地,“白色”蕴藏在我的身体内,直至发芽。从一个黄毛丫头起就莫名的喜欢穿白色球鞋、白色衬衣、白色裙子。正直青春时喜欢穿白色长裤,戴白色太阳帽。直至现在还时常搭一件白色开衫。结婚20多年了,有念想的东西已被时光的流沙河荡尽了模样,唯有一个黄色的瓷花瓶里那束白玉兰依旧还在,看到它还时常想起买回家时母亲那不悦的话语:“大喜事,买一束白花?”或许我的前世造化,在灵魂深处留有一处洁静的空地,色如白玉兰,不可抹染。
白玉兰树是在什么时候走进了青岛的大街小巷?不得而知。朦胧的记忆里像是与它相识于四方实验小区。初识白玉兰恰巧错过了她的花期,婀娜的风采已不在,看到的是如素颜的白蝶坠入大地的花瓣,我捡起一片一片如玉的花瓣,仔细地端详着、轻抚着,有种蜡质的厚重感,又有着丝质的柔滑感;闻其花,清香馥郁;仰头凝望树身,光秃秃没有一个绿叶。好像久远的斑驳花影记忆又浮现,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呢?亲切中略带一丝忧伤;孤傲中还少存一点卑微,站在春寒的旁晚,傻傻地被她牵走了所有的情怀。
白玉兰,多像一个性情单纯的女人,不染半点烟尘,不媚俗随俗,她就这么痴痴地、傻傻地等待着、依恋着春天。尽管有点春寒,尽管没有树叶的遮挡与保护,但她还是那么毫无顾忌、毫无畏惧、迎接着春天的到来。绝不扭扭捏捏;要开就毫无保留,倾囊而出,散尽芬芳。她那短短的花期信息,是她储存了一年的能量,她把满腔热情挥洒在这瞬间。当春意已尽之时,她像一个迎风曼舞的少女,寂寞而孤傲地舍弃枝头,纵身一跃,将洁白的花瓣洒向大地,义无反顾!任凭世人唏嘘。
白玉兰,你孤独吗?是!尽管你有腊梅、迎春花这样的兄弟姐妹,但你不会像迎春花那样调皮、潇洒地眨着像小星星一样的眼睛,依附在墙壁上的枝蔓;更不会像腊梅那样得到古往今来、文人墨客赏梅、赞梅的诗句。你需要的是积聚自己的能量;珍惜的是常人无视的春风、阳光、空气、雨露;你把春风当成了Bryan优美的拉丁舞舞姿;你把阳光当成了贝多芬的《命运交响乐》; 你把空气当成了看不见,也至今是个迷的油画《无名女郎》。你把滴滴雨露当成了个个倾诉你心肠的文字,在寂寞、宁静处等待那倏然开放的美好时光!
曾经梦想过等退休以后,在一亩三分地上种一片白玉兰,花开的时候,手捧一本书,坐在白玉兰树下,闻着它的芳香,看着它婀娜多姿的美貌,微风吹过的时候让一片片白玉兰花瓣洒落在脸上、身上、书上。那感觉一定会盛似一杯美酒,痴了!醉了!
不知是学校的偏好,还是冥冥中与白玉兰的前世今生,就在我的办公室窗外,左侧这棵几十年的桂花树旁又栽了一棵白玉兰。站在窗前我就能看到白玉兰的树身。这几天白玉兰花开了,引来了不少学生在观赏,我也情不自禁地拿起相机留下了她的倩影。站在玉兰树下,沉静盈香,背后教学楼上的几个大字“包容悦纳、水滴石穿”更赋予了白玉兰博大的胸怀。
我始终相信,每个人的前世都是一株花草。花草的生命是你前世的轮回,花草的生长季节是你的命运起伏错落。你今生最钟情的那朵花,那株草,一定和你前生有缘。你借着花草的灵魂来完成今生的使命,带着与生俱来的缘分和情结,穿行在悲喜漠漠的人世间,还清该还清的,讨回该讨回的,又欠下不该欠下的。
佛说:花开,只为缘。世间的确有很多美好的东西,而真正能够凝驻心间,彼此相怜相惜,历久弥新的事物毕竟不多。也许白玉兰知道自己生命的短暂,她才会开得如此奔放与热烈。多像人的青春啊,短暂,但无比美丽!爱过,走过,奋斗过,便无怨无悔。毕竟,花开,只有一季。毕竟,青春只有一回!
站在玉兰树下,凝望着白玉兰,心有点微微作痛。白玉兰——你像是一首无曲的歌;一首无字的诗,一个无言的哑女!你在向世人倾诉着你的情怀,单纯、执着、孤傲……不觉间,竟潮湿了脸颊,浸润了身心:花开含泪,花落无痕。
白玉兰,我精神世界的图腾,只能敬拜,不能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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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色列约旦游记:橄榄树下的守望(之二)

文 / 落叶知秋

12/20/2019 10:18:13 PM

(三)

3月1日一早,登上大巴去戈兰高地。戈兰高地在以色列东部,与阿拉伯叙利亚相邻。大巴沿着高速公路疾速行驶两个多小时后沿着“之”字形山路放慢速度缓缓行进。出门时还是晴天,行至戈兰高地山路上突然阴云密布寒风凛冽,夹杂着雨点雪粒呼啸盘旋。大巴车在半山腰的停车场停下,我们把随身带的冬装都裹好下了车。一阵狂风扑来,把手中的雨伞吹成向上翻卷的大喇叭。我们大笑收了伞,弓腰低头艰难地沿着崎岖泥泞的山路向上跋涉。雨雾蒙蒙笼罩群山,山间绿树藤草都挂满了冰水霜花。这里离戈兰高地主战场还有数百米,沿途有废弃的掩体,残破的坦克,有一组组用钢铁支架做的、遍体涂满棕红油漆的恐龙和变形金刚——据说这些庞然大物能在两军交战时发出吼叫和恐吓动作。

顶风冒雨登上了戈兰高地主战场的瞭望台。瞭望台上高高飘扬着以色列六角大卫星国旗,旁边是蜿蜒绵长的战壕通向远方。这片高地以前是叙利亚西南边境的一条狭长山地,海拔600——1000米。长60公里,最宽处20公里,总面积1800平方公里。戈兰高地居高临下,对以色列具有极大的战略威胁。以色列自建国就遭到黎巴嫩、叙利亚、伊拉克、约旦、埃及、利比亚、沙特阿拉伯这些周边阿拉伯伊斯兰教国家忌恨。这些残暴成性的阿拉伯国家对自己的民众肆意虐杀,把女童当做性奴贩卖,对外不断战事挑衅。他们依仗前苏联的支持对来此重建家园的以色列人落井下石,扬言要把这个小国从地球上抹掉。热爱和平只求生存的以色列忍无可忍,决心要对这些侵略者进行重磅出击。长期在战争中磨砺的以色列诞生了一批杰出的军事家:本·古里安、列维·艾希科尔、摩西·达杨、伊扎克·拉宾。1967年6月5日星期一清晨——这个载入世界史册的日子,以色列举国大军在这几位军事家的策划指挥下,经过周密计算出动了全部空军对阿拉伯25个空军基地进行了袭击。以色列飞行员以高超的飞行技术躲过了约旦、埃及的雷达搜索,飞至埃及后方,遵循“先打跑道,后打飞机”的战术发起猛烈进攻。开战三天之内阿拉伯的空军基地和飞机遭到几近毁灭性的打击。当时对以色列叫嚣最凶、军事力量最强大的是埃及。“擒贼先擒王”因而以色列轰炸目标重点瞄准了埃及,使整个埃及空军陷于瘫痪。
以色列实施空袭半小时后,地面部队以坦克装甲车为前导的陆军部队迅速进攻西奈半岛,全歼岛上的埃及部队,占领了连接亚洲非洲最重要的军事基地西奈半岛。在这次战役中最残酷的攻守战当是阿军和以军在戈兰高地上的交锋。“居高临下势如破竹”——阿军凭借地理优势死守,以军攻坚志在必得。双方都把精锐部队以及所有的坦克共2000辆投入战斗。双方在玩命拼死的戈兰高地的攻守战之中共损失1000多辆坦克,最终“易守难攻”的戈兰高地被以军攻占,高地插上了以色列大卫星国旗!
“兵贵神速”!整个阿以战役在历经了六天惨烈战斗之后,以色列以极小的损失取得了辉煌胜利——这就是长期被欺凌的以色列人为改写命运向霸权者反击打的最凶狠漂亮、最干净利落、最闻名于世的“六日战争”!这场战争不仅是以色列在世界政治舞台上的华丽转身,令世界瞠目结舌,也让那些磨刀霍霍媚恶欺善的阿拉伯国家没有了底气。

戈兰高地一直被以军占领。但它在版图的归属权在国际上长期存在争议,甚至被阿拉伯国家指控以色列侵占。半个世纪以来阿以两军在戈兰高地上战事不断,但每次都是以军获胜。有趣的是战争的攻守角色已转换:当年大败阿军攻占戈兰高地的以军已是坚守者,屡屡打败侵犯戈兰高地的阿军——历史很会开玩笑。
我们走在当年的战壕中,望着分布在高地上那一排栩栩如生的铸铁士兵模型——他们一个个单腿跪地正在持枪瞄准射击。我们不顾“他们”遍体锈迹雨水争相与之合影,有年轻驴友几乎撞到了枪口上,引起摄影者们一阵大笑。难以想象当初若不是以军攻占了这片1800平方公里的高地,眼前的山林会不会如此苍翠宁静?我们会不会来此旅游?俯瞰山下那一片广袤的绿野,牛羊在草坪上放牧,农人在果林中忙碌,年轻的帅哥士兵荷枪乘坐小型敞篷汽车在巡视,满载着来自世界各地游客的一辆辆大巴来往在山路上……远处传来了戴胜鸟儿的“咕咕”啼叫——历经浴血洗礼的戈兰高地让世界多了一抹绿色,一份和平。
美国总统特朗普面对五十多年来戈兰高地的国际纠纷,以笑傲江湖的姿态来了个“快刀斩乱麻”!他在阿拉伯国家的一片叫骂声中,于2019年3月21日悍然向全世界宣布:“戈兰高地属于以色列”!那一天是中国的春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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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主编的期刊(二)

文 / 阿杰

12/20/2019 10:16:16 PM

2005年年中,告别慈父后,心情压抑,无所事事。秋天,网上认识一位原新华社的记者范正利,交往过程中,他说本地有一企业承包了一本杂志,正在招募团队。于是我跟他一起去投标,同时去的还有其他几拨人,最终我和正利的团队中标。但主办方选的团队带队人却是我,这让我很是为难,本来是正利出面谈的,怎么就角色变了?而且接下项目后,正利却仅仅成为团队一个普通编辑,这更让我为难。主办方孙大姐做工作,我勉为其难,只好硬着头皮上阵。过去虽说做过期刊,但那都是内刊。像这样商业化的大型期刊还真是没做过。我的角色是副总编、编辑部主任。团队成员有十多人,有我自己的好友,也有招募来的。杂志出了三期还是四期,每次出刊都像生一场大病。因为当时我还在报社做夜班审读,白天还要睡觉,连轴转,确实劳心劳力。还有团队成员之间的磨合,与老板之间的磨合,与客户的磨合,还有自己能力的问题,磕磕绊绊,终于无法继续做下去了。原因除了上述的磨合问题,还有办刊理念问题。老板急于收回投资,又事事插手,记得好几次所谓的编务会都是马拉松会,每次都开五六个小时,其实会上也并不都是围绕编务,大多数是老板在说话,讲他的一些国外见闻(他在美国还有企业,经常出国)。
这本杂志,之前据说在北京等地是出版过的,直属中国出版集团。后因经营不善等原因停刊,青岛一企业接手。虽说是一本旧杂志,但从运作角度看,完全是新路子。先说杂志开本,老板召集团队在位于今市南软件园某建筑内的四楼小会议室,把他从国外带回来的各种杂志堆了一桌子,老板让我定一种规格,原则是比国内现有的杂志都大气,要最宽,最长,怎么可以这样啊,最后我选了一款大16开,210mm×297mm,但老板还说小了,无奈,只好又扩大为230mm×300mm,其实这样是很费纸、加大成本的,最后老板拍板,就这么定了。每期印1000册,全彩印,全铜版纸,成本接近小十万。当时没有笔记本电脑,每次发排下厂,都是夜里去。记得一次报社下夜班,又打车去印厂,夜里很冷,半天缓不过劲来。页码又总是出错。彻夜未眠。第二天上午还要去杂志社,晚上继续上夜班。作为主编,除了安排记者采访,营销去拉广告,美编设计版面,翻译成英文,自己还亲力亲为去采访,联系各方客户,辛苦程度可想而知。
关于内容,老板坚持要有时政,有文化,有时尚,有美食,有历史,有商业。还要求大量从国外杂志选取精美图片,翻拍下来。我告诉他这是侵权,他不以为然,固执己见。摄影师每次翻拍都很为难,当时还扫描设备还不普及,只好翻拍,效果是很差的,现在看看手里的几本杂志,那质量真是不敢恭维。为了撑门面,还从别的杂志上选取精美广告,其实这也是违规的,说过多次,置之不理。架子是想做大,但设备、理念跟不上,办刊思路不清,对所雇佣的团队不信任、不放权,处处插手,事事过问。再比如封面有一句提示语“城市行动内案”,对此,略懂日语的我告诉他,这个“内案”是错的,应该是“案内”,是日文汉字,中文是“指南”的意思,但老板坚持说他在国外看到的就是“内案”,不让改,说这样的用法与众不同,可以吸引眼球——什么逻辑啊。他还希望半年就要收回投资。这是不可能的,违反行业规律。再说像青岛这样整体缺乏现代大都市商业气息、人文气息的小地方,办一份全国性的杂志,视野、资讯、人文环境等方面都不合适,本地资源支撑不起一份面向全国的杂志,因此我建议把编辑部搬到北京或上海去,但老板拒绝了。由于办刊思路混乱,杂志拉广告很困难,人员又不断增加,杂志卖不出去,堆积在办公室里,很是扎眼。
按说投资方是不过问具体编务的。多种因素叠加,几番交涉无果,只好去职。老板在云霄路南端一家酒店为我饯行,还是一再表示希望我回来。对我的去职,很多人,包括家人都不理解,但我无怨无悔。
回想起来,还是觉得,那段经历,虽说有种种的不尽如人意,但有机会主办一份大型杂志,学到很多过去没接触到的东西,多少还是有所收益的。这种历练作为一种教训,也为之后遇到类似的机会垫了基础。后来还有几次这样的机会,跟主办方沟通后,也出现类似办刊理念等方面的问题,也就没有接手。
这份杂志,我走了之后,团队里一个成员吕小姐接办,我在一个公共场合还见到过那杂志。杂志存续了很久,由期刊的规律来看,那种思路是难以为继的,坚持了那么久,匪夷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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奢侈的穷游之优山美地

文 / 学周

12/19/2019 10:54:27 PM

阴差阳错,原本早就该写出来的游记竟然拖了两年才动笔。很多记忆已经模糊。但有一个地方似乎是越遥远越清晰,这就是优山美地——一个去过一次思念终生的地方。思想原因,不明就里,后来突然想到我用的苹果电脑,它的开机画面就是这座山的最具代表性的一景,它每天都会在我的眼睛里呈现,每次打开电脑,就是一番神游。


时间是一个奇妙的过滤器,它会让一些事情加重印象,而让另一些渐渐模糊直到遗忘。时过两年之后,重新回忆游览优山美地的情景,记忆深处对那次游历的点点滴滴仍旧清晰,而具体哪一天去的反倒模糊了,多亏游伴柯马克后来给我发了邮件,让我对这次难忘的旅游最重要的一个环节不至于含糊其辞,我们是2014年5月7日也就是旅程的第十天到达优山美地的。当时正值旅程过半,意兴阑珊,就像一幕大戏演到中间,开幕时的兴奋劲已经过去,正需要一个高潮出现,而此时游览Yosemite这个地点恰如其分,真不知道年轻的游伴有意安排还是无意为之。
相传一千多年以前,北美的印第安人就已经在这片广袤的谷地里生息繁衍,“Yosemite”一词源自印第安语,意即灰熊,是当地印第安土著部落的图腾。Yosemite,更多人将其翻译成“约塞米蒂”,但我喜欢“优山美地”这一翻译,就像徐志摩非得把佛罗伦萨翻译成翡冷翠一样,翡冷翠就是比佛罗伦萨更有诗意。优山美地——多好的译名啊,就像“奔驰”之于汽车,“可口可乐”之于饮料,这都是体现了信达雅的翻译极致。我将Yosemite和汉译的“优山美地”对上号,是在到了那里以后,当我将这一翻译告诉我的游伴时,他们也觉得这一翻译恰如其分。其实,Yosemite,叫约塞米提还是优山美地,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它的魅力让你过目难忘,诱惑你渴望一次又一次走近它。


在美国呆了将近一年的时间,唯一的遗憾就是英语实在差,把很多大好机缘都浪费掉了,比如出来旅游,很多标示看不懂,常常生出深入宝山空手而返之感,一路之上,游伴们除了非要和我说点什么,他们之间多用英语交流,而且说得极快,搞得我云里雾里,对于要去什么地方,也就懒得细问。我本来就抱着一种随心所欲的态度参加的这次自驾游,对我来说,美国这块陌生的土地任何地方都新鲜,而且我绝不排斥任何新鲜,这就使得游兴倍增。当我们离开旧金山驱车前往优山美地的路上,看到柯马克和彭立高对那里充满别样的期待,我也因为他们的期待更加期待。
我写这篇游记时,正赶上央视纪录频道播出一部介绍美国国家公园的纪录片,第一集便是关于Yosemite的,讲述了公园创立的艰辛历程,和约翰·缪尔对Yosemite宗教一样的神圣情感,几次重播我都追着电视看,每一次观看都像是重新游历了一番。通过这部迷人的纪录片,我了解到约翰·缪尔催生Yosemite国家公园诞生的过程,Yosemite国家公园如何成为美国自然保护区的发端,这一模式今天在全世界广泛推广,对于人和自然的和谐功不可没。


Yosemite国家公园位于美国中加州内华达山脉的西麓,位于旧金山东部150英里处,有数小时车程,占地面积达1100平方英里(2849平方公里),公园以溪谷为中心,峡谷内有由特纳雅、伊利洛特和Yosemite3条河汇成的默塞德河横贯谷底,深邃的约塞米蒂山谷全长超过9英里,最宽处1英里,最窄处只有半英里,蜿蜒的梅塞德河贯穿其中。绝大部分游客事实上游览的只是其中约1英里宽、7英里长的山谷区域。公园内的地势高度落差极大,从公园边靠近140公路ElPortal的两千英尺高度至MountLyell高峰的一万三千英尺。景观中还有许多山峰、峡谷、河流、以及一些瀑布,包括高739米的优山美地瀑布,其山峰中船长峰是一个由谷底垂直向上高达1099米的花岗岩壁。
大约1850年在加利福尼亚山麓发现的黄金第一次把非原生移民带来了Yosemite谷。不幸的是,新来的移民与当地居民之间发生了资源的冲突。 1851年,一个营的军队进入Yosemite,报复了美洲土著。参加这次考察和远征的医生,拉斐特·邦内尔(Lafayette Bunnell),带回了Yosemite山谷美丽和壮观的故事,消息很快传开了。1855年,第一批游客参观了Yosemite。随着越来越多的游客通过骑马和乘马车来到Yosemite,企业家们看到机会,在这个遥远的目的地提供商品和服务。不久,建造起暂住的房间和家庭房屋,在草地上开辟果园。1857年,随着加州黄金潮引来的滚滚人流,首次揭开了这一地区的神秘面纱。到1864年,Yosemite谷开始有了长期居民。


1855年,优山美地南部的一个名叫盖伦·克拉克(Galen Clark)的农场主,遇到了马里波萨林地(Mariposa Grove)的巨型红杉(Giant Sequoias)。盖伦·克拉克对这些树木印象深刻,开始争取保护它们不被砍伐。不久之后,这一保护扩大到保护整个Yosemite流域。受到摄影师卡尔顿·沃特金斯(Carlton Watkins)和美国参议员约翰(John Conness)的支持后,优山美地资助项目(Yosemite Grant)被起草并向国会提交。 在1864年南北战争期间,亚伯拉罕·林肯为供公众使用和保存签署了将Yosemite山谷和马里波萨县巨杉林作为第一个被国会独立分隔出来的预留地保护的拨款。使这里成为加利福尼亚州一所州立公园。
1889年,约翰·缪尔(John Muir)和世纪杂志(Century Magazine)的编辑罗伯特·安德伍德·约翰逊(Robert Underwood Johnson),对Yosemite绵羊放牧的毁灭性影响日益关注,他们发起了一次成功的运动,说服国会在1890年把这一地区作为国家公园。1890年10月1日,美国国会通过将超过1500平方英里的保护林地作为国家公园,这也是美国首个国家公园,因此优山美地谷也被视为现代自然保护运动的发祥地。1906年,Yosemite国家公园把Yosemite补助区纳入其边界。在1916年,新创建成立的美国国家公园管理局(NationalParkService)接管了经过美国骑兵多年管理的400多个国家公园。1984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根据自然遗产评选标准,将Yosemite国家公园作为自然遗产,列入《世界遗产目录》。


我们来到Yosemite,时值五月中旬,雨后天晴,山谷古木参天,云雾缭绕,远处,飞瀑流泉,山巅岚气时聚时散,真是仙境一般,触景生情,偶尔一阵细雨飘过,身上顿生寒意,我在手机上匆匆写下感受:

*微雨洗轻尘,天穹浮薄云。
探访名山不辞远,岂择晴与阴?

旷野见牛群,远空盘鹰隼。
无边青山无尽绿,争慰游客心。*


从旧金山来的时候,是一身夏装,临上山,我怕高处不胜寒,就在景区的小卖部买了一件既能防雨又能御寒的双面夹克,草绿色,上面有Yosemite字样,既救了急,也算是一个纪念。在谷底徜徉一番后,我们直奔山顶,在登山的起点,有很多手杖一样的木棍,这是前面登山的人留下的,我捡了一根适合自己用的,开始了攀登。
登山的路基本保持原生状态,几乎没有国内景点那种整齐划一的石头台阶,只在个别险要处,有人为修过的痕迹,还有铁链保护攀登者不至跌落。开始往上爬,劲头十足,走着走着觉出了吃力,有的地方几乎就是野山的样子,踩不踏实就会滑到,我们四个人自然分成两组,我和彭立高一组,柯马克和女友海伦一组,我们这一组速度相对快一点,走走停停拍照看风景等他们跟上,开始,还有别的游客同行,越往上,登山者越少,直到剩下我们一前一后四个人。茫茫大山,苍苍古木,身在云中,雾腾眼前,木杖在手,脚蹬云梯,真有点回到中古时代谢灵运的感觉,不过这处大山远比谢灵运登过的山雄浑得多,自己不免生出几分骄傲,心想这样的游历平生只要一次就可以傲视古人!
走着走着,觉得空气稀薄了,路旁开始见到积雪,一阵冷风吹过,竟然飘起雪花来,我暗自庆幸自己在山下买的保暖夹克,而我的游伴,竟然仍是一身短打,只是外面套这一件塑料雨衣,勉强遮住大半个身体不被雪侵,而我虽说走得热汗淋淋,但被风雪一激,仍不免寒颤连连,心想,自己和他们真不是一样的动物,真要对抗起来,我哪里是人家的对手啊?



无限风光在险峰,果真如此!登上封顶,雪愈厚,景愈奇,心愈喜。俯视瀑布,飞流直下,水花四溅,声振山谷,脚下是飞瀑,头顶是白云,手持木杖,身登云梯,我们聚在观看瀑布最佳去处,摆着姿势照相留念,心情爽快无以言表,不由自主吟诵道:

乱石青苔清欲滴,飞泉岚气湿人衣。
山颠白雪似邀我,木杖轻身步若飞。

一路登山,除了山景迷人,最让我感动的是平日里看上去有点不着调的柯马克对其女友北京姑娘海伦无微不至的照顾,海伦有点晕高,开始不想登山,可是自己不上山势必会影响大家的游兴,于是勉为其难踏上坎坷的山路,一路之上柯马克半挽半搀相伴左右,不疾不徐随侍身旁,鼓励,安慰,终于登上顶峰,又一路搀扶下山,我和彭立高已经到了山底,他们尚在山腰,等他们下山后,天已将黑。疲劳相伴兴奋,苦中自有快乐,只有经历才能体会。 我对他们说,今天的游程实在难忘也值得纪念,我晚上请他们喝酒,小伙伴一听高兴坏了,驱车找到一家超市,买了啤酒和简单的下酒菜,去到旅馆开瓶畅饮……
就在我准备续写自己的“穷游”系列之时,收到了柯马克和海伦的邀请,这一对相恋多年的年轻人准备结婚了,他们给我发来邀请信,请我去参加他们的婚礼。尽管我不能参加他们的婚礼,但由衷地祝福了他们——愿他们一生相伴,就像在Yosemite的山路上一样,生活或许比登山更难,只要相互携手,就能战胜困难,看到最美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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胶东半岛最早的开拓者

文 / 李知生

12/19/2019 10:52:48 PM


蚬子埠贝丘遗址采集的红陶器具碎块

自上世纪中期以来,在胶东半岛沿岸的河口低海拔丘埠台地上,先后发现了近百处距今五千年至八千年之间,属于新石器早期原始社会古人类贝丘文化生活遗址(日本考古界称之为贝冢)。其中最早德国人1898年在青岛汇泉湾发现的贝丘遗址,再有上世纪三十年代在黄县发现的贝丘遗址和四十年代在青岛延安路发现的贝丘遗址。位于胶东半岛南海岸的即墨濒临黄海沿岸的海湾高地上,也发现十多处贝丘遗址,堆积大量先民食用后抛弃的蛤、蜊、螺、兽骨等生活垃圾,内中夹杂着许经过人工打磨过的石器和夹砂灰红陶器具残块,证实“人类发祥于大海”胶东半岛原始氏族群落生活、生产的遗留物,从而揭开了胶东半岛远古时期从蛮荒走向文明最早开拓者的社会风貌……

一、第四纪冰川期结束

说到人类的进化史,就不能不说到地球上新生代第四纪以来,和人类诞生、繁衍进化同步发生的数次冰川期。据中国自然与人文科考界考证;在距今二百五十万年以来的第四纪更新世期间,由于地球南北极偏差和地球自转、公转轨道移位等自然现象,至少发生过四次冰川期和三次间冰期。但每次冰川期持续期间,均没有达到灭绝生物物种的严重程度。在冰川期最严寒时期,地球上的气温比现在低五、六度,降水大多以固体雪或冰雹的形式出现,大陆原和高山上都为厚重的冰雪所覆盖,大海得不到水源的补充,那时的海平面最严重时比现在低130多米!这就是说,现在即墨东部的海岸线,那时相隔有数百里地之遥,整个的中国大陆架,那时都为陆地。许多海底山岭与现在的日本和朝鲜半岛相衔接,那时的山东半岛和辽东半岛连为一体,渤海湾是一片平原盆地。现在即墨海拔330余米的第一高山——四舍山,那时的高度近500米!现在标高223米的鹤山,在冰川期冰盖最厚重时,它的海拔高度在350米以上。(田横半岛最直观可以看到第四纪冰川期遗留象形石的地域,为最南部花岗岩石质的和尚山和巉山,在那两座山的最高峰处,都遗留有冰川期的痕迹)
大约到了距今一万五千年左右,距离我们现在最近的一次间冰期(又被称为暖冰期)到来。到了距今八千至五千年之间,间冰期达到高潮,这就是历史上有名的“全新世大暖期”,最盛时气温比现在高出5至6度,许多热带植物在胶东大地上繁殖。那时的海平面比现在高出4至5米左右,现在的胶莱河流域平原,那时是一片波涛翻滚的宽阔海峡,把胶东半岛和鲁中山地,阻隔成两块互不连贯的陆地。胶东半岛的丘陵高地,那时是一座名副其实的海岛,从现在的半岛地区地势图来看,那时有一少半淹没在大海里。胶州湾和胶莱海峡的海水,沿着墨水河谷直抵现在的即墨城下。而田横半岛,那时也孤立于即墨大地,鳌山湾和丁字湾的滚滚波涛在今天的黄官屯一线连为一体,将田横半岛封闭为一座真正的海岛……
就在这次间冰期中,地球上已经发祥繁衍了数百万年,处于缓慢进化之中的人类祖先,从旧石器这次间冰时期的“人与禽兽居,族与万物并”的蛮荒野境中脱颖而出,走到了新石器时期的大门槛上,远古先民们经历了肆虐北半球上千年的洪荒大水。虽然那时的古人还没有创造出文字,不可能将所经历的事情纪录下来,但是古人一代代用口头传说,将那些遥远年代发生的重大事件流传了下来。在华夏的国学典籍中,留下了远古三皇五帝时期天下“鸿水滔天,浩浩怀山襄陵,下民其忧”和大禹治水的传说;在欧洲宗教典籍《圣经》上,有大洪水时期诺亚方舟的传说故事……

二、贝丘遗址的分布

中国贝丘遗址的发掘与研究开始于19世纪末。1897年日本学者在台湾发现了圆山贝丘遗址,由此揭开了中国史前时期以大海为主要食物来源的早期人类生活序幕。到2005年,中国从纬度最低的海南省到最高的辽宁省,已在沿海省份发现了贝丘遗址210多处。其中在山东的胶东半岛上,至今已经陆续发现了近百处有大量贝、蛎、蛤、蚬等海生物遗骸堆积的原始人类生活遗址。这些遗址都坐落在如今海拔20至30米左右的古海岸线上,形成一个以采食海生物为主要特征的远古人类生存群体,考古学上为了有别于其它原始社会文化遗址,称这些遗留有大量贝壳的远古人类生活遗址为贝丘(文化)遗址。在环绕胶东半岛南、东、北三面滨海不断发现的大量贝丘遗址中,半岛南海岸的即墨辖区最为丰富。即墨市博物馆2017年已经确认的大汶口文化(贝丘遗址)有5处,分别是丁戈庄,现子埠、东演堤、南阡、北阡。坐落于田横半岛海岸线20至30米等高线上的泊子、王村、古庄屯、坛村等几处原始社会古遗址,虽然没有被考古界确认为贝丘遗址,但当时远古先民都是依靠大海为生活来源是事实。

三、田横半岛贝丘人的生活

近代以来世界范围内的人类科考界形成共识;将各国滨海靠河以吃海、河生物为主,遗存有大量蛎、螺、蚌、蛤、蚬、蚶等贝壳堆积的原始社会遗址,称其为贝丘(文化)遗址。相伴于海生遗骸垃圾混杂在一起的,都有那一时期特征的红陶器具残块、碎石器、过火的红烧土块等。
从这些贝丘遗址的居住地我们不难猜测;生活于贝丘时期的早期先民,他们(她们)和大海相去不远,以大海的高潮位不受海侵为标准。这些视海生物为主要果腹来源的从远古走来的氏族群落古人,他们在大海每天两次的潮涨汐落中,以最短的距离,最大的收获来维持身体营养的需要,延续群体生命的持续繁衍。
从即墨已发现的这些贝丘遗址的距离来看,相互间隔都有一定的距离,这可能是当时群体之间采集食物所需的面积限度。一个氏族群体大约会有三五十人不等,在完全独立封闭的情况下,自产自用的独立生活繁衍着。从现子埠贝丘遗址可以看出;古人们选择海湾高地,在丘埠向阳暖和的南坡上,掘地为坑,用火烧透拌草的泥巴地面和墙壁,以防潮湿。然后在坑里竖立一些木柱为房体做支撑,横搭上一些树木做椽檩,最后苫上山草,就做成了古书上所说的半“穴居”房屋。
生活于贝丘时期的胶东半岛原始氏族,在史书上被称为东夷族人的一个分支,叫莱夷族。这些已知生活在距今大约8000年至5000年之间的莱夷人,究系本地进化,还是从其它地方迁移而来?至今科考界无定论。当时人们选择近海、依山傍岭、地势高出海平面十米以上的台地丘埠群居生活,宅穴都坐落于背风向阳的南坡。选择这样的地势居住的好处是;近海拾取海生可吃食物方便,免除了路途的奔波。依山傍岭有获取烧柴和拣拾山林野果、狩猎的生存优势。在已经发现的即墨贝丘遗址早期先民定居处,都有大小的河溪和低洼湿地傍依居住地,为人们的饮水和种植线麻,提供了方便。
贝丘时期的田横半岛,丁字湾和鳌山湾等海湾深入低川河谷内陆,高山岗岭上原始森林茂密,低山丘陵之间灌丛和野草遍布。由于那时的气候远比现在暖和,可食生物丰富,生活于这方大地上的动物除了远古人类以外,还有今天已经绝迹的大象、独角犀、梅花鹿和虎、豹、野猪等野兽。
从各遗址中出土的遗物发现,那时的人们以种植粟、谷、麻等五谷为主。这些物种至今还是产量低下,在原始落后的石器、木器、陶器时代,古人在那样落后的生产工具耕耘下,其收获非常微薄,远远满足不了耕耘者的温饱。人们除了原始落后的农耕之外,广泛采集野果野菜、植物根茎、上山狩猎,下海、河捉鱼,来满足生活的需求。其中最大的一项,莫过于赶海拾取海产品了。大海每日两次的退潮,为人们最少提供了一次赶海的机会,退潮后遗留在海滩上的海带、海藻、泥沙里的蛤蜊、贝、螺、蚬子、礁石上的海蛎等,都是延续人类生命的营养食物。
贝丘时期的先民,已经开始养猪、鸡、狗、兔等家禽动物,在遗址中遗留有许多这些动物的遗骨,这些家畜可以说是从远古陪伴人类走到了今天。古人们大量种植线麻(又称绳麻)。线麻不仅是当时人们四季穿戴衣物的主要原料,还是人们生产劳动中所需要的主要工具材料。每当柳丝飘絮、花开燕舞的早春季节,人们便在居住地附近的海湾河畔潮湿土地上,用木石器划沟开土后,播种撒下线麻种子。待到早秋麻杆纤维最富韧性的时候,男女老少便挥舞蚌镰石刀一起动手,把割倒的麻杆拖到死水湾中沤泡数日,当绿色柔软外皮腐烂后,用清水洗去外皮晒干,然后扒下内层变白的韧皮来放到石板上锤软,搓纺成一盘盘细麻线,可以用骨针织成一片片麻布,来缝制四季衣裤和麻鞋。也可搓成粗麻绳,编织成渔网捕鱼、栓牵家畜等等其它一些生产、生活用途。如今在遗址中发现的大小不一的石纺坠和陶纺坠,就是先民们纺线用的工具。
生活在贝丘时期的先民们,即是种麻、织布的自然创始人,也是土陶器具的创造者。陶器简单来讲,是将土加适当的水调和起来,做成各种器物坯胎后,用火达到一定温度焙烧而成的产品。实则不然;如果我们用腐殖土和松散的地表层黄土或黑土作胎,就烧不成型,陶坯在高温下不待烧结硬化,就松散为粉土了。先民们当时都因地制宜,有选择的在居住地附近选取淤积粘土,根据器具的使用功能,或纯粘土或添加辅料,制作烧成各类陶器。在北阡、南阡、东演堤、现子埠、丁哥庄等遗址的废墟中,遗留下来的许多碎陶片均以所居之地的黄粘土为原料,和泥摔砸出筋性后,用薄麻布片托着泥胎团弄,以免粘泥沾手。捏做胎坯成型后,盘上把、嘴、支脚等,一件陶胎便完成了。此种制陶法,直到飞轮技术发明以后才被终止。当时古人制作的陶器粗糙简单,均为素面陶,大型陶器上所留下的麻布纹,又称网绳纹,为制作时留下的工艺印痕。小型陶器如碗、钵、盘、碟、豆、杯等,载重小,不作高温器具用,均为细泥薄胎,多为褐红色或灰褐色。用来烧煮食物的陶器如鼎、釜、鬹、鬲等,为了在高温烘烧下不变形,制作的形体粗大厚重,底部特别加用蚌粉或石英砂,来增加耐高温性。先民们当时使用的盛储器具,主要有瓮、坛、罐、甄、釜等。从各遗址中遗留的陶器残片可以看出;同一器具由于各遗址的先民们选料不同、制作工艺不同、烧制方式不同,所以同一种陶器的大小规格和颜色也不尽相同。这也证实在货币社会出现以前,各遗址中的人们都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高手。从陶片的颜色上可以看出,其烧制方式可能有堆烧和窑烧两种烧制法。
贝丘时期的田横半岛先民们还没有发明使用上石磨,人们用石磨棒在石板上将粟、谷、糜等谷物去皮后,煮成干饭和稀饭食用。在南阡、现子埠两遗址的废墟周围,至今还有许多凹心的沉积岩石板,堆积于地堑上。先贤孔子说当时的社会风情是;“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jǔ)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己。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
胶东半岛贝丘人生存的时间,距今在5000年至8000年之间,相当于华夏史前历史上的三皇和五帝前期,那时家、国的概念和社会组织还没有出现,人类历史还处在原始公社“天下大同”阶段,以氏族部落群体为社会基础单位时期。当大洪荒过去以后,大海满潮线退到现在的水位,原来是鲁中山地和胶东半岛之间“海滨广斥”的胶莱河平原盐碱地,逐步控干经过年复一年的风吹雨淋,其生态已经逐步成为肥壤沃土。“海岱惟青州……嵎夷既略”;到夏朝初年分天下为九州时,地处泰山与渤海之间的山东东北部广大地区为青州,生活在这一带地处胶东半岛最东北端“山陬海隅”的东夷族人的一个分支嵎夷人,也已经归顺了夏禹的领导。“莱夷作牧”;肥沃的胶莱河平原和胶东半岛的广大低川丘陵和河口海湾,莱夷人在这里聚居繁衍放牧和农耕。生活在黄河流域一带和鲁中山地一带的炎黄子孙,带着先进的农耕技术和手工技巧逐步东移,融入影响着生活在胶东半岛上的的土著先民,以农耕方式生产的五谷已经可以满足生活的需求,先民们逐步由高丘土埠搬迁到地势平缓的平原海湾一带开垦土地,就近选地定居,“桑土既蚕,于是民得下丘居土”。就是古人对当时的真实写照。
从远古文明贝丘遗址时期走来的胶东半岛莱夷先民,在国家、家庭、货币等值交换还没出现以前,完全依靠氏族部落群体单薄羸弱的力量和集体大众的聪明才智,“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满足了每个群体单位人们的最低生活需要。今天的人们若以现子埠遗址原始人类遗迹、遗物来考证,氏族公社贝丘时期生活在田横半岛上的的远古原始先民,当之无愧是胶东半岛上的最早开拓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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