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姑太”的花鸟画

文 / 北冥有鱼

2013-03-17 00:07:58

过去,做画家难,做女画家更难,要做一个宫廷女画家更是难上加难。
说做画家难,是那时没有现在画册视频的辅导条件。说女画家更难,是因为“妇女能顶半边天”的最高指示还没有落实,“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流毒大行其道。说宫廷女画家难上加难是因为宫里很少招画家,要招也轮不到女人身上。
说上述话的意思是想为我收藏的两幅画卖个关子。因为这两幅画的作者就曾是一位宫廷女画家。

事情还得从晚清说起,在经历了太平天国、火烧圆明园、顾命八大臣之乱、同治皇帝暴毙等动荡之后,光绪中叶,政局进入一个相对稳定的时期,一直在幕后操劳的慈禧太后松了一口气。一天,她表情平静地接受百官朝贺,心想,要使这帮孙子真正服气,光凭高压不行,还要来点文的,让他们感觉老娘不光会杀人,还懂文化艺术。那是谁说来着?“艺术要为政治服务”,说得好啊!早就该这么办了!可是搞哪门子艺术呢?京戏尽管好听,可唱戏的都叫戏子,是下人的勾当。3G动漫很好看,可丫的也太难了!还是来点传统的吧!嗯!书画就不错!不仅显得高雅,而且可以换钱,乾隆爷手下那个刘罗锅都几万一平尺了,凭我的地位名气,怎么也不能低于他吧?行!就这么定了!不会画?那还不好办,请家教啊!
据《清宫遗闻》记载:“光绪中叶,慈禧太后忽怡情翰墨,学绘花卉,又学作擘窠大字,常书福寿字,以赐大臣等。思得一二代笔妇人,不可得,乃降旨各省督抚觅之”。四川督抚颇知嘉蕙画名,“驿送之京师,慈禧召试,大喜,置诸左右,朝夕不离”。
这里所说的嘉蕙,就是这两幅画的作者,姓缪,名嘉蕙,字素筠。1842年出生在云南昆明的一个书香门第。缪嘉蕙自幼喜爱书画,由于天赋过人,加上训练有素,勤奋好学,书画享誉一方,还通史书,会弹琴,曾被当地妇联授予“女红艺杰”的光荣称号。由于才艺出众,十五岁便觅得如意郎君,丈夫陈端不仅高富帅,而且儒雅博学,还是国家干部。结婚不久缪嘉蕙便随着丈夫到四川做官去了。可惜好景不长,陈瑞在缪嘉蕙怀孕之际便去世了,缪嘉蕙只得回到昆明娘家,靠卖画抚育幼子。后来为避战乱,再次迁往四川,投靠在西充做小官的哥哥。仍以卖画为生。

别看慈禧的水平一般,要求还挺高的,缪嘉蕙进京之后,通过多次笔试,层层选拔,最后由慈禧亲自进行面试。缪嘉蕙先画了一幅《布袋和尚》,没有得到认可,后以颐和园景观就地取材,画了一幅《秋韵深远》方被录取。
由于从小受到的教育和坎坷身世的磨练,缪嘉蕙对人情世故看得很透。入宫后,唯喏承上、和气对下,博得上至后妃、下至太监的一致好评,尊称她为“缪姑太”、“缪先生”。缪嘉蕙的主要工作就是教慈禧作画,无奈这位学生天资驽钝,一开始是不会的地方请缪先生指点两下,再后来是代画几笔,后来干脆全部请缪嘉惠给代劳了。慈禧的工作就是负责将这些署着自己名字的书画赏赐给那些宠臣亲宦们,然后洋洋得意地听取如潮的感叹和赞扬。慈禧的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作为回报,对缪嘉蕙也是礼遇有加:赏三品服色,每年支俸白银两千八百两,免其跪拜。后又升为三品“女官”,追加白银一万两,并赐“红翎”一顶。而缪嘉惠人极谨慎,谈吐得体,除了书画之外,绝不干涉其他宫内事务,得到慈禧的充分信任。动辄召其进入寝宫,两个寡妇坐在一起谈古论今,以解寂寥。缪嘉惠成了慈禧身边不可或缺的人物,陪慈禧散步、游乐、筵宴,如影随形,庚子事变逃难西安,她也陪慈禧一路西行,直到慈禧去世。有诗为证:
“馆名如意集群英,谁似丹邱鉴赏精?唯有滇南女清客,慈宁日召缪先生。”
“大雅斋中写折枝,丹青勾勒仿筌熙。江南供奉虽承旨,不及滇南女画师。”

缪素筠的花鸟画深受清初大画家恽南田、邹一桂的影响,又有自己的面目,笔墨清新、用笔细腻、设色典雅且形神毕肖,她还擅长书法,字迹秀拔刚健、超凡脱俗。然而,作为慈禧的代笔者,她的每幅作品均需遵从慈禧的授意,不能尽情挥洒自己的才情,只有那些落着她本人名字的画作,才是她发自内心的创作。
缪嘉蕙于48岁进宫,在皇宫中呆了19年,在慈禧去世后离开皇宫,在什刹海醇王府旁买了宅子居住。除继续画画写字外,她还授徒讲学,著名的民国才女凌叔华就曾经是其学生。出宫后的缪嘉蕙游兴大发,游三峡、登泰山,据说还在青岛崂山盘桓多日,收过女徒三人,画了27幅“造极而舒心”的作品。1918年,缪嘉蕙在北京去世,享年77岁。
为尊者讳的原因,缪嘉惠的作品在有清一代不得面市。辛亥革命后,她又成了“投清屈志”的“遗老遗少”遭到世人的冷贬,人们对她的作品了解不多。
然而,艺术的魅力就在于它能够穿越时空和阶级。徐悲鸿就曾在《申报》撰文为缪嘉惠打抱不平:“在近代画史上,缪女士无疑是一颗才华闪烁的明星,因种种历史缘故,将她一棍打死,以至人存名亡,既是天大的冤枉,亦是艺坛不应发生的悲哀。”

1941年,昆明为缪嘉蕙举办“缪素筠诞辰100周年纪念”活动,郭沫若作诗曰:苍天无情人有情,彩霞岂能埋荒井?休言女子非英物,艺满时空永葆名。
现代作家董桥曾有一篇文章《缪姑太的扇子》。通过他收藏的一把缪嘉蕙送给慈禧的玳瑁折扇,对缪嘉蕙进行了一番考证。不幸的是,考证的结果和他的想象相去甚远,原来缪嘉蕙的形象远不及她的画作那样美丽。和那些靠脸蛋吃青春饭的女星星是有本质区别的。
没有轰轰烈烈的爱恨情仇故事,没有介入尔虞我诈的宫廷阴谋。缪嘉蕙从一个普通的民间女子晋身为高级公务员,尽管身份变了,但她谨小慎微的生存状态没有变。在令人窒息的环境中,她用自己的方式保持着平和雅致的本色,用纤细的画笔,为那污秽的世界描上一缕春色。谁会知道在那清丽的笔触之后,隐藏着多少命运的辛酸、生存的痛苦与卑微的欢欣?
沧海桑田,转眼缪姑太离开这个世界快一百年了,她不知道,她那些赏赐给权臣亲宦的“御笔”现在依然是达官显贵追逐的对象。她更不知道,她原先不得已而为之的代笔造假勾当,如今花样翻新,已成燎原之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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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帝语丝·零札

文 / 杜 帝

12/8/2019 8:01:34 AM

在强大的计算机面前,人的能力几乎是挂一漏万

说句话,拍个图,或者敲几个字,网上马上可以查询,各种解释,各种资料,过去的博闻强记,从小的知识累积,在科技化的便捷面前,不堪一击。
无数人背唐诗宋词,绞尽脑汁,其实不必死记硬背,人类的知识海洋无穷无尽,皓首穷经也是沧海一粟,何不在键盘上轻轻一戳,大片的解答手到擒来,翻检挑选,轻轻松松,你完全可以把有限的精力投放到开发和创造上,充分发挥你的个性,别在枝枝蔓蔓的岔道和弯道上徘徊。
的确,在强大的计算机面前,人的能力几乎是挂一漏万。屏幕上,你走进辞海或百科全书,随时随地捡拾。

你不操她娘,他能叫你爹?

恶毒的、气势汹汹的执法者语言,让很多人瞠目结舌,什么意思?没有法制了?利用权利穷凶极恶才能给对方留下印象?社会和制度给你的一点权利,你非要发挥到极致?
这是一个派出所所长说的,他去一个酒店吃饭,酒店老板没过来敬酒,他竟然恼羞成怒,觉得被冷落了,于是气势汹汹说了上面一番话。
他说的有一定道理,但很血腥。各人社会分工不同,你把职业优势发挥到极致,恐怕就是这位派出所所长的话了。表现程度不同而已。
不说的就好?
但愿都说出来,我们一块会诊,批评批判,强力纠偏,也许社会还有点希望。

有钱

日本举办G20峰会刚结束,咱们的网民说,真是越有钱越会过。还有网民说咱们多大气,一掷千金云云。
我一下子想起我们的铁路宿舍,邻居二胖子在外打工挣了一些钱,大摆宴席,桌上是茅台酒。他还召集邻居到他家开会,捡破烂的老黑也来了,二胖子说一定带领大伙一路办大事。
二胖子也就是刚有了钱,以前穷的一塌糊涂。我们宿舍里有几家早就富裕了,家底厚实,可他们从不声张,很滋润地过日子。

遭罪的午休

我退休后才感到了极大的轻松,想起上班就有些出汗。
其实我上班并不远,走路20分钟,可是夏天到了单位,短袖衫几乎湿透,绝对的汗流浃背。
最草鸡的是中午,头昏沉沉的,眼皮涩的抬不动。可是办公室周围没有躺下睡一会的地方,楼层小会议室凳子早被捷足先登的同事占领,无奈只好趴在办公桌上,胳膊一会儿就麻了。而且办公室里说话的,趴在桌上打呼噜的,你本来就睡不着。
站起来到走廊上,一趟趟踱步,昏昏沉沉。
下午去采访或者带着摄像拍片子,眼睛困的睁不开,脑子一团浆糊。
有时装模作样在采访本上记录,对方说的什么根本就记不住。
我经常突发奇想,为什么咱不学学南方?中午回去歇着,或者单位安排小憩场所,不然,那种煎熬摧残,几个月就老了好几岁,真的,不夸张。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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岛城人物·青岛“首席记者”刘延珉

文 / 水儿

2017-01-24

初见刘延珉,是好友聚会,一群资深摄影人。他话很少,也不似座中诸君推杯换盏豪情四射。再见,居然如老友般没有寒暄,这位闻名业界的“首席记者”、新闻摄影大咖,侃侃而谈。
由于刘延珉即将赴美采访,我开门见山,希望他能从一个新闻媒体人的角度,谈谈今时来日的中美政治经济走向,还希望跳出他的职业听到另一种感性的声音……4个多小时,我几乎全程倾听,截然不同于最初的印象,截然不同于往日不作任何立场表露的新闻陈述,我身临其境感知触摸到了他20年新闻记者生涯的冰山一角。
第一次听到“首席记者”,我是完全没有概念的,甚至觉得,一个地方都市报的记者,怎么能一次次在国际国内重大事件中博一席采访之地,发出同主流媒体一样重磅的声音?数次南北极行旅、珍珠港75周年现场、天津港爆炸和日本福岛核泄漏现场、神舟飞天发射场……我多少读懂了“首席”的含金量。2004年他首次报道了大凉山贩卖儿童案,十年后再次深入追踪采访这些孩子,听到惊心动魄处,我的心灵被撞击得疼痛不已。尤其说到了冬日赤裸的山区女孩子抱着猪取暖,他的眼眶湿润了,我忍着即将掉落的眼泪,等着这个性情男人渐渐平复情绪。山高路远危险密布他不在乎,却数次为孩子们动容,这个高大的山东汉子有颗柔情的心。与“首席”的印象相比,这一刻的刘延珉,才真正在我心里丰满起来。
刘延珉有个小女儿,是在汶川地震中收养的孤儿。当年他既是奔波在第一线的新闻战士,又是一个普通的救援者,理性传递着大爱无疆,感性背起了这个幼小的身躯。如今,小女儿长大了,依偎在爸爸的身边,再也没有了心灵的颠沛和流离。
刘延珉曾在1981年参战立功授奖。我对那场发生在南疆的战争很好奇,但忍着,一个字都没有追问。我认识一些参战老兵,他们都不愿回忆或谈及当年如何爬出了死人堆,并且性情都有异于常人的暗沉。这一点在刘延珉身上完全寻不到,反倒成为他不平凡的意志和信念的源点。我不想把英雄、高尚、伟岸这样的光环堆积到刘延珉身上,他就在我眼前,儒雅、平和,一如兄长。我只是揪心,想象着他在天津港爆炸中,尤其是日本福岛核泄漏现场突破了生死防线,这样不要命的采访,又有几个人能做到?
刘延珉提及最多的,是一个新闻工作者的职业道德和一个记者的神圣使命。道德,使命,这恰恰是今天国人最容易失守的精神高地。不走近刘延珉,同样也不会知道,和平年代竟有这样不计生死奔波在路上的传奇记者。
虽然已经获得了无数的荣誉,好记者却不会停下脚步。曾经,我对殉难大洋的航海英雄郭川是有着常人的“埋怨”看法的——为了自己的梦想“舍弃”了所有爱他的人。接触了刘延珉,我似乎理解了——那份光荣和梦想,值得为之献身。
几天后,“首席”告诉我,他又要出发了……这次,我的思绪是复杂的,有揪心,也有祝福。我希望没有硝烟的战场,他能温和地行走,只是,这个世间,总是需要像刘延珉这样有担当的新闻工作者。
刘延珉,一路顺遂!

原載 《青岛财经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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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及游记:尼罗河畔的卡纳克神庙

文 / 落叶知秋

2018-05-22

二月九日清晨,我们团队大巴车沿着尼罗河向南行驶,去世界建筑艺术古城卢克索参观著名的卡纳克神庙。卢克索,位于埃及南部尼罗河东岸的古城,因埃及古都底比斯遗址在此而著称。当初这座底比斯古都曾是古埃及庙宇建筑、艺术文物的集中地,而今石雕群仍保留完好。1979年卢克索古城和附近的陵墓一起被登录为世界遗产,成为世界旅游胜地。
宽阔的尼罗河在阳光照射下波光粼粼,静静向北流去。岸边是椰子树,零散的小村庄,郁郁葱葱一望无际的甘蔗田。
古希腊历史学家希罗多德说过一句诗意的名言:“埃及是尼罗河的赠礼。”
尼罗河,埃及人生生世世相依为命的母亲河!在埃及人心目中她是培育世间万物的恩泽之河,生命长河。埃及国土面积100.145万平方公里,百分之九十处于沙漠地带,百分之十就是尼罗河两岸狭长的沃土平原。在过去的数千年尼罗河每年夏季都凶猛地泛滥,浩渺的洪水浸灌着两岸干旱的土地。洪水过后沉积的泥沙和大量的矿物质腐殖质在两岸形成狭长肥沃的黑土平原——这片蕴藏着生命寓言的河流养育了世世代代的埃及人和古老而璀璨的埃及文化。因此古埃及人把自己的国家称之为“凯麦特(黑土地)”。把这条长河的东岸看做是每天太阳升起的圣地,因而埃及人都选择东岸为居住之地。西岸是日落之处,世代国王法老们死后都葬于西岸陵墓群——这个风俗既表现了古人对太阳孕育生命的礼赞,也代表着人们对尼罗河的敬畏膜拜!
自南至北流贯埃及的尼罗河发源于非州东部的布隆迪高原。全长6670公里,是世界上最长的河流。它从非洲东部至北流经卢旺达、布隆迪、坦桑尼亚、肯尼亚、乌干达、扎伊尔、苏丹、埃塞俄比亚、埃及九个国家,最后汇入地中海。数千年来她以丰盈的乳汁滋养着这片干旱的热土,为埃及人培育着优质的小麦、大豆、蔬菜和棉花,还有甘甜的椰枣、西瓜、甘蔗、苹果、柑橘、葡萄、无花果、番石榴……
隔着大巴车窗向外看,路边农舍前呆坐着一些面容枯瘦衣衫褴褛肮脏的老人。路口上竟然还有一名穿长袍扛着步枪的中年男人坐在椰子树下抽烟。路上一辆辆小货车、毛驴车拉着满满的甘蔗在街上运行。车上的甘蔗捆扎的很结实,像一个个翠绿的大立方形,上面坐着三三两两的孩子向我们欢笑招手。
天近中午来到了尼罗河畔的卡纳克神庙。卡纳克神庙最初建于公元前1302年至公元前前1290年,古埃及第十九王朝西提国王时期和公元前1290年至公元前1224年拉美西斯二世执政时期。这个时期的中国尚处于刀耕火种结绳记事之原始社会,而埃及已有了自己的信仰、文字、绘画雕塑艺术以及认知天文地理的高超学识!当时执政者们认为唯有太阳神阿蒙是照耀人世间的光明之神,所以不惜以举国之力——包括本国的大批奴隶和战争俘虏修建了这座大柱厅神庙。后来又有五十多位法老对这座神庙进行了扩建,形成了集古埃及人信仰、建筑、绘画雕塑艺术之大成的庞大建筑群。
神庙大柱厅建筑面积五千多平方米。历经数千年时光磨砺当初的庙堂已荡然无存,只能从展厅内仿造的模型中欣赏其风貌。而今唯有这片傲然屹立的大柱厅成为神庙的人文骨魂。
两块巍峨高耸的巨石高墙相对,似乎是个顶天立地的天然石门。从石门中间走进去,迎面就是巨石分布的大柱厅。厅内不仅巨型石柱林立,还有石柱之上的石门石洞怪异堆建,如断崖林立,如危石欲坠,游人走在其间真有一种泰山压顶之惊惧!
大柱厅共有134根石柱,每根石柱22米高,直径4米,连底座是整块石头雕成。每根石柱底部有一米多高的底座,底座上雕刻花纹。石柱顶端有莲花、石鼓、圆拱形等柱冠,柱冠直径3.6米。有12根石柱的顶端以条石连接在一起,上面层叠着阁楼式的平顶建筑。大柱厅内的134根石柱排列的不是方阵,而是根据天文地理、尼罗河的水势泛滥周期所组合的疏密排序。每根石柱的下半部分都有精美的雕刻:日月星辰、河流、田地、人物、飞禽走兽等。这些雕刻汇集了当时古埃及人的生活状况——人物多是赤裸着上身的男子:有的在田间荷锄劳作,有的正在河流之中划船捕鱼,有的手持弓箭正在狩猎……那些禽鸟兽类也栩栩如生,与正在劳作的人们交融在一起成一幅幅生态写实画卷:天空中鸟儿飞翔,女人们头顶瓦罐汲水,男人们在为获取食物拼搏。画面中还有羊群、狮子、鳄鱼、狗;狮子、鳄鱼的嘴很大,牙齿尖利,极尽凶猛之相。
大柱厅后面是一片开阔之地。周围有椰子树,断裂的石墙,拾级而上的残缺石碑,巨石堆彻的怪物。断壁的甬道上有一座方尖碑,上面有残缺的图案。 两边残缺的石墙前面各有一排巨大的雕花石柱,石柱前面匍匐着一排狮身羊面像。导游说古埃及人崇拜狮子,因为狮子是驰骋非洲荒原上的百兽之王,是至高无上的权力和威严的象征!
当年建大柱厅的拉美西斯二世巨大的雕像坐在雕花精美的石座上。他王后的雕像纤细矮小——这不和谐的比例昭示着那个统治王朝绝对的男尊女卑,即使贵为王室夫妻。
正午炽热的阳光照射着大柱厅,柱冠上的各种雕花熠熠闪光。有人指着一石柱大喊:“看,尼罗河惨案电影上的莲花石柱!”果然那根大石柱顶冠上有一朵石雕莲花,上面似乎站着一个身穿绿色长裙,集爱恨情仇于一身的年轻女子在疯狂地大喊大叫!金钱的贪婪欲望使她铤而走险去杀人,案发后绝望地杀了爱人又饮弹自杀。这部由英国侦探推理小说之女王阿加莎.克里斯蒂编著的,以大柱厅神庙为场景,在命名为“卡纳克号”游艇上拍摄的《尼罗河上的惨案》电影以其对人性犯罪的深入剖析,扑朔迷离血案迭出的惊险情节,演员们精湛的表演一时轰动世界观众!该片不仅使尼罗河卡纳克大柱厅神庙成为世界著名旅游景点,也使各大影院的票房收入,男主角比利时大侦探波洛的扮演者彼得·乌斯蒂诺夫,上影配音大师邱岳峰、毕克……瞬间成为连环杀手夺冠影坛!
走出大柱厅想到最后一个问题——那些巨石、大石柱每块有数十吨重,数百吨重,在刀耕火种劳动力低下的三千多年以前是怎么运到这里的?埃及导游“老虎”说:“埃及最南部的阿斯旺省是古埃及边境的兵营驻地,也是对苏丹、埃塞俄比亚商贸的集散地。那里有天然原始的石山丘陵,盛产坚固优质的花岗岩石。古埃及金字塔的很多石材、一些著名石碑多取于阿斯旺地区。古埃及人的智慧很了不起,善于利用天时地利超出了后人的想象,而这所有的创举源于这条伟大的母亲河。以前尼罗河几乎每年都泛滥,地处尼罗河上游的阿斯旺盛产石头,他们就是利用尼罗河水泛滥时从阿斯旺向下游运送了这些大石头的。洪水过后很多长条巨石陷在沿途河滩中,全靠人力清理出来再加工雕塑,花费了几十年时间终于建成了这座大柱厅。这座卡纳克大柱厅神庙是仅次于胡夫金字塔的工程!”
了不起的古埃及人!
明白了埃及这座最壮观的卡纳克神庙大柱厅为何建在了尼罗河之畔的卢克索——母亲河不仅养育了这里世世代代的子民,也养育了属于自己和世界的民族文化!


2018.3.3济南

原載 弘川传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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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青岛,海货是一种集体“信仰”

文 / 阿占

12/7/2019 4:05:09 PM

对。海货!
伴随着此语一出,青岛土著的码头江湖气扑面而来。
“海鲜”是南方叫法,名词副词拼在一处,化了妆一样,无非想借新鲜卖个好价钱。这在大咧爽利的青岛人看来就是矫情,“新鲜海货”,他们宁可这样形容。
海货,那么随意,那么亲切,好像在呼唤熟人的名字。

1

在每一张青岛人家的餐桌上,两天不见海货属于奇怪的事情。
通常是这样:
青岛土著像猫科动物一样在家门口溜达。熟悉的气味让他们安心。他们卸下盔甲,使用最闲散的步态,最自若的神情,巡视着意识流里的疆土。
尤其在黄昏,左手散啤右手海货,走在回家的斜坡上,行于锐角的伏笔里,他们必会遇上翻版的自己——楼上老王、前楼大张、老婆跳广场舞的闺蜜的老公。彼此手上都有着相同的装备,也可以说是青岛幸福生活的标配。
这个时候,他们与他们,会像对暗号那样,抛出万变不离其宗的一问一答。
“哈杯?”
“哈杯。”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哈杯”与“海货”,这一对儿,一样活泛,一样杀口,一样鲜艳,又一样低微,一样朴素。

2

各种海货被青岛人赋予了更口语化的称谓,草根原创,有些是直接使用了渔民的称谓,有些则是地域方言所致。
比如,章鱼叫八带,牙鲆叫牙片,木叶鲽叫鼓眼,孔鳐叫老板鱼,黄鲫叫黄尖子,虎鱼叫逛鱼,许氏平叫黑头,黑鲷叫黑加吉,一种鳕鱼则叫大头腥……
这些入乡随俗的名字,像一个个居住密码——是本地人还是外地人,在青岛呆的年头多少,都能从中听出虚实。
有时候,外地人会觉得这样的称谓实在任性,有时候,又想探知称谓来源的秘密。他们笑着把蛤蜊读成“ga la”,一是想以此作为密码输入,洞开一座城市的风俗人情。二是从这种滑稽的发音中获得了心理暗示,暗示着自己对于陌生的触摸已然开启。

3

每座城市的日常状态和生活气质都体现在最普通的食物上。
法国19世纪的美食家萨瓦兰,在《厨房里的哲学家》开篇,写下了20条关于食物的格言,最著名的那句便是:告诉我你吃什么,我就能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
在青岛,那些临街的馆子里,统一或不统一的容器里盛着贝类、鱼类、虾与螃蟹,阵仗排开,一直排到馆子门口的马路牙儿上,像一本打开的海货手稿图,像一个海滨生活的目录。
整个夏天,馆子老板都喜欢坐在门口的遮阳伞下看食客往来,偶尔招呼几声。多数时间里守一副简易茶具,喝着崂山绿,时间在里面泡乏了,他就再沏一杯新的。
年轻的伙计,通常是两个人一起,拎着大塑料桶,去不远处的海岸边打来海水,倒入简易的喷氧池里,那里面的海货是为追求“硬菜”的食客准备的。
高档酒楼则把生猛海货养在透明的玻璃池里,甚或把大堂设计成水族馆规模,任鱼虾王八蟹上下游动,外地人看了,总是各种拍,然后刷屏微信朋友圈,收获秒赞和手动赞——尽管连吃两天,某些外地肠胃就消受不起了。
青岛的啤酒屋出现于上世纪90年代,如今已有上千家,蛰伏于城市的犄角旮旯。啤酒屋门口摆着不锈钢啤酒桶,在旁人看来实在简陋,在酒客的眼里却是盛满了流金的液体。
不少青岛人喜欢在啤酒屋请客。有时桌上摆了满满的螃蟹、大虾、扇贝,最后结账时也不过两三百元。来此饕餮的不分高低贵贱。
有些大老板也喜欢带上尊贵的客人一起投进青岛特色,染一染心情。与高档酒楼的拘泥、装范儿相比,这里太欢乐也太糙野了。啤酒屋的人生更像人生本身,不必标榜格调,不必使用任何潜台词。

4

关于海货什么季节最肥,资深老饕联动船老大、苍蝇馆老板娘和啤酒屋厨爷给出了一个公道的说法:
一至三月的八带。
二至三月的海虹。
三至四月的香螺和泥蚂。
三至五月的虎头蟹。
四月下旬至五月的鲅鱼。
四月的带子,也叫超级大海虹。
四月至六月的虾虎和扇贝。
五月的蛤蜊。
六月至八月的黄花鱼。
七月初至十月底的鱿鱼。
八月至九月的虾。
九月的带鱼。
九月至十一月的梭子蟹。
十二月至来年三月的野生海蛎子。
有时候,食风俗就像一个城市的血型——血型能间接管辖性格、气质和缘分,食风俗亦折射历史学、社会学、经济学、美学等等。

5

海边的食物,原始简单甚至粗暴,与城市构成密切相关。
青岛从平白渔村而来,历史上无官宦无骚人墨客,无匪帮无海盗无狼子野心。祖辈们出海耕田,收山补网,日日月月年年,海货活蹦乱跳地入锅,不需要手段更不需要调料。
清蒸和水煮是食物所能得到的最高礼遇,可以提升一顿饭的境界——化腐朽为神奇,为平淡无奇的进餐制造奢华和高潮。
青岛的海货一直在如此礼遇中标榜着程序上的仪式化和用料上的简约主义。
一道海水煮海鱼,选六条不同种类的鱼,每条尺长,剖肚去肠,海水清洗,用海水文火慢炖,不加任何料,直到炖出奶白的汤,上面星星点点飘着鱼油花。
还有一道虾蒸饭,是将淘洗干净的大米放入瓦质瓮煲里蒸个六七成熟,再把米饭表层铺满海捕虾,蒸至熟透为止。打开煲盖,但见白米饭上躺着数只油亮通红的虾,被虾油滋润过的米粒圆润晶亮,粮食的香糯与虾肉的柔韧正相互叫着劲儿。

6

海货是个大部头,依据个体的生活经验,又被细分成无数章节,演绎出人与食物的美好关系。就在这岛上,海货是一种整体的信仰,是这一方人自觉甘愿成为海的臣民的物证。
又或者,海货早已成为青岛人表达情感、启发趣味、延续文化的介质,不在青岛的日子,想家,其实是想念海货的味道,尘封、私藏,闪闪发光。
不管离开这里多久,无尽的滋味每每在舌尖萦绕,百转千回,鲜活如昔,无法淡去。这一种味觉的固执,比永久还久。


《鱼冻里的幸福质感》 / 阿占 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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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音诗三首

诗/王音

12/7/2019 3:48:38 PM

王音的墓志铭

在葬礼上
一个女孩伏我肩上哭的好投入
她父亲昨天死了
昨天为了她
我去看过她父亲
她父亲咽气前
拉着她的手
说:“时间将治愈一切创伤,甚至包括那些不协和
和弦留下的伤口”
【好像始终没有她母亲的影子
梦醒了
我记住了这句话
同时我也记起了这句话
这句话
最早是出自那个老顽固
勋伯格
的口中

2012.4.28

其实萨拉班德是一个悲伤的名字

我这样说不是说
萨拉班德不动听
我这样说是因为
萨拉班德太动听
了,正因为太动听了
所以萨拉班德令我听得很悲伤很悲伤的
所以一想起过去的
她们,我就脱口而
叫,萨拉班德【Saraband】

2013.3.9

黎明前,昏黄是一种希望

是亮,换了后
确实亮
但亮的
太白
白的像医院病床上的
床单,白的更像一首冷爵士
不要这么
白,这么亮
即便我的眼些许昏花
即便那个灯泡上有点灰尘有点油烟甚至有那么
点苍蝇屎或蚊子血
我依旧还要换回
那个灯泡
不为别的

只为在黑夜中的那片温暖
的光亮

2012.3.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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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嘉川:桃酥记忆

文 / 韩嘉川

2017-08-24 08:39:58

一旦品出那点心的滋味同我的姨妈给我吃过的点心的滋味一样,她住过的那幢面临大街的灰楼便像舞台布景一样呈现在我的眼前……
——普鲁斯特《追忆似水年华》

在中国,相传东晋时期一位大将军,因士兵血战沙场屡建战功,甚为感动,即令烘制民间喜爱的美味糕饼,送往前线犒劳将士,以表“点点心意”。是否“点心”的叫法从那时开始沿用,不可考,而点心在我们的生活中,曾经占有很重要的位置,却是毋庸置疑的,而像普鲁斯特的“小玛德兰点心”那样,也会唤醒沉埋已久的记忆。
严格意义上讲,我自幼所接触的点心,大都是西式的烘培糕点,譬如蛋糕、桃酥之类。这种散发着诱人气味儿的糕点,在我成长的年月普通家庭是做不出来的。记忆中,所生活的这座城市里,有两个地方会发出诱人的气味儿,一个是东光路的台东糕点厂,再一个是辽宁路的植物油厂。
正长身体的时候,每月27斤的粮食定量不够吃,即便玉米面窝头、地瓜面饼子当家做主食,也还要额外添加粮食补充不足。到郊外的黑市买了玉米和地瓜干回来,还要到太平镇的磨坊加工成玉米面或地瓜面才能做成主食。然而,地瓜面吃多了会产生胃酸,烧心。海西人有办法将地瓜面做成煎饼,吃了就不烧心了。崂山大院在台东一路和延安路夹角的沟洼地里,由一片不规则的棚厦房组成,里面家家是加工煎饼的好手。背了十几斤地瓜面沿着曲折的巷道潜入沟内,敲开破旧的木板门,穿斜襟衣褂头发蓬乱的妇女迎进去。斤斤两两地收下,议定了加工费与取货时间,怀着期待走出曲巷,迎面便是台东糕点厂,点心的香甜气味儿弥散在空气中,令空荡荡的胃囊分泌一种眼睛发绿的汁液,所谓咽下口水,大概指的就是这种东西。
青岛是一座移民城市,人口大都来自周边农村。在建市五十多年的时候,涌入了大批难民,他们没有资本也没有技能,只能栖身于城市的边边角角,譬如挪庄、仲家洼等地儿,崂山大院便是其中一处。海西指的是胶州湾以西,泛指日照、沂南、莒县等地。患不均的斗争激烈,山多地薄的地方却出了不少“地主”,本就没有多少家当的人们便弃家逃亡。
崂山大院的海西人把收下的地瓜面用水浸泡一天一夜,然后将面浆装在布袋子里压上大石头将水滤掉,滤出的水红且黑,胃酸大约就是来自那种的物质。然后将面糊糊在烧热的平底鏊子上抹一层,随着热度生成一层薄薄的锅巴,沿着周边揭起来,一张煎饼就成了。热煎饼软软的很香,不亚于旁边糕点厂的点心。鏊子下面须是柴草燃烧的火,软软的火苗儿才不糊;煎饼须要趁热折叠成长方形,不然稍一凉就变脆,一掰就碎成渣了。
点心不能当饭吃,而煎饼必须用来做主食。凉下来的煎饼又脆又硬,吃一张叠起来的煎饼,会累得颌骨痛,若用水泡便是一碗碎渣,全无了类糕点的风范。这种食物海西人的经典吃法是煎饼卷大葱,再卷进热鸡蛋,那就是美餐了。说到这样的情节时,楼下开茶炉的光头眼睛里透出陶醉的神采。他是海西人,咬肌特别发达,且向里长的牙齿坚韧整齐非常好。
点心点心,点点心意而已。夏天到海边游泳,往回走时饥饿风暴一样袭来,令四肢疲软乏力。小伙伴们翻遍了身上的每一个角落,凑起九分钱一两粮票,到第一体育场旁边的商店买一两粮票的枇杷梗,然后蹲在地上,清点多少根,且比照着长短平均分配。常常因为分配不均一路争吵不休,令穿过中山公园回家的山道弥漫着枇杷梗的余味与争论的气息,也是我少年时代的滋味儿。
那种枇杷梗也是地瓜面做成的,五毛四分钱六两粮票一斤。那时的换算方式,论重量是十市两,而北方粮票到两不再拆分,只能按一两粮票做最小的单位,一斤最多分作六份。
至于植物油厂的气味儿,则是与精神生活有关。看电影在我成长期是一种莫大的精神享受。母亲给我五分钱,让我到楼下的菜市场买菜,走过遵义剧院的时候,看到正上演《51号兵站》,便不知不觉排到了队伍中。等看完了电影从影院的黑暗一下子回到阳光下时,才恍然想起买菜的事,那时母亲早已怒火中烧了……阿尔巴尼亚电影《宁死不屈》虽然是黑白片,但影片中的异国情调,漂亮的女主角特写,年轻人的口哨,甚至高领毛衣与西装,女孩儿脚上的高跟小马靴等等,令青春期的少年领略到了什么是帅气与浪漫。尤其欧洲城市那种马牙石街道,与所生活的城市某个地方特别相似,某种暗示一样陡升了一种情怀在心间。于是,追着跑片的摩托车,在十几家电影院之间穿梭买退票看电影,成为那时少年中的风潮。每次都要路过植物油厂,榨油的馨香便与美好的向往一起融入了生命,成为记忆的底色。

在南方的一个早晨,当地朋友高声问我,吃过点心了吗?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早餐,将他的话翻译过来是:吃过早餐了吗?领略过广州“早茶”者,知道其品种的繁复程度,不是一般的丰富了得。而在长三角的江浙一带将早餐称之为“点心”是有根据的。
在我成长的经历中,很难将小笼包、水煎包、烧卖、馄饨之类的食品与点心联系起来,总觉得那属于中国式的快餐。譬如上海的点心,其实就是城市中流行的“小吃”。像生煎、小笼、条头糕、青团、葱油拌面等数不胜数的繁多品种;被老上海称道的老字号王家沙老店的八宝饭、蟹粉汤圆、蟹粉小笼、蟹壳黄、蟹粉汤包等等。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在上海淮海路一家饭店吃过一次葱油拌面,仅仅几棵香葱在油中熬香的味道却令人难忘。而那时上海人是用泡饭做早餐的。女孩子午夜下班回家时,要在楼下的馄饨铺子里要一客馄饨,偌大的汤碗里仅仅一只馄饨,就其量与时间,可称得上是真正的“点心”了。
南方的点心有干点、水点、糖食之分。上面说的这些食品,属于“水点”类,大都源自“嘉湖细点”。据周作人认为,“嘉湖细点”源于嘉湖地区官绅富豪的奢侈生活。嘉湖地区处于太湖南部,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使其农耕经济比较发达。嘉兴桐乡石门罗家角遗址出土的7000多年前的稻谷,吴兴钱三漾遗址出土的4700多年前的丝线、丝绳,说明嘉湖地区的农耕经济在新石器时期已经形成。唐代中期,蚕桑业令这个地区有“日出万匹,衣被天下”之说。
农桑的发展带动了其他行业,史料记载,自明代,漆器、制麻、铸铁、榨油、砖瓦、铜锡器及竹木制品等在嘉兴己经形成生产规模,并汇集于市镇。 湖州的蚕桑业促使了丝绸业的兴旺,并形成了一个以湖州为中心的雕版印书业、贩书业,湖笔制造、制镜等行业。与其按历史学家的说法,明代有了资本主义萌芽,不如说市场经济的雏形令农耕经济走向富裕。地区的富足成就了富豪士绅、达官显贵,他们衣必锦罗、住必华府、行必车舆。体现在饮食上便是食物的精细化,注重色香味形。所谓“酒至酣时的佐酒之食,茶到兴时的品茗之点”,“触动味蕾的鲜美之食、调动雅兴的精美之点”的点心便产生了,也是奢靡生活的写照。随着商贾四方行走以点心为礼物,不仅将地方特产带向其他地区,更使“嘉湖细点”声名远播。
周作人先生在《南北的点心》一文中认为“北方的点心是常食的性质,南方的则是闲食。我们只看北京人家做饺子馄饨面总是十分茁实,馅决不考究,面用芝麻酱拌,最好也只是炸酱;馒头全是实心。本来是代饭用的,只要吃饱就好,所以并不求精。”而“因为南方的点心是闲食,做法也是趋于精细鲜美,不取茁实一路的。”
据可考据的例子,南宋时期由于政治中心由北南移至临安,也就是现在的杭州,将北方的馒头、面条、饺子、烧卖、糕点等面食带到了南方。在《梦梁录》和《武林旧事》中所描述的南宋经济文化、市民生活中,临安小吃、点心不下百余种。北方的面食个头较大,制作粗糙,是北方人生活中的“常食”,对于嘉湖一带的“闲食”口味就有些不合时宜。精明的南方人将北方“常食”加以改造,变成了悠闲生活的小吃,成为了“闲食”。拳头大的包子变成鸽蛋大的小笼包,锅盖一样的面饼变成了巴掌大的酥饼,烧卖由糯米馅变成纯肉的,大个蒸饺经平底锅加油一煎成了外脆内嫩的锅贴,面条也不再“茁实”,鳝丝、虾仁、鱼片等食料的入面,调动着人们的食欲和多样性需求。
有一个细节颇耐人寻味,在改造成“闲食”过程中,原料处理上十分精细,如在点心中用量较大的豆沙,煮得稀烂不说,还须用纱布将豆衣滤尽,称之为“洗沙”。而这种精细精神让点心有了质的飞跃,于是精細致极、味美致极、考究致极的“嘉湖细点”品质出现了。而相比较北方煎饼,海西人的制作过程不可谓不精细,由于生活环境与嘉湖地区的富庶相反,物产的贫瘠使人们长期与大自然的磨合中,生存的需要令他们将土地上的农作物尽可能用以裹腹,除了粮食之外的副产品,譬如晒干了的地瓜蔓、麦粒皮等等,都用自战国时便产生的石磨磨成粉,再用水浸泡,滤掉其中吃了不舒服的成分,做成煎饼之后,为了节省柴草不再加热,而且为了便于保存,便放在缸里发酵制作成酸煎饼,吃下不仅不坏肚子,而且强身健体。这种精工细作的经验,没有几千年的经验积累与演变,何以成为果腹的“常食”?
上世纪八十年代,我在杭州的巷子里,看到村姑模样的女孩儿在细雨中做春饼,她在直径一尺左右的平底锅上将面糊摊成薄饼,加了甜酱和香葱灵巧地一卷,5分钱一张。当时感慨,这不就是小型的煎饼吗?真是“橘生淮南”了。现在沂蒙山地区的煎饼,也已做成径不盈尺的“点心”流行了,其原料也早已不是地瓜蔓麦粒皮了。
以南方点心的标准,烘培作坊的西式糕点当属于“干点”,在我成长的年月里,也曾是亲朋好友间人情往还的礼物。年节时客来人往的点心大都舍不得吃,再转送他人,转的次数多了,包装纸被油渍浸透了。邻居男人厚着脸皮到百货公司糕点柜台要两张包装纸,回来重新包一下再送出去。至于里面的糕点是否发硬变质全不去理会,糕点在多重循环的形式中,已经成为一种象征。
在交通不便的时候,北方农村更是难以见到西式糕点。而农村讲究实惠,年节亲戚间的礼物,大都是割一爿猪肉和几个硕大的馒头,塞满偌大的圆斗,上面罩一块红布,看上去喜气而厚重。靠海的乡村还要有两条黄花鱼或加吉鱼,取“吉庆有余”的寓意。收礼的人家不能全留下,需要用大致等价的食物置换一下,因其中还包括留客吃饭,也可以切下一点肉或留下两个馒头,而将大部分退回去。在海边人家也常年见不到鱼虾的年月,人们用木头雕刻一条鱼,请客的时候端到桌上做样子,留住“吉庆有余”的民间愿求。木刻的鱼也不是家家有,而是一家有其他相互借用。

父亲的朋友老姬家以前是开点心铺子的,也叫点心坊(小时候总理解成点心房,以为是做点心的房子)。是既有铺面在繁华的台东三路上,又有烘培作坊雇佣工人生产的那种。他家离我家隔着大约五六条街,那时尽管是砂石路,但鼓形的路面干净平整,路边有正方形石头铺的落水道,也称为阳沟,隔不远就有一个雨水箅子。跨过浅浅的阳沟,踏上碎石人行道,抬头便见到街角上他家的门了。当然是便门,正门在历城路左边整幢建筑的正中间,门楣上有雕花造型,没有重大事情不逢年节是不开的。那是一幢传统的四合院式上下两层楼房,院落中间有一道铁艺楼梯。那天我攀着楼梯上去,迎面一位妇女问我找谁?我说找姓姬的。她说这个楼上都姓姬,你找哪一个……
父亲那几天与老姬一起在他家天台上修花房。吃饭的时候老姬的父亲作陪,那是一个鹤颜白须面溢慈祥的老人,在坐北朝南的房间里摆了圆形的八仙桌,桌面上精致的小盘子里装了各种小点心,不仅花式好看且味道入心的美,给人一种无限温馨的畅想……
风声紧张那年,晚上满街都是到处奔走的人,一个农村老头突然闯进我家,进门后摘下帽子撕掉胡须,才认出是乔妆打扮的老姬。那时他家那座小楼里的人全被遣返到了农村,他父亲那位鹤颜白须的老人没经受住打击去世了,他是来与我父亲商量如何回东北农场的行程的。老姬的父亲是资本家,作为长子,他“当然”地继承了资本家的成分,加上他毕业于南京国立中央大学,便又“当然”地成为右派,他与我父亲是在东北被改造的难友,一起逃回了家,风声紧了他们又商量一起逃回北大荒。
在父亲的行囊里,母亲装进了几包饼干,临走的时候父亲趁母亲不注意掏出来放在家里的橱子上。八月末九月初正是秋老虎肆虐的时节,汗水溻透了身上的衣衫,而父亲的行囊里却装了沉重的皮大衣和皮帽子,令人想到了漫天冰雪与睁着绿眼睛的豺狼……

刚参加工作的时候干搬运工,早晨七点半就要出车,顾不得在家吃早饭,途中买二两桃酥在茶缸里,到厂子里的茶炉上用开水泡了吃。一位工友看到了说,你用滚烫的开水就烫死了……噢,桃酥还能烫死了?
传统的南方点心中,“酥”类点心是不能用水泡的,虽然用油制作的,但特点是一层层的酥皮,而桃酥不然,看上去是完整的,但是遇水便可融化成粥状。所谓的“烫死”,是说凝固了再也化不开了。北方的早餐多是油条馅饼火烧(大饼)加甜沫、豆浆、稀饭之类。甜沫是小米面粥的一种,由葱花盐胡椒面爆锅,加花生米、红豆、粉条、青菜、豆腐泡等等。桃酥经开水融化像粥一样,只不过是甜的而已,因此在家庭早餐中是比较受欢迎的一种替代品,尤其还有便于保存,食用方便的特点。
在大学不公开招生,只收各级党委推荐“工农兵学员”的年月,工厂里的年轻人大都希望学一门技术或手艺,旧的师徒传艺风气暗起,“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出自《鸣沙石室佚书•太公家教》中的“弟子事师,敬同于父”,是说将师傅尊崇于父亲一样。年节要送礼以示孝敬,那时的“礼”也不外乎点心烟酒之类。而且“习其道也,学其言语”,不仅要给师傅打水打饭洗衣等等,更要摸透师傅的言行习惯。不少女徒弟与师傅在这种半公开的交道中日久生情,继而耳鬓厮磨成了师傅的老婆,也有“婚外情”的。毕竟感情的“礼”相比用21块钱的学徒工资去买点心烟酒之类的要便宜得多,至少相对简单容易“出手”。
干搬运工整天与汽车打交道,我也希望能成为一名司机或汽车修理工。有那种要求,年节时给相关领导送两包桃酥蛋糕的也属于正常。由于需求逐渐广泛,那种过于大众的点心感化力度也渐渐失效了,再升级到名贵烟酒茶或者更高级的礼品,毕竟工资有限,力不能及了。记住了勤能补拙的信条,拼命做好工作,早来晚走把汽车的每个环节打理好,譬如冬天晚上要给汽车放水,以免冻坏气缸,早晨则要加热水才能启动;那时没有加油站,汽油要到石油公司买回来放在仓库里,每天早晨给汽车加油,由皮管子用虹吸原理吸入油箱,须先用嘴吸一口,往往吸了满嘴汽油;抢运煤炭,65吨一个火车皮,早晨4点钟出发,到中午全部运回来,累的浑身一点劲都没有,更没有胃口吃饭,到厂门口的杂货铺打二两白干酒在白瓷碗里,一仰脖喝下去,找地方扑倒便睡,直到黄昏等等——最后领导还是安排了自己的儿子……想想尽管百无一用是书生,最后还是要信守“读书改变命运”这一条,因为读书不用送礼。
厂里要分房子,木工老姜处于可分配的边缘,有人说还不快去送送礼。他说送什么?提着两斤桃酥两斤蛋糕到领导家里去,人家待见还好,不待见扔出来还不如不去送。然而对于房子的迫切需要,逼他想出了自己特有的办法。 厂长常常从厂子边角的楼梯下来,到车间里看生产情况,木工房恰好在楼梯旁。一天他截住厂长说有事说,并让其他工友都出去,厂长不明就里跟他进了木工房,老姜从工具箱里摸出一把锋利的斧子,砰的一下砍在木工案子上,问厂长:这次分房我有没有希望?据后来老姜说,厂长笑了说让分房小组定吧……厂长没批评你吗?有人问。那还少了,老姜红着脸回答。根据老姜的分值,给了他一间别人倒出来的房子,他很满意。张榜公布的那天,他说要给厂长送两斤桃酥去……

说不清从什么时候“点心”渐去渐远,似乎退出了我们的生活,至少不再是重要角色了。贪污受贿一直被老百姓所诟病,而一旦权力在握,有所求者总是少不了。从某些具体事例而言,也属于等价交换,尤其进入市场经济时代,没有了分配制度,也就没有什么“应该”了,相反送礼办事成为“应该”了,将手里的权力在“潜规则”中寻租一个好价钱(回报)也成为“应该”的了。于是,“礼”的值在不断攀升中,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岂是两斤桃酥所能了得?
桃酥是一种酥脆的点心,不小心就会碰碎了。干搬运工曾搬运过一种煤渣压制的砖,不能摔,一摔就碎,于是大家就说这砖像桃酥,是“桃酥砖”,而桃酥也没那么易碎。后来有了“豆腐渣工程”的说法,比桃酥更易碎,看来当时还真有点辱没了桃酥的名声。
不再吃桃酥也久矣。在香港参加会议,中间有茶歇,其中精致的点心真正体现了“点心”的含义,其间也难以见到桃酥那类糕点。可见桃酥还是属于大众家庭生活中的点心。前时见到生活林的老总,他现在的厂子就是过去的台东糕点厂,依然还在生产桃酥和月饼之类的烘培糕点,于是联想起过往岁月里桃酥的意义。
桃酥在不太远的岁月曾被借代为酥脆不结实的意思,那么“桃酥记忆”是否也是不结实的呢?

韩嘉川,青岛人。1981年开始发表作品。著有散文诗集《海角,亮起了渔灯》《水手酒吧》《蓝色回响》等;散文集《阳光海岸》《饥饿的海》《鸟窝里的蛇》等;小说《天井》《嘎杂》《迟到的救赎》等,纪实文学《热血》等多部及电视作品多种。作品被百余种选本选载,并被介绍到国外。曾任青岛市文学创作研究院副院长、《青岛文学》副主编。现为国家一级作家、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诗学会理事、中外散文诗学会副主席、中国散文诗作家协会副主席、青岛市作家协会副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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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伦·多布金斯博士

文 / 毕拙

12/7/2019 3:15:59 PM


UCSD校园

我在美国加利福尼亚大学圣地亚哥分校(英文名the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San Diego,简称UCSD)心理系做访问学者时的导师叫卡伦·多布金斯,按照尊称应叫她卡伦·多布金斯博士,或多布金斯博士。但美国人在称呼上很随意,互相之间,除了在正式的场合或官方场合,平时都是直呼其名。入乡随俗,我也就像其他人一样,喊她卡伦。
卡伦瘦高体形,高有一米七五到一米八之间。按女性来说,算是很高的个子了,以致我这个一米七身高的男士和她站在一起照相,都有点不好意思。
到美国留学或访学,曾有句玩笑话,说有“几怕”,其中之一是碰到女导师。 这当然是戏谑之语,不过我起初与美方联系的时候,前面联系了几个大学和几位教授(都是男的),种种的不合适,没有成功。到了卡伦这回,通过skype第一次通话(这次通话,被称为面试。如美方教授认为合适,即通过学校向中国学者发出邀请函),发现此人非常直爽,上来就说:“到美国来访学,要花不少钱。圣地亚哥这个地方,各方面消费都高……”
既是想到美国学习和研究一段,那经济上肯定是准备好的。所以我立刻回答:“经济方面没有问题。”
她接下来又问我对她的哪方面知识背景和研究感兴趣。我回答她:“我对您开展的关于正念冥想的研究和教学有兴趣。“
就这样聊了短短几句话,她就对我说,很抱歉我们就谈到这吧,我还要照顾孩子。最后她又加上一句,你的英语不错。当然西方人客气,善于恭维人,她用的是great这个词。直译过来是说你的英语很棒。我自己的翻译还是谦虚一点好,哈哈,做人要低调。
卡伦在纽约出生和长大,取得神经科学方面的博士学位后,来到加利福尼亚大学圣地亚哥分校(UCSD)心理系任教和研究至今。她同时也是该系大脑、感觉和行为实验室主任。
她热爱中国和中国文化,曾应邀到我国清华大学等高校演讲和办过培训班,目前与香港大学等国内高校有研究方面的合作。
在认识我之前,她没有来过青岛。我2017年短期到UCSD学习研究,回国后就找机会,想请她来青岛讲学,顺便游览一下青岛。这个想法得到我的朋友、青岛城阳琪祥心理培训学校校长袁成久先生的大力支持,促成了在2018年3月,卡伦来到青岛,为几十位对心理学、对正念冥想感兴趣的朋友们开办了“清晰的本质正念培训班“。
”清晰的本质“这门课程是卡伦创立的,置根于正念疗法、积极心理学和认知心理学、佛学以及神经科学,有鲜明的特色。她的讲授,体现出她个人的风格,使学员印象深刻。
讲课之余,我带领她游览了崂山。进到明霞洞内,我给她讲了古时道人看中此处远离市廛,人迹罕至,又景色极美,便于此洞中静修。她很理解,并特意在洞外盘腿而坐,照相留念。后来,我了解到她是犹太人。犹太人本就重视精神及思考,所以对于静修自有深入的理解。
由于学习中国文化,与中国学生和学者交往,卡伦对中国人的礼节也效法,2017、2018年我两次到她实验室学习和研究,她都在我到后第二天,请我吃饭表达“接风“之意。去年还在她家开了一次party,欢迎我的到来。
说到美国人开party,有一个特色。就是主人其实只出地方,以及部分饮料。客人每人带一份食物来。到时堆到桌子上,大家自由选择,各取所爱来品尝。 其间大家自由组合,三人一伙,两人一堆,边吃喝边交谈。和这个谈几句,与那个聊一会儿,气氛轻松随意。一般晚上七点左右开始,一个多小时以后,就可以自由离开了,最晚也就是九点结束。结束时,每人要带走自己的餐具和食物(吃剩的)。这一点很好,省了主人收拾。
卡伦的家在海边的一处高地上,面对大海,是一幢别墅,上下四层。站在阳台上,远眺夕阳下的拉霍亚(UCSD所处的这一带,叫拉霍亚,英文La Jolla,是圣地亚哥的一个区)海边风光,风景极佳。海风拂面,既是惬意,又使人联想到青岛的海,兴起乡愁之感。
大家都知道,老外重视个人隐私,不能问朋友婚姻、收入、信仰等问题。但卡伦完全不受此约束。对于婚姻,她主动道来,她有三个孩子(二男一女)目前分别在初高中读书,都是她独自抚养大。孩子的爸爸、她的丈夫在孩子还小的时候与她分手了。
美国多数人对于离婚看得开,倡导“无过错原则”,合则共存,不合则离异,不伤和气,所谓好聚好散。
要强的女性中外皆有,卡伦作为教授,要教学要搞科研,要照顾家庭,非常忙碌也必承受相当的压力。但她非常乐观,人也聪明能干,所以里里外外都处理的很好,过着典型的美国中产阶级生活。
美国教授要开展科研,需要自己到处募集和申请资金,也不是一件容易事,但她按中国话说,路子广。开展了好几项比较大的研究项目,还带了四五个硕士博士学生,忙是非常忙,但我看她工作生活两不误,游刃有余。
我们当初商定我到她实验室工作,她不收我费用,也不给我费用,青岛话叫“两不找”。不过我到美国后,初到时注册费用,第二年延期的手续费用,她都用实验室经费给我出了。我知道后,向她表达了感谢。


UCSD造型别致的图书馆

卡伦每周一次半天,召开学术讨论会。参加人员为她带的硕博士生,部分本科生,还有在她实验室学习和研究的访问学者。今年我在时,除我以外,另有一位来自伊朗的女性访问学者。学生中除了美国人,我知道的有来自中国大陆的,有来自香港的,还有来自印度的、韩国、西班牙的等。
学术讨论会上,有时由她的博士生硕士生汇报研究进展,大家讨论质疑,卡伦讲解并总结。卡伦很重视学生的基本功训练,对于研究的细节,论文的撰写规范,都给以细致的讲解和指导。学生经过这样一步一步的、严格的训练,能够养成严谨的学风,并逐渐学习掌握科研方法,为将来的独立工作打下基础。
学术讨论会也体现出美国人不拘细节的特点。学生们穿着随意,有穿拖鞋的、穿短裤背心的。开会时随意吃喝。更有甚者,可以带着狗来。并且卡伦自己就带着她的狗!另有一位女生也带狗来。到了会议室,她们就把狗放了绳,任其在室内走动。这两只狗有时就追逐起来,当影响到讲和听时,卡伦就命令她的狗狗安静,别捣乱了。不过那语气,仍是和和气气。大意是说:“来福,不要闹了,安静安静,过来坐下。”让人惊奇的是,这么轻声一说,那狗狗立刻听话,乖乖走到她跟前,趴在她脚下。
讲课讨论继续进行。
似乎中国人对狗狗发命令,一般是厉声高声;制止狗狗捣乱,也多是严词训斥。效果呢,难道中国的方式与美国人的方式,一样的效果?如果这样,联系到中国家长对孩子。如果从小,决不高声决不严厉,而是和蔼温和,那样会不会对于塑造孩子的好品格,效果更好?
诸位不知意见如何?记下此事,就教于各位。虽然以管教狗狗联系到管教孩子,可能会有朋友认为不妥。
卡伦是美国人,处理问题是典型的美国式:直来直去,干净利索,从不拖泥带水。早上走过我的办公室门前,与我互道一声:“Morning!”,匆匆而过。 一天上午,她推门走进我的办公室,告诉我中午心理系有一个学术报告会,问我愿不愿意参加。当然我是求之不得。到了会场,她把我介绍给其他教授。
不过,卡伦又有女性的细腻和体贴,也许她每年都接收访问学者,有经验?所以她把我在美国期间,无论是学习、研究还是生活方面的可能遇到的问题,都考虑到了,并且尽可能地安排好,尽可能地提供帮助。
为表达对她的感谢,我提出请她吃一次饭。她请我吃饭时安排在学校教师俱乐部的餐厅,那里有相当好的自助餐。我想安排在那里,但卡伦坚持在学生常来吃的餐厅吃了个便饭。想必是她知道我自费到美国,要花不少钱,所以她尽量让我能省就省一点。
孔子曰:“性相近,习相远。”我和卡伦交往常了,感觉不到国籍、肤色等方面的界线。回国后,一直和她保持着“伊妹儿”通信联系,说不定哪天,她又来中国,或者我再去美国,我们又一次见面了呢。

写完于2019年元月5日,2019年12月7日小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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磨刀人,姜氏(青岛市井人物之三)

文 / 陈力

2019-07-07 17:18阅读:276

早年上班,每隔几年,单位总有一次调工资机会,调一级,钱也不多,工资加七元。现如今,七元钱没人瞧得上,但那些年,这钱,也让人眼热。为此,每调资一次,大、小单位鸡飞狗跳。
调资名额有限,不能人人皆调,领导为此犯愁不已,为抚民心,费尽心机。将一级七元劈作两份,一人半级,如此,人数扩大一倍。即便这样,若干人仍不在调级之列。
不患寡而患不均!同样出勤,同样干活,凭啥不与我?
调资期间,哭哭啼啼,破口大骂,消极怠工,送礼纳贡者皆有。能成事者,罕。
搬运工姜氏,家境贫寒,上有高堂,下多子女,瘦弱矮小,嘴拙口笨,视一分钱与斗大。
厂内人皆知,姜氏憨直、凡事能忍,极少动怒,但一旦怒起,少有人能止。为此,每遇调资,领导关照,同事相让,姜氏次次榜上有名,从未落下。
新领导上任,不信邪,放出口风,屡屡调级之旧习,不可!
调级榜发,姜氏果无名。
次日,到点上班。全体员工一一到位,唯缺姜氏, 诸人侧目。
少卿,姜氏骑车进厂,身挎一包。
姜不语,径入新领导室,缓缓自包内取磨刀石一块,猪大骨一根,大刀一柄。
此刀,自家锻造,好铁,好钢,长约二尺,寒气逼人。
取磨石置领导对面,茶水一杯倒上,列开架势,姜氏磨刀,声霍霍……
办公室数人,无一人敢正视……姜氏汗流满面,不时举刀,及锋而试。不满。低头再磨……
俄而,姜氏自觉满意,将猪大骨放好,举刀劈骨,刀落,骨断,怦然两半。
姜氏点烟,一口吸掉大半。不语,低头再磨。
屋内,磨刀声,一声紧过一声……
姜氏屡屡试刀,刀落,骨断,铿锵有声,骨渣四溅……
一屋人,冷汗频频……
整整半日,姜氏不言一声,沾水,磨刀,试锋,劈骨……一而再,再而三……
满屋人面面相觑,人人胆颤。
新领导频频拭汗,不敢妄言,悄递纸条与秘书。
秘书读罢,强忍腿颤,笑脸向前:老姜,且回家,旧榜作废,明日看新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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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三真坏

文 / 叶帆

12/7/2019 3:10:54 PM

很多人说张三坏。
因为张三经常说一些不合时宜的话,有时,还会做出一二件不检点的事。譬如说,有人巴结领导,这是很普遍的事,完全用不着大惊小怪,可张三耐不住,管人家叫“禄蠹”。巴结者和被巴结者都不知道“禄蠹”是什么,人家从张三的神色中断定,“禄蠹”不是个好东西,所以,人家就记恨张三。而知道“禄蠹”是什么意思的人则对张三说:妈了个逼,你真坏。
其实,巴结领导根本算不了什么,古往今来,巴结无所不在。朝廷里,宰相巴结皇上。庙堂里,香客巴结菩萨。饭店里,小二巴结顾客。关云长千里走单骑,除了英雄气概,也多少有点儿巴结刘皇叔的意思。有了巴结,生活才会多一些情趣,可见巴结是个两相取悦的营生。既然两下里都能得到好处,为什么还要说人家“禄蠹”呢。看来张三是挺坏的。
一次,在小酒馆里,张三结识了几个闲汉,哥儿几个喝着酒给嘴巴过年。一个说,某年他吃过龙虾,从广州空运过来的,个头比暖瓶还大,花了他二千纹银。说完,他等着有人喝彩。
另一个闲汉说,广州算个屁,那年我在某某饭店吃过一回牡蛎,打法国运来,操,人家那牡蛎长的,有脸盆大小,一只三千块,吃完这只牡蛎以后,别的什么都不好吃了。说完,脸上就有了曾经沧海难为水的意境。
轮到张三了,他很卑谦道,真惭愧,我既没吃过广州龙虾,也没吃过法国的海蛎子。去年,我花了六万块钱,吃了一只烤红薯,知道红薯吗?就是地瓜,妈的,六万块钱吃一只烤地瓜。
闲汉们起哄,说张三瞎编,六万块钱能把马格庄所有的红薯都买下来。张三款款的说,去年在某地某宾馆,餐厅里的人都在吃龙虾和牡蛎什么的,我觉得没有档次,也没有胃口,让服务员找来一只红薯,我打开皮包,拿出几耷钱来,全是百元票面的,一张一张点着火,去烤那只红薯。等把它烤熟,正好用去600张,也就是六万,然后我就把红薯吃了。
闲汉们面面相觑,半晌才道,我操,你比谁都坏。
张三的确有些坏,用一只地瓜,让广州龙虾和法国牡蛎黯然失色,能说他不坏吗?不但坏,而且坏的别致。
平心而论,张三往往是在漫不经心中表现出坏的。有一次去拜访一个人,他的职业是在市场上卖蛤蜊,见了面他却说如何写书,让张三耳目一新。社会真的进步了,可以一边卖蛤蜊一边写书了,而过去不行,范进的丈人就没出过书嘛,虽然他是个卖肉的。
张三怀着崇敬问人家,你的书有多少字?人家思索一下,用姆指和食指量出一寸的距离说,这么厚,大约七、八千字吧。张三扫了一眼,觉得那应该是七、八千块钱的厚度,就对人家说,你真了不起,你的书是用大仿写成的吧,不然没有那么厚。张三又说,我最近也写了本书,名字叫《吹牛必读》,下次来府上拜访,一定请你指教。卖蛤蜊的有些不知所措了。
临出门时,张三把人家桌上一本杂志翻开说,有空的时候数一数,看看一页纸上有多少字,再懵人就有数了。
事后,大家都说张三坏,不该去戳穿人家,叫人家往后再不敢说书的事了。
有时候,张三也特意的坏。那是在公共汽车上,人挺多,挤得水泄不通。一对恋人在车上卿卿我我,小伙子架起胳膊肘,模样很象只蟹子,生怕别人蹭着他的姑娘。那胳膊肘就一下一下捣在一个老同志头上,老同志不大乐意,说了两句公德方面的话,小伙就骂了一句。其实也无所谓,打架的事是经常发生的,可张三耐不住了,他又要坏了。挤过去,一把就掐住小伙子的嗓眼,把人家弄得直翻白眼,还要人家给老同志赔礼道歉。人家好汉不吃眼前亏,就赔了礼道了歉,可在心里把张三骂了祖宗三代。
本来事情就可以结束了,可张三不行,还要往巅峰上迈一步。他对人家的女孩儿说,姑娘,依我多年的生活经历来看,这种男人靠不住,你啊,好自为之。说完下车,扬长而去。
关于这件事,大家不但说张三坏,而且说他坏的太损。可张三不这么认为,他觉得自己是在行善,跟半个菩萨似的。张三还说,真想多几个人和他一块儿坏,看看这个世界能坏到哪儿去。
这就是张三,说到最后真不好意思,其实,张三就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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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战时期贺仁菴青岛沉船阻敌

口述 / 贺中林  整理 / 贺郁芬 李知生

12/7/2019 3:08:15 PM

贺仁菴,字淑讱,生于清光绪十三年(1887),山东日照石臼所人。曾任青岛市航业公会理事长,长记轮船公司(行)董事长。长记轮船公司被称为“华北第一船行”,贺仁菴是航业巨子、爱国商人,被称为“华北船王”。
历久以来,有关青岛抗战初期沉船阻敌的史料散见于青岛地方史的大事记中。但当时沉没了哪些轮船,却没有详细记载。本文为山东日照籍船王贺仁菴的儿子、现任台湾日照同乡会理事长贺中林口述,由贺郁芬等整理,为纪念抗战胜利七十周年的撰文。文中记述了长记轮船公司二战时期在国家民族危急关头,在青岛港沉船阻日军的悲壮历程。

1936年11月,青岛纱厂工人响应上海纱厂工人举行反日同盟大罢工事件,在青岛组织工人罢工,日军以此为借口派兵登陆青岛。当时我方青岛兵力十分薄弱,南京国民政府青岛市市长沈鸿烈迫于日军强大兵力,镇压了罢工工人,并处分该事件中“处理不当”之中国官员。后日军虽撤离青岛,但日本仍按照既定方针,制定入侵青岛的作战计划。由于当时日本人在青岛享有特权,青岛不能驻扎国民政府正规军。因此,1937年初,沈鸿烈电请南京国民政府加派兵力驻守青岛,以防日军再次在青登陆。4月,国民政府以保护胶澳和沧口两地盐场之盐税收入为名,调派2000余人的税警总团第五团进驻青岛摩天岭棘洪滩盐田区,该团配有挂边斗的摩托车,当时青岛人称其为机械化部队。日本获知后立即提出抗议,并通过各种方式给国民政府使压,要求税警团撤离青岛,并企图借税警团入住青岛一事发动更大规模的侵华战争,史称“税警团事件”。
1937年“七七”事变爆发。7月28日北平失守,7月30日天津沦陷。8月初,淞沪战役爆发前,南京国民政府又加派税警总团第六团抵达青岛,部署于市区各重要地段,修筑工事,成为青岛守军主力部队,随时准备抵抗日军的入侵,此举再度引发日方强烈不满,双方剑拔弩张,随时可能爆发战争。
“七七”事变后月余,日军派数艘千吨左右的军舰,封锁中国华北沿岸,往返巡逻外海,看到船只出没立刻射击,因此所有沿海大小船舶无人敢出海航行,贺仁菴经营的长记轮船行当时有六艘轮船泊于青岛大港,一艘泊在江苏燕尾港,均奉令停航。另一艘泊在日照石臼所前海(当时石臼所并无码头,所有船舶都是泊在距离岸边800公尺左右)。
此时中国华北五省多数已被日军控制,或与我军对峙中,仅剩山东鲁南一角(日照、诸城、莒县、沂水、蒙阴山区等地尚未沦陷)。“我们蜗居在石臼所,虽有电报局,但无人以电报播报新闻,当地也没有报纸,因此对外音讯完全中断(石臼所当时并无电力,父亲曾买过一台收音机,以干电池供电,在长记西院立了两支木杆作为天线,收听广播,只听到呜呜呀呀的讲了一些北京话,声音时断时续杂音又多,和聋子的耳朵无异,既听不懂到底发生了何事,也无法了解全国情况)。”父亲见局势十分危急,猜想大后方应该还是安全的,因此便思索将全家带至大后方避难。此时海路已禁止,父亲便与吕战彪(山东省政府派驻日照县清乡司令)的手下康团长商议设法从陆路离开,康团长遂派了一辆大卡车,让我们全家搭乘,但祖父、母亲、二叔、二婶都不愿意离开老家,因此只有父母、大妈、大弟和我五人乘车,从石臼所经过诸城至胶州转乘胶济铁路的火车到青岛,原打算在青岛搭乘英国商轮至天津,再由天津搭乘津浦铁路到徐州,之后再由徐州转乘陇海铁路往西行,然后辗转到大后方。或者搭乘平津铁路至汉口,再搭乘长江轮船经长江至重庆。或许长记泊于南京的“宜春”轮还在,可搭乘自家的小火轮直接到大后方的重庆。
哪知到青岛后才发现原计划的路线全盘错误,根本行不通,只好在青岛住了下来。而此时日海军已集结于青岛外海,并伺机登陆,青岛十分危急。
但此时青岛市面上仍然一片繁荣景象,商业活动一如往常地进行着,表面上看似风平浪静,相安无事,其实双方都已准备好随时开战。8月上旬,日本再度以其惯用伎俩,让数名日本浪人化装成中国士兵,在德县路圣功女子中学前预谋枪击行经此地的日本水兵,一死一伤,日军硬说开枪者为中国士兵,便以中国政府无力维持地方治安,日人在青岛的生命财产受到威胁为由,于是几分钟后,日军迅速集结数艘环伺在青岛外海的军舰进入备战状态,并将舰艇炮口对准青岛市区,史称“德县路事件”。日本驻青岛总领事大鹰正次郎随即向青岛市市长沈鸿烈提出无理要求:“日军必须立即登陆青岛,以保护日侨的生命财产安全”。遭沈鸿烈断然拒绝,双方进入对峙,战争一触即发,之后双方展开外交谈判,谈判交涉后,日方保证不在青岛挑起战争,沈鸿烈承诺保护日本侨民在青岛的生命财产安全,但沈鸿烈深知开战已为时不远。
至1937年,仍有一万六千余名日人居住青岛,日人在青岛经营的工厂仍具有一定规模。而沈鸿烈当时的对策是“小事不争,大事不让”。因此在“德县路事件”发生后,沈鸿烈立即要求警察提高警觉,严加防范日人在青岛的一举一动。而日军于此事件发生后并未立即挑起战事之原因,是除了当时青岛日人为数尚多,未完全撤离,另一原因为原拟调派至青岛的日军主力部队因淞沪战役的爆发,转派增援上海地区,而青岛当时已有数千名国民政府税警部队,一旦双方战事爆发,首先受到损失的可能是日本侨民和日人的商店及工厂。
沈鸿烈任青岛市市长期间,还兼任山东省政府主席及国民政府东北海军司令部总司令。8月下旬,国民政府电令沈鸿烈速将泊于青岛大、小港之间所有国籍商轮,尽快沉塞在胶州湾港口航道上,阻止日舰进入。之后,青岛所有船商(包括定期往返黄岛、日照间的小火轮)都接到了沈鸿烈的沉船命令。
当时长记轮船行拥有的轮船数目是青岛航商中最多的一家,父亲接到沉船命令后心情十分沉重,眼看国难当头,日军即将入侵,怎能置身事外,视若无睹?于此同时,有一位与日本人走得很近的裕泰船行老板叶玉阶(本名叶春墀,有一位日本姨太太,其子叶碧相也娶了日本媳妇)前来拜访父亲,极力劝说长记轮船行与他们一样,将所有轮船开至海西的黄岛、薛家岛一带,一来可以躲避日军的炮击,二来可以避免沉船遭到损失,叶某对父亲说;“我们是商人,何必为了战争而抛弃了半生经营积累下来的一点家业?”
当时在青岛的轮船行有三家,除了长记轮船行外,一家是以刘梅村为首的公祥轮船行,有二艘小船,一艘约90吨,一艘约150吨。一家是叶玉墀的裕泰船行,有一艘百余吨的老式蒸汽船“裕盛”轮,一艘是向日本人买来的百吨左右的轮船(因时间太久,记不清是“阴歧丸”还是“胶海丸”了),另外还有一家小船行,有二艘专门跑海西崖载客用的渡轮。以及数艘装设柴油引擎单气缸约七十吨的小船。这些船在接到沈鸿烈沉船通令后,全都连夜将船驶离港口。 长记轮船行当时有“得春”“同春”“迎春”“承春”“江春”“长春”轮六艘泊在胶州湾内,“华顺”轮泊在江苏燕尾港(出水口),另有“申春”“宜春”“盛春”轮泊于上海地区,小则二百吨,大则六七百吨。
当时青岛地区除极少数亲日分子和汉奸外,全市人民抗日情绪高涨,人人都有抛头颅洒热血,不惜牺牲一切保家卫国的决心。因此父亲对于叶某的劝说当然不予理会,叶某不满而去并扬言:“事实摆得很明白,就凭青岛的这点武力,绝对挡不住日军的进攻,若与日军为敌,极可能遭致严重的后果。”而父亲与沈鸿烈素为至交,沈公还曾经应父亲请托派军舰至石臼所义助乡亲击退悍匪刘桂堂。若配合沉船,一来可为青岛军政人员从容撤退争得时间,又可使沈公向国民政府有所交代,况且国民政府下达沉船命令时允诺:“若有损失,战后将以同等吨位之全新轮船予以赔偿”。二来因长记的轮船数量较多,目标较大,日军不可能让船开走躲过此劫。如此一来,所有轮船势必被日军俘获利用。父亲深知已到破釜沉舟的紧要关头,此时沉船已势在必行。
父亲决定遵令沉船后,立即请派军政人员前来指挥,将轮船拖至指定位置,放水将轮船沉没于胶州湾航道上。沉船的方式有錾沉或灌满水使船超载而下沉,如果只是一般的小木船,船壳只有几寸厚,要捣破或是錾破都很简单。 但长记的轮船多为铁壳船,要錾洞并不容易,况且沉船的目的是要将船阻塞在航道上,阻止敌舰进入,不是随随便便沉下去就可以了。如果要在铁壳船上打洞,必须将洞打在吃水线以下,那时虽已发明氧气助燃乙炔喷枪,但该喷枪不能在水线以下作业,只能用放水的方式将船只超载沉没。由于长记的轮船已奉令停航,船长多数回家,每艘仅留二三人看守,无法将船驶至沉塞地点。幸好青岛大港内有一艘海军拖船,沈鸿烈下令用这艘拖船来作业,当时父亲也登上拖船,并命令船上的看守人员将船上的绳索抛至拖船上,再将拖船上的缆绳固定于轮船系缆柱,将轮船逐一拖至指定沉塞地点放水将船沉没。1946年7月,已改任浙江省政府主席的沈鸿烈发给长记轮船行的沉船证明书上清楚写道:“放水沉没以封锁各港口”,沉船证明书也能证明当时是采用的放水沉船。
沈鸿烈于1937年12月27日自青岛撤退,日军舰却延宕至1938年1月中旬,由前海栈桥和山东头以小舢板登陆。足以证明进入胶州湾的航道遭到阻塞,日军舰无法直接驶入胶州湾码头,故而从青岛市郊之山东头、浮山所及栈桥一带以小舢板登岸。除长记轮船行的轮船沉没外,是否还有其他商船沉船,我未曾听说,也未听父亲讲过。1948年10月9日,在上海市商会召开的中华民国轮船商业同业公会全国航业联合会第二届会员大会第三次会议议事记录显示,青岛地区民间商轮于抗战期间,仅有长记轮船行一家有沉船损失(该会议青岛地区代表为长记轮船公司经理方重)。
而停泊于长江上的“宜春”轮和停泊于上海的“申春”“盛春”轮,在“八一三”淞沪战役期间经历几番轰炸后,是否已被日军炸沉或俘获不得而知,此后,三轮音讯全无。
据悉,日军占领青岛后,很快就将沉船打捞出水,日军还将这些轮船原来的红底黑舷白色舱房的船体全都漆成了灰色油漆,显然日军将船打捞出水后曾经使用过这些轮船。抗战胜利后,长记于战时留守人员向父亲报告:“日军以若干气袋塞入沉在水下的船舱中充气,使气袋膨胀,将船舱中的水部分排出,使船的甲板浮出水面,然后于最高潮时再将船拖至岸边令船底触地,退潮时将船上的四个舷门打开,使剩余的水流出,再将机舱中残余的水抽出,涨潮时船就浮起来了。”
坊间传说沉船的时间与我所知有很大出入,事实上长记轮船行的轮船是在8月下旬国民政府下令不久就沉没了。而烧掉四方地区日本纱厂也是在这个时间段,并非沈鸿烈撤出青岛的前一天才烧的。我之所以如此确定,是因为父亲当时除了是青岛长记轮船行的老板外,也是青岛市轮船业的老大,是日军眼中的重要人物之一,或者说是日军想极力拉拢利用的人物,父亲不顾亲日分子的劝说和警告,毅然决然地将长记轮船行的轮船沉没,此举等于公然宣告与日军为敌。因此为避免家人的生命受到威胁,不敢继续住在青岛市馆陶路十五号长记轮船行楼,全家立刻搬到华山路盟兄安鹏东(曾任山东省第一、二、三届省议会议员及副议长,1925年退出政界)的家暂住。我那时虽然只有八岁,但记得非常清楚,安家的洋房后面有个玻璃花房,有兰花等,在花盆之间的空位都放了一个铁制的香烟罐,每个香烟罐子里都养着一只蛐蛐(蟋蟀),大约有上百罐。每到夜晚,虫声唧唧,十分悦耳,给我留下深刻印象。而蟋蟀是季节性昆虫,中国北方到了冬季,蟋蟀就无法生存,当年并无空调设备,冬天不可能养蛐蛐,因此可以肯定的说长记的轮船在胶州湾的沉船时间确定是在8月下旬。我们搬家后的第三天傍晚,安伯父和父亲急匆匆往楼上跑,我也跟了上去,见到很远的东北方向一片红光,那里是日本四方纱厂的所在地,安伯父说:“沈鸿烈果然烧了日本的纱厂”。这件事是我亲眼目睹,终身难忘。
沈鸿烈撤出青岛后,青岛顿成一座不设防的城市,日军不费一枪一弹占领青岛。
1945年8月15日,抗战胜利日本投降,父亲带我立即由商丘搭乘陇海铁路辗转抵达连云港,雇一小帆船直达青岛,当初奉令沉没的七艘轮船,已被日军打捞出水,损失了“长春”“同春”“江春”“华顺”四艘轮船,共2974吨,若依当时国际二手船价,约值当时美金74.5万元,而“江春”轮为一艘挪威造的全新轮船,价值更高。尚存的“得春”“承春”“迎春”三轮,花了20多天的时间抢修,勉强出航。时值抗战胜利初期,轮船稀少,中国华北地区轮船能出航者,仅此三轮,连当时的招商局都无船可用,此时所有东北及华北地区之接收军公人员,全靠长记的商轮运送。
1948年5月,交通部部长俞大维先生对抗日有功的父亲以交通部人字第109号颁发奖章执照。这是一份付出沉重代价的奖励,也是父亲几乎为之付出所有身家财产的回报,其中的辛酸,实非言语所能形容。
1948年10月8日,在上海市商会大厅召开的中华民国轮船商业同业公会——全国航业联合会第二届会员大会,与会人士共有全国32个地区航运公会代表,及交通部代表黄慕宗等,此会议主席为上海航运公会理事长杜月笙及上海航业公会代表董浩云,青岛航业公会代表为贺仁菴(父亲此时已被选为青岛航业公会理事长)。父亲的会议发言如下:“青岛长记轮船公司所属长春、同春、江春、华顺等四轮,在抗战初期,沉塞港口,请求赔偿一案,曾奉交通部36年3月15日部航第1548号指令,准予禀案核办。又曾奉交通部37年2月2日部航字第793号指令,业经列入第二批赔偿案禀办。……拟请转呈交通部准予专案核赔,提前拨偿相当吨位之商轮,或代价之外汇,交由该公司自购轮船,俾可扩充海运,以恤商艰。”
直到1976年,父亲89岁在台湾去世时,仍未得到政府分文赔偿,当初国民政府电令沉船时,所给予的“战后将以同等吨位之全新轮船予以赔偿”之承诺,早已随着父亲的数艘轮船一起沉人了胶州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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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惑

诗 / 杜帝

作者简介

杜帝,本名宋文华,青岛电视台主任编辑。上中学时就喜欢写诗歌,1974年开始在《前卫报》《连队文艺》《青岛日报》发表作品,诗歌《坦克隆隆》(组诗)在《解放军文艺》1976年6月号刊登,后收入《解放军文艺1951―1979诗歌选》,诗作《坦克驶出了车间》《清晨中,我们去设靶》《团长在车场》等发表在《解放军报》《人民装甲兵》《大众日报》等报纸杂志。回地方后一直坚持诗歌创作,其作品散见于《文艺报》《山东文学》《黄河诗报》《诗林》《青岛文学》等,后出版诗集《夜的碎片》(花山文艺出版社)《红舞鞋》(山东文艺出版社)。除诗集外,还出版散文集《绿岛的沉没》《梦荒集》《阁楼天象》《子非鱼》,报告文学集《最后的诗意》,社会特写集《黄金时代的恶梦》《案件》《岁月作证》《纪实与虚构》,小说集《明天继续有雨》等。

这些年
不会写诗了
看口水喷溅
淹了手机
湿了报刊
回车键很猛
回到了刚走路
邯郸学步
踉踉跄跄
他们觉得跑在世界前面
吵吵嚷嚷
震耳欲聋
痛快
管几个读者几个观众几个意思
操,傻逼!

我不知道进步还是倒退
以前写诗讲究意境意象
哲思
节奏
语不惊人死不休
起码凝聚一块情绪
洒给人一点感觉
或者名词动用
历史和回忆扑簌簌落下
还有镌刻的警句
闪闪烁烁
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
一首诗
我咀嚼了好久
悲壮和圆滑
陨石和雕像
绕不开的生与死
我在冰凉的绝望里
品出了泪水的滋味

其实我也理解
人人都是艺术家
艺术也是游戏
何必捻须苦吟悬梁刺股
日记分行
琐碎就是巨大
唾沫就是浓墨
越轻松越有个性
所有的诗意在于鄙夷
所有的分量依仗胆量
所有的成功在于速成
哈,一不小心诞生了一堆诗人
不必大惊小怪

当然也不必沮丧
曾经在礁石上跳跃
曾经还引吭高歌
从那个世纪到这个世纪
风浪锈蚀了多少兵器
你他妈的走路趔趔趄趄
还咿呀哼不成调
很正常
谁都有老的时候
谁没有年轻过
顺其自然
我的手很自然地打了回车键
OK!挺容易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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