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不是“接轨”

文 / 李工

12/7/2019 1:15:49 PM

近年不少大陆学者开始关注日本的近现代化问题,对日本很快崛起为亚洲最早、最强大的现代文明国家这个事实感兴趣。
很多中国学者认为,日本现代化的成功首先应该归功于对日本实现现代化做出了重大贡献的启蒙思想家、教育家福泽谕吉。有的学者明确指出福泽谕吉成功地实现了将日本文化与西方文化的接轨,这是日本所以成功实现现代化的首要条件。
其实这个“接轨”说法并不符合实际。福泽谕吉是日本实现现代化的第一大功臣不假,但福泽谕吉并没有将日本文化与西方文化“接轨”。相反的是,福泽谕吉推动日本现代化的全部思想归结于一点就是,他在《脱亚论》中提出的“脱亚入欧”!
福泽谕吉告诫日本人,日本要想强盛发达起来,必须摆脱亚细亚近邻朝鲜与中国、特别是儒家文化的影响,用实际行动全盘学习、效法、实践西方文化,融入西方文明社会。这就是福泽谕吉的“脱亚入欧”思想的基本含义。
毋庸说,福泽谕吉的“脱亚入欧”思想被日本上下全体国民都接受了,且成为国家的一项基本国策——这是明治维新时期的指导思想。
那么福泽谕吉是怎样推动了日本民族“脱亚入欧”的思想转变?
福泽谕吉身体力行,先后数次赴欧美国家实地考察,写成了《西洋事情汇编》一书。这部书通俗有趣,全方位地介绍了西洋人的现代文明社会的生活内容与生活方式。出版后深受日本人的欢迎,日本社会各界几乎人手一册。这部书对日本人接受西方文化,发挥了巨大的启蒙与推动作用。可以说,如果没有这部书的广为传播,日本民族不可能那么快、那么容易接受西方文化。
福泽谕吉的伟大之处在于,他没有像清末的中国知识分子那样仅停留在学术思想的狭小圈子里介绍西方文化的理论思想,例如严复翻译的那些西方学术著作有很大的积极意义,但不可能为广大民众很快接受。
福泽谕吉则用介绍西洋人的衣食住行——这种所有人都能感兴趣、都能接受的叙事方式,无形中介绍并传播了西洋人的基本价值观!使西方文化的核心内容很快地为日本人所了解、所接受。这是日本所以在不太长的半个多世纪的时间里,就能步入现代文明社会的重要原因之一。
当然仅有一部书的传播作用是远远不够的,一个国家与民族的思想转变——即推动国民思想启蒙,能发挥最大、最深远影响的仍然是教育。福泽谕吉看到了教育对于日本实现现代化的不可替代的重大意义。所以他不辞劳苦、不遗余力地推动了日本教育的全盘西化。从教学体制、教材内容、教学方法上,全部引进并效法西方教育。教育的首先现代化,为日本国家的全面现代化提供了最重要的“人的现代化”的保障。也就是说,日本通过教育的首先现代化,使日本的国家现代化不是政治家的设想,不是国家的政策,不是知识分子的鼓噪,而是日本人民大众的普遍要求!这是日本能迅速实现现代化的重要原因之一。
日本的近现代化之所以很快成功,恰恰是接受了中国近现代化中推行文化接轨失败的教训,毅然地实行不啻为壮士断腕的“脱亚入欧”方针政策!他们没有像晚清朝廷那样“犹抱琵琶半遮面”地试图推行“中体西用”的做法走向现代化——这种文化嫁接的做法在洋务运动中彻底失败了。
日本当年思想家不一定看到文化嫁接必然失败的道理,但他们面对先进的西方文化那种毫不犹豫地全盘西化态度,是以抛弃旧文化、旧制度为前提的,这种精神是中国人所不具有的。
不是吗?中国不是直到今天还有人拿日本说事,高谈阔论子虚乌有的文化嫁接的谬论?中国人的颟頇不敏之处是:中国自从鸦片战争后的洋务运动就想文化嫁接,却都失败了,却永不汲取失败的教训——百年来屡屡上演文化嫁接的闹剧。文化为什么不能嫁接?文化的核心问题是价值观,一种价值观与另一种价值观能进行嫁接吗?——例如民主与专制能嫁接成功吗?民主社会产生的东西,在专制主义土壤上能生存吗?进一步深入探讨这个问题,放到另一题目的文章中谈吧。
2019-11-16
原載 杜帝语丝

返回 今日目录
返回 李工/李功/犁耕更多作品
返回 世说文丛总索引

今日青岛桃酥不掉渣的秘辛

——读韩嘉川《桃酥记忆》的联想

文 / 胶澳子

12/7/2019 12:44:17 PM

身在海外,读到了韩嘉川先生的《桃酥记忆》勾起了我的许多联想。
桃酥是中国南北皆宜的汉族传统特色食品。因其形状如寿桃兼添加桃仁碎末制作形成干、酥、脆、甜的特点而得名,并深受国人青睐。青岛自开埠以来,市民就习惯把桃酥视为礼品和孝敬老人的滋补食品。记得70年前台东三路的正大(东号)食品店和威海路台东六路交口的万春盛食品店每天顾客盈门,来的都是购买桃酥和蛋糕的顾客。
桃酥因为酥而掉渣,盛放桃酥的木箱里天天都会残余许多糕点碎渣,店里往往以低于半价处理,许多家境困难的市民往往争先购买,以享受便宜与实惠。
近二十年来桃酥在青岛销量一路攀升,可市民发现,今天的桃酥口感已无酥可言,盛放桃酥的塑料周转箱里也难见桃酥碎渣的踪影。多数人都蒙在鼓里不知其然。
我今天披露一点今日青岛桃酥不掉渣的秘辛。
现代食品工业大量使用食品添加剂是造成桃酥不掉渣的主要原因。
现在的桃酥生产的过程中都使用了一定量的海藻酸钠,这是造成桃酥不掉渣的主要原因。
海藻酸钠又叫海藻胶,是一种白色或淡黄色的粉末,是从海带中提取的一种安全无毒的化工产品,也是世界公认的食品添加剂。海藻酸钠除用于食品工业外,还用于医药和纺织印染工业。早在40年前青岛就是全国海藻酸钠的生产基地。
桃酥中添加海藻酸钠已是行业公开的秘密。不过在食品配料表中往往省略不宣。
除桃酥之外,现代食品工业在挂面、粉丝的生产中,海藻酸钠也成了必不可少的食品添加剂。它能保证挂面和粉丝的韧性及永不断条。
冰糕、冰激凌等添加了海藻胶,是为了起到明显的增稠作用。
海藻胶的应用安全隐患问题不大。
可桃酥的口感已是无酥可言。愧对桃酥的食品美名。
半点渣也不掉的桃酥让人疑虑重生:海藻胶的添加能不能少点呢?

2019.12.6

返回 今日目录
返回 胶澳子/石老人更多作品
返回 世说文丛总索引

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

文 / 老涧


载我去罗布泊的骆驼

太阳把整个世界都漂得褪了色……
脚下的火焰山就是一整块灰褐色的石头,根本不是照片上那样火红色的浪漫。
现在是北京时间下午13时,温度越来越高,看了一眼温度计,摄氏68度,感觉气温总在不断上升,昨天的这个时间只有65度,到15时左右是69度,今天会怎样?不想了……好在岩石已经不再陡峭,收起地质队用的保险绳,只拿着登山镐沿着石头缝隙继续下山。
阿木江送给我的皮帽子和一大捆不知道名字的草可是派上大用场了,我把帽子的两个耳朵和软沿尽量前拉,用细铁丝穿起来,只露出一个小小的倒三角,外面的干热像无数把小刀子穿过那个三角,妄图吸干我脸上最后的水分,只有嘴里呼出的气体,短暂的带来一些滋润。那些草则被密密匝匝地捆扎在鞋子上,以减弱鞋底与石头的摩擦,否则积热会让橡胶融化,即便如此,我的脚底已经被高温烫出许多水泡。
北京时间15时,温度计显示66摄氏度……
在被烤熟之前,我已到达山脚,时间是17:50,气温40℃。
不能坐下,坐下就起不来了,直到太阳把你变成一具干尸。
由于全身多处起了水泡,膝盖、拐肘、肩膀及背包水壶的带子等接触到的地方,都有大大小小的泡,动一下钻心地疼。
左边有一壶水,口袋里还有13块酸奶疙瘩,身后的背包里还有两个馕和一盒军用压缩饼干,这是我所有的给养,它们要支撑我走出前面看不到尽头的戈壁,右边是五个空水壶。拧开左边军用水壶的盖子,啜了一小口,我惊奇的发现竟然是奶子,再确认一下,没错是阿木江烧的奶子!奇怪的是,它们在高温下存放了整整八天,居然没变质。刚才的两次只不过湿一下嘴唇,现在喝上一大口,含在嘴里,让我的口腔、牙床、舌头一起来感受液体的滋润,然后一点一点地咽下去,当然这样做是为了让我的胃有个适应过程,因为我有九个小时没吃东西,四个小时没喝水了……
想看看膝盖上的泡,它们好像不疼了,三天前用绷带缠上后就没打开过,于是慢慢地褪下裤子,刹那间,我身上的毛全都笔直地站了起来,纱布下面隐隐透出黑紫色,露出部分是老旧的紫檀家具的颜色。小心翼翼地拆开纱布,打开还不到两层,立刻感觉像是千万只蚂蚁钻到肌肉里,赶紧把纱布重新包好,记不清哪本书上曾说过,长时间受压迫的肌肉突然松开会导致……导致什么记不得了,总之是要慢慢来。
18:30,我已经把裤子脱下放进背包,只穿着一条运动型短裤,一边走一边轻轻地按摩。
再过两个小时太阳就会下山,这里不是博格达,博格达的午夜23:30分我还可以拍晚霞。等太阳下山,我要消灭至少半个馕,加不加一块酸奶疙瘩呢? 我低着头,机械的向前挪动着双腿……有步行走戈壁或沙漠经验的人一定明白,不要轻易地看前方,因为人在极度疲劳的情况下常常会出现幻觉,不是海市蜃楼,那就是幻觉!尤其是高温烘烤下的戈壁,强大的热气流让远处的景物变得模糊而且不停地跳动,你只要看到太阳的方向,看清你的指南针,然后就是提防那些骆驼刺鬼子草们的暗算……
我专心致志地寻找着平缓一些的地方落脚,以免弄疼脚上的伤口……突然传来一个声音,不是旱獭,旱獭的叫声更尖锐,这里还有什么动物?“飞鸟千里不敢来”,鸟都不敢来还有什么……
“哎……You can speak Chinese?”
我抬头顺着声音的方向寻找,没有人,只有一块大一点的“石头……”
“Can you speak Chinese?”
是“石头”在喊,并且伸出一只人的胳膊向我挥舞……是幻觉?还是……我摘下墨镜,这下看清了,是一个人,但被一条灰色的线毯裹住,上面露出一个小小的三角。

“You can understand what I said?”
“石头”再次发问。
我不回答,但慢慢的向那个方向移动,八天没有使用过的声带正处在干燥中,我可不想让它撕裂……当我终于挪到那块石头面前时,我看到……不,是感觉到那个小三角里有双眼睛在注视着我。我呷了口奶子,润一下喉咙,咳一声……还行,声带还比较舒服……
“我听得懂,我是汉人……”我知道,是我的大胡子让她产生了误会。
“我快死了……我受不了了……”那个三角逐渐扩大,露出了整个脸……
我被眼前的这张脸惊呆了!
这是怎样的一张脸!这是我永远不想再见到的最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张脸!
那上面密密麻麻布满了裂口,表层皮肤已经爆开,像不规则的鳞片,在夕阳的照射下闪着恐怖的光,当毯子向两边打开时,一股热气流让部分鳞片挣脱开,像一群飞舞的昆虫一下子升起迅速地消失了,嘴唇完全是白色的,靠近口缝是一条血红色……还有一双镶着红边的眼,那里装满了期盼和惊恐。
是一个女人!
“给我一口水喝吧,我快渴死了……”
这是此时我最最不想听到的!虽然相互救助是戈壁滩上的亘古不变的法则,但我是荒原上的独行者,来自祖国遥远的最东边,那里没有土地,钢筋水泥粗暴地阻断了人们和土地的联系,自私贪婪与巧取豪夺才是那里的法则!我已经筋疲力尽伤痕累累,前方等待着我的是我无法预测的艰辛,这一壶奶子能不能让我活着走出这片戈壁,没有答案……这一瞬间,我几乎是要在两个人之间选出一个活下来,或者一起死!
……
脑袋想了一百种可能,眼前的现实只有一个——这人快死了!
戈壁滩上有种似乎是仙人柱的黑褐色植物,在太阳的烘烤下它们蔫头耷拉脑的蹲在那,当你往上滴点水,用不了几分钟,就变成娇嫩的绿,所以只要我确定自己的供水充足时,就会花几分钟来看看这个变化过程,那么小的一点点绿,会点亮我孤独又寂寞旅途。
眼前的这个人,像极了那种仙人柱……
极度的疲劳让我不能弯腰,膝盖的伤痛更使我不能弯腿,就这么直直地站着。为了让她尽快明白我的真实想法,我缓慢的一字一顿地说:“我可以给你水,但你必须准确的回答我的问题,可以吗?”她点点头。我问:
“你从哪里出发的?”
“葡萄沟……”
“走了几天?”
“今天是第四天。”
没有参考价值,因为她是自西向东沿着火焰山走的,而我现在是自北向南去寻找鄯善通往吐鲁番的公路,只有找到公路才可能找到人,只有找到人,才有活下来的可能……
“听我说,我们只有这一壶水,它是我们俩活着走出去的唯一希望!明白吗?”
她点点头……
“你知道怎样喝吗?”
她点点头接着摇了摇头……
“你喝一口,不要咽下去,含在嘴里,一点一点的往下咽,五分钟后再喝第二口……懂吗?”
我把水壶放到她嘴边……
“记住!不然我就不给你了。”
……
还好,她很理智还在,只是意志被摧毁了。我也喝了一大口,抬头看看天,已经是一片淡紫色。


吐鲁番的巴扎

“天马上就要黑了。”我说。
“嗯,你的腿怎么了?我是搞药剂的,懂点。”一边说一边捏了一下我的腿。
“没问题,你得忍着,会很难受的。”
戈壁滩上的夜来得特别突然,就像一只手一下拉上了窗帘,不过今晚有月光,短暂的不适应过后,我可以清楚地看到月光下那张鬼魅般的脸。
借助月光,我们各自整理东西。她开始断断续续讲述这几天的遭遇。出发的当天下午,她感觉太累了,想放下背包休息,顺手把装着五公斤饮用水的塑料桶放在戈壁滩的乱石上。灾难就在此时发生了,当她放下背包再去拿水喝时,桶里空空如也,滚烫的石头溶化了塑料。
“那石头上连点潮湿气儿都没有。”
不过她的包里还有不少好东西,居然有午餐肉,她的嘴里严重溃疡,一口午餐肉眼泪就下来了,没办法只吃了一小块馕,一片她带来的军用压缩饼干,我给她的酸奶疙瘩她费力地啃了半天还是败下阵来,我则把她剩下的酸奶疙瘩和那盒午餐肉全部消灭。从阿木江家里走时饱饱地吃了顿羊肉抓饭,临走阿木江的老婆玛依努尔把那只羊娃子的尾巴切成四条,抹上酥油放进我的包里,这是维族的风俗。那东西太难吃了,它们就是羊脂肪,再加上酥油,但它是动物蛋白,可以为我提供我需要的热量。在五天前就被我吃掉了,没肉吃,对我这样的食肉动物来说简直是摧残。更神奇的是她带来一个气垫,还阻燃,用打火机试了一下,没有任何痕迹。可惜那个手动气筒的皮垫因高温变形而不能用了,我们只好用嘴吹,弄得气垫上一片血沫(我的嘴也已经裂了口子),等那个气垫有了厚度,我们都虚脱了。
气垫比一张单人床还小,我想当然地以为是为她准备的,但她却执意让我睡,争执了一会我们决定坐着睡,于是我俩的后背靠在一起,马上就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突然醒了,感觉什么东西压在身上使我呼吸很困难。我睁开眼,看见天上的月牙,很假,像是用圆规画出来的。戈壁上的空气还是那么干燥,每次吸气都一下吸到脑子里……一股什么奇怪的味道似隐似现,是什么东西发出味道?我的意识逐渐清醒,才发现不知何时我们都改变了开始时的姿势,我仰面向上躺在垫子上,她蜷缩在我的左边,右臂环抱着我的大腿,而她的右腿横跨过我的前胸,膝盖就压在我的右侧肩膀上……
一个信使穿越了长途跋涉带来的所有疲惫,唤醒了这疲惫带来的麻木,在我耳边踱步,人的最原始的本能加快了血液流速,我的心跳也在加快,我知道,那个神秘的味道来自一个女人。
从我们见面到睡觉前,太多的困扰笼罩着我,精力全部放在怎样摆脱窘境,这个女人的名字都没问,她从哪里来?为什么跑到这个荒无人烟的地方?明天她将去哪里?甚至连她的性别都被忽略了……此刻回想起这一切,心中有些不安起来。
这一丝不安一出现,立刻膨胀开来,迅速占领了我的全部思维……我整理了一下头绪,她会给我带来什么?有危险吗?可以肯定的是,她不能直接伤害到我,她已经没有能力伤害到任何人除了她自己!此时,她的那张破损的脸渐渐清晰,不管怎样,她是个需要救助的女人……
女人……女人的概念又回来了……女人。
当我再次醒来,天已经亮了,她坐在不远处,双手抱膝脸埋在两腿之间……
我找出玛依努尔给我的“防晒油”,据说是用马皮熬出的油,然后拌上酥油还有什么草浆制成的,有一股臭哄哄的味道,我自己先胡乱涂了一些在脸和脖子上,然后递给她,她犹豫了一会还是接了。我把她的包摞在我的包上面,从鞋上拆下一些草连同皮帽子都给了她,又逼着她拿一块酸奶疙瘩,每人喝一大口奶子,出发……


路上搭救我们的塔吉克人和他的牛车

“巴比妥?是什么?”我看着她递过来的瓶子,脑子里飞速寻找,这个名字好熟悉……想起来了,是一种安眠药,是需要医生签字派出所开证明信才可以买到的安眠药。
“为什么?”我满腹狐疑地盯着她问。
……
“别问了,我已经不那么想了……”
我把那个瓶子狠狠地甩出去,也许是密封太好了,或是什么不知道的原因,瓶子发出很响的爆炸声,还冒起一股白烟,真的就像是颗炸弹。
“走吧。”我向她伸出手,她犹豫了片刻还是把手放在我的手上,慢慢地站起身。这是我们第一次肌肤相触,有种奇怪的感觉……
这是我们一起出发的第二天,脚下戈壁滩的石头明显小了许多,这意味着我们就要走出这片戈壁了。
我的腿仍然不能弯曲自如,身上的泡却基本不疼了,那些泡不见了,替代它们的是有些发亮的硬皮,有点痒。白天的气温还保持在60度左右,夜晚看不见温度计,估计也有30度。她几乎不说话,我问什么她答什么。她叫ZH,来自长江中上游的一座大城市,是某医院药剂师。为什么到这里?为什么走到这荒无人烟的戈壁?为什么……她拿出了那个瓶子。
防晒油好像挺有作用,她脸上的白毛没了,但那些裂口却像坐标纸似的在她的额头脸颊上画出紫红色的方格……专业的敏感告诉我,如果去掉那些破损的表象,她是个美人,但不是人人都看得懂的那种美。
我们的行动极为缓慢,两个包加起来有二十多公斤,我的体力严重透支,每迈出一步都很痛苦,几乎是靠重心前压才不得不挪动脚步。
太阳开始发出玫瑰色的光,距离地平线越来越近了,地面上的层次变得清晰起来,远处山顶的积雪在夕阳照耀下镶上了漂亮的金色的花边……突然,在远山和地面之间我看见一条深色的线……我费力的拿出相机,换下标头接上一个变焦,镜头里影像逐渐拉近……
“公路!我们有救了……”那条深色的线,是道班工人为防止流沙漫过公路而埋在地里的木板墙。我非常兴奋,我如果没算错,后天该是古尔邦节,就像我们汉族人的春节,到时候肯定会有人从这条路经过,或走亲访友或参加古尔邦节的赛马姑娘追等活动的。ZH仍是心事重重的,只是眯着眼向前看了一眼。
“你带了相机?”这是她第一次主动说话。
“留个纪念吧……”
这让我异常难受,因为胶卷在火焰山的高温中感光膜全都脱落了,是在拍摄时发现拨卷困难,暗袋里打开相机,却沾了一手黏糊糊的东西,没用过的胶卷放在登山包的边袋里,与外面只隔着一层布,下山前的那个晚上我胆战心惊地打开,抖抖地拉出一段,已经成了透明的光板。拍过的放在里边的袋子里不知道怎样了,无论怎样我得带回去试一试。她听到这里幽怨地说了句“可惜了……”

什么声音由远而近,逐渐清晰起来,似乎是木轮牛车的车轴和木轮摩擦发出的,应该是,好像那几个维族驾着我上了牛车……当我费力地睁开眼,看到一个庞大的吊扇懒洋洋地转,那个声音就来自它,在它周围有四只20W的日光灯但只有一只明晃晃地亮着。预制天花板的接缝已开裂,有些地方贴着纱布,胡乱涂了些石灰,墙上贴着用维语写的什么东西,有一张是汉语“医护人员守……”后面的被撕掉了,还有许多长钉子高高低低的,有一个还挂着吊瓶,看来是家医院或者诊所。
我看一眼手表,表停在了凌晨2:17……我的包呢?我的装备在哪?头有些疼但我坚持着爬起来,东西都没了,屋子里只有这一张床,还有几个长条凳,床下是我的鞋和一只很旧的塑料脸盆……我心里一紧,先摸一下缝在内裤上的钱袋,硬硬的还在,除了鞋被脱下衣服还是原来的样子。
隔壁是护士办公室,敲了半天门终于出来一个白衣维族姑娘,她微笑着叽里咕噜说了些什么,我只能听懂“以德玛”(表示疑问)。
“会汉语吗?”我知道因为我的胡子和肤色让她误会了。
她楞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
“老汉们把你送过来……”她反身拿出一本病历,边看边说:“没问题的,打镇静给你,睡一哈就好了嘛。”
“我的包呢?他们把我的包也送来了吗?”
“在热……主任办公室里(主任的名字我听了很多遍但还是无法用汉语写出来),上班嘛,上班再拿包包办手续去嘛,现在才六点不到一点。”
“他们就送来我自己吗?”
“女娃娃嘛,昨晚就走掉了……”
我向那位护士要了个暖水瓶和一只大茶缸,放心地返回那间屋子,喝了点水,继续睡……
上午10点多钟,我见到了热什么什么的主任,我的包就放在他破旧的办公桌上,旁边还有一个黑色平绒绣花工艺包,ZH就有一个完全相同的包。热什么什么主任的确热,他执意让我坐一会,手指着我的包上那面晒掉了色的地图说:“了不起,了不起……探险家嘛,感动得很嘛……”
我尴尬的笑着不置可否的应着,等着他夹杂着维族话的恭维空出个缝,赶紧插进去:
“写句话吧。”我指着我的包,那上面密密麻麻写着我走过的地名。
他很隆重地找出一支扁头的美工笔,战战兢兢的写下一行维文。
“什么意思?”我问他。
“伟大,”他说:“伟大!了不起了不起得很嘛……”
我告别了热什么什么主任和那一大帮医生护士,不能判断他们把我当成什么人了,但收获一堆的恭维和祝福总是令人兴奋的。出门找到一家小旅馆,打开ZH给我留下的包,里面有两盒午餐肉几包牛肉干,四个柯达彩卷,130元人民币,和一封热得烫人的信。
在吐鲁番呆了一周,等来了自治区勘探队的回信。信中分析了我的几个主要坐标,结论是我走了约150公里无人区(鄯善至吐鲁番直线距离只有90多公里),历时十一天,水和食物消耗近10公斤……这些数据直接粉碎了我徒步穿越塔克拉玛干的梦想,在没有可靠的后援,专业的设备等情况下,穿越塔克拉玛干就等于自杀,那里的自然环境更加恶劣,遇上低氧或无氧现象,几分钟你就是一具尸体。
坐火车到库尔勒,搭便车至塔里木八场,然后向东,塔里木七场、六场,汹涌的塔里木河已经变得像平铺在河床上的一块布。
在人迹罕至的大西北,只要拿着带“中央”俩字的介绍信,不管是中央美术学院还是中央音乐学院,你就是领导了,而且是来自北京的大领导。在塔里木六场,我就不知道代表了哪一级干部,往下电话通知全都是“人家中央来的……”于是我有了向导,一个蒙古族的精壮的小伙子。出发时领导们反复强调“一定要保证中央领导的安全”。
两峰骆驼一条狗再加上我们俩,五个罗布荒原上最稀有的东西“生命”,向罗布荒原腹地进发了,那一刻,感觉我真的成了斯文赫定……
中午时分,一支马队追上我们,不由分说又把我们拖回六场。原来,我离开吐鲁番前给我的地质队朋友发了信,告诉他我准备穿过罗布荒原并沿着阿尔金山到敦煌,他接到信后马上通过他的朋友找到军区的领导,领导高度重视,立刻通知我可能经过的各个地区,很快得知我已从六场出发,通知要求“不惜一切追回……”因为今年是几十年未遇的干旱天气,罗布泊附近沼泽大量蒸发,荒原死地的地质情况极为复杂,各种有害气体囤积在荒原上,相当于一个巨大的毒气室。
再见了罗布泊!
再见了楼兰!
也许在我未来的回忆中将永远不会见到你们的……


吐鲁番巴扎上卖挂毯的老人

一路向西直到喀什,再向南来到帕米尔高原,然后经和田到昆仑山……每到一处,只要有邮局都要给ZH发一张印有当地特点的明信片,如果没有明信片就发一封短信……
中午,躺在嘉陵江边的一片草坡上,脑子里又在过电影。如果在帕米尔冰碛平原上最终没遇到那些山民,那么只有她知道我饿死在哪,如果在铁克里克峰的冰缝里无法及时脱身,那么也只有她知道我冻死在哪……这几天脑子里总想起她,昨晚还梦到她正被她爱人追打,用烧红的自行车辐条烫她的腿,为的是阻止她夏天穿裙子……这是她在信中告诉我的。
我第一次如此近距离与一个女人连续三天呆在一起,况且还是那么特别的地点特别的方式,还有她信中提到的她的特别的遭遇……这个神秘的女人!
一阵冲动让我改变了原计划,我要到她的城市,即使见不到她。
当晚我过了江,在朝天门码头附近找了一家私人小旅馆,打听到她那里的船期,安安稳稳地睡了一觉。第二天给她写了封短信,短到只有一句话:“你好:某月某日我将抵达。”
信发出,没事可干,这座城市以前来过,再说我对任何一座城市都没什么兴趣。于是信马由缰地在马路上溜达,看看这里的美女,复习一下人堆里穿行的感觉……

等着船靠帮,眼睛在码头上的人群里搜索,人不是很多,女人更少,她应该不在这些人群中,心中未免有些失落……
在这一船人中,我有些扎眼,一个原因是身高,似乎周围的人都比我矮一截,另外,我穿了一件我姐姐从意大利买回的浅蓝色夹克衫,与国产臃肿夹克衫正相反,它的底部刚刚盖住腰带,肩膀上还有粉红色的过肩,一条深棕色棉麻直筒裤,身后背着橘色登山包。四个多月的严重营养不良和艰苦跋涉,让我掉了10多公斤的身体变得像根鱼刺,虽然剃了平头刮了胡子,却更像是人群中的一只鸵鸟。
出了码头右手有个小卖部,买一张地图,我对城市永远陌生,即使在我的家乡也是如此。先找到我的位置,然后找她所在的那家医院。不能确定会不会真的去找她,因为我根本不能确定我来干什么……现在要找家小旅馆住下,然后再做决定。
我一边打量着周围的店铺,一边慢慢地往前走,突然,一辆自行车停在我前面,我一眼就认出是她,虽然她戴着宽沿的遮阳帽,一副墨镜挡住大半个脸,但她棱角分明的鼻子和精致的下巴逃不过我的眼睛。她脸朝着另外的方向,快速而清楚地说:
“前面广告牌对面有路口进去……”然后骑上自行车走了。我有点蒙,怎么像特务接头似的。拐过弯就看见她站在前面一个路口,做了个手势……再拐过来时见她仍然跨在自行车上,背朝我,我走到她身边时,她说:“上前面那辆车。”然后头也不回骑车走了。这时前面一辆绿色军用吉普车的门打开了,我快走几步向车里观望,司机是个中年军人,微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是ZH的舅舅,你是哪里的?”
“青岛……”
“好地方啊……”
“……”
车停在路边,我看到门口挂着的牌子“××军区第二招待所。”
她示意我坐在旁边的木椅上,她的舅舅也进来了,嘀嘀咕咕地跟另外一个军人说着什么,她走过来问:
“介绍信呢?”
我拿出一摞介绍信给她,她仔细挑了其中一封,过了一会她舅舅朝我招招手,我跟着他们从后面一个门来到一片平房,她舅舅到我身边小声说:“不要添麻烦,明天走吧,别让她为难。”
我不知道她怎么跟她舅舅解释的,但这么如临大敌确实让我开始后悔。
送走她舅舅,她关好门,眼睛看着地面幽幽地说:“你别介意,我现在处境很不好,我爱人疯了……”
我非常沮丧,我的形象如此的不光彩,一路上的兴致此刻荡然无存……
“我不想打扰你的生活,这个城市没被封锁,我不是来看什么人,我路过,可以吗?不必为难,我自己找地方住……”说着我拿起包向外走,她突然从侧面一把抱住了我,空气瞬间凝固了,我听到她的抽泣声……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也许只有几分钟。她的泪水已经浸透到我的皮肤上,我慢慢地转过身,扶着她坐到床边,我拿不准究竟该做什么,也许所有的想法已经在这种神秘的气氛中消散了……
理智犹如一道射进地窖里的光,我的大脑重新运转。这里是一座喧嚣的城市,人与人的距离是如此贴近,近的让我们不得不处处设防,这里的一切都变得复杂起来……
我不说话,等待着她理清她的思绪。她脸上紫色的伤口已经变成白色,纵横交错地布满她的两颊,也许陌生人会觉得丑陋,但对于我,刚刚在大漠戈壁上与她共同经历过生死的同路人,却感受到那些疤痕的亲切,因为它们拉近了我们的距离。
在我们沉默的几分钟里,我做出了决定,我说:“我确实想来看看你,我为你的处境担心……我没办法帮你,只能给你添乱。”
她不说话,默默地看着我拿起背包……
她的舅舅还在门厅里,见到我立刻迎上来。
“她呢?”
我示意在后面,她舅舅握着我的手。
“谢谢小伙子……”

火车上人不多,列车员是我们老乡,我问了一下知道是N组,就打听大M是不是当班。不一会,那个高大又熟悉的身影出现了,他是我中学时篮球队的队长,是个乘警。
他得知我没买票,显得很得意。
“你小子算好了我今天在,嘿嘿,走,去我们休息车厢……说说你这一趟的故事。”
我告诉他我很疲劳,昨晚在马路上溜达了一夜。
“行,你就在这睡一觉,吃饭我叫你。”
四个多月养成了习惯,每天只吃一到两顿饭,不吃也不觉得饿,但睡眠总感觉严重不足。我找出毛巾牙刷,整理了一下内务,准备好好睡一觉。
我刚刚躺下,大M急匆匆冲过来,劈头问一句:“你惹什么麻烦了?下面有警察让我们配合抓你,满车厢找橘色登山包,还知道你名字。”
我立刻想到ZH,因为她在信中提到她的丈夫是警察,是呼风唤雨的人物。我尽量简短地讲了我和ZH的情况,大M看着我的眼睛:“你实话实说,绝对没有别的?”
“操!我能干什么?”
“那好,跟我走……大刘,看好俺伙计的包,谁都不准动!”
那个一脸横肉的大刘应了一声;“放心,包是我的……”说着就伸手提起我的包,放到最顶上一层,还用他的警服盖住了。
我随大M来到餐车,在门口,大M跟一个年纪较大的乘警嘀嘀咕咕说着什么,一会,那个老警官叫我,我赶紧凑过去。
“你和我说实话,真什么事没有?要有事早说,要不不好捞你……”
“我绝对没问题!到了那里连旅馆都没住,我自己找到火车站,存上包出去吃了饭,溜达到凌晨四点多,回到候车室,迷糊到天亮,然后买了站台票上车……”
“就这些?”
“就这些!”
“那好,问你什么少说,尽量说不知道,别和他们吵吵,拖时间。”
“S哥,咱哥们。”大M指着老警官说……
进门时我看到有四个人,一个是车长,居然是我的邻居,姓Y,以前跑兰州,另外三个矮个子,一个一米七左右身穿便装戴眼镜,另两个穿警服,更矮些。大M身高1.92米,我最矮1.8米,我们四个互相打着招呼围住他们,我想他们一定感到了某种威胁,气氛有点紧张。其中一个戴眼镜的,像是个领导,他把另一人拖到旁边耳语几句,那人匆匆离开了。
“你的包呢?”那个眼镜问我。
“……你找我还是找包?”我停了一会反问他。此时我心里还是没什么把握,第一我不知道ZH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其次我不清楚他们办案程序,来人如果硬要带我走,车上这些朋友能不能挡住。
另一个年轻人骂了一句。“×××,你别找麻烦!”
“不好别骂人……有事说事,咱是不是得按程序来。”S警官慢悠悠地说。
眼镜把S警官拉到车厢另一头,两人小声商量着什么。那个年轻人原本也想跟过去,但大M蒲扇般的大手拦住他。
“领导们说个事你掺和什么!”说着手上一用劲,可怜那个小伙子像团破布一样被扔到椅子上。
S警官面朝我们,只见他抽着烟,几乎不说话。过了好一会,他走过来对大M说:“把你伙计包拿来吧。”
大M还想说什么,S回头朝眼镜招招手,三人一起出去了。
列车到站了……几分钟后列车重新启动。大刘晃着膀子进来了,他走到那个小伙子面前,两眼眯成条缝看了一会,转头问我:“哥,有麻烦?不用管,这咱的车!”
Y车长一直在和我聊天,此时站起来说:“大刘,陪着俺邻居坐会……我过去了。”
我心里感到温暖,因为我了解这些跑长途的列车员们,别说我们认识,即使不认识仅凭乡音,他们也会出手相助,这是我们家乡人的特点。
从我的包里,他们搜出两把英吉沙弯刀,其实一共有五把,由于包的结构他们不熟,再加上大M不停地骚扰,找到两把刀也让他们更理直气壮了,但是,与刀子一同找到的,还有一个记者证……
情况复杂了,眼镜好像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但他不想放弃,坚持要带我走。S警官还是不紧不慢的抽着烟,停站时又上来三个警察,还从包里拿出手铐。 大刘是个很有特点的人,他眯着眼,一把抢过那个包,把铐子放回包里,一甩手把包扔到了车厢的另一头,没事人一样依旧眯着眼盯着那个警察。
几位头头在车厢的那一头商量了好久,然后一起走过来,Y车长没来,代替他的是个胖乎乎挺和善的阿姨,胳膊上挂个值班车长,S警官朝大刘一挥手:“叫他们几个离开,都走。”
大刘一听来劲了。
“走!走走走”一边推推搡搡着。“怎么了?不服?”
时间在列车不断停靠启动中慢慢地溜走。
眼镜和那个年轻人终于坐我对面。
“姓名……年龄……工作单位……”
刚问了几句话,Y车长进来了。
“不行,你们不能在这里,马上要开饭了……”
“那怎么办?那我们就带他下车……”年轻人还想争辩。
“下车?你想死吧。(重音放在‘想’)等吃完饭再说……”
“下一站?那不就到河南了?”
“没错!到河南我看你小子还耷拉翅子。”
眼镜此时已相当气馁,嘟嘟囔囔的意思是回去怎么向领导汇报。
“回去写个东西,怎么写还不是你们自己说了算……你想想人家还是个记者,找人家麻烦不怕出点事?”S警官给他出主意。
他想了一会,然后说了几句谢谢你们配合一类的客套话。
“刀你得留下……”S警官说。“人家这是工艺品,不是凶器,这俩东西是50斤全国粮票换的。”
“好的好的……”他把刀和证件放在我手里,还热情地握着我的手说:
“我看了××报,上面还有你的照片……”
结局太戏剧了,我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心想TTMD情报工作很到位啊,我都不知道是哪帮人把我弄报上去了。
我把两把英吉沙刀送给了Y车长和S警官,俩人推让半天还是收下了。
等那几个人下了车,Y回身大声说:“哈酒!妈个×!想从咱车上弄咱,找死!”

一个月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证明ZH的丈夫的确疯了。
Y车长和大M及那个当班女车长全部调到最艰苦的兰州车,大刘因为“打架”受了处分,他一怒之下请了长期病假,和他一起休长假的还有S警官。Y车长最倒霉,他原本已经调去跑上海,临时顶班就撞上这件事,只好灰溜溜地再回兰州车。我的情况和他们几个不同,虽然记者证被收回,但那原本就是朋友为我出门方便帮我办的,但帮助办此证的朋友透露,收回证件的决定是迫于压力,很显然,所有这一切,不是ZH的丈夫能够完成的,要做成这些事一定是某个比他工作单位大得多的权利机构。
回到家乡我就给ZH发了明信片,但没有回音,当时并没在意,直到这些事情发生后,我猜想她可能没收到我的信。我托朋友带信给她,找到她很容易,因为她嫁的是那个地区最显赫的家族之一。
从一离开那座倒霉的城市,到她收到我的信,整整五个月,这期间她两次调动工作,第一次是她的家族强行把她调离,第二次是背着她的家人,托她舅舅——××军区战训部长帮忙调动的,最后落脚在一家药品公司。
我们开始了近十年的两地书……
开始是通过她的舅舅转信,两年后她舅舅的女儿毕业,主动承担起我们的交通员。通信中我逐渐得知那个家族的种种阴暗!得知她如何屈辱地挣扎在那个巨大的阴影中而无力自救!得知她每次挣扎都给她乃至她的舅舅和那个“交通员”妹妹带来的影响……
上个世纪九十年代的某个傍晚,我在海边等着太阳落山,准备抓几个晚霞的镜头。突然,腰间的BB机响了,是她……
“方便吗?我在火车站候车室……”
我留下摄像自己在海边,我则匆匆赶往火车站。
她站在候车室门口的台阶上,穿一件深灰色的风衣,脖子上非常显眼地围着一条黄色的维族方巾,那是在走出戈壁滩的最后一天我送给她的……她认不出我了。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真实的ZH,甚至都无法判断她这十年里的变化,她的面部肌肉线条非常清晰,天生的平面模特儿形象,虽已四十多岁但看起来相当年轻。
“来出差?”
我知道她现在是一家医药公司的头,是某知名医疗器械品牌的全国总代理。三年前她丈夫家族轰然倒塌,她成功地逃出那个魔窟,与她退了休的舅舅合伙搞了这个公司。
“不是,就来看看你……我要走了,去加拿大……”
她给我写信常常因超重而不得不加贴邮票,但见面说话却很少,基本都是我说她听,然后就是喝酒。她酒量很大,而且喜欢喝高度白酒,她说以前经常自己把自己弄醉,否则睡不好。
晚十点,我俩都有点高。我提议去楼上唱歌,她看看表同意了。
酒和昏暗的光让气氛有些暧昧,我轻轻地揽过她的肩,她低下头小声说:“别这样,对不起……我都成老太婆了。”
我强行扳过她的身体,她稍微挣扎了一下……
她流泪了,没有声音只有眼泪,而且越来越多……
她送我到楼下,坚持让我走,她说就是来看看我,如果我不走她会后悔一生……
我走在海边,月光均匀地洒在沙滩上,竟跟我们见面的第一个晚上有点像呢……

根据“西行日记”整理于1997.4

返回 今日目录
返回 老涧更多作品
返回 世说文丛总索引

埃及游记:金字塔狮身人面像

文 / 落叶知秋
2018-05-22

非常向往埃及这个古老遥远的国度,皆因自幼从书刊上看到雄伟的金字塔、狮身人面像及其建筑奇闻。埃及作为世界四大文明古国之首已有七千年文明史,而且古埃及人是发明数学的创始人。公元前641年阿拉伯人入侵埃及,随后埃及逐渐变成伊斯兰教的国家。现代埃及人已是阿拉伯人后裔,古埃及人发明的数字已被称之为阿拉伯数字。
历史见证着古埃及人发明天文数理演算之大智慧——当世界还处在混沌蒙昧时期,古埃及人已善于用星象观测每一件事物:制作了历法,计算出尼罗河泛滥周期,推算出地球到太阳的距离,地球自转24小时的长度,地球半径极地的长度,平常年的天数,闰年的天数,岁差周期的年数。所以应该相信这座横空出世的建筑就是四千六百年前的古埃及人建造的。
2018年二月五日我们全家来到北京跟随旅游团队去埃及旅游。当天晚上我们来自东北、山东、天津等地的多个家庭聚合在北京国际机场等待登机。相聚在一个团队,大家都友好地介绍自己。旅游真好,使素不相识的人有了一见如故的亲切感。
子夜时分登上了埃及波音777空客。坐在椅子上系好安全带,感受着飞机开始启动加速,刹那间腾空而起冲向夜空,在微微的颠簸中我们如同乘坐飞船遨游星空。乘务员送来丰盛的夜餐,但我深知夜里捆绑在椅子上十多个小时,吃下这些东西会影响睡眠。我谢绝了夜餐,一夜睡得较好。早餐送来了牛肉盖饭、蛋羹、青菜、甜点咖啡,我一扫而光。看到埃及空乘大都是成年人,他(她)们肤色微黑,脸上五官饱满凸凹分明,有一种硬线条的雕塑之美。男子一个个魁伟彪悍,动作敏捷。女子身材丰满,乌黑卷曲的长发在脑后盘成风情别致的发髻,微笑的脸庞上一双长睫毛覆盖下的大眼睛乌黑亮丽,有一种豪放野性的美。
飞行十一个多小时,按国内时间应是中午到达开罗。由于非洲时差比中国晚六个小时,到达开罗机场的时间是早晨六点多。一夜之间我们从冬天来到了夏天,大家脱下冬装换上了夏装,。八点多,旅游大巴来了,我们团队十七人依次上车坐好,国内导游袁姐向我们介绍了来自埃及的男导游老虎(译音)。年轻的导游老虎用流利的中文介绍自己曾在北京外国语大学中文系就读过两年,对中国文化很热爱。近十几年来随着中国游客在世界各地的旅游热,会中文的导游是很受重视的!老虎还引用一句古文“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大家向老虎报以热烈掌声!
大巴车向开罗郊外的胡夫大金字塔驶去……从车窗向外看,见路边的男男女女都是长袍裹身,体态多是高大肥胖,慢悠悠地散步。男人的长袍多是浅色,女人的长袍几乎全是黑色,头上缠裹黑色围巾。
大巴车行驶了一个多小时后,来到了尼罗河西岸吉萨高原的胡夫阶梯大金字塔下——这座约建于公元前2570年、约完工于2463年的胡夫大金字塔是怎样的奇迹啊!其规模之宏伟,计算之精确,建筑之坚固,构造之神奇是怎样完成的?
据文史记载:它由230-250万块巨大的长条立方形岩石阶梯式搭建而成。其原来的高度146.59米,历经数千年时光磨砺现在高度136.5米。塔体最大的石块可达160吨重,最轻的石块1.5吨。而且石块之间没有任何粘合物结合的极其严密,连一张报纸都塞不进去。最令人赞叹震惊的是其数学力学原理:它的底面呈正方形,四个边正对着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每边长230米,共占地面积52900平方米,体积约260万立方米,角度为51度。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在四千六百年前生活在北非的古埃及人是以何等的信仰、智慧、人力财力投入了金字塔之工程?建筑大师们是怎样穷尽了天文地理数据设计的?又以怎样地气魄组织指挥十万工人们在一百年之间把这230-250万块巨石运到此处一块快地凿好,又把凿好的巨石一块块一层层按51角度严丝合缝地向上堆建,塔顶的那块16吨重的巨石又是怎样磊上去的?
据现代考古学家考证:这个相当于40多层楼房高的金字塔其角度误差仅1.27厘米,即使在现代建筑也堪称一流水平!科学家们还推断出胡夫大金字塔基线长度为365.24埃尺,等于公历一年天数。如果把大金字塔的周长除以它的高度两次,就可以得出阿基米德的圆周率。但这些精密深奥的高科技又是怎样被四千六百年前的埃及人所掌握应用?为此又有专家推论:这座大金字塔不是远古人类所建,而是宇宙中的外星人所建造。但这种“外星人建筑金字塔”之说难以成立——因为在埃及北部地区以胡夫大金字塔为首的金字塔群共有八十多座,难不成都是外星人建的?要知道具有七千年文史的埃及是世界四大文明古国之首!他们发明的数字运算是人类数理学科之始祖。人类社会只有当数学普及应用之后,才使世界变得清晰,万物变得有序,人类变得聪明,社会有了文明进程。所以伟大的金字塔工程应是当时已掌握了高深精确的数学、自然科学的古埃及人创建的。
我们团队的人和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在庄严的金字塔下久久凝望——感动古埃及人为世界建筑文化贡献的“天方夜谈”奇迹!感动古埃及人为人类智商启蒙创建的数学运算!我双手合掌向这个静静屹立在苍穹荒漠之间,历史现实之间,代表着古埃及人信仰、智慧、创造力的金三角顶礼膜拜!
狮身人面像离金字塔不远。乘车半小时后沿着山路斜坡走了数百米就看到了荒漠中那座匍匐在石头山洼中的狮身人面像——它高21米,狮子形状的肥壮身驱连伸展的前爪共长73.5米。它的头像很大,长发披肩,眉目深陷,鼻子残缺,表情冷漠孤傲,昂首眺望远方。这个巨大的狮身人面像是一块完整的巨石雕成,与胡夫金字塔同时建成。这又是一个千古之谜——这块巨石是从金字塔工地运来的,还是就地取材雕刻的?人脸是效仿谁的面部?有历史传说是根据当时胡夫的面部雕刻,可为什么是个狮子身躯呢?又有历史传说这个狮身人面像是胡夫当年作为金字塔的守门神而建,它的下面有暗道直通胡夫大金字塔……然而这些远古密码至今仍无法破译。来观光的游客们只有向着这座与胡夫金字塔相媲美的雕像肃然伫立,肃然凝望……
此刻已是埃及炽热的中午。一天之间我们从冬天进入了夏天,从亚洲大陆空降到北非。时空、历史、世界在眼前变得亲近,变得真实,变得有一种游离着“天上一日,人间一年”的幻觉……这时导游催促我们上车去吃午饭,下午要去参观博物馆。我们也意识到乘坐了一夜的飞机,游览了大半天已又累又饿。可我们还想多看“它”一眼,多读它一会——毕竟我们来到了金字塔人面狮身像之圣地,看到了它们的真容,听到了它们的故事,多多少少读懂了这部无字史诗的只字片语,使这次观瞻成为人生永远的回忆亮点!

2018春济南

原載 弘川传媒

返回 今日目录
返回 落叶知秋更多作品
返回 世说文丛总索引

场景短剧·雨夜

文 / 阿杰

2014-10-17 09:33

人物:
青年,略瘦。
老者,银须及胸。
中年男,游民。
年轻女,少妇。
酒店服务员三四位。
白领男、女、孩子。

场景一

初冬的雨夜。21:30。大润发超市过道。
躺在大润发超市出口通道长椅上的一个瘦个子青年醒了。
(近镜头) 他从上衣左口袋掏出两根棉花棒,打开脑袋边上的一个小瓶,拧开盖,伸进棉棒,蘸着那液体,凑到鼻子下嗅嗅,旋即用蘸了液体的棉棒擦拭两个眼角。然后,坐起来,用这两根棉棒擦拭鼻子,然后依次是嘴角、从口袋里掏出来的眼镜的镜片,末了,已经发黑的棉棒在擦拭皮鞋的鞋帮、鞋底。最终,打开身边的废物桶,棉棒被很仔细地扔到了身边的废物桶,盖上桶盖。
青年打了个哈欠。伸伸懒腰,整理一下上衣,一件带帽子的短风衣,还有裤子,那种满是口袋的类似摄影家或旅行者专用的裤子,站起来,深呼一口气,对着身边一家时装店一面硕大的镜子看了看自己长满疙瘩,苍白、瘦削而冷峻的脸,理理散乱的头发,毫无表情,又坐下。
青年从压在头部做枕头的一个小包里掏出一小片面包,慢慢咀嚼。聆听着商场里播放的背景音乐,翘着的二郎腿和着节拍神经质地抖动,眼睛茫然地看着对面的几个店铺。
左边是一个某品牌的皮具店。店里的时针显示,此刻已是深夜21:40,是店铺打样的时候了。店里已没有多少人,店员在麻利地换工作服,准备下班。右边卖的是保健品,大概是不菲的价格,在这个大众卖场里,鲜有人光顾。此时也在准备关门。
右边不断地有购物者推着购物车快速走过。
人群里走过来一位推着购物车的老者。老者戴一顶浅色礼帽,身着一套规整的米色西装,里面是一件雪白的衬衣,礼帽下,引人注目地蓄有浓密而又很长的银色髯须,髯须长及胸前。
老者在瘦个子青年跟前停住,但并不选择相邻的另一个空椅子,而是紧挨着瘦个子青年坐下。从购物车中取出一包熟玉米,玉米被塑料薄膜包着,里面有巴掌长短的两只浅色玉米。老者麻利地打开塑料膜,旁若无人地开吃。
在青年和老者对面长椅上,坐着一个矮胖的中年人,一个鼓鼓囊囊的挎包在身边,百无聊赖地注视着青年和老者的一举一动。
时针指向21:50,瘦个子青年站起身,整整挎包,随着购物的人流离开。
老者已吃完玉米,又取出一瓶饮料,喝了一半,拧紧瓶盖,稍坐一会,也走开,消失在购物的人流中。
中年男也站起身,背起挎包,走出超市。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大润发关门的时间到了。

场景二

隔壁,24小时营业的肯德基餐厅。22:10。
青年出现在这里。他要一客土豆泥,4元,一个胡萝卜餐包,2元。但他并不急于吃,而是掏出一个笔记本,在上面记录着什么。少顷,从满是口袋的肥大的工装裤左腿的口袋里掏出一面小圆镜子,端详自己。
手机响了,他掏出手机。

青年  (低声)嗯,我不去……(不耐烦)告诉你了,不想干……我喜欢……不在钱多钱少……睡觉?(更加不耐烦)不……网吧……

他收起手机,那种时尚的宽屏手机,好像是iphone类的,或是山寨机。
(近镜头) 青年继续整理眼前的笔记本。涂涂抹抹。
餐厅的旋转门移动之处,出现了那位头戴礼帽身穿西装的长胡须老者。他没带伞,也没点什么饮料或吃食,径直坐到了靠窗的一张小桌前。手里拎着的,是一个深色的购物袋,不知里面装的什么。
老者朝洗手间走去,但随身带的东西却放在原地。他走过瘦个子青年身边,他没有看他,但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好像习以为常。
中年男出现在旋转门内,身上有明显的被雨水淋湿的痕迹。
大厅内没有多少人,左边有三个女孩,一个男孩,大约二十三四岁模样,每人到服务台点了一点饮料、鸡腿,坐下。其中一位女孩操着明显的外地口音,夸张地说着什么,每说一句,夸张地顿一下,还一边撕扯着对面那个看不清脸部的大男孩的头发,那男孩不动声色,任其撕扯,也不还手。四个人说说笑笑,听不清在说什么。好像刻意在压抑,偶尔爆发出一阵吃吃的笑声。
中间一列,靠近旋转门的位置,中年男,面前一叠报纸,被翻得很凌乱。旋转门带来的一阵风,把报纸吹散,掉在地上。他面前的一个盘子早已没有了食物,只有一只空纸杯。他漫不经心地翻弄着,也不看窗外,不摆弄手机,好像在有意消磨时间。
他前面不远处,临近服务台,也是一位中年男子,面前一大堆东西。桌上是一大堆白纸,手中一支红笔,好像在批改什么,看不出是书稿,还是作业。 身边座椅上,是一把折叠伞,伞下面是一堆显然也是从隔壁超市买的食品。
一位打扮入时的年轻女子,边不经意地翻弄一张广告单,一边摆弄着手机。

年轻女  真烦人,还不来啊……

右边一列,前部是一个半圆形厅,白胡子老者从洗手间出来,走向临近窗户的座位,那里有他的东西。他不买任何东西,整理一下西装,端坐在椅子上,目光投向窗外。然后,低头看不知什么时候带来的一本厚厚的书。
老者的身后,是一个不大的儿童活动空间,一部简易滑梯,几个积木式玩具,只有一个三四岁的幼童在玩耍,兴奋地大叫大嚷。不远处,也就是瘦个子青年的前面,一位衣着邋遢的少妇慵懒地坐着,眼神呆滞。她跟前有三客土豆泥,两只餐包。她的先生站在一边看护孩子。孩子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宽屏手机在玩。那手机看上去随时都有可能掉在地上。
大厅里没有播放这样的餐厅通常情况下播放的背景音乐。
大厅内就餐者虽不多,服务台前却依然在排队,其中不少人是为次日的早餐做准备,买了打包带走。
瘦个子青年吃光了跟前的土豆泥和餐包。
他向门外走去,消失在雨夜中。

返回 今日目录
返回 阿杰/胡人雨更多文章
返回 世说文丛总索引

旅美小诗

文 / 胶澳子

七十四岁生日抒怀

世事苍茫如碳冰
病魔奇袭我守攻
历尽磨难心如海
人杰何处不鬼雄
         

地球小村走一回
一觉东亚到北美
血肉之躯有来世
愿做四海护花肥

2017.2

             
天净沙四首

古树异草奇花
独院别墅人家
渔舟唱晚酒吧
我醉了吗?
地球人在天涯

镜湖鎏金碧霞
群鹭归巢夜话
墨绿笼罩四野
思故乡吗?
携妻处处是家

人生如梦易老
驱车北美南角
老有自由最好
清酒一匏
美国梦在拂晓

宇宙永恒存在
人生须臾莫哀
能走就是OK
看透世界
旅途切莫徘徊

2017年3月20日
黄昏散步美国orlando吟成

七十五梦呓宣言

做不了思想家就做思想者
当不了旅行家就当旅行者
成不了作家就当作者
做不了诗人就当骚客
知足长乐人生的梦
永远跳动不老的心
种好自己的生命树
心存一片感恩的云
要见证权贵变粪土
争做尊严的地球人
2018年3月15日

返回 今日目录
返回 胶澳子/石老人更多作品
返回 世说文丛总索引

王音:摄影展前言两则

文 / 王音

12/6/2019 3:15:50 PM

《啤酒屋里的青岛》摄影展前言

啤酒是青岛最为生动的一个符号,是生活的、艺术的,也是人文的,我始终这么认为。尤其是在一年四季的街头上,男女老少拎着啤酒袋子你来我往的情景,正是表征了这个城市别样的身份和气质。
小小的啤酒屋里,更是一个形形色色的大世界。这比其它一些公共场所,不仅多了一份热烈的在场气氛,而且还常常具有或摇滚或民谣或说唱式的现场感,在我看来。
其实,在我看来,并没有什么所谓的啤酒主义,但却绝对有啤酒精神,啤酒精神就是平民精神,就是散啤酒里面独有的那种麦香气的平民精神。
当然了,我本身就是他们当中的一分子嘛,所以拍起来特来感觉。酒后吐真言,这些可爱的小人物们,像我的父老兄弟一样,正直、善良、朴实、自私、甚至略带一点狡猾。我喜欢这些“底层的珍珠”,我喜欢拍他们日常生活中的喜怒哀乐。说到底,其不然就是在拍我自己,不是吗?何况这些色彩斑斓的啤酒屋,在我看来简直就是一个个反映现实社会的天气预报站。
好了, 既然这些小人物是“底层的珍珠”(包括我或我们),那么他们的日常生活当然是我感兴趣的事情之一了。众所周知,小酒馆就是他们的“教堂”,因而我也愿意去“教堂”,并去与他们一起祷告酒神的庇护;特别是当我们正处在这样一个普遍缺失信仰的二流时代。

2011.9.11 于青岛

《摇滚青岛》摄影展前言

摇滚是个动词,具体地说就是一块始终在滚动的石头。如果换一个纬度来说,摇滚又恰恰正好是河流中的那块石头。这样看来,摇滚又是一个名词。
在这里,无论哪个年龄段的人,无论本土的外地的,无论何种身份的人,都与摇滚精神直接有染,或者干脆说,都是他妈的摇滚人。
有些牛逼的人,我没选上,有点遗憾。我心到、眼到而手没到,这是我的错,我必须承担责任。
在这里选上发布的人,个个牛逼哄哄,我相信,我的这些片子绝不会撒谎。

2017.2.3

返回 今日目录
返回 王音更多作品
返回 世说文丛总索引

青岛老“小哥”(青岛市井人物之二)

文 / 陈力

2019-07-02 10:39

青岛小哥画像:“青岛小哥”对于青岛人来说,是一个褒贬色彩亲切丰富的词汇。小哥,多青岛土著,是百姓圈里不可或缺的角色。
小哥多血质气质,外向活泼,情绪稳定,亲切可人,是典型的人际关系润滑剂。朋友有难,路见不平,小哥必当出面相助。小哥充满生活智慧,讲江湖义气,但偶尔也不规范。
小哥长相,不算丑也绝不俊,但绝不蓬头垢面。小哥嘴闲不住,幽默却不油滑,出口时常妙语连珠。令人捧腹。
小哥永远精神饱满,即使无所事事也给人一种天降大任于斯人的感觉。
小哥变老,人称“老小哥”也!
入夏,乘公交,自“空疗”站上。
车至仰口路,上一老壮汉,六十挂零,光头,上身穿一“老头衫”,下着大裤衩,拖鞋,手提瓜菜两兜。
时近中午,车有空座若干。
落座。小哥光头尽汗。掏折扇,边扇,边自语“今年邪劲,夏天还没到,就这么热了。这不得要人命吗?”
车内人笑。
放下菜兜,走至车中央,小哥欲推开车顶天窗。
开此窗,需巧劲,先往前,再往上。
可小哥只知往上,不知往前,一而再,再而三,气喘吁吁,汗流浃背。
边座上,一中年男子站起,也不说话,走到小哥身边,只两下,先往前,再往上,天窗轻松打开。
摸摸脑门,小哥乐了。伸出拇指连晃:“兄弟厉害,佩服,佩服!长学问了,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重落座,老小哥不甘寂寞,扫车后一眼,满脸惊愕,自语:怎么这车上一个年轻人没有?全是大爷大妈?
来,来,来,我数数这车上到底有多少老人。
开口,吓人一跳,满嘴英文:one、two、three、four、five……
数到“五”,老小哥卡壳了,拍拍脑门,一想再想,终未想起。环顾左右,无人相助。
小哥不恼,摇头自嘲,算了,算了,我这英语底子看来真不行,还得说中文。
从头再数,一口青岛话:一,二,三,四,五 ,六,七……麻利至极。少顷,满车人数完。不多不少,十九位。
小哥摇头:“完了,完了,这下真完了。我这整天还琢磨,怎么早点拿回钓鱼岛呢。这一看,彻底没戏了。”
满车人笑倒。

返回 今日目录
返回 陈力更多作品
返回 世说文丛总索引

宋元陶塑“翻脸不是人”欣赏(附图)

文/文健

“翻脸不是人”应该是这件小小的陶塑宋元时代的名称。
“翻脸”这个词已被一般的辞书收录,它的意思相当于变脸、变颜、撕破脸皮等,一般是指对人的态度突然变坏。如《儿女英雄传》第七回:“如今被这穿月白的女子这等辱骂,有个不翻脸的吗?”然而“翻脸不是人”似乎还少见于我国目前的权威辞书,但它却是山东民间至今仍然通用的一个词组,它的意思是突然撕破脸皮,完全不再是原来的那个人。它和“翻脸不认人”的意思相近。
我们山东人至今仍常常称紧要关头“翻脸不是人”“翻脸不认人”的人为“小人”。


宋元陶塑“翻脸不是人”正面

虽然“翻脸不认人”一词少见于宋元以后的文字文献,但它却由这件陶塑保留了下来,所以我们可以这样说,陶塑《翻脸不是人》乃十分罕见的宋元图像文献——过去我们多囿于字面意思,老认为文献就是文字记录,其实文献泛指一种知识载体,它可以是录音,可以是录像,可以是图像,甚至可以是图形痕迹明显的单个象形字等等。这件陶塑示意清晰,非常明显:陶人把作为人的脸皮撕翻了过去,露出了一张狰狞的鬼脸来。人翻转脸皮露出了死人才会有的骷髅脸,这不就是翻脸不是人吗?骷髅是死人的特征。在宋代表现鬼则强调一张骷髅脸,是造型艺术的常例,如宋代画家李嵩的《骷髅幻戏图》就是例子。


宋元陶塑“翻脸不是人”左侧面

陶人衣裳和衣裳的穿法很有特征:是一件半袖对襟短衣,短衣揪起对襟的下角当胸系起。这种衣裳在宋代画家李公麟《免胄图》描写回鹘人甲骑和鼓吹一组中的武将身上见过,也在元至治刻本《全相五种平话》插图中军士身上见过。这本应是一种罩在甲胄外的军用短衣,但它也不妨碍民间穿着,如山西右玉保宁寺藏水陆画上描写百工的场面里就出现过。为此我们把陶人的制作年代定在了元代以前,大体在宋代。


宋元陶塑“翻脸不是人”右侧面

陶人下身穿宽大的裤子,裤子的两只裤腿上提,被系扎在了腰带里了,在南宋人程汲之作的《便桥会盟图》之耍马术的胡人身上,能看到这种穿着的刻画,它是一种为行动方便而刻意的穿着,似乎有意区别于挽裤腿和在裤腿上加缚带。陶人赤足光腿,所以将裤子这样穿着。
陶人手腕、脚腕上均戴着腕饰,对照宋代画家陈宗训的《秋庭婴戏图》等,知道这是宋元时代中国儿童的装饰。所以赤足光腿并这般穿着裤子,也许是婉言述说他处世的水平,仅仅与玩水弄泥的孩子相似。小孩和大人接触的生活层面自然相差很大,同一事物喜怒哀乐的触发点并不一致,往往大人认为很不值得动真翻脸的事与时,小孩却翻脸了;而人称小孩又为“小人”,又正是与世上“君子”概念相对的低鄙之人的通称。所以这个拟形小孩的人、小人,就成了那个时代“翻脸不是人”一词的最好、最典型的图像载体。
“翻脸不是人”凝聚着一种影响当时及后来社会的概念,是典型的图像文献之作,而且也是目前少有的艺术品。
鉴于以上理由,我们认为“翻脸不是人”属于级别很高的古代艺术品。


宋元陶塑“翻脸不是人”背面

本文在《企业界》总258期第91页《宋元陶塑〈翻脸不是人〉欣赏》用作者本名发表过

返回 今日目录
返回 文健更多作品
返回 世说文丛总索引

哦,以色列(下)

文 / 叶帆

12/5/2019 9:17:09 PM

佩特拉

一条三里长的峡谷通道,是晋见佩特拉的铺垫,一路蜿蜒,峭壁参天,等到眼前豁然开朗,第一眼看到它的时候,就想匍匐在它的面前。
喔,佩特拉,一座雕凿在高山峡谷中的玫瑰古城,你简直不是人类的造物,上帝派了一群叫做纳巴泰的人形生灵,建造完佩特拉之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你是上帝的神来之笔。
卡兹尼神殿镶嵌在巍峨的峭壁上,仿佛把一座高山掏空了,雕凿成一座巨大的罗马式殿堂,天工造物,鬼斧神工。六根粗壮的罗马式立柱直耸山顶,威严的气息扑面而来,站在它面前,人会显得非常渺小。有人说,它是纳巴泰国王亚利达三世的陵墓,还有人说它是埃及法老的宝藏库。这样的殿堂,作陵墓和宝库都非常合适,再配上一些神秘的传说故事,卡兹尼的身世就更加扑朔迷离。
一座雄伟的古城,在辉煌了六百年后,它的光芒骤然熄灭,连同建造它的纳巴泰人一起,如同人间蒸发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没有尸骨,没有典籍,甚至没有留下一丝线索。而那些勒刻在石崖上的图案与文字,至今无人能够破解。这座空寂的古城,守候着漫长的岁月,让现代人去思考,去探索,当然,还有敬畏。
消失后的佩特拉,成为一个惊悚的谜团,被传说了一千年。这期间,除了沙漠民族贝都因人之外,没有人能够接近它。贝都因人,这个笼罩着神秘色彩的族群,成了佩特拉的守护人,他们是最适合的守护人,无论佩特拉是陵墓还是宝库,由贝都因人守护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1806年,一位好奇的德国学者试图闯进佩特拉,结果被残忍的杀害了,文献里没有说凶手是谁,我想,如果不是陵墓里的幽灵,那一定是贝都因人干的了。这一抹血色,让佩特拉更加神秘,惊悚中,它离世人的目光越来越远。直到1812年,一位叫贝克哈特的年轻瑞士探险家,凭借一口流利的阿拉伯语和丰富的伊斯兰教知识,蓄起长长的胡须,佯装成伊斯兰教学者,以寻找亚伦(圣经里的人物)墓为借口,雇用了一个当地向导,进入到佩特拉古城。他没敢久留,在贝都因人猜疑的目光里,粗略地浏览了卡兹尼神殿和厄恩的陵墓,或许还在古剧场踟躇了片刻,又到女儿宫的阶前驻足张望了一会儿,便匆匆离去。
我不敢断定,贝克哈特此行,与我们的“打虎上山”是否异曲同工,但有一点我敢肯定,走出峡谷之后,贝克哈特后背的冷汗一定洇湿了他的衣服,而历史却铭记了他的功勋,他是第一个证实传说中的佩特拉尚还存在的西方人。
从此以后,佩特拉在世人的目光里复活了。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以后,德国的盟友土耳其仍然统治着阿拉伯半岛,而该地区的各个部族处于四分五裂的状态。麦加的哈希姆家族发动了争取阿拉伯人独立的战争,英国军方派了有“阿拉伯通”之称的陆军情报军官劳伦斯到这里进行活动。在这样的背景下,那个叛经离道又桀骜不驯的劳伦斯粉墨登场了。
这厮的履历太传奇,18岁时在大学念数学,一觉醒来,忽然萌生了报考历史系的念头,气得导师直想抽他的嘴巴。在历史系,他选择了“十字军对中世纪欧洲军事架构的影响”这个课题,颠颠的跑去叙利亚实地考察,有个土匪看上了他的手表,以为是金表就去抢,还差点打死他。战争爆发,他加入了军队,本职是搞情报,他自己多年的经历使得他能和阿拉伯人打成一片,阿拉伯起义之后,劳伦斯就率领阿拉伯人和奥斯曼对抗。
之前,英军对奥斯曼军队作战,损失两个英国人才能消灭一个敌人,而在亚喀巴战役中,劳伦斯和阿拉伯军队不仅大获全胜,还以仅仅损失两人的代价,消灭了一千二百多奥斯曼士兵,从此劳伦斯名声大噪,也获得了维多利亚十字勋章。如果说毁誉参半的话,那是因为他在这一战中,宰杀了300名奥斯曼俘虏。
这个可爱的杂种!
事情还没完,因为法国和英国政府在阿拉伯问题上的的野心,让劳伦斯左右为难,最后他干脆甩手不管,自己去写书去了。写了几年他又不甘寂寞,开始撮合阿拉伯和英法的谈判,但是他曾经的战友、阿拉伯国王侯赛因不愿意在凡尔赛和约上签字,劳伦斯只能甩手不管。但依旧改不了自己旺盛的好奇心,跑去皇家空军,换了个名字去当兵,结果被狗仔队认出来了。然后又换名字去装甲兵,但是发现装甲兵太累了,他最后还是以真实身份去了空军。
劳伦斯太传奇,媒体不会放过他,因为曾经的“劣迹”,他经常为当地的暴恐事件背黑锅。于是,他最终躲开媒体又回去写书,期间,开始研究水上飞机和快艇,1933年退役之后,他又帮皇家空军打杂修快艇。直到1935年,他驾驶摩托车,风驰电掣的翻过一个陡坡时,突然发现两个骑自行车的小孩近在咫尺,他一脚把档踩死,然后凌空摔出个,最终伤重不治而亡,结束了他传奇冒险的一生。
这样的传奇故事,这样的离奇人物,似乎不拍一部电影不足以平民愿。于是,美英联袂,由大卫·里恩执导,彼得·奥图主演。将一段惊心动魄的历史和一个叱咤风云的人物搬上了银幕,一下便风靡了世界,在第35届奥斯卡评选中获得七项大奖、三项提名奖,赚足了风头。这也算是劳伦斯的哀荣吧,佩特拉也由此走进了银幕,成了好莱坞热门外景地。
离开卡兹尼神殿前的广场,向佩特拉的“市区”前进,途中与阿拉伯的劳伦斯不期而遇。那是一块三角形的石柱,分别凿刻着劳伦斯的头像和他当年的护照号码。围着石柱转了一圈,发现峭壁下有一座帐篷,似乎是阿拉伯人的小卖部。导游告诉说,他们就是贝都因人。
谢天谢地,总算见到原版的贝都因人了。
帐篷里的贝都因人个个面色黝黑,这种肤色,与其说是沙漠留下的,倒不如说是基因里带来的。他们形体不算魁伟,神态也不彪悍,见客人进来,给我们奉上一种红黄色的茶饮。呷一口,原来是姜茶,很好喝。
帐篷的展台上摆着不少东西,都是阿拉伯人的日用品,一卷盘起来的绳状物件让我纳闷,这是什么?作鞭子,太长。作绳子,太短。正疑惑间,店主走过来,顺手拿过一块红方格头巾,抖开,麻利的披到我头上,左右盘绕了几下,就成了一个阿拉伯头巾,然后又将那根黑色的盘绳扣在了我的头上。
站到镜子前,着实吓了一跳,活脱脱一个阿拉伯人,如果再有一袭长袍加身,牵上一峯骆驼,就可以去丝路经商了。已经有个阿拉伯的劳伦斯了,再有个阿拉伯的叶帆也未尝不可。旅友们给我拍照,纷纷说我像极了阿拉法特,只是腰间少了一支左轮手枪。
这是一个酷爱自由的族群,贝都因人不承认部落传统以外的任何法律,除了本部落的酋长外,不服从任何政权,不承认任何政治制度,没有纪律秩序和权威的概念,也没有定居社会所具有的政治组织。他们遵循前人的习惯,受部落惯例的节制,只要公意认可的事情就是合法的。这些特征,在文明社会看来,简直是匪夷所思,他们似乎被现代文明隔离了、抛弃了。
手机的铃声响了,店主从长袍里摸出手机,咦哩哇啦说了一通,让游客们一下就刮目相看了。他们并没有被文明抛弃,至少在通讯领域,他们与世界是同步的。放回手机,店主跟坐在角落里的几位街坊聊了起来,我便想到,这座帐篷对佩特拉的贝都因人,具有茶馆和咖啡馆一般的作用,是一处社交场所和信息集散地,只是听不懂他们说了些什么,问导游小马,他摇摇头说,只能听懂个别词汇,因为阿拉伯语是世界上最繁杂、最难学的语言。
游客们买了几件物品,店主立刻给出了价格,而且是两种价格,美元和第纳尔,他们只收这两种货币,尽管他们可能不知道美国为何物,但他们却熟知美元与本国第纳尔的换算比值。
离开贝都因人的帐篷,天色已经向晚。说实话,真的不想离开,我想留在贝都因人的帐篷里,跟他们一起吃晚饭,跟他们一起聊天。听不懂没有关系,那就鸡说鸡的,鸭说鸭的,临睡前再喝一杯他们的姜茶。或者干脆不睡,顺着大路徜徉,到卡兹尼殿堂前的广场,在月光下漫步一定诗意的让人陶醉。 此时此刻,最好再碰见一个像我一样不想睡觉的幽灵,然后我们结伴儿游荡。走累了,就坐在殿堂的石阶上,听他讲一千多年前佩特拉的故事,讲盛大的祭祀和庄严的葬礼,讲纳巴泰人的习俗与禁忌,最好还能讲一点他们的爱情故事。我呢,也一定会自我介绍,说我来自一个叫中国的东方国度,我们那儿也有像纳巴泰人一样聪明绝顶的人,他们修建了雄伟的万里长城,建造了美轮美奂的皇家宫殿。当然,我们那里也有愚蠢透顶的家伙,他们整日的把“厉害了,我的国”挂在嘴上,傻乎乎的去走什么长征路。我还要向他介绍我们的青岛啤酒和蛤蜊,并且邀请他到青岛做客。届时,我会带他游览崂山,晚上则去大排档撸串。
佩特拉的晚霞为我的遐想涂上了斑斓的色彩,冷不丁的想到,让若碰到的幽灵是个女鬼,是个风姿绰约、媚眼夺魂的妹子我该咋办?
呀,天门开,地门开……

阿拉伯人的艺术品

记得在一本书里读到,阿拉伯人不喜欢艺术品,尤其不喜欢歌唱艺术,对歌星之类十分鄙薄。仔细一想,果不其然,除了阿拉伯文学在世界文学之林有一席之地,别的艺术门类鲜有惊世之作,譬如绘画,譬如雕塑。于是有人说,阿拉伯人没有绘画天赋,而且,他们还缺少幽默感。
那天,在约旦的红海小镇阿卡巴,午饭之后踱出饭店发现,傍边有几家商店出售阿拉伯商品。在繁杂的货品中,蓦地看到了两张图画,一张是水墨画,画着一辆耀武扬威的坦克,炮管高扬,不可一世,屁股上还喷吐着浓浓的黑烟,炮塔上涂着大卫星,一目了然的告诉人们,这是一辆以色列的坦克。
坦克前面,一个无所畏惧的巴勒斯坦青年,身体后仰,两臂分开,做出勇猛的投掷形状。让我诧异的是,他手中将要投掷出去的不是石块,而是一束鲜花。
鲜花?是的,是鲜花。
谁说阿拉伯人没有绘画天赋,光凭这一幅画的构思,就是一等一的巧妙。于是我想,倘若在以后的巴以冲突中,真的有这么一位巴勒斯坦青年,放下了石块而改投鲜花,我敢断定,以色列的士兵会跳下坦克,去拥抱他们的巴勒斯坦兄弟。
但是,从未听说有人投掷鲜花,在加沙地带,在隔离墙附近,在一切能导致冲突发生的地方,场景都是大致相同的。街头堆满瓦砾,汽车轮胎冒出燃烧的黑烟,愤怒的巴勒斯坦群众向以色列军队投掷石块,而以色列士兵则不慌不忙的向他们发射橡皮子弹。这样的场景,与其说是暴力冲突倒不如说是街头游戏更为确切。如果石块一旦变成了爆炸物,以色列士兵会毫不犹豫的将橡皮子弹换成实战子弹,游戏就变成了杀戮。
另一幅是水彩画,一位年长的阿拉伯老人牵着毛驴,正要通过以军的检查站,毛驴上坐着一位抱孩子的少妇,画面的构图很像回娘家的情景。问题出在两个以军大兵身上,他们一个不怀好意的盯着人家小媳妇,另一个则把探测汽车底盘的探头伸到了毛驴的肚子底下。
我笑了,幸亏嘴里没饭。谁说阿拉伯人没有幽默感。
除了艺术之外,阿拉伯人也鲜有科技成果贡献给世界,没听说他们在现代医疗上有什么科技成果,也没有见过他们造出风驰电掣的汽车和劈波斩浪的船舶,更没听说他们在天体物理和量子力学方面有任何阐述,哪怕是一件赏心悦目的服装或者是一种让人口舌生津的菜品。没有,绝对没有。我们耳熟能详的是此消彼长的暴恐组织,从博科圣地到基地组织,从索马里青年党到ISIS组织,他们嗜血残忍,已经敢在全世界的镜头前砍下人类的脑袋。
哦,忘了,他们有科技成果,伊朗的核弹技术就有长足的发展,虽然全世界都在制裁他们,他们依然自强不息,制造出形形色色林林总总的各种飞弹,如果他们手里有美国或俄罗斯甚至中国那样强大的核武器,我想,他们要抹去的不仅仅是一个以色列吧。
每天早上,宣礼塔的叫嚣把我撼醒,听不懂经文说的是什么,只觉得它有股不管不顾的霸气。世界上许多宗教都经历过改革,从教义教礼到教规,逐渐的向文明与科学靠近,而唯独伊斯兰教不但拒绝改革,还越来越向原教旨主义围拢,制造出一幕幕让世界瞠目的恶行,文明世界已经开始警惕了。
在宾馆有个设施,约旦宾馆有,而以色列宾馆没有。大洗手盆旁边,都会有一个低矮的小盆,一根不锈钢软管,连接着一个小小的喷嘴。经过揣摩之后才明白,这原来是洗涤下身用的器具。穆斯林每日五次祈祷,都要随时净身,这个器具用起来十分方便,祷告前把屁屁和鸡鸡洗一洗,身心洁净的匍匐在真主面前,真主会满心喜欢,心生爱怜。
这是个不错的设施,即使与宗教无关,也该养成良好的卫生习惯。
离开约旦返回以色列的时候,由约旦南部口岸出境,导游说,这个口岸也叫侯赛因口岸,以约旦国王的名字命名的口岸。
侯赛因,很多中国人熟悉这个名字,是中国政府和人民的老朋友。他十七岁登基理政,是中东地区执政时间最长的国家元首,他的一生充满传奇,在国王的位置上,他一边保持着驾驶飞机、驾驶汽车以及滑水、滑雪、打猎、击剑这些富有冒险意味的爱好,一边躲避着形形色色的暗杀,被称为“历险国王”。1982年首次到中国访问,奠定了中约两国友好往来的基础。1999年他去世的时候,中国媒体发了讣告,称他是中国人民的老朋友,是一位“和平老人”,从他的照片上看,他的确面相慈祥。
这位面相慈祥的老人,在他贫瘠的国土上实施了国民公费医疗,仅此一点,就应当向他脱帽致礼。
大巴车在边境哨卡旁滞留了十多分钟,正午时间,是穆斯林作“晌礼”的时刻,哨兵跪伏在地,他的微型冲锋枪也横在地上。按照教规,他要默读四段《古兰经》文。我从车窗上看完这一幕,忽然就萌生了一个很坏的念头:倘若这时,可恶的以色列士兵打过来怎么办?

大屠杀纪念馆

纪念馆坐落在耶路撒冷西郊最高的一座山上,不同于耶路撒冷老城喧闹的市井生活和浓烈的宗教气氛,越往山上去,路上车辆和行人越少。馆身大部分深埋地下,就像一座巨大公墓,又如一把巨斧劈入山中,外观极为肃穆。
这是一座三角形的建筑,据说,代表大卫星的下半部,也是为了纪念大屠杀而死去的全球半数犹太人。走进去,沉闷压抑,悲戚中仿佛有一种别样的声音,是亡灵们在哭诉吗?
1953年,以色列立国初始,国会通过立法成立大屠杀纪念馆,用国会立法的方式,表达了一个国家的意识形态,表现了对人民的尊重,表现了对生命的敬仰。这种意识形态,自始至终贯穿在以色列的国策里。
一个真实的故事发生在2006年6月25日,在巴勒斯坦军队从加沙地带对凯雷姆-沙洛姆口岸(以色列境内)展开的越界突袭中,以色列国防军装甲兵团的一名下士沙利特被俘,并一直被哈马斯作为人质关押,他是第一位被巴勒斯坦军人抓获的以色列士兵。
刚强的以色列人对巴勒斯坦采取了军事行动,抓捕了60多名哈马斯官员,并且打死了400多名巴勒斯坦人。面对威胁,哈马斯组织却绝不松口,他们说除非用一千名巴勒斯坦战俘来换,否则免谈。以色列当局与哈马斯进行艰难的谈判,最终达成了交换俘虏方案,沙利特一人交换哈马斯1027名被俘人员。
沙利特回家后,以色列总理内塔尼亚胡紧紧地拥抱了这个小伙子:“欢迎你沙利特,你回家了!”听完这个故事,我们知道了以色列强大的真正原因。当国家不惜一切代价保护自己的每一个公民时,公民还有谁不会为国家为民族献身呢?一个国家有这样的胸襟,用不着开展爱国主义教育运动。
这里拥有世界上最全的大屠杀资料集,1.3亿页文件、10万张幸存者证词、40万张照片、1.5万份国家档案文件以及2.5万件文物和1.2万件艺术品。纪念馆档案部主任海格·格特纳博士说:“如果不去关注,600万犹太人就将这样消失,没有墓碑,尸骨无存,无人纪念。这些记录是受害者的集体墓碑,我们不会停止,直到每一个人都在他们的国里安息。”
目前,600万大屠杀遇害者中,470万已有迹可循,依然有130多万姓名不详,浩大繁冗的征集工作还在继续,他们要把遇难者还原成一个个有血有肉的个体,而不是“600万”这个冰冷的数字。
纪念馆不像别的博物馆,它没有一件赝品或仿制品。成百上千双鞋子,密密匝匝地堆积在玻璃地板下,依稀可辨它们的主人是男性还是女性。数十件囚衣,被衣架撑起,悬挂在玻璃展柜中,衣襟上的编号隐约可见。
一盒磨得发亮的木质小棋,是隔离区里两个孩子的玩具;
一条美丽的大麻花辫,属于一个16岁的犹太女孩,在离开家前往隔离区前,母亲剪下女儿保养多年的长发,交给邻居保管,但她们没有再回来;
一页泛黄的纸,从日记本上撕下,它的主人曾是一个怀着诗人梦想的文学青年,但他尚未实现自己的抱负,就被投入集中营,最后人们从他的囚服口袋中找到了残缺的诗篇;
藏品中还有许多家庭老照片,和一段段幸存者的回忆讲述,散布在纪念馆的各个角落。几乎每个展馆都有屏幕,循环播出一些纪录片。我很纳闷,他们怎么会有这么多翔实的资料,从犹太人天堂般的生活,到“玻璃之夜”的厄运开端,再到奥斯维辛的死亡之路,如同纪实片一样,被细致而又艺术地记录下来。这些资料从何而来?
答案令人瞠目:这些资料,都是当年纳粹宣传部制作的。
导游告诉我们,希特勒曾经幻想着,把全世界的犹太人解决完毕之后,建设一座宏伟的纪念馆,用这些资料向世界炫耀,高贵的雅利安人是如何“最终解决”了卑贱的犹太民族。殊知,历史却和他们开了一个大玩笑,将他们的“丰功伟绩”变成了令人发指的滔天罪证。
二战结束后的纽伦堡审判中,这些资料成为给战犯们定罪的确凿证据。
沉思中,蓦地想起,原来纳粹也有宣传部,他们的部长戈培尔博士创造了人类历史最为荒谬的理论:“谣言千遍就是真理。”这个被称为“宣传天才”和“纳粹喉舌”的“文化人”,曾经自负的许诺,只要让他控制出版物、广播节目、电影和艺术,他就能说服德国人接受纳粹思想。
他做到了,的确做到了,他一边泡制着让德国人自信的“真理”,一边把德意志引向了不归路,最终在覆灭前夕枪杀了他的家人,最后连同自己一起命赴黄泉。虽然逃脱了战后的惩罚,却逃不脱正义的审判,他和他的“真理”都被钉在了历史的耻辱柱上。但是,宣传部还在。
哦,宣传部,一个耳熟能详的机构……
大屠杀没有征服犹太人,他们从血泊中站起来,怀着睚眦必报的决心,寻找民族的仇敌。1960年,在犹太人大屠杀中执行“最终方案”的主要负责人阿道夫·艾希曼,在逃窜到阿根廷隐藏多年之后,被以色列特工秘密抓捕,押回耶路撒冷接受审判。美国《纽约客》的特邀记者、犹太裔政治学家汉娜·阿伦特前去报道。她惊讶地发现,这个“恶魔”竟是个毫无特征的秃顶中年人。她将这种恶称为平庸之恶。她在新闻稿里这样说道:“将个人变成行使职能者和统治机器上赤裸裸的齿轮,从而对其去人格化,是极权统治机器的本质。”
她抨击的极权统治,在世界的某些地方还大行其道,他的统治者们无视生命的尊严,诋毁普世价值,将自己罪孽造成的千万饿殍视为无物,甚至,连为自己卖命的炮灰都视为草芥,将他们的遗骨弃留在异国他乡不管不问。为了维护极权统治,大张旗鼓的搞什么爱国主义教育,其本质就是要去人格化,把人变作国家机器的齿轮和螺丝。
展区的最后也是最高处,是一间摆放着档案的圆形“姓名馆”。头上的“穹顶”像一个从天空垂下的大型喇叭,内侧贴满发黄的黑白照片,这些是在大屠杀中罹难的百万犹太人受害者,他们大多数面容平静,笑容温和。穹顶下方,一个回映天空的深水池,倒映着“天上的”笑脸,仿佛印证着尼采的话:“当你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你。”在四周一排排黑色的档案墙里,触手可及的是迄今为止收集到的见证者的证词。
犹太人的聪明不仅仅是会摆弄经济,他们还洞悉了人类恶的根源,为了预防罪恶再生,他们建造了大屠杀纪念馆,纪念逝去的,警示未来的。一场浩劫过去了,不能没有反思,不能没有拷问。这一点,犹太人做到了,而我们……

耶路撒冷

“世界若有十分美,九分在耶路撒冷,世界若有十分哀愁,九分在耶路撒冷。”
哦,耶路撒冷,你是一座美丽与哀愁、纷争与和平同在的悲情圣城,世界没有哪座城市能像你这样,一次次玉石俱焚,又一次次浴火重生。站在橄榄山俯瞰圣殿山和圆顶清真寺的时候,我再也不相信世界有千秋万代的霸业和永不消逝的伟业,再也不相信帝王们事业的正义性和他们的施舍与悲悯。世界只有轮回,只有毁灭与重建,只有死亡与新生。
哦,耶路撒冷,你见证了这一切,我相信你,所以我满怀敬畏来拜谒你。
走近哭墙,心里莫名的有些惶惶,啊,哭墙,来到你的面前,我如蒙天召。当额头触碰到冰凉的石壁,一股悲凉油然而生。我不是犹太人,也不是基督徒,甚至曾经自诩是个无神论者。但在那一刻,我感到一束圣洁的光笼罩了我,也温暖了我,一些不曾拟稿的言语,化作细碎的呢喃,如涓涓细水蜿蜒流淌。没有祈求什么,也没有控诉哪个,只是倾诉,在倾诉中感到心中的块垒一点点瓦解,不知不觉中已是泪流满面。
我知道,神爱抚了我。我还知道,其实,不必皈依到某个宗教,只要你的心向往他、亲近他,就足够了。
耶路撒冷还有一道哭墙,那是阿拉伯人的“哭墙”,是以色列强人总理沙龙的杰作。2000年后,巴以关系恶化,暴力冲突加剧,以色列放弃了与巴勒斯坦的合作,采用“物理隔离”的方法,开始兴建隔离墙。到2005年,隔离墙基本建成,将约旦河西岸隔离成三个独立的区域,以色列国内安全得以缓解,却遭到了阿拉伯世界的强烈反对和国际舆论的普遍谴责。2004年,阿拉伯人一纸诉状将以色列告到了海牙国际法庭。当年七月,海牙国际法庭做出判决,以色列修建隔离墙违反国际法,应终止修建隔离墙的行为,同时拆除已修建的隔离墙。与此同时,联合国大会以压倒性多数通过决议,要求以色列执行海牙国际法庭的裁决。
以色列政府据理力争,他们说,修建隔离墙是政治问题,不是法律问题,国际法院无权就此进行裁决。美国政府明确表示,国际法院的裁决没有法律效力。
事情又回到了原点,阿拉伯人觉得十分委屈,好端端的家园被分割,像牲畜一样被围困起来,他们的土地、房屋还有宝贵的水井,都被狡猾的犹太人抢走了。他们的遭遇令人唏嘘。
然而,以色列人不但满怀冤屈,还义愤填膺。他们列举了详实的数据,从2000年以来,针对以色列的暴力活动急剧增加,造成的伤亡人数超过第二次和第三次中东战争的伤亡人数。汽车爆炸和自杀性袭击,夺取了数以千计的以色列平民的生命。以色列人民不能在暴恐的阴影下生活,修建隔离墙得到了绝大多数以色列人民的支持。一位以色列高官说,“如果没有恐怖主义,就不会有隔离墙。其他人根本不知道以色列面对什么危险,在什么状态下生活”。
此言,我感同身受。
在隔离墙下踯躅良久,墙面被艺术家们涂鸦,画着以色列士兵端枪瞄向举着旗帜的巴勒斯坦人,仇恨的情绪让人窒息。我猜想,墙的另一面肯定也有涂鸦,肯定也是仇恨。分隔东西柏林长达28年的“柏林墙”被推翻,仅仅代表“隔离”物理意义的结束,许多年里,横亘在国家、民族中间的还有一堵因国家差异、民族纠纷累积而成的心墙。
隔离墙是一把双刃剑,刺伤了以色列和阿拉伯,两颗心都在滴血。
两千多年前,也有一颗心在滴血,他是伟大的传道者耶稣。他的身影让罗马帝国如芒在背,他的声音让帝国的大厦摇摇欲坠。所以,他们宣判了耶稣的死刑,让他背负起沉重的十字架,一步步走向刑场。
这是一条没有路名的小巷,甚至没有门牌号码,但全世界的人都叫它同一个名字:苦路。1731年,当时的教皇克雷芒十二世确认了苦路上耶稣曾经停留过的十四个标志性地点,因此有了“苦路十四站”的说法。
就这样,耶稣背着十字架,带着荆冠,在罗马士兵的鞭挞下走向刑场。这是一幅让后人不敢卒想的场面。在第三站的路口,耶稣跌倒了,没有人上前搀扶,是他自己爬起来的,他继续前行。没走多远,就是第四站,耶稣站住了,因为他看到了母亲玛利亚。
这是一个令人肝肠寸断的场面,连《圣经·约翰福音》都不忍描写,只留下淡淡的一笔:“玛利亚的心被刀刺透。”世上最大的悲伤,莫过于看着自己的儿子走向死亡。令人嗟叹的还有民众,他们受了犹太长老的蛊惑和罗马当局的欺骗,不断地向耶稣吐口水、扔菜叶。这时,一个叫维罗尼亚的妇女勇敢的站出来,用手帕擦去耶稣脸上的汗水和血水。后来,这块手帕就留下了耶稣的面容,成了圣物。在第七站和第九站,耶稣又分别跌倒了两次,站起来后,他面色平静的对哭泣的妇女们说:“不要为我哭泣,为你们的孩子、为耶路撒冷的未来哭泣吧……”
他预言了耶路撒冷的毁灭。
行刑的场面惨烈至极,耶稣的鲜血浸透了十字架,也染红了脚下的土地。就在此时,忽然大地震颤,岩石崩塌,橄榄山周围地动山摇。惊慌失措的罗马人吓坏了,他们不得不同意使徒们为耶稣收尸安葬。
就这样,耶稣死了,带着人类所有的罪孽走了。三天以后,复活的耶稣又作为救世主回到了人间。走出圣墓教堂,眼前豁然开朗,耶路撒冷老城的街道阳光明媚。回望苦路,一句感叹破喉而出:“耶路撒冷,你应该是以色列的首都。”
2017年12月6日,美国总统特朗普公开承认耶路撒冷是以色列首都,两年后,他又宣布戈兰高地归以色列所有。这两个表态,都引起了舆论的责骂,奇怪的是我也说过这样的话,却没有一个人反驳我,可见特朗普这老头儿人缘不好。
回程路上忽然想到,耶路撒冷,没有一座教堂是收费的,没有一座教堂兜售物品,更没有占卜问卦预测吉凶之类的把戏。甚至,当你满怀愁怨走进那间密室,让牧师为你打开心结之后,也是分文不取。要知道,那个营生在教堂外面叫“心理咨询”,价格不菲的。
同样是宗教,同样是信仰,看看我们的寺庙,乌烟瘴气,铜臭弥漫,随处都有功德箱。求签上香要花钱,一炷香可能是寻常百姓一个月的生计,做一场法事,天高的价码。原因很简单,政治污浊导致了庙堂的肮脏,燃香顶礼的是谄媚者,身披袈裟的是掠夺者,纵然你香客盈门,纵然你名声远播,都逃不脱敛财二字。
信仰死了,庙堂也就名存实亡了。(续完)

返回 今日目录
返回 叶帆更多作品
返回 世说文丛总索引

买一份报纸吧,谢谢你!(诗)

诗 / 杜 帝

南京路江西路口
一个卖报纸的老太太
“买一份报纸吧!谢谢你!”
以前她的生意很火
特别是报纸报道她
自食其力以后
很多人路过
都会买一份

报纸品种不少
早报、晚报、半岛、财经
信报、齐鲁、南方周末……
这几年,报摊越来越冷落
我住在附近
经常看见老太太
“买一份报纸吧!谢谢你!”
依旧在喊
声音越来越低
类似喃喃自语

来往的人很多
大部分在低头看手机
没发现老太太
有人歪头扫了一眼
脚步匆匆

“买一份报纸吧!谢谢你!”
老太太乞求地看着我
我很想胡乱拿一份
可是
油墨污黑
有的血红
脏了手
怎么翻看手机

唉,冷风里的老太太
有时还吭哧吭哧
咳嗽
以前修风箱
锔锅锔碗
我思绪飞扬
捅烟囱
粮店煤店
吱吱叫的茶炉

说什么好呢
才几年功夫
还有传呼机
录像机
笨重的电视机
落后了淘汰了
甚至难寻踪迹

以前出门
忘了带钱包
麻烦大了
现在
只要带着手机
就是财务、司机、厨师……
一队随从人马
盈盈在手
尽在掌握

卖报纸的老太太啊
你不用喊了
尽管那么礼貌
也无关你的际遇
地球旋转
日新月异
你依然坚守
似乎成了街头的符号
一个衰退的符号
一个城市的疤痕

2019.11.12.于青岛

返回 今日目录
返回 杜帝更多作品
返回 世说文丛总索引

美国社区的义务英语教学

文 / 胶澳子

在美国,由民间社区举办的义务英语教学补习学校星罗棋布。在我居住的地方周围十五英里内至少就有五所这样的学校。本人曾数十次参加上课。今写出来与大家分享。这些学校有几个共同特点:
一是学员不受年龄限制。我见过一对年逾80岁的阿尔巴尼亚老夫妇每周都来上课,已坚持了两年。有一次,我们一个大圆桌上的12个学员竟来自巴西、哥伦比亚、墨西哥、法国、韩国、中国等八个国家,好一个国际大课堂!
二是不收学费并免费并提供教材纸笔和练习本。课间休息时还免费提供咖啡、果汁、糕点、水果等小食品。
三是由大中学校和教会提供免费教室。教学环境高大、宽敞、明亮、大气。根据英语程度划分为初、中、高级三个班。
四是办学人和教师都是义工。教师多为中老年女性,她们热爱国际成人教育事业。教师备课和教学非常认真。许多教师为了备课在家手工绘制了大型教学图板。还有的教师每天开车接送外国学员来上课。
五是上课时间一般为每周两天,每次两节课,每堂课45分钟。课间休息20分钟,穿插电化教育投影学习《圣经》语录。
每月周末为本月份生日的学员举行庆生活动。点燃生日蜡烛,不同肤色的近百名师生引吭齐唱生日快乐歌。一个70多岁的青岛老太太一在这里上学三年。


课堂一瞥

我非常崇敬那些辛辛苦苦为成人外语教学工作的老师们。她们满腔爱心以帮助外籍人士学习掌握英语为最大的快乐。他们真是世界文化的天使,是值得深受我们敬重并学习的人。
这就是美国的成人教育一瞥。真是一片净土!

返回 今日目录
返回 胶澳子/石老人更多作品
返回 世说文丛总索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