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牛花

文 / 白玉兰

11/21/2019 9:35:23 PM

他的QQ名字叫“快乐至上”,她不喜欢,但是感觉这名字又很适合他现在的状态,每天都在刻意地追求着快乐,他的混凝土公司能盈利多少,变成了他快乐的筹码,恨不得将他的混凝土用在所有的建筑物上。她喜欢的是那时的他,那时的他被她寄存在青春期的储存罐里,这个储存罐只有在她清风湿润,茶烟清扬,重温旧梦的时候才打开!
那时,她是一个不起眼的丑丫头,除了学习好以外,就是能歌善舞,但她一直没感觉到自己有什么值得炫耀的东西,因为父亲是劳改犯。这块巨大的石头,已经把她的高傲碾成了碎末,埋进了尘埃里。
他是个阳光男孩,个子是班里最高的,比她大两岁,是班长。她个子矮,站在排头。他整队的时候总喜欢用手点在她的头上喊:站齐了!点完之后,他总是冲她一笑。他的笑很暖,很暖,像哥哥;他的笑像是带电,她想躲闪,可又想被点燃。
于是,她喜欢上了他的笑;她期盼着上体育课,她期盼放学,因为那时可以站队,他可以再一次用手点她的头,又可以看见他冲她笑。
夏天,在教室里午睡。她趴在桌子上没有睡意,因为她知道他还没来。她透过胳膊缝隙,发现他来了,她抬起头,看见他手里还捏着一朵白色的牵牛花,他偷偷地把牵牛花放在了她的两个手指缝里,她又看见了那温暖的、带电的笑!
她把白色的牵牛花放进了铅笔盒里,晚上打开的时候它已经蔫了。可是她感觉有一颗牵牛花的种子已经种在心坎里,开始生根、发芽,那翠绿的茎已经偷偷地缠绕在心坎上了。她脑海里猛然冒出一个字——爱!她摸着自己发红的脸,心跳的像揣着一只小兔子。
可是那时的她卑微的像是一株洁白的月光花,尽管生长的迅速,但是却只能开放在夜间,谨小慎微地独自欣赏那份易碎易逝的美好。她甚至梦到过,他拿着那朵洁白的牵牛花,暖暖地看着她说:我爱你。
终有一天,她的父亲平反了,她要走了,她要回到她原来生活的城市。临走那一个周,她心有些恐慌,慌的没心思听课。她会经常搜寻他的目光,却又不敢碰撞。她用积攒的零钱买了一个笔记本想送给他,她在笔记本的第一页上画了一棵牵牛花,牵牛花那攀爬的藤蔓就像少女甩向空中衣袂飘飘的长裙,月舞云袖,明朝是天涯!
她手里拿着笔记本,行走在洁白的月光里,那瘦小的身子被月光拉得很长,很长。敲开了曾来没有敲过,梦中敲过无数次的大门。可没有见到他想见的人,没有看见她想看的笑。她拿着那本笔记本,转身行走在月光里,一步一步的脚印踩在自己那被月光拉长的身影上,身子一浮一浮往上飘,好像没了脚,到了屋里坐下来,才知道,不是没有脚,而是没有了心。
回到城市的她开始给他写信,她试探着表达自己的思念,她说她期盼着能在同一所大学再见到他。可是她的信像是放飞在三月天空中的风筝,思念的线在手里,却看不见他在哪里。
一年后,她拿着录取通知书,像一只欢快的蝴蝶飞到了他的家门。却还是没有看见她要看得人,没有看见她期盼已久的笑,她听到,他落选了。她站在门口,身子像一朵开过季的花一样,干萎在门框上。半年后,她听说他参军入伍了。她继续给他往部队里寄信,信差的到来让她心慌的手抖,不见他的信让她失望地心凉。终于在一个漫天飘雪的日子里,她收到了他的来信,硕大的一个军用信封里,一张薄薄的信纸,跳跃着两行隽秀的字:你是天上一颗闪亮的星,好想抚摸你的眼睛,还没伸出我笨拙的手,你却消失在灿烂的夜空。
后来再任凭她写多少信,任凭她抒多少情,他就像是一艘航行在大海中的孤舟,再没有音信。
毕业后,她当了一名老师。多年后,她嫁了人,为人妻,也为人母。她站在三尺讲台上还时常看看他学生时期坐的那个位置,学生站队放学的时,她常常想起他点她的头的情景。
多年后,同学聚会了,她终于看到了他,一个成功的民营企业家。聚会上听到到他滔滔不绝、口若悬河的发言,他像是被镶嵌在了一个金碧辉煌的画框里,以前的他已经隐退在了闪亮的彩墨后。他说,当年的他如果有现在的一点底气,他会娶她,她笑而不答。他说他现在想给她种上一片牵牛花,她还是笑而不答。他说,你干教育太累,可以辞掉来他这里工作。她终于说了话,我在的学校外来务工子女特别多,你如果有意,能否帮帮这些贫穷的孩子,冬天给他们添一批棉衣?他说没问题,让我的秘书明天联系你。第二天秘书来了话,我们经理说了,棉衣可以买,但棉衣上必须印上我们公司的商标。她没有回答,她不愿意在她的孩子们自尊心上留下伤疤。
五月,她领着学生春游,满山遍野开满了牵牛花。学生说,老师,牵牛花真美。她说,牵牛花的确很美,就是花期太短暂,朝开午谢,多少让人有点悲哀!

作者简介
张丕霞,笔名白玉兰。中国寓言文学研究会闪小说专业委员会会员,青岛市作家协会会员,《家乡》杂志签约作家。作品散见《吴地文化闪小说》《微篇小说》《精短小说》《家乡》《湘乡文学》《厦门文学》《泰国中华日报》等多个刊物。作品曾获得“小小说月刊杯”2016中国闪小说年度总冠军大赛优秀奖、第二届“潇湘文化杯”闪小说大赛优秀奖、“重宇杯”2018年全国法治闪小说大赛优秀奖、2018“美音自在溧阳”全国闪小说大赛优秀奖等多个奖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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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岛画家张朋成名前后

文 / 文健

11/21/2019 1:20:27 PM

上个世纪70年代末,中央工艺美术学院教师朱军山到青岛贝雕工艺品厂,想制作一幅表现傣家风情的贝雕画,兼受张仃之托,找几个美术方面的人才。我、杜大恺、李兴邦、王庆平、张朋等都是他看好的人。后来张朋名气在青岛很大。为此,一些青岛有地位的名人争着宣称张朋的发现多亏了自己等等,可是他们竟然都不知道有朱军山这个人。
记得一天上午,青岛工艺美术公司的技术人员,去栈桥斜对面的青岛市南文化馆进行理论学习,朱军山老师也去了。因为台上的发言人照本宣科,甚是无聊,牛锡珠就叫我、朱老师到楼上找张镇照玩。
我看到了张镇照先生写字桌挨着的地上有一大卷画。
看看好吗?张先生很痛快应允,说:这是一些参展落选的画。叫他们拿回去都不来拿,没地方放,只好堆在地上。
于是朱老师蹲下翻画,我和牛锡珠弓腰在旁陪看。翻了一会出现了一张大写意葫芦,朱老师“咦”了一声,抬起头向我求证似的看了一眼。又向下翻,又出现了几张同风格的大写意画。朱老师较服我的美术理论,说:“真不错,你看呢?”
我说这人像齐白石,但形体塑造灵巧可爱。
张镇照先生说:“这个人是小学的美术教员,画的是不错,就是有些阳春白雪,群众不太喜欢,所以回回参展都落选。”
朱老师说:“小彊,咱们一块到他家看看他的画好不好?”
牛锡珠说:“我认识刘栋伦,他和张朋很好,叫他带着一块去。”我们约定了当晚去。
天似乎下了小雨,我们在刘栋伦的带领下还是去了张朋家。他拿出自己多年留下的几十张精品,张张都好。我出于敬佩,更出于表示自己敢于批评,敢于指出权威有可以超越的地方,说张朋的画虽然学习齐白石,然而却一脱齐白石的拙劲,更多了写生的准确,和造型的灵巧。就我个人欣赏而言,他是齐白石的进步,比齐白石好。朱老师对他的画一直“真好”“真好”的感叹。最后朱老师挑了他十几张画,很隆重地说:“我完全同意王老师对你的评价。我写个借条,拿这几张画回去给院里的领导看看,看能不能把你的画展示一下。”
张朋这时忙说:“不用借条,写什么借条,拿去就行了。”因为张朋的妻子在里屋不知为什么表示不安,“呴”“呴”地叫,我们只好告退。
出来后牛锡珠悄悄向我说:“小彊你真敢说!”
不久张朋名声大噪,被青岛纺织工学院聘去执教。这之前,我被借调到了中央工艺美术学院,参加北京国际机场的壁画、装饰画绘制工作。
首都国际机场候机楼壁画、装饰画绘制结束后,我为大家的画做收尾装潢。一天,朱军山老师从中央工艺美术学院乘公交车赶来机场,拿出青岛纺院的一张评职称的表格,说张朋单位让我们学院填填这张表,对他的水平作出评价,张仃院长让我们系里写,袁运甫和我说叫王晓强写写,他和张朋老乡,了解他多,他又会写,写完我们盖个章就行了。于是我给张朋写了他的学术评价。
在此后不久,我代北京某老师带信去他家,他拉着我的手久久不放,表示感谢。又拿出许多画让我挑选以赠送我,我没要。回家妻子问我,我说不好意思为这么区区小事要他的画。
后来我在《科技与艺术》任主编,找到张朋,他竟不认识我了。因为我们出资给他出版作品、我给他写文章评述,老板让我为他的杂志要张画,张朋婉言拒绝。这时他一张四尺斗方的一般画,已经可以换好地角十平方房子了——时间在2002年。
张朋去世后,又有个权威在会议上陈说自己发现、推荐张朋的过程。刘栋伦见了我说:“妈了个×,真敢说!”
对了,牛锡珠健在,不信可以找他问问。他现在很有名,好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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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本书引出的光荣与梦想

文 / 北冥有鱼

01:59:05 2010-07-19

《望奎楼遗稿》

两周前在昌乐路地摊上买了一本《望奎楼遗稿》,为表达对摊主高价的不满,我对其说,“也就因为是我老家人的书,否则,我是不会要的。”
我父亲的老家是五莲,母亲的老家在日照,知道青岛人对日照人多有微词,过去我一般不会暴露我有日照血统,我都会对别人说,我是潍坊人,因为那时五莲县的区划还在潍坊市,谁知在七八年前,五莲县也给划到日照市,这招不能再用了。再后来渐渐发现,即便我说自己是日照人,也没有遭到唾弃或歧视,我才明白,时代在发展,人民在进步,原来人的观念也是会变的,好像现在青市的歧视重点已经转移到东北人头上了。
这本《望奎楼遗稿》是日照丁氏老四支长房五支七世丁恺曾的诗词集。是由其第七世孙丁惟熙辑录,第七世侄孙丁惟汾作跋,吴郁生书耑,赵琪出资,1935年付印的。

《望奎楼遗稿》1

《望奎楼遗稿》2

《望奎楼遗稿》3

《望奎楼遗稿》4

《望奎楼遗稿》5

丁恺曾(1697-1761),字萼亭,号统九骚人,日照奎山郭家湖子人。他“幼承家学,留心于天地民物之大,于书无所不读,不沾沾于诗文末技,”与秦露、李在郛二人同为“海曲三君子”,清雍正癸卯以科试第一名入贡,被当时山东学政彭石源视之为“青齐奇才”,认识不认识的都认为马上就能平步青云,然而却因为一场家庭纠纷断送了前程。据丁惟汾、丁惟熙跋中叙述,在丁恺曾中年时间,家庭构衅,其二弟被殴伤致死,为保护其三弟,丁恺曾主动到衙门投案自首,因为清律规定,兄杀弟罪减等,反之加刑。尽管丁恺曾锒铛入狱,其义名反而大振。县宰嘉其贤行,专门在监狱为其筑屋,不与其他囚犯为伍,而且可以静心读书,邑中有奎山,狱中可见,望奎楼名即得于此。其后沂州知府李公以修郡志名义,向上级请示,才使其摆脱牢狱、流放之灾。后绝意仕进,闭户潜心著书。著有《望奎楼集》《沂州府志》《说书偶笔》《韵法本俗》《治河要语》《西海征之》《烟波钓叟歌直解》《奇门占验十八活盘详注》《贾先生古词论述》《春秋释地》《易象偶笔》《大学顺解》《圆盖管窥》《海曲一隅史》《奇门检要》《开方秘法》《东坡指掌图补注》《读书在目》等。他的著作博纳多采,包罗万象。可惜大多已散失殆尽。
该书的出版也挺有意思,丁惟熙多年担任赵琪家的家庭教师,光绪间曾经将其所辑丁恺曾文稿交续修山东通志书局,但事竣后书稿全部丢失,只得从头再来,重新辑得遗文诗词若干。赵琪曾经担任过北洋政府胶澳商埠督办,其后曾担任过伪青岛市市长,该为莱州望族,其时正在编纂《东莱赵氏楹树丛刊》,经惟熙的女弟子赵式玉从中斡旋,便用《东莱赵氏楹树丛刊》的余资刊印了此部书籍。我手中的这本为其诗词卷,应该还有其他文集。
这部诗词集,共收录丁恺曾诗词一百余首,多咏物言志之作,立意高古,诗风质朴,在清代诗坛当有一席之地。兹录两首共赏。

《瓦窑厂夜泊》
飘泊此生老,踌躇前路难,故人三日别,夜雨一舟寒,
独坐灯花瘦,无眠剑影单,明晨高兴在,夹岸折梅看。

《归兴》
十月雪花大如手,朔风吹我敝裘寒,山川灭没翻银海,谁道无忧行路难,今晨何幸大晴霁,东方日出如红丸,照见雉堞森积素,恍如瑶室明琅玕,又如石家列宝炬,珊瑚影落鲛珠盘,亦知深泥不得渡,阊门旧约非可谩,巨源先生情何厚,留我无计具餐盘,我虽感荷不自已,淹久岂即道途干,妄想淮北或无雪,当年杜甫曾吟川,天地晴晦理难定,人事劳逸多循环,把酒且为一夕乐,明朝出门何足叹。

丁恺曾的才情不同寻常,但在整个丁氏家族里并不少见,日照丁氏家族是一个在山东具有较大影响的士族群体,2009年出版的《明清山东仕宦家族与家族文化》一书,选录了明清山东六个大家族,日照丁氏便是其中之一,据书中介绍,明清期间,日照丁氏家族共产生进士15人、举人34人、贡生74人、监生319人、增生43人、廪生22人、庠生272人、武生44人、太学生1人,有近百人入仕为官,可谓名重齐鲁。
远的就不说了,说一下给此书作跋的丁惟汾吧。
丁惟汾(1874―1954),字鼎丞、鼎臣,日照丁氏老四支长房长支,十三世,日照涛雒官庄人。父丁以此,清末秀才,对传统国学颇有研究,著《毛诗正韵》等书,深得民初汉学家章太炎、黄侃等人赞赏。丁以此以教书为业,极为崇尚西学渐进的民主思想,使丁惟汾受到很大影响。
丁惟汾幼承父教,中廪生,清光绪二十九年(1903年)考入保定留日预备学校,次年以官费东渡赴日本,入明治大学法学系。丁惟汾一到日本,即参加孙中山领导的反清革命,继徐镜心、刘冠三之后担任山东同盟会主盟人。孙中山给予评语:“唯丁是赖”,他和廖仲恺被同称为孙中山的“左膀右臂”。后又任中华革命党山东省党部理事,中国国民党山东支部长、国民党第一届中央执委。1926、1928年,继续当选为国民党中央执委,1931年6月,被选为国民党中央秘书长;1935年后,历任五届、六届中央常委。
丁惟汾不是蒋介石的嫡系。蒋介石只是利用他的元老招牌作为摆设。后来,蒋介石暗杀了他的高足王乐平,对他本人也存有戒心。促成了丁惟汾无心恋栈政坛,对蒋介石采取不即不离的态度,潜心从事学术研究。1949年去台湾,任监察院委员和评选委员会委员。 1954年5月12日逝世于台北,终年80岁。
丁惟汾曾长期负责上海、山东、北京国民党党务,门生故旧遍布海内,其在上海、北京、青岛的公馆曾门庭若市,其主持创办的震旦公学、山东法政专门学堂即培养了大批仁人志士,其高徒王乐平、张自忠等都是中国现代史上的风云人物。正是王乐平向陈独秀推荐了王尽美邓恩铭,才加快了中共在山东的建党进程。国民党“一大”后,丁惟汾曾任国民党中央宣传部长,毛泽东时任副部长。后丁惟汾是国民党北方执行部的实际领导人,和李大钊等人共同投入反对军阀的斗争,李大钊、路友于等人于苏联大使馆被张作霖逮捕绞杀,丁惟汾因有事外出才得以幸免。
丁惟汾还是近代文字音韵学大儒。出版有《诘雅堂丛集》六种:计有《毛诗解故》《毛诗韵聿》《尔雅释名》《尔雅古音表》《方言译》《俚语证古》等。
丁惟汾的亲戚也有不少鼎鼎大名,丁惟汾的外甥薄守德(薄子明)、郑培南,侄子丁立同,都在年纪很轻时,就为自己的强国梦想献出了生命。侄子丁基实1925年即与邓恩铭成立“少年日照学会”,1927年就任中共山东省委组织部长。女婿黄万里,清华大学教授、著名水利学家。其父是著名民主人士黄炎培。1957年6月,国务院召集全国70名专家讨论“黄河三门峡水库方案”,只有黄万里一人坚决反对。因此在“反右”中被打成清华四大右派之一,历史已经证明了黄万里的正确!丁惟汾的外孙女婿杨乐,是中国科学院院士、著名数学家。而其族孙丁肇中,国际知名的诺贝尔物理学奖金得主,其父母的婚事也是丁惟汾给促成的。
这几天在家翻看整理有关日照丁氏的资料,记起我的姥姥也姓丁,本周日回家便问起母亲一些老家的情况,谁知母亲无意当中的一句话,让我的心里一阵兴奋。母亲对我讲,她的姥爷就曾给一个姓赵的大官当家庭教师,当我问起这位太姥爷的名字时,她却记不得了,但说可以打电话向她的一个姨问一下,我离开父母家中不长时间,就接到母亲的一个电话,她在电话中告诉我,她姥爷的名字就叫丁惟熙。在那一刻,我突然感到,我的这番探究有了更深一层的意义。
改不了中国人攀龙附凤的习惯,尽管早已是日照丁氏的五服之外了,但依然有沾光之喜。暗中在想,我的血液里大概也会流淌着一些日照丁氏的基因片段吧?说不定那一天,这些基因也会发挥作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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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人万岁

文 / 叶帆

11/21/2019 10:01:37 AM

桌上三只饭盒,一份白菜豆腐,一份黄瓜鸡蛋,还有一份荤的,骨头比肉多,都是电子元件厂伙房大锅里熬出来的,另外还有一瓶白酒,被横路揭了盖去。那年,演了电影《追捕》之后,全厂的人都管陈威海叫横路进二了,越叫,发现他和那个日本人越像,越像,人们越发起劲地喊他横路。
横路把酒倒进三只茶缸里说,三哥你别抹泪了,就嫂子那体格,小病小灾的放不倒她,住两天医院就好啦,咱喝酒,按说应该有个蛋糕,谁让咱寒酸来着,喝酒三哥,祝你生日快乐。
三哥许荣城回头睃了一眼,问,插好门啦?小心马文登闯进来,他找茬不是一天了,碰上咱仨喝酒,一月的奖金又抹了。
马文登是车间主任,管着派工,也管着分配奖金。
牟平年纪最小话却最多,放心吧三哥,早已森严壁垒,就等咱们举杯。横路斜了牟平一眼,纠正说,三哥是你叫的吗?叫三叔,叫师傅。许荣城说,随便叫,没那么多讲究,我儿子喊我荣城好几年了。
横路端起茶缸说,第一,祝三哥生日快乐,第二,祝嫂子早日康复,第三,祝什么,祝咱们的芯片吧,有了这批芯片咱不愁下岗了。
三只茶缸碰了一下,许荣城刚要说点儿什么,外面走廊传来隆隆的电锤声,横路骂了一句说,真扫兴,外面的包工队一茬不如一茬,不知谁家的草台班子,连灰沙比例都不懂,就敢揽工程活,伙房外面盖了间配电房,呲牙咧嘴跟鸡窝似的,厂长说,他们是招标招来的,人家有资质,大家宽容一点儿。
牟平斜了横路一眼,纠正说,厂长是你叫的吗?叫老板,叫总裁。
许荣城摇摇头说,原来咱家有瓦工班,解散了,人下岗,让外面的人来干,糊弄一下就把咱的钱弄走了,怪心疼的。
牟平说,你是老派人物,三哥,现今的事儿你一点不懂,这叫宁予外戚,不予家奴。咱说点儿别的吧,三哥,说说当年你当劳模披红挂彩的事,说说当年咱厂给第一颗人造卫星造元件的事。回首往事,我们不以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因碌碌无为而羞耻。这句话是谁说的?
许荣城眼睛一亮,奥斯特洛夫斯基,也就是那个保尔。当年,这一段话是我们这一代人的座右铭。
说说。牟平像诱供的讼师那样道,拣点你最得意的事儿说说。
横路在一旁插嘴说,当然是当劳模最得意了,上报纸,上电台,那会儿没有电视,三哥风光的叫人眼馋。
许荣城又摇摇头说,当劳模不怎么得意,那会儿,大家干活都差不多,领导抬举咱,伙计们也维护我,选我当劳模有点儿不好意思。要说得意的事,你们都不知道,就是每年国庆游行,我穿着工作服走在方队里的时候最得意,每次我都想,咱是产业工人,天底下最有能耐的人,什么半导体啊收音机啊,都是咱造的,将来,还要造更新鲜的玩艺。
横路又在一旁插嘴说,现在咱是最无能的人,一个马文登就能把咱捏出屎来,这就叫落地凤凰不如鸡,没让咱下岗就谢天谢地了。
你牢骚真多。牟平说,我想听三哥痛说革命家史。接着说,三哥,那个时候,你的热血是不是常常沸腾,一沸腾就想到要解放全人类。
许荣城一下警觉起来,你怎么对我的历史感兴趣,牟平啊,咱的话可是哪儿说哪儿撂,心里话也会落下话柄,别说了,咱喝酒吧。
你多心了,三哥。牟平说,我只不过对“文革”时期的工人史感兴趣罢了,没别的意思,你回忆往事的风采跟我爹差不多,他老人家也是落地凤凰,我想从你嘴里摸出那个年代的大体轮廓。
横路撮着鼻子说,气味不对劲,好像什么东西烧糊了。许荣城也闻到一股怪味,说,包工队在那儿烧电焊,去看看,他们进的保温材料都不阻燃,旁边就是成品间,放着咱的芯片,起火就麻烦啦。
牟平说,管咱个屁事,谁请的包工队谁负责,不是有资质吗,咱凭什么多管闲事。横路也说,对,咱不管,眼不见心不烦,三哥咱喝酒。
许荣城没有举杯,站起来边走边说,牢骚归牢骚,真要是起了火,咱不下岗才怪呢,老婆孩子等咱这俩钱吃饭上学呢。横路和牟平一听,也都站了起来,偏偏就在这个时候,窗上有人喊了一声,站住,都给我回来。
三个人回头一看,车间主任马文登站在窗外。许荣城吓了一跳说,小心点马主任,这可是三楼啊。马文登不理睬,瞪起眼睛说,都给我坐下,把你们的酒杯端起来。
窗外是条半米宽的水泥挡雨板,以前有人踩着它擦玻璃,后来掉下人去了,摔得半死不活,厂里下了死命令,不准任何人以任何借口到那上面去。今天为了抓他们违反劳动纪律的事儿,马文登冒了极大的风险。
三个人面面相觑,回到桌前端起茶缸,然后一起回头望着马文登。这时,马文登手里的东西亮了一下,三人一惊,想起那是照相机的闪光灯。横路首先愤怒了,指着马文登说,你真能想得出来啊,怎么不掉下去摔死你。牟平也说,就是,为这么点儿小事,犯得上冒生命危险吗。
许荣城把横路和牟平挡在身后,对马文登说,没他们的事,马主任,今天我生日,一高兴就想请他们喝杯酒,这事记在我身上,我错了。来吧马主任,我把你拉进来,站在外面太危险了。
马文登让许荣城闪开说,不该你的事,老许,厂里已经下了名单,你到年龄了,下个月离岗退养。横路和牟平你俩听着,这一回人赃俱获,你们还想怎么抵赖。许荣城听着不对劲,端起茶缸喝一口酒说,马文登,横路也是该你叫的吗?应该叫人家陈威海、陈师傅,懂吗?
马文登趴在窗上愣住了,这时,走廊上叫喊声和脚步声响成一团,许荣城一甩手说,走啊伙计们,救火去。
走廊上烟雾腾腾,包工队真的闯了大祸,他们把材料间与成品间的墙壁上砸开了一个大洞,一面烧电焊,一面给暖气管保温,结果就着起火来,身边没有灭火器,也没有水龙,等到火着大了,农民兄弟便作鸟兽散去。火里冒出刺鼻的浓烟,一股股火苗像蛇一样朝洞口爬去,如果爬过洞口,成品间里的芯片就成了灰烬,电子元件厂将在这片灰烬中哭泣。
横路问,怎么办,三哥。牟平也问,三哥,怎么办。
许荣城一跺脚道,牟平你去打电话报火警,接着喊些人来,陈威海你去卫生间把身上浇透了水,往外搬东西,我去把那个窟窿堵上,大家都要注意安全,听清了没有。
三个人分头而去,等到横路像一只落汤鸡样跑回来时,许荣城已经不见踪影,横路喊了两声,似乎听到了许荣城的回应,于是,闷头往外搬东西。一会儿,救火车也来了,牟平又喊,却没有听到许荣城的声音。两根水柱把火舌压下,横路摇晃了一下,一头栽倒在烟尘里,被消防队员拖出门去。
火灭了,烟散了,厂里的领导都来了,马文登的照相机又派上了用场,咔嚓咔嚓照了一气,把领导在现场的景象都印到胶卷上了。然后背着照相机对领导汇报说,幸亏抢救及时,芯片一点没受损害。于是,现场有了些许欢快的气氛。
牟平一脸黑灰,失了魂似的哭喊,三哥,你在哪儿,三哥。
横路醒过来,跌跌撞撞跑进来,三哥,三哥,你别吓我,你在哪儿。
没有许荣城的声音,墙上的那个窟窿也不见了,可是,横路和牟平都看到了,那个窟窿里面堵着一团东西,被烧得像一坨焦炭。
三哥――横路和牟平的喊声像要咯血。
那团焦炭就是许荣城。横路和牟平眼前一黑,双双昏厥过去。等到他们醒来,那团焦炭已经从窟窿里面抠出来了,放在一扇烧焦的门板上。横路脱下上衣,轻轻盖到许荣城脸上,回头对牟平说,来吧,咱送三哥上路。
牟平一脸古怪,径直走到那个窟窿前面,用手指往墙上画了一下,白色的墙壁立刻显露出来。站了一会儿,他突然伸出手去,用手掌在那面漆黑的墙上抹出四个洁白的大字:工人万岁。

后记:写这篇小说的时候,想起一部老电影,一位革命者在黑板上写下“工人”两个字,然后告诉水深火热中的矿工们,这两个字摞起来,就是一个“天”字。我相信,多少年来,是中国工人支撑起了中国工业的天空。星移斗转,人世沧桑,他们有过让人仰慕的辉煌,也经历过身心疲惫的沉沦。但是,只要中国工业还在,工人将生生不息,而且,与之相传的还有浓浓的血脉和铮铮的铁骨。
谨以此文,献给我可敬可爱的工人师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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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号芯片1:幽灵(电影剧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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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娜(中篇小说连载之六·海边的小镇)
伊娜(中篇小说连载之五·“女总统”)
伊娜(中篇小说连载之四·波什维亚)
伊娜(中篇小说连载之三·拉斯维加斯)
伊娜(中篇小说连载之二·唐人街酒店)
伊娜(中篇小说连载之一·哈里森·林博士的地下实验室)
震杀(中篇小说连载之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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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杀(中篇小说连载之一)
微信(中篇小说连载之十·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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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信(中篇小说连载之七·纠结)
微信(中篇小说连载之六·卧底)
微信(中篇小说连载之五·情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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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8年前后青岛对盗窃罪的严刑峻法

文 / 胶澳子

11/21/2019 9:43:15 AM

1958年前后正是总路线、大跃进、人民公社“三面红旗”当红的时期,青岛社会治安一度出现过可以夜不闭户的“盛世”安全环境。其实这与当时采用严刑峻法严厉打击偷窃行为有关。
有两个盗窃案件的处理给当年十五六岁的我留下极深刻的印象。
第一个案例:偷自行车被处以死刑。
有一个18岁的年轻人,偷窃自行车屡教不改。最后因偷窃自行车的数量超过了100辆,成了名副其实的自行车大盗。市中级法院召开全市公审大会对他判处死刑。押解死刑犯的囚车沿胶州路—辽宁路—台东一路游街示众,数以万计的市民走上街头围观,那个后背上插有亡命旗,刚够上死刑期的年轻人。围观者中许多是中小学生,我在其中。
那时的自行车在青岛人家庭中的占有率还不到15%,自行车被盗和农民家中的耕牛被偷走的损失差不多。对偷车的贼人人切齿痛恨。
那时中国还没有律师制度。若在今天有律师辩护一下:因为被告的作案行为多在未成年期,必然免于一死。
第二个案例:偷窃同事100元人民币开除公职并判处有期徒刑六个月,1959年前后,坐落在台东六路的台东区人民法院在法治宣传橱窗里公布了一起偷窃案的图片和文字。
青岛十五中学担任政治教师的×××是一个由师范学院刚分配到校的青年教师。他偷窃了住在同一单身宿舍里室友的人民币100元整(十元钞票十张)。照片显示他用偷来的钱购买的赃物是《毛泽东选集》三卷和皮鞋一双等。
那时的100元人民币相当于一个工人两三个月的工资。
一个离开校门不久刚参加工作的年轻教师的前程就这么断送了。
从社会学的角度看当时的高压执法确实是收到了一定成效的。
今天回忆这两个案件及其量刑标准,只是为了真实记录生活在那个年代里的青岛人的人文环境。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的提法应该是老黄历了。但显得法治不足,恐怖有余。究竟谁去捡这个漏呢?天网不能只网百姓,不网特权?这与当今的主流世界文明相去甚远。

2019.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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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对汉语的惊人贡献

文萃转发

文 / 百年树人

11/21/2019 9:40:45 AM

看到一种说法,声称“日本人协助我们发明了现代汉语”。但本人可不敢这样说,故首先把它亮出来,加以否定后再进入正题。
全球有三大国际性文化圈,即基督教文化圈、伊斯兰教文化圈和儒家文化圈。儒家的核心价值观是“仁、义、礼、智、信、忠、孝、廉、耻、节”。日本属于儒家文化圈国家,对儒家典籍比较重视。
在日本,用汉字造作词汇或比较庄重的命名,大多会到中国的儒家典籍中去探源取典。这当然需要深厚的儒学功底和汉字造词能力。
譬如我们比较熟悉的“靖国神社”,其“靖国”二字,就典出古代中国的《春秋左传·僖公二十三年》:“叔伯曰:‘子若国何?’对曰:‘吾以靖国也。’”这“靖国”的意思,即安定国家、安邦治国。
“靖国神社”正殿旁边还有一个展馆,展出与死者有关的事迹、物品,名叫“游就馆”。“游就二字”语出荀子的《劝学篇》“故君子居必择乡,游必就土”一句,含有招唤亡魂回归故土之意。
“物理”一词,最早典出道家典籍《鹖冠子》,鹖冠子(约公元前300—前220年),战国末期道家,楚国人。《鹖冠子·王斧第九》云:“庞子曰:‘愿闻其人情物理’,所以啬万物与天地总,与神明体正之道?”
而“明治维新”的“维新”一词,则是出自《诗经·大雅·文王》中之“周虽旧邦,其命维新”。日本人经常提到“文明开化”时期,“文明”二字,典出《书·舜典》“睿哲文明”,“开化”,典出顾恺之《定命论》:“夫建极开化,树声殆则。”
日本皇宫的御花园,后更名为“后乐园”,则取典于北宋范仲淹《岳阳楼记》中“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之文意。
日本的“厚生省”相当于我们的民政、卫生、劳动部门。“厚生”二字,典出《尚书·大禹谟》:“德惟善政,政在养民……正德、利用、厚生惟和。”意思是,端正人们的德行,方便人们的物用,丰富人们的生活,让人们生活在和谐的环境中。
日本平民百姓的名字也同样带有某种儒文化色彩,忌讳不吉、不雅汉字。
人名中的忠、孝、仁、义、礼、智、信等表示伦理道德;良、吉、喜、嘉等表示吉庆;龟、鹤、松、千代等表示长寿;君代等表示远久;广、博、浩、洋等表示智慧。
男子的名多表示威武、英俊、忠信等内容,目前以郎、雄、男、夫等字结尾的名较多。以排行为名也是男子名的一个特征,如太郎、一郎、次郎、三郎等。
女子的名一般多用秀丽优雅、读音柔和的字词,如百合子、花子、纯子、春子、幸子、芳子、千惠子、秀子、友子、良子、智子等。另外,以江、代、美、枝等字结尾的名也不少。
随着对外交流的加剧,日本取名的一些传统吉利汉字组合还要考虑欧美读音,比如“涌大”,本来很有气势,但与英语“You Die”(去死吧)读音相近,所以诸如此类的字被拒用。
值得一提的是,近代有不少词汇是先由日本根据中国经典造出来,又输入回中国。因为都是汉字组成,我们并没有把它们作为“外来语”,甚至有人误认为是“汉语固有词汇”,其实这是误会。
以下日常用惯的现代汉语词汇,就是直接从现代日文中拿来的:

白夜、半径、饱和、保险、保障、备品、背景、编制、班级;
采光、参观、常识、场合、场所、成分、成员、承认、乘客、出口、出庭、储藏、储蓄、传染病、创作;
代表、代言人、德育、登记、登载、敌视、抵抗、电池、电压、电流;
发电机、发明、法律、法人、法庭、反动、反对、分配、分析、封锁、否定、否决、服务、服用;
概括、概略、概念、概算、固定、固体、故障、关系、广告、广义、归纳、干部、共产党、共产主义;
化石、化学、化妆品;
集团、集中、机关、机械、积极、基地、计划、记号、记录、建筑、鉴定、讲师、讲坛、讲习、讲演、讲座、教养、教育学、阶级、接吻、节约、结核、解放、紧张、进度、进化、进化论、进展、经费、经济、经济学、经验、精神、景气、警察、剧场、决算、绝对、介绍;
科目、科学、客观、客体、课程、肯定、空间、会计、扩散;
劳动、劳动者、劳作、累减、类型、理论、理念、理事、理想、理性、理智、力学、立场、临床、领海、领空、领土、论理学、论坛、论战、落选;
脉动、漫笔、漫画、漫谈、盲从、媒质、美感、美化、美术、民主、敏感、明确、命题、母体、母校、目标、目的;
内阁、内幕、内勤、内容、内在、能动、能力;
派遣、判决、陪审、批评、平面、评价;
骑士、企业、气体、气质、前线、强制、侵犯、侵略、勤务、清算、情报、权威、权限、权益、权利;
人格、人权、人文主义、人选、日程、商业、社会、社会学、社会主义、社交、社团;
身分、失效、时间、时事、时效、思想、死角、所得税;
探险、探照灯、特长、特务、同情、同计、体操、体育;
唯心论、唯物论、卫生、文化、文库、文明、文学、无产者、无产阶级、舞台、物理、物理学、无线电;
宪法、相对、想象、象征、消防、消费、消化、宣传、宣战、选举、学府、学会、学历、学士、学位、蓄电池;
演出、演说、演习、义务、议决、议会、艺术、意识、意义、银行、银幕、元素、园艺、原动力、原理、愿意、原则、运动、运动场、原子;
杂志、展览会、战线、哲学、政策、政党、支部、支配、支线、知识、直观、直接、直径、直觉、直流、制约、质量、终点、仲裁、主动、主观、主人公、主食、主体、主义、资本、资本家、资料、自律、自然淘汰、自由、宗教、综合、总动员、总理、总领事、组成、组阁、组合、组织、最惠国、左翼、作品、作物、作者、座谈……

看看,现代社会须臾不可或缺的几乎所有的政治、经济、社会、法律、科技、人文……词汇,都是源自近现代日语词汇——虽然它们中的很多都可以在古汉语中找到踪影,但赋予其现代科学含义,成为现代科学概念,则真是日本文化人之功。
如此看来,现代汉语词汇真正的“国货”不多。如果没有近现代日本人发明的那些用汉字书写的现代科学技术、哲学与人文科学概念,那么今天的我们简直没法张口说话了。
日本人能在浩瀚的中国古籍中查询到如此深奥的典故渊源,造出“祖师爷”老家都能接受的丰富词汇,可以看出日本人深厚的汉家儒学功底和汉字造词能力。对中国人来说,确实值得深思借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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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沽路轶事(之三)

文 / 阿杰

11/21/2019 9:04:44 AM

那天下午到图书馆,因为大厅内信号屏蔽,手机接收信号不好。等走出图书馆,发现有两个未接来电,看上去号码不熟悉,于是就打过去。
我是老魏。对方是一个很熟悉,又很陌生的声音。
你回来了?
回来了。他问了我一些现在作何工作之类的话,然后匆匆忙忙地挂了电话,说另约时间见我。
老魏就是小韦。小韦是当年我做团工作时的小兄弟,他曾是一位忠诚的团干部,但后来命运多舛,最后去了大洋彼岸,拿了绿卡。不明白的是,也就是五六年不见面,怎么小韦就变成了老魏。
想起小韦,自然就想起了与他交往的过去。
特别是,在接小韦电话之后,又接了李书记的电话。
自然的,想起了曾经的大沽路的一些往事。
那年,主持大沽路35号工作的李书记,有一些想法,这些想法在我跟他到北京出差期间,从下榻的宾馆往北京站走的路上,路上很热,我俩一边找沿途带有空调的宾馆酒店避暑纳凉,一边就他的那个想法做议论,我说了自己的一些设想。这些设想显然引起了李书记的兴趣。
我的设想是,把大沽路35号整个大楼改建为一处最终叫作青岛市科技文化宫的地方。方案的大致内容现在还有些印象,主要是突出科学普及,致力于科学文化的结合,在一些科学普及活动中贯穿科学文化。主要的形式自然包括图书阅览、电子阅览、科普电影放映、科学知识讲座、科普展览等,那个地方长时期被用作工业成果展览馆,建筑物的构造尤其适合做展览会。
当时那幢位于六个路口的大楼里面的单位很多、很乱,要建科技文化宫,自然要理顺这些关系。
大楼的一楼,临近大沽路一侧,曾经是一个夜总会,被一个什么人承包过。据说夜总会的设备都很高档,价值不菲,李书记带我进去看过,虽然显然已经很久没有什么人进去过,但灯光亮起来以后,那齐全、高档的设施和阵势,仍依稀可见曾经的红火和辉煌,还特别试了试音响,很灵敏。记不得是什么原因夜总会停业,承包人与业主,也就是李书记接收前的公司被纠缠于一些好似无休无止的诉讼中,只好任其闲置,巨额投资被闲置,李书记感到很痛心,所以想盘活,思路之一就是引入有实力的企业来运作。记不得是怎么说起来了,我引荐了小韦,小韦曾经对这方面的业务有过涉足。于是李书记就让我尽快拿出一个方案出来。
我当然是门外汉,我当然要去找小韦。
小韦带我去了一家夜总会考察,业主(当然当时没有业主这个词)是市少年宫(后来一度是红领巾剧场),当时被承包出去了,一家叫做帕拉达伊斯的夜总会。
去的时候好像是夜里十点钟左右。走进去的时候,立即被巨大的声浪所震慑。喧闹的噪音——大分贝的音乐,通过麦克传播的声嘶力竭的歌声,在此后的两三个小时里一直不绝于耳。
立即有美貌的服务小姐笑吟吟地迎上前来,殷勤地推荐里面的服务。
我不明所以,直看小韦,小韦却不动声色,笑着婉拒了,显然这些场合他是常客。
他引领我在一个不起眼的地方坐定。每人要了一客易拉罐啤酒,那里的啤酒的价格贵得惊人。还点了一两种小点心。我俩就坐在里面观看。不时他还把手卷成一个筒,伏在我耳边做介绍。
最后的高潮是迪斯科舞。所有的人都禁不住那激越的旋律,不由自主地被卷了进去。天很热,一曲终了,更是大汗淋漓。
走出夜总会的时候,已是后半夜。汗水被夜风吹干,显得格外舒适。满天繁星,紧邻大庙山的少年宫和不远处的电视塔,在黯淡的夜色里嵯峨绰绰,显得格外高大。
当然大沽路那个设想最终没有实现,毕竟要投入改造的资金不是一个小数,毕竟李书记领导的企业不是一个有很大经济实力的单位。况且,要成立一个冠以青岛市科技文化宫之名的单位,也不是一两个上级主管单位说了算的,要真的变成现实,还会有很多的无形的阻力。即便是真的改建成功,恐怕也没有我等什么事做,那些数不清的关系,那些所谓的后备干部人选自然需要这样一个新建单位作为施展其才华,向选定其作为接班人的主管部门显示其工作能力的平台。
况且,在向李书记汇报考察方案的同时和此后一段时间,仅大沽路35号大楼里繁琐的日常工作,党务、行政、企业的经营管理等等事务,包括被兼并单位的老员工说不上来什么时候就会出现的一些事情就够李书记忙的了。再说,原夜总会承包人与业主之间的官司也旷日持久,难说什么时候会有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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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岛的家庭基督教会

文 / 胶澳子

11/20/2019 6:39:45 PM

两年前的一个清晨,约六点半我散步来到了五四广场。见到有八九个操着青岛话的中老年女士整齐地坐在二排石阶上。我好奇地近前一看,原来她们人手一本《圣经》在利用晨光学习福音。
我猛地想起50年前我所在的国营纺织厂的一幕往事:一群头戴白工作帽身穿白大襟的纺织女工人手一本小红书班前学习并背诵《毛主席语录》早请示晚汇报的场景。
毛泽东的《浪淘沙》诗词:萧瑟秋风今又是。——换了人间。他想得到吗?
十年前,我曾到台东的“三自教会”做过礼拜。在那里,我曾看到原单位的老纪委书记和老团委书记都手捧《圣经》坐在后排。我们打招呼只是一笑。我理解并分享着他们退休后的自由和快乐。
子曰: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
我只添一个字:人而无信仰,不知其可也。
世事真是不塞不流。文革之后,迄今据说青岛已涌现出了500多个家庭教会。大者信徒过百,小规模的也不低于一二十人。已遍布于全市城乡的每一个社区角落。
许多信徒是放弃了多年的马列信仰而改信耶稣基督的。这道理谁能说得清?
在农村,许多老年人过去迷信佛祖和关公。拜财神爷烧纸烧香越烧越穷。如今改信了基督。
许多人家把过春节的春联改成了:信基督爱神爱人 听主话作光作盐。
在家庭教会里见到更多的是男女大学生们。他们风华正茂,有时用流利的英语来朗诵经文,用英文唱赞美诗为教会增添了无限的朝气和活力。每天都会有无数的青年男女在教会里结缘相识并组成幸福家庭结婚生子。
有的男士择偶标准是非基督徒不娶。
有的小姐择夫的标准竟是非基督徒不嫁。
家庭教会都是信徒自筹资金用于租房、购买《圣经》等。谁有困难,谁家里有人患了疾病,众教友就会集体在主面前为之祈祷。有个女子患了绝症,几个教会短短几天就筹款数万元救助款。家庭教会真像一个其乐融融的大家庭,体现了世上的爱是永无止境。
家庭教会的生存环境是很艰辛的。
他们就是在误解和偏见加歧视中成长起来的。
这纯属中国特色。
《宪法》早已规定了公民有信仰和结社的自由,这完全合法毋庸置疑。
2019.1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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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沽路轶事(之二)

文 / 阿杰

2011-07-11 19:25

上回说到与李书记认识后,开始了几次与他的近距离交往。
印象最深刻的是,李书记让我参与一个市科委组织的课题。按照惯例,参与科技课题组的人,应是工程师或教授,至少也是做科研或技术工作的人,比如这个课题组,负责人都是拥有教授、工程师头衔的若干人,但是,他们不是具体干活的,他们都是领导,领导日理万机,怎么会有精力去做具体的科研课题呢?于是需要一个具体做事的人,可是视线所及,他们暂时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人,而我,恰好就进入了他们的视线,当然是李书记推荐的。我们原单位被李书记领导的单位兼并之后,原来的工作人员就面临着重新分配工作。李书记自然要找“挺妥”的人。虽然进入他们视线的这个比较“挺妥”的人甚至没有任何技术职称,所拥有的行政级别,在这里也基本上派不上用场。这样,我就成为课题组的一员。
当然,我之所以能进入领导们的视线并成为具体的工作人员,因为所接手的实在是一个技术性不强的课题。课题大致的内容是大型仪器共享。其背景是,一段时间以来,特别是开放以来,国外先进的大型仪器陆续进口,由于缺少必要的协调,各单位重复引进的现象曾经非常严重,引进后,好几百万引进的设备仪器往往闲置,利用率不高,一些真正需要它的单位和科研工作者却找不到必要的设施可用。这一问题终于在那一年前后引起了主管部门科委的重视。不仅青岛,其他城市甚至走在前面,有的城市,例如北京市、沈阳市等,已经有了比较成熟的经验,国家科委也有了比较成熟的思路。可行的办法是大型仪器共享。大致思路是,成立一个基金,由基金向仪器拥有单位补贴,而临时使用者可以免费使用。而基金的来源,有的地方是财政拿一块,相关单位凑一点,也有的地方是政府列支,还有的发行债券,或者从税收中列支。课题组的第一步,是要把本地的大型仪器做一个摸底。于是有关方面给我提供了大量的数据,都是本地各企事业单位拥有大型仪器的情况。所谓大型,不仅仅是指体积,更重要的是指价值,通常是在一二百万元及以上的设备。涉及的单位,印象中有一些大企业如四方机厂、一些医院如青医、一些研究所如海洋研究所和一些高校如海洋大学等。我要做的事情是把汇总给我的数据整理出来,用电脑汇总起来。其实主要内容无非是仪器名称、引进时价值,所在单位、数量,等等。现在用电脑很熟练了,好电脑也很普及。可是当时好电脑并不多,386、486就很不错了。我学电脑完全是自学的,未经过任何正规的训练,很多操作技巧完全是在实践中摸索。输入方法,记得是双拼双音,一些字母需要特别记忆,开始很不熟,越打越熟。后来的盲打,就是这个时期练出来的。
在这个基础上,李书记安排我跟他一起到外地去学习考察。路线是:北京—沈阳—大连—烟台—青岛。
刚出发时,在火车上还有些拘谨,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熟,也聊起李书记的兄长,李书记说他哥哥出国了。
在北京,首先接触的是国家科委,在一个会议室等了半天,科委一个司长出来接待了我们,大致介绍了国内这项课题开展的情况。然后,被介绍给一个具体的办事人员,大概也是个处长。那处长显然跟李书记很熟,估计李书记不是一次到他那里了。谈完工作,那位处长在我们下榻的宾馆附近请我们吃饭。具体说的什么记不太清楚,只记得那人很能喝酒,把我灌得趴在桌上告饶。不过,虽然那位处长对我们很客气,很热情,其实我明白,完全是因为李书记,事实上,时隔不久,我被隋洪胜派到北京参加另一个会议时,我又见到了这位处长,此时,他见我后,已不再打招呼,形同路人。他在台上讲话,我坐在跟他不到五米的台下,散会后,我有意识往前蹭,想跟他打招呼,他却不理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然后是到北京市科委,也就一个半天,北京的事情就大致结束了。买好去沈阳的车票后,我跟书记请假,去中国青年杂志去拜访过去的老朋友刘朱婴、王伟等。朱婴兄在杂志社附近的官园请客。
记得在北京那几天气候很炎热,我跟李书记离开北京那天,办好住宿结账手续,没有坐车,而是一路走着去火车站的。走累了,走热了,我俩就找个有空调的宾馆或商场进去坐会,乘凉,自然话题很多,主要话题除了此行的课题,还有一个,后面再说。
由于聊得开心,也投机,到火车站之后,我俩把行李暂存起来,又从车站出来,到车站对面一个很大的商场去逛,当然实际是去乘凉。夜色里,商场里的顾客越来越少,我忽然意识到应该看看上车时间,开始李书记不以为然,可是一看票却吓了一大跳:距离开车只有不到十分钟了!我俩惊出一身汗来,赶紧朝车站狂奔。检票口前已没有人,看样马上要关门。我俩赶紧冲过去,刚登上列车,就感觉到车启动了。真悬!
第一次乘坐卧铺车出关,上车后没说多少话就睡了,没能看一看“关”的雄姿,是为遗憾。
到沈阳市科委,照例是听介绍、记录、整理笔记、交流,然后中午是宴请,也领教了东北人的豪爽。自然烂醉如泥。办完业务,我跟李书记一起去一个单位讨债。那个单位亏欠青岛这边很大一笔款,我俩冒着酷暑,一边打听一边找,等按着事先知道的门牌号找到那个地方时,才发现那里已是一片废墟。在沈阳期间,印象最深的是那个五爱市场,很大,很杂乱。再就是步行街。李书记给他孩子买了一个精巧的小半导体收音机。
到大连一路顺利,也是卧铺车。大连倒没什么业务,纯粹是顺路,走海路也便宜。这是第二次到大连。走在火车站前的一片大厦,印象中好像来过,模模糊糊中似曾相识。想着想着,猛然想起,是一个梦,在一个梦里,带着老婆孩子来过,实际上此前从未来过车站一带。第一次到大连,是在团市委期间,带领一班团干部来的,当时下了轮船是黑天,根本没带老婆孩子单独去过。这就奇了。梦境真是不可思议。
到烟台的一个重要任务也是讨债。我俩汗淋淋的沿着一条很长的大马路好不容易找到了那个当事人,那人开始很蛮横,但在李书记的坚持下,终于答应支付一部分货款。总算没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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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庄往事

文 / 叶帆

11/20/2019 6:31:39 PM

江庄既无江姓,也不傍大江大河,叫江庄就有些蹊跷。庄子不大,有几条胡同和一条大道,大道东端有一眼水井,水井附近住着舅们一家。
1947年江庄成了解放区,歌里唱道,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解放区的人民好喜欢。于是,大舅娶了媳妇,欢天喜地地过日子。隔年,江庄又实行土地改革,每户人家划成分,舅们的成分是中农,日子过得不偏不倚,于是,二舅也娶了媳妇,日子就有了男耕女织的意蕴了。
1949年,江庄的麦子丰收了,开镰那天,区里的干部对舅们说,丰收了,不要忘了保卫胜利果实,你们家出个兵吧。舅们面面相觑,眼睛瞅着媳妇,嘴上有些支支吾吾。三舅从后腰上抽出镰刀说,我没家口,我去吧。区上干部刚要表扬三舅,三舅问道,等收拾完秋粮再去,行么?干部笑了说,行啊,不过没有仗打了,你就当不上功臣了。三舅说,俺不稀罕功臣,能过好日子就成。说完猫腰,割下了那年江庄的第一拢麦子。
晚上,舅们在大舅家吃饭,三舅在水缸旁磨两把镰刀,磨得锋利无比。吃饭的时候,三舅涨红了脸,对哥们说,剩下几亩明天你们俩侍弄吧,我去岚前岭帮人家割一天麦。哥们发愣,哥的妯娌们闻出味了,一齐拿小叔子打趣,呀,老三有人了。三舅便憨憨地笑。
岚前岭是一个村庄的名字,三舅赶到岚前岭时,天色刚刚泛白,岚前岭的麦子比江庄的麦子还要好,三舅割了一垄,又割了一垄,割到第三垄的时候,他的脑袋碰到一个女人的身上。三舅起身笑了笑,接过女人手上的大碗,把一碗凉水灌进肚里。到了后晌,三舅的脑袋又撞在别人身上,抬头一看,满脸诧异,问道,你们怎么来了。大舅和二舅也是满脸诧异,他们看到了三舅身边那个漂亮的女人。那天,舅们在岚前岭的麦田里,施展了他们庄稼人的精妙手艺。
收完秋玉米,三舅那批新兵到区里集结的时候,传来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的消息,只差三天,三舅的晚年没有享受到离休待遇,作为新中国的第一批战士,在朝鲜战火燃起后,三舅的部队跨过了鸭绿江。
三舅蹲伏在堑壕里,爆炸声平息了,枪声又骤然响起,班长拍拍三舅的肩膀
说,记住,盯着一个打,撂翻了再盯下一个。三舅心里明白,三心二意是不行的,在江庄打兔子也是这个理。他从一截烧焦的树桩后面探头望去,星星点点的人影向阵地拢来,哦,这就是敌人。三舅把大枪伸出堑壕,拉了一下枪栓,那准星就死死的瞄上了一个黑影。身边战友们的枪都响了,唯独三舅的枪没响,依旧用枪口挑着那个黑影,等他越来越近,以至都能看清他的嘴脸了,三舅才扣动了板机,那人影应声倒下。三舅心里充满喜悦,入朝后的第一次战斗、第一次开枪,竟然撂翻了一个美国佬。事后查明,三舅击毙的不是美国兵,而是一个土耳其士兵,那天,向他们阵地发动攻击的是联合国军的土耳其军团。对此,三舅仍然沾沾自喜,因为江庄一带有好多人打过仗,但都是中国人打中国人,而他,一抢就打在国际敌人的脑袋上。
三舅的班长负了伤,他在担架上对连长说,这龟儿子会打仗,让他当班长吧。班长是四川人,他说的那个龟儿子就是三舅,三舅就当了班长。每次打仗,三舅总会撂倒几个,他先后打死过土耳其士兵、李承晚的士兵和澳大利亚的士兵,在清川江边一个无名高地,他还打死了一个美国士兵。抗美援朝,打的就是美国佬。打扫战场的时候,三舅从那个美国士兵口袋里找到一张照片,上面是一个美国女人和一个美国孩子,三舅的手当即哆嗦了一下。从此以后,三舅的枪下再没有死过人,他当班长当排长当连长,以至后来当了副营长,每次作战,他总是把枪口对着人家的肢体打,一枪打过去,一个敌人就成了伤员。
1952年冬天,三舅自己也成了伤员,那是在一个叫做球场的地方,那场仗打异常惨烈,三舅的连队几乎全部牺牲,一颗子弹击中了三舅右手的中指,流血过多,三舅昏迷过去,然后阵地失守,三舅成了俘虏,被美国士兵关进了一座小房子里,没有审讯,也没有拷打,他被人忘记了。一个朝鲜老太太,也就是我们常说的阿妈妮发现了这个受伤的中国士兵,老人家每天从后窗上往里扔生玉米棒子,三舅啃啊啃啊,把牙齿都啃掉了,总算没有饿死。后来部队反攻,三舅从牢笼里逃了出来,回到部队,面对丰盛的饭菜,三舅露出恶狼般饕餮的嘴脸,这一餐饭,使他留下了终生难愈的胃疾。
朝鲜战争结束后,三舅成了一个年轻的志愿军军官,行军礼的时候,手上只有四根手指。笑的时候,嘴里是两排明晃晃的假牙。吃了冷饭或者喝了凉水,肚子里那个叫胃的器官会大闹不止。于是,三舅转业到地方,组织安排他到丹东一个工厂担任副职,可三舅拒绝了,他要求回老家。那个时候,江庄和全国农村一样,都在实行农业合作化,合作社是人民公社的前身。三舅回到江庄办了两件事,一个是建起了合作社,一个是把岚前岭那个美丽的女人娶回家,等到人民公社成立的时候,三舅已经有三个孩子了,他对哥哥们说,那地真好,撒种就长。
三舅在人民公社当领导,回江庄的时候,家里总是挤满了人,街坊们喜欢打听朝鲜的事儿,三舅不愿意讲,他说,打仗嘛,无非就是杀人。有一次喝多了酒,三舅就讲了一鳞半爪,街坊们奇怪,问他,打美国兵为什么不往死里打,多打死几个可以论功行赏嘛。三舅一瞪眼,胡说,美国兵也是人命。这句话,给三舅的政治生涯埋下了祸根。
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初期,三舅和他美丽的女人,被突如其来的饥饿风暴弄的手足无措,在生育的事情上,三舅有六个孩子,算得上硕果累累,可在吃饭问题上,却苦不堪言,三舅犯愁了。对排忧解愁的问题,古代祖先早有定论,他们留下一行字说,何以解忧,唯有杜康。结果一语成谶,三舅迷上了酒精。文革初期,父母捋下我的红卫兵袖章,一张车票将我押往江庄,路上悲悲切切,有些刺配沧州的凄凉。待到下车一看,集市上轰轰烈烈正开批斗大会,哦,普天之下都在革命呢,上前睃一眼,心就到了嗓眼,批斗的是三舅,罪名是美帝国主义走狗。
回到江庄,我下榻在大舅家东屋的土炕上,黄昏时分,三舅回来了,大舅拿出一只酒瓶说,压压惊吧。瓶子里只有二两酒,依照三舅的酒量,至少要半斤才行,二两酒不但压不住惊,只怕连酒虫也要勾上来的。油灯如豆,三舅缓缓地扬起酒瓶,咕咚一口,那酒下去大半,剩下的一点儿,被三舅倒在手心里,双手一搓,旋即捂到鼻子上,用急促的呼吸,把残余的酒精吸到体内。我惊呆了,用嘴喝下的酒进到胃里,而用鼻孔吸进的酒是进到肺里的,三舅的面庞红润起来。酒是化学元素构成的,用鼻孔吸入体内是物理运动,然后到达肺部,来满足生理的需求,最终抚平心灵的郁闷。酒啊酒,你是个精灵,能陪伴人到天荒地老。
在三舅厄运当头的日子里,他漂亮的女人展示了另一种美丽,一边照料六个孩子,一边还要出工干活。三舅的胃疾经常发作,他站在台子上被乡党们数落的时候,心口窝那儿会隐隐作痛,每到这个时候,那个漂亮的女人就出现了,先给三舅嘴里塞进一颗药丸,接着灌下一碗热水,三舅的脸上便呈现出神定气闲的样子。有一次,三舅端起碗刚喝了一口,脸上立刻布满诧异的神色,那女人一笑说,喝吧,今天是你的生日。三舅眼睛里便有了泪光,伸手从女人头上摘掉一根草屑,然后一饮而尽。那是一碗酒。
此后很多年里,三舅一直靠酒精排遣郁闷,他的哥哥们颇有微词,而我不同,凡是有人去江庄或路过江庄,总要打点几瓶酒捎给三舅,我觉得三舅喝酒时的样子很像一个忧郁的男人。
一天,接到电话说,三舅的女人去世了,一股凄然萦上心头,背上几瓶酒去
江庄参加葬礼,却没料到三舅已经戒酒了,昨天戒的,三舅的女人临终前笑了一下,轻轻说了一句,别喝了。三舅点了点头,从此再也没喝过一口酒。
一座新坟耸立起来,里面埋着一个美丽的女人,她是三舅的女人,按照常规,我应当叫她舅妈或者是舅母,可我总是喊她三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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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务之急是停止对汉字的破坏

文 / 北冥有鱼

2009-05-11 01:03:26

昨晚凤凰卫视一虎一席谈辩论的内容是是否应该废止简化字,正方的意见是简化字割裂了中国的传统文化,使造字依据失去了传承,不仅讲不通,而且不好认,也变得不优美,应该逐步转为使用繁体字。反方的意见是:不应该恢复。简体字比繁体字更易于识别与传播,简体取代繁体是一种进步。争论的结果是谁也没说服谁,看来这桩公案还得继续下去。
这件事我也关注好久了,好像最先是一位叫王干的学者,提出五十年内废除简化字的建议,得到许多专家学者的认可,也惹来一片非议,一时间在网上争论得风生水起。
我对此事的观点:大家关注文字文化,是进步的表现。但要废止简化字,需要慎之又慎,搞不好,让十多亿人变为文盲或半文盲,可能是一场灾难,不仅起不到光大中国文化的目的,反而会适得其反。
首先,应该停止对汉字的破坏,再逐步转向建设,因为现在对汉字的破坏正在加剧。
比如给孩子起名,好多人提出必须用大家都认得的字,理由冠冕堂皇,说名字就是一种符号,必须让大家都认得。抹杀汉字的表意功用,无视家长对子女美好祈愿和寄托。甚至还有一些公权部门强行下命,迎合低标准,为自己的工作不到位掩护,最常见的说法是字库里没有这个字,这可以算作一种理由吗?
清代编写的《康熙字典》。共收录汉字四万七千多个,2007年出版的新华字典收录汉字7028个,只有康熙字典的零头,而一般文化水平的人一生当中所认得的汉字只有不到两千个,由于不再使用,造成大量的文字逐步消亡,使汉字的表现力、优美性受到严重削弱。
再就是大量的外来语,网络语言被轻易地选录进字典、词典,岂不知,本来这些词语是很短命的,但录入字典、词典以后就使其披上了合法化的外衣,干扰、影响了汉字的纯洁性。
至于汉字被有意识的“误”用、歪用就更是屡见不鲜了,电视、报纸、广告,哪天不见上几起。
汉字的危机摆在我们面前,而这危机的来源不仅仅是由简化引起的。所以说我们的当务之急是制止、停止对汉字的破坏,然后再考虑复兴问题。
首先可以在大学专门设立汉字课程,作为一门正式课程,而不是古代汉语或是现代汉语的其中一部分,对中国文字进行深入细致的研究,在取得一定的效果后,扩大教育范围。
再者,对现行的简化字进行审核,对个别简化得无理的,可以进行重新修订,但范围不宜过大。
从历史来看,汉字的简化改革是一种趋势,中国文字从符号刻画,到甲骨文、大篆、小篆、隶书、楷书的演变过程也已经证明了这一点,汉字简化也是使世人更多了解中国文化的一种行之有效的手段。至于如何使之简化而又最大限度地保留中国文化的元素,那属于文字专家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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