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的喜忧

文 / 叶帆

11/18/2019 12:30:31 PM

拆迁十年,要搬新家了。
没有钢琴,没有名贵家具,搬家也就没有太大的麻烦,唯一让人劳神的是书,就像歇后语里说的那样,秀才搬家——书多。
因为从来不进图书馆,在那里读书的人多,还不能出声,倘若读到兴奋处,你不能大笑,也不能拍案。我也不到图书馆借书,再好的书读完后要还人家,所以只能买书。前些年,逛书店,逛图书展销会,要么就溜溜达达逛旧书地摊,几十年下来,不经意中积攒了一些书籍。新房客厅一面墙壁,一字排开四个大书橱,还有原先的两个旧书橱,摆在书房里,依旧装不下所有的书。无奈,只能做一番取舍。
最先淘汰的是两套历史类丛书,大开本精装,搁到书橱里很壮观,但是里面的内容却不敢恭维,用当下的话说就是伪史。再淘汰的是一些心灵鸡汤类的书,记不清什么时候什么原因,居然买过这样的书。最后还要扔掉一些盗版书,对这些书,我既心存感激又十分生厌,感激的是在我没有买到正版之前,它慰藉了我的饥渴;生厌是因为它的出身,像个劣迹斑斑的杂种混迹在好人之中。
有一种书决然不能丢掉,那就是朋友们的赠书。
若干年来,买书读书也写书,出版后签上名字,写上“敬请指教”之类的客套话儿,送给写书或不写书的朋友们。而读书写书的朋友们出了书,自然也要签上名字,写上“指正赐教”之类的客套话送给我,日久年深,数量可观。这些书,大都是本市本省和本国的作家朋友们惠赠的,也有几部外国作家的赠本。这些作家朋友们,有的文声显赫让人敬仰,是妇孺皆知的大作家。有的不怎么出名,像我一样是个无名小卒,用文学之火煮字疗饥而已。但是,无论大作家还是小作家,他们的作品都是心血凝成的,都是耕耘文学福田的果子,个中的辛苦与劳顿我体尝多年。
赠书里,有几位当年我扶持和奖掖过的,他们在扉页上留下了诚挚的感谢。每每看到这些,嘴边会漾起一抹微笑,心头却荡过一团温暖,何必谢我,我应当感谢你们,你们已经超越了我,我从心里为你们感到骄傲。
这些朋友中,有的人已经不再写作,因为写书很难维持生计,用一两本书作为向文学圣坛的献祭,然后转身向市井讨生活去了,我祝愿他们。有的朋友已经去世,他们的书成了遥远的绝响,被人偶然记起,翻动他们的遗著,有种恍若隔世的怅然,我相信他们在天堂很快活,因为天堂就是图书馆的样子。他们中的大部分还在创作,沿着文学殿堂的台阶一步步攀登,像朝圣者,像苦行憎,其实只是个文学的瘾君子,我也祝愿他们佳作迭出,并且记得送我一本。
将朋友们的赠书装进书橱,乖乖,竟然装满了一个书橱,有这么多朋友伴随我,我就是个很富有的人。

返回 今日目录
返回 叶帆更多作品
返回 世说文丛总索引

和油画里的姑娘对话(叙事诗)

文 / 陈力

这是一首属于那个年代的情歌。
诗歌里所述写的往事,离我们已经很久远,很久远了……
在那个年代里,岁月虽艰辛,情感却美好……

油画里的姑娘

那天,你突兀地站在我的面前
轻声地说,
你,你能送送我吗?
我要探亲了就在今天。
你红着脸,看一眼我,
然后低下头,瞅着
眼前 那白雪覆盖的地面。

啊,你是在对我说吗
是让我送你一程
送你去远方
那个偏远的小站?

哦,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啊,
你容我披上衣服,
你容我穿上鞋子,
你容我悄悄的和班长告个假,
让我陪伴着你 走进这个——
多雪的夜晚

啊 足足一年没见面了,
让我细细的看一看你,
究竟变了没变?
哦 让我想一想……
收到你最后的一封信
距今已有多少天?

你歪头听着,
脸通红通红的,
还是什么也不说,
只是 一边走一边挥着手,
像个孩子一样
在雪地里 笑着
欢快的转着圈

冷,天气真冷啊!
你跺跺脚 紧靠在我的身边;
热,身上真热啊!
我搓搓手
将你拢在我的胸前。

突然,你低下头 摆动着胸前的围巾,
稚气地说:
“好长时间没有这样开心了,
我 我真想让时间不要走了
让记忆
永远停留在 这个夜晚。”

“哦,能让我 能让我 亲一亲你吗?”
我试探着问你。
你 你却闭着眼睛
急急得摇着手
“不行,不行。”
可只过了一小回儿,
你又慢慢的仰起,
那满是羞涩的脸。

风在呼啸 雪在飘卷
血在奔涌 心在飞旋

感谢你, 感谢眼前这幅
记载知青历史的油画啊,
引领着我,
又走进了三十年前
那个 多雪的冬天……

(2014-03-10 13:30 原載新浪博客 阅读:566)

返回 今日目录
返回 陈力更多作品
返回 世说文丛总索引

于姑庵的神话丢尽青岛人的丑

文 / 石老人

11/18/2019 12:40:45 PM

在青岛错埠岭有一座百年小庙叫于姑庵。原来的占地面积跟一家大的农户差不多,文革前仅有两名尼姑住在六间厢房(庵堂)里。1956年青岛房管局进行房产登记的仅是四间房屋。其规模可想而知。
青岛是道家圣地,佛教寺庙极少。民国初期湛山寺还没开建,于姑庵生存十分艰难。由于尼姑多是文盲,于姑庵堂里竟塑了刘备、张飞和关公的塑像供人敬香,完全是一座不伦不类的小庙。上世纪五十年代台东有个30多岁的女乞丐,外号痴巴嫚,我曾听她说,她白天要饭,晚上就以于姑庵为家住宿。

扩建前的于姑庵其规模近似一家农户

改革开放以后,封建迷信如日中天。有关于姑庵的神话开始出笼。许多媒体和网站推出一篇造谣奇文《于姑庵是唐太宗派人兴建》,撒下这般弥天大谎。可许多青岛人都信以为真。与此同时地方政府将于姑庵封为青岛文物保护单位。
于姑庵建于唐朝贞观年间,还是唐太宗李世民亲自派人来建立的。这样的天方夜谭多少有点头脑的人都不会轻信。
这牛吹得太低级。
查遍中华24史你休想找到和于姑庵相关的半个汉字。
就连野史里也找不到半点蛛丝马迹。
谣言造大了。可还真是让某些想出名和发财的人梦得以成真。
一项扩建于姑庵的浩大工程在青岛开工了。
据说还让青岛的40万居士激动得连念阿弥陀佛。
耗资几个亿,拆除于姑庵小庙,新建的于姑庵大庙的宗教旅游工程立项很快获得了政府批准。为了大庙的扩建,几十家企业搬离错埠岭地区,几百户市民接了拆迁安置。
新庙的占地面积由旧庙几百平方米变成五十多亩。翻了几百倍。真是旧貌换新颜。

门可罗雀的所谓观音寺

一座金碧辉煌的大庙在居民小区里建成了。一大批佛像竟是从东南亚进口,比起湛山寺来毫不逊色。但这新建的于姑庵大庙一点人气也没有。不论怎样宣传和忽悠,不仅没有香火,连访客也几乎不见踪影。
这也许就是拔苗助长和造假的报应及惩罚。
由青岛市旅游局和宗教局一手操办的于姑庵大庙真像一片烂尾楼一样。福州路上天天车水马龙从庙前流过,但市民们很少有人知道这里面的笑话和故事。
寸土寸金的近万平方米的土地,几个亿的建设投资,换来的就是假冒唐朝的鬼城样的死庙。
挥霍掉的全是纳税人的钱。
地方政府操办宗教本来就十分荒唐。想通过盖大庙来搞活经济,如此匪夷所思劳民伤财也真是世界上少有的笑话。
青岛于姑庵的神话丢了青岛人的丑。

返回 今日目录
返回 胶澳子/石老人更多作品
返回 世说文丛总索引

哈理老爷的咖啡(青岛掌故之一)

文 / 叶帆

11/18/2019 12:51:27 PM

1945年的时候,哈理老爷住在魏斯曼兵营附近一幢小楼里,那地方现在叫华山路,依旧那么幽静,只是哈理老爷的故居已经没有了,他的府邸,一半变成了马路,一半盖成了食品店。现在,倘若去问当地居民,你们知道哈理老爷的事吗?他们会一脸迷茫,摇着头说,没有哇,从来没听说有个哈理老爷,他是外国人吗?
确实有过,五十多年前,哈理老爷的身影天天在这里出没,他的小楼是灰颜色的,他的汽车是一辆黑色的奥斯汀牌轿车,哈理老爷喜欢穿褐色西服,而他的头发却是金色的。常在这里进进出出的还有一个性情快乐的司机和哈理洋行面目阴沉的会计,当然,抛头露脸最多的,是哈理老爷的厨师林之孝。
每天早上,哈理老爷夹着皮包从小楼里出来,先仰起头看看天气,然后,把目光越过卑斯麦山的斜坡,向海里眺望一下,如果这个时候恰巧有条船从海里走过,哈理老爷的目光会滞留片刻。
当哈理老爷的汽车从魏斯曼兵营后面消失后,林之孝挎着竹篮走出来,他每天要到东方菜市去卖菜,顺便把哈理老爷的衣服送到洗衣店里熨烫,回头再去邮局,要么寄信,要么取邮包。当他回到哈理老爷的府邸时,对面院里姚经理家的女佣张妈已经在洗菜了。林之孝把菜篮放到马路沿上,屁股一歪,坐到门口石阶上,一个院里,一个院外,聊上个把时辰。
张妈说:“你们老爷气色真好,每天叼着石嘎子(雪笳烟)走出来,怎么看怎么像个阔佬,不像我们家老爷,总一身长衫,像个教书匠。”
林之孝就说:“洋人嘛,总爱讲究派式,再热的天也扎领带,哪像咱这样,大裤衩子短布衫,腰里还掖着根大手巾。”
张妈又问:“你家老爷是哪儿人?中国话说得怪笑人,有天跟我打招呼,吓了我一跳,他管我叫‘当妈’,弄得我怪不好意思,我给谁当妈呀。”
林之孝随口说:“哈理是德国人,凡外国人说话,都卷着舌头打嘟噜。叫你当妈你就当妈是了,他要是叫我当爹,我可一口就应着了。”
林之孝常常把哈理老爷的国籍搞错,昨天张妈也问他了,林之孝说哈理是英国人,还有一次,林之孝竟把哈理老爷说成了俄罗斯人,说他是白俄老毛子。其实,哈理老爷是纯种荷兰人,尽管他把张妈喊成“当妈”,可他在钱上从不出错,中国人管荷兰盾叫“福禄令”,哈理老爷便入乡随俗,把福禄令叫得朗朗上口,就是叫张妈不行。
张妈再问道:“林师傅,煮咖啡果真有那么些讲究吗?听人说,你家老爷不喝别人的咖啡,只喝你给他煮的,你家祖上有人煮过咖啡?”
林之孝显然不愿意谈这个话题,抬起屁股,拎起篮子,回头说一句:“张妈,你奶子真大。”然后快速跑开,让张妈泼过来的水落到马路上。
哈理老爷不是不喝别人的咖啡,而是喝了别人的咖啡总觉得不如意,摇摇头告诉人家,你们不行,我家的林最好,咖啡煮得又香又浓。每天早上,哈理老爷喝一杯林之孝煮的咖啡,然后去上班,感觉精神抖擞的,无论是美元折合银元,还是法币折合福禄令,他一向不会搞错。林是好样的,虽然菜烧得一般,但咖啡太美了,所以哈理老爷破例给林之孝每月四块银元的工资,而别人通常是三块。
这天晚上,哈理老爷兴高彩烈回到家里,径直奔到书房里,拉开皮包,拿出一张报纸翻来复去的看。林之孝按照惯例,把咖啡送到书房,刚想说点什么,被哈理老爷拦住。荷兰人一边在报纸上指指点点,一边对林之孝说些什么,听了半天,林之孝就听懂上海两个字。
哈理老爷见林之孝一副木讷的样子,就把报纸给他看,自己在一旁喝咖啡。那是一张上海出的报纸,林之孝看了半天才明白,一个外国佬别出心裁,把上海的一条马路给铺上了木头地板。娘哟,林之孝想,这不是往地上铺钱吗。
哈理老爷喝完咖啡,又嘟噜嘟噜说个没完,林之孝连听加猜,终于搞明白了,哈理老爷想仿效上海的洋鬼子那样,也在青岛的一条马路上铺上地板。这个主意把林之孝吓了一跳,他对哈理老爷说:“那要花好多好多钱呵,老爷,有这么些钱干嘛要往地上铺呢,回你们老家修修祠堂,盖几间宅子,要不就买几亩地。哪有把钱打水漂玩的,老爷,你白天铺上,到晚上就被人撬回家当柴烧啦,何必呢。”
哈理老爷雄心勃勃,又说了一通,大意是:这钱花得再多也值,我要和青岛市政当局谈判,把我铺上地板的马路改名,叫哈理路。
林之孝见哈理老爷志在必得,也就不去劝他了,回过头说:“行啊老爷,你这么做,就跟我们中国人竖碑立牌坊差不多,要铺你就铺吧。”
哈理老爷高兴极了,夸奖林之孝是个有远见的人,夸奖完了,觉得林之孝神色有些不对劲,问他有什么事。林之孝吞吞吐吐也说了一通,哈理老爷听明白以后,一下就把脸拉长了,他说:“你太贪心了,林,你的薪水是青岛厨师界最高的,除了会煮咖啡,你一无所长,而且把菜烧得一塌糊涂,我不能再为你长工资了。”
哈理老爷和林之孝的雇佣关系用银元结算,按照当时物价,一块银元正好能买到一袋面粉,也就是说,林之孝为哈理老爷煮一个月咖啡,有四袋面粉的进项。可他不满足,向老爷提出,把他的工资长到八袋面粉,用林之孝的话说:“我要八袋面,老爷,我觉得我干的活值八袋面。”
哈理老爷断然拒绝了林之孝的要求,他说:“不行,用八块银元,我可以雇佣两个厨师和一个花匠,不要再提这件事了,你去休息吧。”
第二天早上,哈理老爷去吃饭,厨房里冷冷清清,餐桌上有一把菜刀,压着一张纸条,写了三个字:我走了。哈理老爷笑了,这是讹诈,中国政府都不能讹诈荷兰公民,一个厨师怎么就敢呢。哈理老爷自己煮了一杯咖啡,没喝出什么味道,匆匆忙忙去找市政当局谈他的设想,他热切希望,青岛有一条叫作“哈理”的马路。
谈判开始时很顺利,在马路名称上出现了分歧,市政官员们说,我们是主权国家,不能以外国人的名字命名马路,如果哈理先生愿意,我们可以在中山公园或者海滨胜地为您立一座雕像。这是一个变通的办法,正当哈理老爷需要拿主意时,一阵从未有过的疲惫袭上心来,使他哈欠连天。谈判被迫中断,哈理老爷急不可待往家赶,什么哈理路或哈理雕像都无关紧要,他现在需要一杯咖啡,从厨师林之孝手里煮出来的咖啡。
家里冷冷清清,纸条还在桌上,林之孝走了,哈理老爷自己煮一杯咖啡,喝下去后,马上有味同嚼蜡的感觉。于是,再倒一杯白兰地,灌进肚里,一股火辣辣的热气涌上来,情况有些缓解,却没有根治。
到了下午,情况继续恶化,哈理老爷露出了虚脱相,他让司机带他到中山路咖啡饭店去,那儿有一个苏格兰人,能把咖啡煮出许多名堂。哈理老爷喝完咖啡,回到车上对司机说:“把我送到公司,你去厨师行业工会,给我雇一个会煮咖啡的厨师,今晚就让他工作。记住,一定要会煮咖啡的厨师。”
晚上的咖啡让哈理老爷失望了,第二天,他又让司机找了一个厨师,情况依旧没有转机,哈理老爷一副委靡不振的样子,已经没有心思去想用柚木铺马路的事情了。几天以后的一个早晨,哈理老爷有气无力的对司机说:“去,给我把林叫回来吧,我给他八袋面粉。”
林之孝回来之后,仅用三杯咖啡,就使哈理老爷容光焕发。不过,等他夹着皮包,叼着石嘎子,再到市政当局去谈柚木马路的时候,中国官员告诉他说,根据国家法律,不但不能以他的名字命名马路,而且,连雕像也不能塑立,即使你把马路铺上一层金箔。官员们还说,善举是善举,尊严是尊严,我们可以通过民间渠道,在天后宫或海云庵这样的寺庙里,找一块石碑刻上您的大名。
哈理老爷十分失望,一边嘟哝着什么,一边走出市政府。他想,这件事情全怪林之孝,如果不是他中断了我的咖啡,我会一鼓作气把事情办好。
直到1949年,中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革命之后,哈理老爷要离开青岛,他恳请林之孝和他一起到荷兰,继续为他煮咖啡。林之孝断然拒绝,他说:“不去,
即使给我八十袋面,我也不去。”哈理老爷神色黯然的走了。
又若干年后,中国闹起文化大革命,红卫兵们把退休厨师林之孝抓起来,拷问他为什么给资产阶级煮咖啡。林之孝交代说,我没有错,我在他的每一杯咖啡里都放了鸦片烟,他爱喝我煮的咖啡,那是上了大烟瘾,小将们,我那是革命行为。
又过了几年,林之孝患了癌症,发作起来痛疼难忍,有人说,要是能找点鸦片冲水喝就不痛了。找不到鸦片,林之孝就在痛疼中死去了。
后来,林之孝的儿子说,我爹真怪,临死之前他说他想喝一杯咖啡。

返回 今日目录
返回 叶帆更多作品
返回 世说文丛总索引

给常约瑟的一封信

文 / 张凡

11/18/2019 12:48:04 PM

常約瑟:
你好!
可能你想不到我会在你网上的大作《五月随笔》的评论栏中直抒胸臆。甚至你也许根本不知道我是何许人也。上个世纪90年代中国流行一首校园歌曲《同桌的你》,想当年我就是有幸成为你小学同桌的那个人,我的名字叫张凡。如此一来你可能会想起那个当年默默无闻,默默无语的丑小鸭了吧?当然,随着时光的流逝。我已经变成一个仍然默默无闻默默无语的丑老鸭了。(一笑)
昨天见到小学同学刘淑梅,她提到你在网上的文章,又说了一些你的近况。回家后,我急忙打开网页,找到该文拜读。在那些清新脱俗的字里行间,我仿佛当年鲁迅与儿时旧友闰土久别重逢般的,在脑海中翻涌出无数鲜活生动的影像,却又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当然在网上是不知写什么才好)。50多年前那个非常有气质的小少年,那个学习非常好,那个全班女生非常喜欢的英俊少年依稀跃然而出。当然客观现实往往难尽如人意,甚至更加残酷。尽管文革逆流并没有磨灭你自立于茫茫世间的豪气,你在遥远的大洋彼岸已事业有成,家庭美满,三个孩子学有所成,活泼可爱的儿女,个自翻飞在自由的空间,你操劳一生,历尽艰辛,理应尽享天伦之乐的辉煌夕阳映照,却无奈面临穷凶极恶的病魔缠身,不免悲从中来。当然,也正是这一般人必将陷入的绝境之中却更显出你的可贵之处。你面对突如其来的厄运,泰然处之,淡然处之。甚至可称之为傲然处之。如果说以鲁迅儿时旧友闰土在中年与鲁迅重逢之时,因生活的困顿而满目萧然的状态,跟你在病魔缠身之时,依然笑对生命,笑对生活的乐观精神,无疑更令我们这些儿时的同学肃然起敬。
文字虽然是描写生活表达心情的工具,然而相对于纷繁复杂的客观世界和更加魅力无穷的内心世界而言,文字表达有时却显得苍白无力,在此,我深深祝愿你更加泰然、淡然,更加豪气万丈,也更神思翱翔。我明年有可能随团赴美。但愿我们能有机会,依然同桌促膝长谈。

你儿时的同桌 张凡


常约瑟简介
1952年生于青岛。1968年初中毕业后赴山东潍县插队落户。1971年考入潍坊市文工团,任小提琴、钢琴、手风琴师。后成为改开后第一批大学生,1980年毕业于北京中央音乐学院。1986年毕业于美国加里福尼亚洲的BiolaUniversity,主修财会企业管理。1986年于美国农夫保险公司任会计师。1995年任职于苏黎世保险公司,任北美IT财会预算分析员,经理。 2013年3月因患末期癌症离职后,开始用中文写作,在新浪微博、海外文轩、 博谈网、华夏文摘上发表散文,并在《境界》杂志上开设专栏,读者点击数一千多万次。现定居美国南加州钻石岗,外文轩作家协会终身会员。  

返回 今日目录
返回 张凡更多作品
返回 世说文丛总索引

追星

文 / 史晨

11/18/2019 12:45:15 PM

多年前有一条消息,曾轰动了香港和大陆,兰州女子杨丽娟追求刘德华13年,最后倾家荡产跑到香港去,其父也在香江跳海身亡。大部分人认为她一家人都是病态。郭达和蔡明也演过一个叫《追星族》的小品,是讽刺歌迷的追星现象,刻画得入木三分。不过他们都是年轻人,我也曾极力反对,不屑谈及这种乱象。不料这种事现在竟发生在我这古稀老者身上,连我自己也想不到,更不要说其他人的不解。
2018年重阳节前,得知老艺术家沙漠即将赴京演出话剧《裁缝》。沙漠本名张坤权,1926年生于江苏如皋,17岁读高中时即为半职业签约话剧演员,抗战中的1942年赴重庆就读于复旦大学,1946年正式开始她的表演生涯。她主演过《家》《雷雨》《茶花女》等,曾与赵丹、黄宗英、白杨等名角同台演出。她1949年就职于中国青年艺术剧院,后调入青岛话剧团。话剧《桃花扇》当年风靡岛城,沙漠扮演主角李香君,文友刘启慧说她从小就是沙漠的铁杆粉丝。
我与沙漠老相识是近两年的事情,她为我们文学班讲过课,我为93岁的老人查过体,她赠我她的著作《我心深处》,我回赠我的拙作《医者笔耕录》,惺惺相惜,忘年之交算作彼此欣赏吧。一个九十多岁的老人,一生坎坷苦难,尤其经历丧夫丧子之痛,仍然不屈不挠活得淡然。我从心底深处同情和佩服,她的人品德行超凡,我尊敬她热爱她,当然也特别关注她。得知她要赴北京演出话剧《裁缝》,第一想法就是去现场观看欣赏,表达我内心的敬仰之情,需要的话也许会起点保健作用。
最近网上发一消息,讲某歌手演唱会票价分1800元、5800元和7800元三个等级,最高票价竟被土豪炒到60万元,都是为欣赏音乐艺术吗?天价门票恰恰表明我们的社会畸形,艺术与金钱挂钩,升值的不是艺术,尊重的不是艺术家,而恰恰是假装斯文的土鳖们。真正的艺术家,九十多岁的沙漠仍租住在21层的出租屋里,破瓦寒窑仍然展现出三四十年代民国文人的风骨,这是一种修养,这是一种风格,中国有几位93岁重返舞台者?她的别样人生是中华大地文艺界的一个奇葩,是当今舞台一个活着的文明标杆。
《裁缝》是演绎一个女人走在老去的路上,还原人是如何慢慢变老的,话剧对中老年人很有启迪作用。沙漠虽说客串的江美香是三个人物之一,可她从开场到谢幕一直在台上,包括演前的走台,半天的工作量实在令我担忧。不过我买票在第二排,看得清,听得真,她仍然感情充沛,语句清晰,反应灵敏,台下观众绝对想不到她已九十多岁高龄,直至谢幕了解真情后,才个个唏嘘不已报以敬佩的掌声,亲临现场的男男女女都会感到人生难得,都会觉得不虚此情此景。
花三千元用三天时间往返北京看一场话剧,别人也许认为我也是在疯狂追星,写“老夫聊发少年狂”的苏东坡当年才四十多岁,我可比他大多了,也狂多了,然而我只追这一颗星,我认为值得。她是年近百岁的沙漠老前辈,一个把一生都献给舞台的老艺术家,一个不输中外的真正的明星。
我的人生已近黄昏,尤其那年大病一场让我看透,人的命天注定,活好当下最最要得。多记一二少思八九,与高人为伍,与智者同行,你认为对的就去追求,不管他人说三道四。去北京前我刚过75周岁,与沙漠老人年龄相加整整168岁,据说中国历史记录最长的寿命就是168,这是个吉祥数字,我不期望长命百岁,那么取个中间值,活到84岁我就该知足了。愿沙漠老这颗明星寿星在苍穹中不停闪烁,愿我们仰望星空时都能看到她。

返回 今日目录
返回 史晨更多作品
返回 世说文丛总索引

独特的以色列简史

——读叶帆老师《哦,以色列》有感

文 / 书香

11/18/2019 1:00:05 PM

叶帆老师从以色列回来了,给我们带来了《哦,以色列》。读之,快意盎然,喜形于色——原来叶帆老师不是去旅游,而是去研究以色列历史了! 《哦,以色列》以地域为叙述点,以讲故事的方式,以妙笔生花的文字,将点点相连,汇成了一部独特的以色列简史。游走其中,我们看到了以色列的诞生、成长,看到了以色列的艰辛、不屈。
第一站是特拉维夫,在这里,叶帆老师看到了以色列之父、缔造了现代以色列的本·古里安的浮雕像,这让叶帆老师在刹那间成为了一位思想家,他开始思考人类、开始思考以色列,他想到:“人种学家有过定论,无论什么民族,一旦亡国500年,必定会被其它民族所同化,欧洲人移居美国,第二代便美国化了。中国人移居美国,到第三代就很难从他们身上闻到中国文化的气味。但惟独犹太人亡国将近2000年,分散世界各地而不被同化。犹太人居留美国八代、十代仍然是犹太人。
以色列人被驱赶到世界各国两千多年不被同化,祖居地被外邦人全部占住近两千年,却能重新复兴回归,再次立国。”接着,他又成为一名有神论者,他说:神在《圣经》里预言:“我要将以色列人从他们所到的各国收取,又从四周聚集他们,引导他们归回本地。我要使他们在那地,在以色列山上成为一国,有一王做他们众民的王。他们不再为二国,决不再分为二国。”以色列依照《圣经》预言复国,是二十世纪最伟大的奇迹。
不管是思想者的思考还是《圣经》的预言,都让我们想到了以色列人民的不屈不挠、坚忍不拔。是否记得莎士比亚的《威尼斯商人》,他笔下的犹太人奸商夏洛克,影响了全世界人的思维,几乎定性了犹太人的贪婪、卑劣、残忍、阴险、狡猾,而以色列正是犹太人的家园,由此不难想象,以色列人背负的耻辱。曾经,连他们想方设法报恩的中国都嫌弃,就更别谈其他国家的态度了。这很让人想起几种怪异的思维模式,人云亦云的懒惰思维,“墙头草”的利益思维,极端化的棍子思维,等等。譬如,对待“文革”问题,虽然官方已定性为“十年浩劫”,但随着一些言论的发声,有的人就开始列举起“文革”的成绩来。试问,司马迁在遭受“宫刑”后写出了不朽的《史记》,难道说这要归功于“宫刑”?好歹,以色列人卧薪尝胆,坚韧、自信,奋发图强,最终赢得了中国和其他国家的尊重和支持。但这并不是说,以色列是一个完美无缺的国家,它和所有国家一样,需要不断修正和完善。
叶帆老师笔下的以色列基本上都是一景一史,不是触景生情,而是触景思史、触景考史,体现了一位资深作家思想的深度与高远的境界。在凯撒利亚,叶帆老师为我们引荐了一位人物,他叫希律,是一个犹太人和以东人的混血儿,因为曾经救过恺撒大帝一命,被恩赐统治以色列全境,典籍里尊称他为“大希律王”,他把自己定于一尊,其实是罗马帝国的儿皇帝。叶帆老师肯定了他的丰功伟绩:“建立起犹太国的经济秩序,发展城市建设,促进农业生产,使犹太国繁荣起来。”但也揭露了他的罪恶:“大希律王开了杀戒,一口气杀了两万多犹太人……大希律王丧心病狂,居然下令杀掉圣城里2岁以下的婴儿……他杀完了婴儿又把自己的妻子和儿子杀掉,然后在癫狂中悲惨地死去,据说,他被百虫噬咬而死。”
接着,又鞭笞犹太人的罪恶、昏庸和报应:“昏聩的总督彼拉多把耶稣钉到十字架上之后,上帝的惩罚便接踵而来,总督彼拉多被流放赐死,在绝望疯狂中自焚而死。犹大则带着耻辱上吊自杀。而参与迫害耶稣的人和大希律王的子孙们,悉数被罗马人杀掉,宏伟的犹太圣殿被纵火焚毁。”还有那些因为希律不是正宗的血统,而发动战争的犹太人中的“陈胜和吴广们”。由此联想到多灾多难的犹太民族,这是否是佛教里说的因果报应?
叶帆老师对风景和建筑的描写大多采用白描的手法,让人亲临其境,很有想拿出相机拍摄下来,然后储存到大脑中去的冲动。但风景再好,叶帆老师也不忘自己的使命,历史和人物随之而到。而对人物的描写,更是看到了一个写小说和剧本的作家的功底。
譬如在戈兰高地描写的摩西·达杨,“那个戴着眼罩的独眼将军,那个让埃及总统纳赛尔和以色列总理艾希科尔都头痛的刺头,那个让以色列人爱戴、被称作战神,让阿拉伯人痛恨、被骂作魔鬼的战争狂人,他给灭绝人性的战争,赋予了浪漫的想象力和艺术色彩,他把指挥部墙上那张硕大的作战地图,画成了一张超现实主义的油画,他把阿拉伯军队打得灵魂出窍。这个独眼贼回眸一笑的时候,半个阿拉伯世界都会颤抖。”
譬如在佩特拉的传奇人物劳伦斯,“这厮的履历太传奇,18岁时在大学念数学,一觉醒来,忽然萌生了报考历史系的念头,气得导师直想抽他的嘴巴……战争爆发,他加入了军队,本职是搞情报,他自己多年的经历使得他能和阿拉伯人打成一片,阿拉伯起义之后,劳伦斯就率领阿拉伯人和奥斯曼对抗……因为法国和英国政府在阿拉伯问题上的的野心,让劳伦斯左右为难,最后他干脆甩手不管,自己去写书去了……但依旧改不了自己旺盛的好奇心,跑去皇家空军,换了个名字去当兵,结果被狗仔队认出来了。然后又换名字去装甲兵,但是发现装甲兵太累了,他最后还是以真实身份去了空军……直到1935年,他驾驶摩托车,风驰电掣的翻过一个陡坡时,突然发现两个骑自行车的小孩近在咫尺,他一脚把档踩死,然后凌空摔出,最终伤重不治而亡,结束了他传奇冒险的一生。”
对这些人物的刻画,叶帆老师大多采取幽默风趣的笔法,引人入胜,又让人忍俊不禁。
叶帆老师的《哦,以色列》,让我们免费游览了以色列,每一个历史故事都让我们长了知识,同时,也增加了我们的思想深度,说它是一部以色列的特殊简史,一点也不为过。

返回 今日目录
返回 世说文丛总索引

科尔斯的鳗鱼(青岛掌故之二)

文 / 叶帆

11/16/2019 9:32:02 PM

科尔斯是个酒吧,在中山路南端,解放后,那幢房子成了中苏人民友好协会。
1947年时候,科尔斯酒吧的主人是白俄,名字叫卡里杨诺夫斯基,但是,在青岛的中国人和外国人都叫他卡里,省略了诺夫和斯基。进了酒吧,卡里,来一杯威士忌。卡里就颠颠的跑过来。
卡里有极高的语言天赋,他能用中国话骂日本人,用英语诅咒高丽人,他说他还通晓法语,因为他们家原来是贵族,他父亲有伯爵封号,在彼得堡郊外有好大一片宅子,动不动就开舞会,贵族们在一起总讲法语。卡里说他最恨列宁,这个矮子煽动了一场革命,使他们变得穷家荡产。
原先,科尔斯酒吧的货色很简单,除了酒只有几样小菜,那里的酸黄瓜只有老毛子愿意吃。后来,美国第六舰队来到青岛,那些生性活泼的水兵一爬上岸就到处找酒吧,一找就找到科尔斯,卡里的生意顿时红火起来。
喝酒的时候,美国兵都很大手,好像他们的爹在老家开钱庄,常常喝得酩酊大醉,醉了就捣鲍克斯,把军服一脱,两个人就交了手,等到胜败分明之后,再回头就找不着军服了。几天以后,那军服会在东镇礼拜集上出现,和日本人的东洋军服摆在一块卖。
初夏时候,青岛的天气凉爽宜人,中山路上的灯刚一亮,周瑞就挎着一只竹篮走进科尔斯酒吧,进了门把他吓了一跳,他问卡里:“大鼻子们怎么了?是他们发饷还是给他们司令过生日?”
卡里说:“今天是7月4号,美国国庆日,就像你们的双十节一样。”
科尔斯酒吧座无虚席,一些军官夹在士兵当中高谈阔论,气氛相当热烈。周瑞把篮子上的遮布揭开,对卡里说:“那咱就和他们一块儿庆祝吧。”说着,又把篮子挎起来,一边在桌空里穿梭,一边高声喊道:“鳗鱼,鳗鱼,‘万达拉万达拉’($1)一块美金一条啦,真正的宫廷秘方制作,吃一条鳗鱼你就当了一回皇上。
来吧,亲爱的美国朋友们,尝一尝科尔斯的烤鳗鱼,‘万达拉’一条,庆祝你们美国春节。”
周瑞一边喊着,一边拿出一条鳗鱼在手上摇晃,那鳗鱼像条僵硬的死蛇,美国兵看了直摇头,说孬孬孬。卡里站在巴台后面乐得直咧嘴。
第一个回合,周瑞败下阵来,美国兵不稀罕他的烤鳗鱼,那玩艺真像条死蛇,美利坚的大兵怎么能吃死蛇呢。虽然败了,周瑞一点儿也不气馁,他把篮子放到巴台上,跟卡里要了一杯烧酒和一截酸黄瓜,一边吃着,一边对卡里说:“大鼻子们不识货,我的烤鱼专门配威士忌,吃过一回就拿不下嘴了。怎么,你不信?那好,我送你一条,让你长长见识,别看你爹是伯爵,你们吃过的东西也有限。”
卡里将信将疑,把那条鳗鱼打量半天,小心翼翼剥下一条,试探着放进嘴里,嚼几下,咂了咂嘴,又剥下一条塞到嘴里,大口咀嚼起来。咽下之后,卡里伸出大拇指,连连夸奖说:“真好,跟烤肉的味道差不多,你是怎么加工的?”
周瑞一撇嘴:“你不知道吧,麻烦大着呢。头一件,要选好鳗鱼,最好是三两一条的,肉嫩。然后,用孔膳坊的老抽和绍兴花雕浸上三天二日,拿出来晾得半干不湿,最后上炉熏烤。这里面有大文章,木炭要用……”
周瑞突然停下,用多疑的目光打量着卡里说:“你是不是想得到我的配方?从我这儿学了手艺去,然后你自己做,把我的生意抢了去,你好发财。是不是?”
卡里连忙辩解说:“哪里哪里,我怎么能做那么下流的事呢,周先生,我是在为你感到骄傲。客人们吃了你烤的鱼,一定会多喝我的酒,咱们是生意伙伴,我怎么会坑害你呢。你等一下,看我怎么让美国大兵张开嘴巴。”
卡里从周瑞的篮子里拿出一条鱼,抄起刀来,去掉头尾,把鱼切成一段一段,摆进盘子里,周围配上两片柠檬和香菜叶儿,再点缀上一颗鲜红的樱珠。那死蛇样的鳗鱼,立刻变得像工艺品了。
卡里端着盘子,走到人多的一张桌前,对美国兵哇啦哇啦说了一通,大意是:这是我们科尔斯的特色菜,时值美国国庆,科尔斯酒吧送给美国朋友,并向美国朋友致以良好的祝愿。最后,卡里还说,上帝保佑美国。
美利坚大兵们高兴极了,一个军官还拥抱了卡里。
回到吧台后面,卡里把周瑞的篮子放到台下说:“你等着,他们一会就来找你要了,你这点货不够卖的。今天是人家的节日,你也少挣点,‘万达拉’两条三条的就卖,先把销路打开,你的货就会在科尔斯站住脚。听我的,周先生。”
周瑞点点头,让卡里给他再倒一杯酒。喝着喝着,美国兵到吧台来了,一手拿着空盘子,一手握着几张“万达拉”,冲着卡里傻笑。卡里不失时机,把周瑞介绍给美国水兵说:“周先生是一位了不起的中国厨师,曾经在皇宫里服务过,就是他制作了这种无与伦比的美味。今天是你们的节日,看在上帝的份上,一美金三条,希望你们不要忘了青岛,不要忘了周先生。”
美国水兵立刻把周瑞围起来,七嘴八舌说些什么,可周瑞除了“万达拉”什么也不懂,木木讷讷就会傻笑。卡里忙起来,把鱼掐头去尾,放进盘里,再配上红花绿叶。后来干脆不切了,一只盘里放上三条鱼,交了钱拿着走。一篮子鱼很快卖光了,卡里喊:“明天还有,朋友们,希望你们明天再来。”
夜深了,科尔斯酒吧打烊后,卡里给自己倒一杯酒,对周瑞说:“你的篮子空了,我的酒窖也快空了,明天你去海里捕鱼,而我要到批发商那儿找威士忌和白兰地。周先生,你的鱼是用网捕的还是用鱼钩钓的?你能保证货源吗?”
周瑞笑了说:“从海里捕的,我知道一个地方,那儿是鳗鱼窝,一网撒下去,拉上来就是一篮子烤鳗鱼。你放心,货源断不了。”说着,从一堆钱里捻出几张,丢给卡里说:“你也开开洋荤吧,我作生意,你分红利,好歹也算合伙人嘛。”
说完,周瑞挎着空篮子回家去了。
第二天晚上,周瑞又卖了一篮烤鱼,这次他提高了价格,“万达拉”两条。到第三天晚上,科尔斯的鳗鱼就一块美金一条了。周瑞发了财,是洋财,他像个有身分的人那样,穿起了西服,戴上了礼帽,像美国人那样吸红圈牌烟卷。每天里,他在春和楼吃了饭就到天德塘去泡澡,有时还到福禄寿去看场电影。晚间,不是在华禄戏院听戏,就是在黄岛路的窑子里和姑娘们鬼混。即使这样,一天的花销也用不了三条烤鳗鱼。
一天,卡里对周瑞说:“我真想看看你怎么捕鱼,带我去一次吧周先生,这些鱼从海里捕上来的时候,一定十分有趣。”
周瑞拿眼睛乜斜着卡里,摇摇头说:“不行啊卡里,那地方让你知道了,我再怎么去捕鱼,这跟我的配方一样,都是秘密,别说你这样的老毛子,就是我亲爹我也不告诉他。懂吗,这是财源,哪有自己断自己财源的傻瓜。”
后来,周瑞买了一座带花园的西洋式小楼,身边有两个姨太,家里还有包月的洋车和佣人。周瑞的生活像在天堂里那么美好。有人劝他,青岛太小啦,你应该带着资金到上海,那儿是大城市,能做更大的买卖。周瑞说,你们不懂,离开青岛就再也找不到这么好的鳗鱼。
再后来,美国第六舰队开走了,周瑞的生意立刻萧条起来。过了不久,中华民国政府就飘摇起来,有钱的人都往台湾跑,周瑞的钱都买了房子买了地,他哪儿也去不了,两房姨太却跑了一对。有一天,一些风尘仆仆的军人占领了青岛,周瑞知道,自己将要在一个新政权下面生活,这些人大概不会喜欢他的烤鳗鱼。
城市开始财产登记的时候,顺便给人划出成份,因为周瑞有房产,自然就被定为资本家,而资本家要接受改造。周瑞委曲极了,到处找政府的人诉说,还写了很多申诉状子之类的东西,说自己不是靠剥削和压榨发财的,是靠一种叫作鳗鱼的海洋生物富起来的,而这些鳗鱼,嗨,怎么说呢,来得太容易了。后海沿那儿,从团岛到大港码头一带,天天都有死人漂上来,被海水泡得不像人样,我就把死尸翻过来,穿着大水靴,往死尸肚子上踹两脚,那些鳗鱼就钻出来了。你们不知道,鳗鱼这玩艺最赃啦,就喜欢钻死尸肚子。不信你们可以去问卡里,我卖了那么多鳗鱼,却从来没吃过一回。
政府的人不理他,还让他当资本家,周瑞绝望了,在一天半夜里投海自尽,海流把他的尸体拖来拖去,泡了几天才抛上岸来。后来,为周瑞收尸的人说,真恶心人,他肚子里钻进一些鱼,像蛇一样。

返回 今日目录
返回 叶帆更多作品
返回 世说文丛总索引

老戏骨——沙漠

文 / 如是微言

11/18/2019 1:03:59 PM

北京鼓楼西小剧场里,座无虚席,楼道间临时加满座椅。
这是2018年10月某日下午,话剧《裁缝》的最后一场,至此,已连演十场。
舞台灯全亮了,舞台上一间最普通的城市居民的屋内场景展现在观众面前:一张床,一张桌子,桌子上摆着一个鱼缸,里面好像有个什么,看不清,屋子的侧面有一个马桶显示是这家的卫生间,屋子右边很明显地放着一台缝纫机,应该是契合这话剧的名字《裁缝》的主题物件吧。
主角老顾女(九十三岁)由九十三岁的沙漠老扮演。
她坐在桌子旁边,一个人对着桌子上的鱼缸说话:“……小龙虾,(哦,是龙虾),你长得可真怪啊,这么怪的东西,如果吃你的话,怎么能咽下去呢!?……唉呀(见她伸手拿鱼缸里的小龙虾,好像被扎了一下)唉呀,你张牙舞爪的,你都要快死啦,还这么精神呀,你可真有精神,我就不如你……就好像昨天一还跟你一样,也张牙舞爪的,今天怎么就变成老太婆了呢?!这一辈子快得就好像是还没活过……”。
舞台上的沙漠老满头银发,面如桃花,一口纯正的京腔京韵。她真实的年龄表演着真实的角色年龄!表演着一个老人内心世界的大段的台词,声情并茂,音域宽广高亢,全剧共六场,六场不拉幕只暗转,已鮐背之年的沙漠老竟然六场全是主角!
我是在开演前先到后台化妆间与她见面亲热一会,开幕前的走台和准备我都亲眼目睹。在舞台上,她哪里像是一个九十三岁的高龄老人!我在后台见她时,她开心极了,拉着我的手向其他演员介绍我,满面红光,完全没有要上台前的紧张,还再三叮嘱我,演出完先别走等着她。
我坐在台下,看完她老人家的全部表演,她无需刻意化妆,平凡的衣着打扮,以超人的记忆力表演。演出结束,观众们的掌声喝彩声经久不息,“……唉呀!神奇神奇!太厉害了!九十三啊!不得了啊!六场都有啊!”观众赞叹声不绝于耳。
应该是最后一场快结束时,我手捧着演员岳红送老人的一大捧鲜花(剧场规定是观众不能带花进入,估计因为岳红的身份例外),和一同看演出的于建超在沙老的外孙女、北京著名编剧雷婷的“指挥”下,在演出结束谢幕时冲上舞台献花,并与主要演员合影,开心极了,估计岳红也没能这样献花吧!
演出回来,沙漠老几次和我说起《裁缝》剧时,一脸懊悔后怕的样子;总是问我:“你听出来了吗?唉呀,我差点犯了大错,有一句很重要的台词,我刚要说,鬼使神差的,我一下子看到了坐在第一排的开心豆(重外孙女),这小东西这时万一跑上来我该怎么办?脑子突然一片空白忘词啦!就几秒,哦,突然想起来,赶紧说,可是却说错啦!应该是天算不如人算哪!我却说成了还是天算比人算好啊!你看看我意思没说错,但是就忘记该是怎样说了。可把雷婷和导演吓坏啦,当时最担心的是我卡住了,没想到我却应付的意思对啦。你知道吗,我演出完也是后怕极了……”
这老戏骨真是应变能力强大啊!“戏比天大”在这一代老演员身上是根深蒂固的。
著名戏剧导演戏剧教育家,77岁的林荫宇教授除了教学也在晚年活跃在舞台上。在沙漠老话剧《裁缝》演出时,特意跑到后台探望。
下面是她们的一段对话,分别简称林、沙。

林:“我快77岁了,我就说都这么大岁数了还能去演戏,可一看到您已经93岁,我立马有信心了!”
沙:“啊呀,您来我都紧张了!”
林:“您跟我开玩笑呢!”
沙:“我现在已不知道紧张了。我都几十年没有演戏,您说奇怪吧,可繁漪《雷雨》的大段台词也不是故意去记,就刻在我心里,一开口就全出来了。”

是的,戏词是全都刻在沙漠老心里的。《雷雨》中繁漪的大段台词她老人家不知为我们表演过多少次了!一字不会卡壳,即可入戏,完全沉入戏中。在流泪哽咽的台词结束时,她会马上调整情绪,哈哈大笑起来:“还没错词吧!”
记得2016年袁隆平的一篇《妈妈,我想你》的文章,曾发表在《人民日报》海外版,2000多字,老人非常喜欢这篇文章,读了几遍就完全记住了,又刻到心上了,一字不打壳,一有机会她就要背诵给我们,多次的背诵连我都快背过啦。
去年(2018年),在北京连演六场后,她又转战浙江乌镇参加“中国戏剧节”,连演三场惊艳了一众明星们。然后又马不停蹄赴上海演出三场,还抽出时间看望与她同庚、已卧病榻的黄宗英。十月,又回北京连演十场。今年8月,她又在北京国家大剧院连演三场,还说这三场比原来演的还受欢迎,她说:“有的地方我还有点语速和稍带点表演动作。”
她还说,春节后要到重庆再演,她问我:“你说我还行吗?不行了,前些日子(指八月)在北京第二天就要上台了,可突然胸闷,嗓子不出声了,我还给你电话来着。你姐说感紧舌下含救心丹,也怪了,第二天一上台完全好了,声音还大着呢!重庆我是特别想去,那是我四十年代曾经最好的时光。两年演了八个戏都是主角,怀着九个月的身孕还勒紧肚子上场。重庆的观众懂戏、爱看戏,从沙坪坝徒步来回几十里路也要看我演,一个十四岁的小戏迷在演出完去见我,还给我提建议,说你为什么和恋人在分手时两人都哭得泪流不止,你能不流泪让我们流泪那才是演得更好,你说他们多棒啊!我永远记得这孩子。我好想再去那里……”
沙漠老到2020年二月,还有几个月就满九十五岁了,您这老戏骨难不成还真的再去重庆!真的要惊艳世人?!


返回 今日目录
返回 世说文丛总索引

以色列约旦十二日游

文 / 史晨

11/18/2019 12:42:43 PM

马克思、爱因斯坦、弗洛伊德、毕加索、洛克菲勒、摩根、巴菲特、卡拉扬、基辛格……这些犹太人的名字在世界史中振聋发聩。以色列人口虽占世界的千分之二,诺贝尔奖却占世界的22%,这就是犹太人。为了去了解伟人的故国,为了儿时记忆中《一千零一夜》的神灯,我搭文友徐维的校友团去以色列约旦旅游。
中东之旅收获多多,一是以色列很安全,不像媒体宣传的那样,所以后悔多买了四五百元保险费。二是以色列感恩中国,旅馆悬挂中国国旗,书写中文欢迎,游加利利湖时为我们18人升五星红旗奏中国国歌,这与二战时的两个中国恩人何凤山、王替夫有关。三是增添了许多知识,这是在国内从来没听说也不可能了解到的内容。
参观尼泊山摩西升天处,导游讲犹太教创始人摩西,他用钢蛇神杖捣地出了圣泉,水流出来汇成约旦河,然后流入死海。我在一旁想不对了,耶稣曾在约旦河洗礼,我们都在原处取了圣水,准备回国后馈赠周围的亲朋好友,怎么神的前面还有神,相差了几千年,谁是真神啊?原来《旧约》讲的是犹太教,最早摩西出埃及;《新约》讲的是耶稣,基督教三位一体,犹太教不承认耶稣,所以德国纳粹以此为借口屠杀了600万犹太人,大屠杀纪念馆中有名有姓,也是从焚书开始。
耶路撒冷的圣殿山是犹太教、基督教、伊斯兰教共同的圣地,原来他们都是一个祖宗,亚伯拉罕的嫡子后裔是犹太人,庶子后裔是阿拉伯人,犹太人创立古犹太教,后来新兴教派基督教衍生出来,再过七百年阿拉伯人又创立了伊斯兰教。三教共同信奉的上帝,耶和华也就是阿拉。犹太教期待救世主(弥赛亚)来临,基督教说耶稣就是救世主,伊斯兰教讲摩西、耶稣只是上帝派来的先知,而麦加出生的穆罕默德是上帝派来的最后一位先知,《古兰经》是继《旧约》和《新约》后上帝赐的最后一部“圣经”。我们在耶路撒冷观看了犹太教的哭墙,沿着苦路来到耶稣受难及复活的圣墓大教堂,一墙之隔的金顶清真寺宣经塔,一天五次高音喇叭里阿訇呼叫唱经声,让信徒和游客不知作何想。圣地一片喧闹,天堂也不安宁。
伯利恒是巴勒斯坦民族权力机构管辖的城市,8米高的水泥隔离墙禁止拍照,以色列人持枪控制着入口,城内由没有武装的巴勒斯坦警察维持秩序。在马槽广场,我们弓腰钻进圣诞大教堂,地下室有耶稣降生的马槽,信徒和游客要排队一两小时才能看到;地上东正教的信徒们正在做弥撒,圣歌唱起一片肃穆。门外巨大的圣诞树旁,列队的巴勒斯坦男女手持阿拉伯语标语似乎正在示威,我以国人思维认定是反对敌人以色列,因为巴以冲突都是这么宣传的,导游却翻译说他们在反对巴勒斯坦自己制定的宗教法规。
锡安山上有一著名的马可楼,相传是耶稣与12门徒最后的晚餐所在地,登楼入室却空空荡荡,墙上有多种宗教的记号,达·芬奇的那副名画却并未复制于此,不知是何缘故。离此地不远处就是圣母安眠教堂,据说是玛利亚逝世的地方。我们一路走来,全都是《圣经》的故事,难怪耶路撒冷是基督徒一生必到的圣地。
关于“苦路”,耶稣从判罪的“铺华石处”“鞭笞教堂”“定罪教堂”背上十字架,一路经过9个地方到达圣墓教堂,进去后仍有被处死、埋葬、复活、升天等5处圣迹,的的确确是一条苦难之路。《圣经》如何描写我尚未读,但现在是阿拉伯人居住区,一路全是小商品市场,据说都是中国的义乌产品。苦路变成了财路,当年青岛的即墨路小商品市场较之可谓小巫见大巫,耶稣在天之灵不知作何之想。不过苦路变成发财之路未必是件坏事,我们倡导的一带一路不也是这个目的吗?
旅游团第一次午饭是在以色列人民公社食堂就餐,海景餐厅记忆清新。犹太人是个伟大的民族,他们被灭国两千多年,仍前仆后继从世界各地回来复国,用勇敢和智慧让70%沙漠国土全部绿化,海水淡化与高科技举世闻名,最终成为供应全欧洲的水果蔬菜基地。他们从上世纪初成立的“基布兹”,希伯来语是人民公社,不知是不是在实践共产主义学说。犹太人建立了公有社会,各尽所能,按需所取,没有私有财产,男女分住集体宿舍,共产共妻,生下孩子集体专人抚养,以至于第一批孩子不知自己的父母,长大后无名无姓,产生了许多精神及社会问题,幸好弗洛伊德们是这方面的专家,公社最终还是承认家庭和私有制,不过家家没有厨房。现在的基布兹仍然存在,到处是他们的农场和工厂,制度内部肯定改变了不少,我们不懂希伯来语,只能靠导游介绍点滴而已。
参观本塔尔山的戈兰高地,战争遗迹随处可见,遍插黄牌警告的地雷犹在,战壕地道碉堡依旧,战车架炮弹皮制作成动物雕塑,寓意着曾经的战争与现在的和平。这里的确是战略要地,远处是叙利亚,据说可见其首都大马士革,俊男靓女的以色列士兵也在此地拉练,大概也在进行爱国主义教育吧。这是第三次中东战争的结果,但跟团的两国导游观点不一,以色列导游讲这里自古就是以色列国土,埃及、叙利亚和约旦三国在赎罪日突袭以色列,六日战争以色列以少胜多反败为胜,收回戈兰高地扩大了国土;阿拉伯导游讲是以色列侵略叙利亚,这是第一次世界大战后定的版图,所以阿拉伯世界坚决不予承认。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综观世界哪里都是这个样,拳头大的是哥哥。
约旦王国同样是80%的红沙漠,但不见改造,我们下榻的五星级宾馆,自来水仍不能烧开饮用,全靠进口矿泉水。佩特拉古城又称玫瑰城,雨中游览别有风味,经3里路的“蛇道”到达卡兹尼神殿,恢弘的建造能力堪比金字塔,所以被戏称外星人建筑,据说全程往返要两天,电影《变形金刚2》就在此地拍摄。我花20美金坐马车从神殿返回,石板路上颠簸得好像骨头都散了架子,几次想下车步行,真是花钱买罪受。乘敞篷吉普车欣赏沙漠美景就快活多了,看看小佩特拉、阿拉伯的劳伦斯、月亮谷,鬼斧神工的山石与连绵起伏的红沙漠,都是约旦的独特风貌。杰拉什古城是世界上保存完好的最大的古罗马遗迹,被誉为“罗马之外的罗马”。卡拉特堡居高临下,建筑宏伟,留下的是十字军东征的一些记号,似乎还能听到武士们的厮杀声。在首都安曼的城堡山下,露天古罗马大剧院仍可以演出,约旦文明古迹全是古希腊、罗马、拜占庭的宏伟杰作,岁月流逝几千年,还能见到曾经的辉煌,感到不虚此行。旅游也帮我们复习了当年王朝的更替和宗教的搏斗,我们复习了宗教史战争史,当然也在见证着历史。
死海其实是湖,海拔-417米,也称地球的肚脐眼,以色列和约旦两国共有。因为含盐量太高,尝一尝不是咸而是苦,那天风浪太大禁止漂浮,驴友们只好在水中嬉戏,涂抹黑泥美容算作到此一游。约旦靠旅游赚钱,许多宾馆就建在死海边,海对面的以色列却靠高科技赚钱,旅游根本不放在眼里。我们这次旅行与海结缘,先到达地中海边,有四千年的雅法老城、海法城的空中花园、海蚀洞穴“蓝眼睛”;又乘船游览了《圣经》提到的加利利海;我们曾住在死海海滨豪华的五星级宾馆;还在亚喀巴乘坐游艇游览红海欣赏海底活珊瑚,此海南通印度洋北接苏伊士运河……大海让地球运动起来,大海让人类沟通起来,当然也让野心家们摩擦起来,继而战争打了起来……
我们到达以色列那天是他们光明节的第一天,到处是大大小小的九支烛台,第一天点燃两支,然后一天点一支,庆祝八天,这是犹太人的感恩节,我们借光同庆全过程。我一开始被他们的烛台搞糊涂了,在国会大厦前合影时才知道,以色列的国徽是七烛台,象征一周七天,有一天是安息日休息,世界各地也都沿用至今,就像司空见惯的公元年号一样,其中也包括我们这些声称不过洋节的中国人。

返回 今日目录
返回 史晨更多作品
返回 世说文丛总索引

戏法大王“王傻子”的美国门徒

文 / 石老人

11/18/2019 1:02:19 PM

王傻子,本名王鼎臣(1893—1962),生于天津。1942年来青岛卖艺,历经日伪、民国、中共建国三个历史时期。那时的青岛港人对王傻子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吕铭康先生写的《难忘戏法大王“王傻子”》一文,对该人物有详尽介绍。
我这里介绍的是我在美国佛罗里达州巧遇“王傻子”的门徒宋钧瑜先生的故事。
在美国我就听说弗罗里达州奥兰多市有个会变戏法的华人,还是青岛老乡。于是今年4月份我就前往拜访。

宋先生名叫宋钧瑜,1949年生于青岛。是青岛画家项维仁的同学。从年轻时就四处拜师学习戏法。早年移民南非,后又来到美国。他告诉我,他是以特殊人才的身份获得美国移民局的批准持有绿卡的。在美国居住已经八年。他经营着一家专卖中国文化艺术品的商店。

宋先生待人十分热情。见了老乡分外亲切,他向我出示了拜师状及美国华文报纸关于他的戏法在美国获奖的报道。
美国真是个广招人才的国家。你如真有两下子,他就会向你敞开大门欢迎你。

返回 今日目录
返回 胶澳子/石老人更多作品
返回 世说文丛总索引

凳子

文 / 白玉兰

11/18/2019 12:38:08 PM

1972年,小兰到了入学的年龄。还没开学,小兰的母亲就开始犯难。那时学生上学需要自带凳子,小兰家一贫如洗,哪来的凳子呢?临开学那天晚上,小兰母亲拉着她的手,走进了王奶奶家。
傍晚,大街上人迹稀少,那错落有致的房屋上,炊烟袅袅,劳作了一天的人们都在自己的小屋里享受着家庭的温暖。小兰记得第一次走进王奶奶的家是跟着母亲到各家各户收尿肥。王奶奶家的院子不大。院子一片荒落,杂草丛生,就连中间的走道上也长满了野草,走道上的野草比较低矮一些,那时人走动的痕迹。平时少见有人踏进王奶奶的家门。
“王奶奶,收尿肥了!”王奶奶从屋里走出来,干净整洁的衣服,梳理利索的发簪,干瘦,眼神矍铄。如果不是近乎90度的驼背,你感觉不到她的苍老。
“这一大早还领着个小的?”看见小兰站在墙脚处伸出一个小脑袋,王奶奶转身往屋里走,边走边说:“孩她娘,你稍等。”
走出屋的王奶奶手里拿着一个油纸袋,一边塞到小兰手上,一边对小兰的母亲说:“青岛的侄子前几天捎来的,让孩子吃吧。你这一大早这家那家的跑,唉,这活儿也够难为你和孩子的!”走出王奶奶家,小兰打开油纸袋,是一个油炸的小面鱼。焦黄的酥皮,扑鼻的香气,小兰忍不住流出了口水。她跟着挑尿肥的母亲来到麦田里,母亲找了一个避风的斜坡处,她蹲在那里,第一次品尝到了人间的美食。那油炸小面鱼带着纯纯的油香、甜甜的麦香,永远留在了小兰的记忆里。
王奶奶是地主婆,这个概念是小兰从门口电线杆上的大喇叭听到的。那时大喇叭是她了解外面世界的唯一工具。小兰经常会站在电线杆下听半个小时、一个小时。她痴迷那里传出来的所有声音:一队,一队的社员到场院分地瓜了;狗队,狗队(九队的队长口齿不清留下的笑柄)的社员今晚上开会;全体社员同志们今天晚上放映《洪湖赤卫队》;请听薛中锐的小说联播《渔岛怒潮》;地主婆王玉英,出来扫街!王奶奶是地主婆?地主是骑在人民头上作威作福的坏人啊。小兰刚学完课文《刘文学勇斗地主王荣学》,地主都敢杀人,地主婆更好不到哪里去。可是小兰感觉王奶奶不像坏人,还给她油炸小面鱼吃呢,小兰在纠结。
去王奶奶家的路上,小兰疑惑地问母亲,王奶奶是地主婆?母亲一边走,一边低语着:“你王奶奶也是个苦命人,年轻时嫁给了莱州府一家大户,没享几年福,男人就死了。没给人家生下一男半女,男人死后在家里很受排挤。土改时化成了地主,王奶奶便成了地主婆。为了给自己一个清白的身份,王奶奶一个远房亲戚介绍她嫁给了这个村的一个光棍汉,光棍汉的贫农出身让王奶奶过了两年心安的日子,没想到在一次集体打机井的劳动中,出了事故,光棍汉在塌方时被砸死了。”
“王奶奶咋又成了地主婆了呢?”小兰好奇地问。“唉!贫农男人死了,地主男人的老账又翻出来了呗!”
小兰惴惴不安,她跟随着母亲第二次走进了王奶奶的家。哮喘病发作的王奶奶躺在床上,因为呼吸困难,脸色灰白,看见他们进来后艰难地侧起了身子。
小兰母亲说明来意,想借一个凳子,王奶奶思量几分钟,指着一个上面放着洗脸盆的凳子说:“把那个拿走吧!”
小兰母亲说:“我拿走了,您洗脸多不方便啊?”
王奶奶说:“拿走吧,我一个人,好对付,孩子上学要紧啊!”
小兰母亲带着感激、内疚,将凳子搬回了家。
第二天,小兰怀着极其复杂的心情,搬着王奶奶的凳子来到了学校。走进教室的那一刻,她内心有些喜悦,但有点虚,她很害怕别人知道凳子的来历。
一个寒冷的冬日,学校传达通知,下午停课,要在校园里召开全村忆苦思甜批斗大会。下午,学生们被安排在了会场中心,因为凳子比较高,小兰被老师安排坐在队伍的最后面。四周是聚集来的各个大队的村民。主席台上高挂着横幅:忆苦思甜批斗大会。凝重、严肃的气氛让会场十分安静,人们说话也都是窃窃私语。一位贫农代表上台发言:在万恶的旧社会,我给地主家当长工,吃不饱穿不暖。激动之处几度哽咽、声泪俱下。旁边的治保主任挥臂高呼:打倒地主!打倒万恶的旧社会!台下变成了一边呼喊的海洋,那声音像海面上掀起一阵巨大的浪涛。
“将地主婆王玉英押上台!”小兰惊恐地看到王奶奶被押上台的情景,准确地说是被拖上了台。腰已经弯到将近90度的王奶奶,被人一脚踢在腿弯出,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整个身躯像一座被无数人踏过的拱桥,任何人都看不到她的面部表情。王奶奶倒地的那一刻,小兰坐在王奶奶给她的凳子上,再也没有抬起头!那天的云也特别的奇怪,灰蒙蒙一片没有形状横陈在天际。云也死了,灰溜溜的。不一会天空飘起了雪,一个雪花飘落在她那没有触感的脸上,随即花了,她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脸,热!热!热!王奶奶的凳子变成了一团火炉,让她坐立不安,如坐针毡。
大概是治保主任早有准备,从怀里拿出一把剪刀,高喊一声:“把地主婆的头发剪下来,让她变成真正的南霸天!”王奶奶曾经梳理的干净的发髻随着飘舞的雪花洒落在了台中央。随即传来了王奶奶的喊声“亲娘啊!”那撕心裂肺的喊声换来的是治保主任的挥臂高呼。此刻,小兰耳边的呼喊声像震耳欲聋的风;眼前人们高高举起的拳头像一片即将被活埋的人发出的求救信号;心脏在全身仅存的一点拳头大的温暖区惊恐地跳动着。惊吓在体内滞留时间太长,渐渐凝固成了一个病灶,让她全身变得无力。
王奶奶是被拖回家的,那被绑裹过的小脚,在飘落下一层雪花的地面上留下了长长的痕迹,浅浅的,却伤痕累累。而小兰是被同学扶回家的,一进家门,她就扑倒在那黄土盘的土炕上。头像是要爆炸,浑身像一块火炭,而手却是冰冰凉。整个晚上,她的灵魂都好像漂泊在一个无人的世界,却又看到了各种各样人的表情:严肃的、挑剔的、邪恶的、英俊的、丑陋的、阴沉的、善良的……让她束手无措。她恐惧地梦到王奶奶给她的凳子被人砸坏了……
她睁开昏睡的双眼,已经是早晨。母亲焦虑的目光看着她。“你可醒了!昨晚说了一夜的胡话,身子像个火炉,让同学给你老师捎信了,今天就不去上学了!”说完小兰母亲便出门,收尿肥去了。
窗户上那一小块玻璃结了厚厚的窗花,她起身看了看,房顶、大树都盖上了一层厚厚的积雪,一片洁白的世界。忽然,大街上传来了母亲的呼喊:“快来人呢!她王奶奶死了……”小兰闻声倒在土炕上,两行热泪顺着面颊无声地、惊恐地流了下来。
王玉英,多好听的一个女人的名字。没想到另一个名字“地主婆”像一个水蛭,吸附在王奶奶的身体上,吸走了肉体的营养和精神的尊严。凳子的主人,走了……
多年后,嫁人的小兰对母亲说:“妈,我想带走那个凳子。”
“拿走吧,妈知道那是你的念想!”

作者简介
张丕霞,笔名白玉兰。中国寓言文学研究会闪小说专业委员会会员,青岛市作家协会会员,《家乡》杂志签约作家。作品散见《吴地文化闪小说》《微篇小说》《精短小说》《家乡》《湘乡文学》《厦门文学》《泰国中华日报》等多个刊物。作品曾获得“小小说月刊杯”2016中国闪小说年度总冠军大赛优秀奖、第二届“潇湘文化杯”闪小说大赛优秀奖、“重宇杯”2018年全国法治闪小说大赛优秀奖、2018“美音自在溧阳”全国闪小说大赛优秀奖等多个奖项。

返回 今日目录
返回 世说文丛总索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