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与买书

文 / 学周

4/27/2020 5:53:32 PM

年已半百,想想自己最大的爱好竟然是读书,当年一位老领导看我在仕途上没有前途,曾用一句浓重的家乡话说道:你就是一个“儒”,里面包含着恨铁不成钢的惋惜,马绳拴豆腐提不起来的遗憾,狗头不上金盘端的嘲讽。百无一用是书生,可是自己为能成为一个书生而感到欣慰。识字读书进而明事理,这不是我自己一个人的理想,这里面还有我父亲的一份心愿。父亲的父亲死得早,十二三岁,他就一个人顶起门头过日子,未能上学读书成了他一生的遗憾。后来我和我的弟弟们到了上学的年龄,尽管家里穷得举债度日,父亲依然不让我们中间任何一个脱离学校教育,识字成了他最大的心愿。
现在回过头想想自己的小学,严格说起来真算不上受过什么教育,五年时间学回来的就是识了些字,学了拼音。课程是“万岁”“阶级斗争”之类的内容,好在当时老师也不明就里,没有灌输太多“思想”,所以,小时候学认字没有受到内容的污染,时至今日,我从内心感谢老师的“无知”。
可能是受父亲太渴望认字读书的影响,从小,我就对文字有一种迷恋,不拘什么书报杂志,但凡有字我就爱看,小时候家里没有书,大队(就是现在的村)有一份报纸,每年都会把旧报纸打捆放在一个不怎么严实的库房里,我曾从窗户钻进去偷报纸看,那时报纸的版面最醒目的是“最高指示”,最大篇幅的文章是周总理欢迎外宾的祝酒词和外宾的答谢词,当年这种文章的一头一尾我都能背过。父亲不是党员,家里连最常见的“毛选”都没有,带字的一本线装书全是繁体字一句也看不懂,因为这种纸很薄容易过油,都被家里卷成灯芯做了照明的材料,剩下几页被母亲当成了夹“鞋样”的夹子,直到我上大学后,回到家里偶尔翻看,才知道那是一本《诗经》,最晚也是民初版的。残破的《诗经》曾经引着煤油伴我夜读学习,也算是是给过我知识的光亮。后来想,如果当时家里有人知道这是一本珍贵的经典,教我几句“关关雎鸠”,我的命运会不会是另外一个样子?
我读的第一本小说是《敌后武工队》,读的第一本古典小说是《水浒传》,前一本传到我手里时几乎没有书样了,后一本感谢大批判的年代让它作了批投降派的反面教材才会被我看到。第一次接触唐诗宋词是到了高中以后,班上有同学有一种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的《唐诗一百首》和《宋词一百首》,我借来后,就像阿里巴巴走进藏宝的洞穴一样兴奋,整整抄了一遍,之前,从没有见到如此多的诗词。中学的语文老师看我对读书有兴趣,就额外给我加大阅读量,借我一些书看,他是文革前的大学生,古文功底深厚,我对古典文学的兴趣就是中学时期语文老师培养的。上到中学有了一点读书的能力,书也渐渐多起来了,我开始到处找书看,春节走亲戚,亲戚家有一套《纲鉴易知录》和《佩文韵府》,我费了好大的心思将书借到手,限期归还时,我根本就没怎么看,因为借这些书纯粹是叶公好龙,当时,没有阅读这些书的能力。但,爱书、嗜书的癖好已经开始养成。
熬过十年寒窗,终于考上大学了,还是一所不错的大学,尤其是文史专业在国内曾一度很有影响力,很多专业在国内领先,我报的是中文系汉语言文学专业。到大学后,才知道自己竟是如此的浅陋,听同学聊天,人家嘴里一秃噜一秃噜的名词压根就没接触过,所说的书籍根本就没见识过,不免心生出些许自卑来。当我来到图书馆,看到望不到尽头的书架,书架上摆放整齐的书籍,顿时兴起望洋兴叹的感慨。对我来说,图书馆的书籍可谓应有尽有,我暗下决心刻苦读书,来弥补少小无书可读的缺憾。
开始读书有点饥不择食的样子,因为自己看书少,凡是带字的都想翻看一下,听人聊天提到的书名就想借来阅读,渐渐,自己开始有了选择,对那些高深艰涩的书籍暂时放弃了,因为读不懂,对那些热门的文章读过之后因为没有太多收获慢慢也就淡了。
因为受八十年代启蒙思潮的影响,我们那一代读书人大都迷恋过美学和哲学,记得当年有一个“文明礼貌月”活动,要求学生们分组给教授家里“送卫生”,我们小组有几个美学迷,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抢到了周来祥先生,当时周先生风头正劲,他的“美是和谐”论与李泽厚等人形成对峙,很受我们这些似懂非懂的学子的崇拜。选择去周先生家,有点学术朝圣的感觉。去到周先生家里,看到的几个房间地上桌上触手可及尽是书籍,很乱,很有书香气,作为一个美学家,经过那么多的运动,周先生自然知道我们来此的目的和自己需要怎样配合,他让我们什么也别动,家里不需要我们帮忙整理,说是自己习惯了这份乱,整理了反而不好找东西,但是会向系里反馈我们的“文明礼貌”行动。接下来,就和我们聊起了学习,当几个“半吊子”美学爱好者问到如何学好美学的时候,周先生语重心长说道:“学习美学,首先要学习哲学,美学的基础是哲学,不懂哲学很难把握美学。”大家七嘴八舌说了很多话,周先生也是有问必答,可时隔三十年,只记得这几句了。也正是这几句话,让我硬着头皮读了几本哲学方面的书,而我们好几个家境算是不错的同学还买过一些哲学书籍,估计直到今天,他们的书架上会有几本商务印书馆八十年出版的哲学译丛。也就从那时,我知道了康德、黑格尔、萨特等哲学大师的名字,也零零散散看过他们的一点文字。
在大学真正有兴趣的课程依旧延续了高中培养的一点兴趣的古代文学,一段时间,对话本小说尤其着迷。中文系的学生除了能在学校图书馆借阅图书,自己系里有一个规模小一些但针对性更强的资料室,更方便我们借阅,后来这里就成了我留恋不舍的地方,几乎把能看见的所有话本小说都看了一遍,今天想起来,自己当时正是青春期,那些才子佳人缠绵悱恻的故事就像白日梦一样满足了一些意念。后来准备写学年论文(大二作业),我自己选的题目就是关于话本小说的,当时正值比较文学兴盛,我设想,通过比较三言二拍与《十日谈》,从文学的角度探求东方资本主义萌芽阶段与西方文艺复兴阶段的异同。后来,材料看得越多,越难以下笔,无论是知识结构还是写作能力都不可能把握这样一个大题目。临时抱佛脚,把题目换成了《阮籍“咏怀诗”的出世与入世》,论文的指导老师是萧华荣先生,萧老师给我的成绩是优。这鼓励我对魏晋南北朝文学,尤其是建安到正始期间的文学和哲学演变发生兴趣。后来我的本科毕业论文也是关于这一时期的,题目还是萧先生准备自己写的《从雕虫到雕龙——汉魏六朝文学观念的演进》,他把题目和找材料的路径给了我,由着我去折腾。对魏晋的兴趣持续到很久,直到如今,有关这一时期的文章书籍我还会特别的关注,书架上有多种这一时期的专著,其中就有两本萧先生的大作《华丽家族》与《簪缨世家》,都是老师送给我的。收到《华丽家族》时,我和同学一起写了书评,《青岛日报》《文汇读书》都给予刊发,成就了一段关于师生读书的姻缘佳话。
喜欢读书的人一般都会渴望拥有很多书籍,买书藏书对我来说就是一个奢侈的梦想。为什么说是奢侈的梦想呢?因为缺钱。大学四年,我是享受二等助学金的贫困生,当时一等助学金发放目标是老少边穷,而我的家乡地处半岛中部的昌潍平原,历史上不富裕但也能吃饱肚皮,相比当时的临沂老区要好一些,比陕西老区就更好了,但我们家收入低,属于相对富裕地区的困难户,所以学校给了我二等助学金(现在想想,上世纪八十年代刚刚改革开放时社会主义的公平原则还是有点的)。记得助学金是19.5元,家里穷,给的钱少,维持基本的生活都有点紧张,买书几无可能。饶是如此,我还是省吃俭用买过一些喜欢的书,好在当时的书实在便宜,我买书的范围,就是自己的喜好,这个范围里超过一块钱的几乎没有,直到如今,这些装帧简单,朴素雅致,不事张扬的薄薄小书还是我经常阅读的对象。后来我去过很多人的家里,差不多读过书的人家里都会有一间书房,书架上摆放着精美的书籍,很新很好看,但是在角落里,会有一些我说的八十年代的旧书,我看到这一情景都会向主人说道,这些好看的精装本就是装点门面的,我们的知识恐怕十有八九是拜角落里的小书所赐,大家四目以对,相视而笑。从书籍的装帧和买书的态度上,大致也能看出一些社会风气的变化,这也算是一个有趣的现象,仔细琢磨,面子多的时候,里子一般就被忽视了,一个读书人,当你在指责社会上的面子工程盛行的时候,回家看看自己的书架吧!
扯得有点远了,赶紧回到买书看书上来。真正能舍得花钱买书还是这几年的事,我买书有两个原则,一是买来一定要看,不跟风,不贪全;二是有平装本绝不买精装的,我一向认为,平装是用来读的,精装是摆着看的。第一条坚持得不是很好,有两个原因,随着年龄增长,读书越来越吃力,读得时间一长眼花头晕效果很差,不能坚持了。另外,买书的数量多了,远远超过阅读的速度,一本书往往在书架上呆好几年才轮上阅读,这时候可能又买了新书。而有些书却是隔一段时间就会拿出来重读,这样的书就像老朋友,隔三差五的见上一面,每次见面都会增加新感情,获得新收益。而这些书往往就是那些平时在角落里不显山不落水的旧书,像那本刘熙载的《艺概》如今就在床头,这本小书已经陪伴我三十年了。再有纪晓岚的《阅微草堂笔记》也是百读不厌,可以当小说看,可以当散文读,可以参悟,可以体味。张岱的《陶庵梦忆》也是如此。读的遍数多了,不免技痒,还狗尾续貂点评过《阅微草堂笔记》和《陶庵梦忆》,正所谓“旧书不厌百回读,熟读深思子自知”。
我很羡慕民国时期在琉璃厂淘书的文人们,他们总能在那里找到自己喜欢的书,1993年,工作中一度失意,被赶回家反省悔过,我也试着去地摊上淘书,可惜青岛没有琉璃厂,根本找不到什么有价值的好书,到时在胶州路上见过买“黄”书的爷俩,不知从何渠道弄了些粗制乱造、淫秽不堪的小册子摆摊贩卖,老的有六十多岁,儿子也得三十好几了,整个两个不着调,看人的眼神也充满着邪性,走到摊前,他们会猛不丁压着嗓子说一句:买书吧,草逼的。搞得你就倒像做了贼一般赶紧逃离。不过地摊淘书也不是一无所获,2008年12月17日,就曾在山东头一个地摊上淘得一本品相上佳的《十日谈》,人民文出版社的版本,花了不到五元钱,一本《杨万里诗选》,品相稍差,也才二元钱,最值得炫耀的是淘得一本《日本的战争责任》,若貴泰雄著,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出版,这位若贵泰雄先生1924年出生于青岛,十七岁以前在青岛上小学和中学,1944年入伍,战争结束后复员。买这本书主要是看到他出生于青岛的背景,当时有一个想法,能有机会访问他,做成一部纪录片,这一想法恐怕只能是一个想法了,看来机会渺茫了,人生不如意十常八九,此事也在此列。还有一套书《先知三部曲》也是在一家很不起眼的书肆淘得,时间大约是在2003年夏天,当时去淄博出差,晚上东道主设宴款待,酒酣耳热之际我逃席来到酒店旁一家小书肆,见里面书籍摆放横七竖八,我便随便翻捡,在一堆书中找了它,拂去上面的浮灰,完全是一套新书,品相很好,中央编译出版社出版,作者是波兰人伊萨克·多伊彻,传主是著名的托洛茨基,三卷的书名分别是《武装的先知——托洛茨基1879-1921》《被解除武装的限制——托洛茨基1921-1929》《流亡的先知托洛茨基1929-1940》。译者前言中说道:“摆在读者面前的这部《先知三部曲》是托洛茨基的传记,是迄今为止同类出版物中最全面、最详尽的一种,也是在托洛茨基研究中最有影响的经典之作。”这套书在书架上放了好多年了,一直没静下心阅读,2015年,我将用心去读一遍,或许会给我许多新的见识,对社会、对人生、对政治,对制度。就像我在刚刚过去的一年里读完几年前买的约翰·托兰所著《希特勒》和路德维希所著《德国人》一样,不一定非得急着逼自己阅读此刻读不下去的东西,阅读也需要积累,需要缘分,需要心境。
到目前,最幸福的读书时光是在美国OSU的汤普森图书馆(William Oxley ThompasonMemorial Library)度过的,1804年成立的俄亥俄大学图书馆是以这所大学第四位校长也是贡献最大的校长的名字命名的,为全球知名图书馆之一,它知名的原因在于它的馆藏丰富,有200万册的藏书、11,000种定期刊物、160万份缩影片,并且与美国各地公共图书馆网络联机,建立良好馆际合作,图书馆各部门均采用全面自动化操作系统,每年约有33万册的借书量记录,各种类的藏书,总计有约有200万册,十分惊人。2013到2014学年,有幸作为这所大学东亚语系汉语旗舰工程的访问学者在这所大学生活了十个月,工作之余,我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这里度过的。这是迄今为止我见过的最好的图书馆,除了藏书丰富,这里也是大学最舒适的地方之一,是这所全美最大的大学引为自豪的所在。图书馆的3M整个一层是东亚语言文学类藏书所在,见到最多的是汉语、日语和韩语类图书,图书可以随意取阅,对我这个英语不好的阅读者真是方便至极。美国社会对于言论自由崇尚备至,在这里不存在禁书之说,可以说我想看的书籍这里应有尽有,正是在这里,因为工作需要,我读了钱穆先生的《国史大纲》等历史专著,余英时先生的一些学术著作,读了在大陆难得一见的很多所谓禁书,可是最值得一说的是,这里让我沉下心来阅读《苏轼全集校注》。煌煌二十卷《苏轼全集校注》是第一部对宋代大文豪苏轼的诗集、词集、文集进行全面校勘注释编年辑佚的大型古籍整理著作,代表了当代苏轼诗词文集整理的最高水平,为苏轼研究提供了一个校勘精良、注释完善、编年准确、评论充分的上佳版本,为宋代文化研究呈献出一部资料翔实的百科全书式的著作。本书由四川大学的张志烈、马德富、周裕锴先生担任主编。耗时二十余年,其规模800余万字,大32开,繁体竖排,精装,全20册,126卷,包括苏轼诗集校注50卷,词集校注3卷,文集校注73卷,另附苏轼文集辑佚6卷。我一向喜欢苏东坡,零散阅读过他的诗、词、文等各种文体,但都不是系统阅读,以来没有那么多完整的时间,二来版本太多无从选择,这套全集为我打开了一扇大门,架起了一座桥梁,二十卷全集在美国我读了差不多一半,另外一半将是我今后阅读的重点。为更加了解这位千古第一达人,我阅读了林语堂撰写的《苏东坡传》,王水照、朱刚撰写的《苏轼评传》,眼下正读李一冰的《苏东坡传》。这些阅读,使我深刻认识到知人论世的重要,阅读的乐趣就在于通过作家的作品走进他的内心,和他交流,获得教益。
进入网络时代,最大的方便是可以足不出户可以遍游天下书店,自从学会在网上购书,从网上已经买了不少书籍,既便宜又方便,人越来越老,对于老年生活有很多的担心,如今再也不用担心买书的事情了,只要脑子没糊涂到不明事理的程度,就不用担心买不到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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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的美敦书——致脑残族

文 / 叶帆

4/27/2020 5:52:36 PM

亲爱的脑残族们:
听到这个称谓,你们一定勃然大怒了吧,一定会瞪起了斗鸡眼吧,而且,你们脆弱的玻璃心也愤怒得抖动起来了。
首先声明,这事儿怨不得我,因为你们现在的称谓太杂乱,有人叫你们是“五毛”,也有人称你们“爱国贼”,生猛些的还叫你们“战狼”,温柔点的管你们叫“小粉红”。我觉得吧,这些称谓都不准确,物种的类别学告诉我们,要断定一个物种群的时候,要从他们的本质上找共同点,而你们的共同点就是脑袋不太灵光,所以就叫你们脑残族,我觉得比较贴切。
在取名的问题上,若干年前,一个叫鲁迅的小老头儿也犯过踌躇,在他写《阿Q正传》的时候,为阿Q这个名字斟酌了很久,后来,阿Q成了中国标签式的人物。建议你们找来这本书看一看,这本书不光是一部小说,也是你们的家谱。真的,不蒙你。
因为尘埃没有落定,所以暂时叫你们“脑残族”,希望你们不要在细枝末节上计较,等盖棺论定那天,两院的院士们会集体讨论,给出一个确切的名称来命名你们,因为你们这个物种挺麻烦的,横跨社会科学和自然科学两大学科。因此,请你们稍安勿躁。
在中国近当代史中,你们脑残族出现过三次。一百年前组团出现的时候叫“义和团”,那是你们的祖宗,你们的先人。他们成群结队,明火执仗,擎着梭镖,挥舞大刀,腆起的肚皮上蒙着一块红兜肚,那大约就是最初的红色基因。他们杀洋人、烧洋货、扒铁路、拔电杆,让洋人和国人一律胆战心惊。因为他们有后台、有主子,他们的后台是大清朝廷,他们的主子是慈禧老佛爷,他们打出的旗号是“扶清灭洋”和“奉旨团练”,堂而皇之地充当了朝廷的鹰犬,所以才能有恃无恐地在晚清史上留下浓重的血色。但是,也有穿帮的时候,他们在念了咒、喝了符就能刀枪不入的事儿上露了马脚,被洋人的枪子儿打得血肉横飞。
当大清朝面临灭国危险的时候,他们被毫不留情地当做了替罪羊,就像古书里说的那样,“狡兔死,走狗烹”。老佛爷脸儿一变,义和团就成了砧板上的死肉,让大清朝杀得人芽儿不剩。从生到死,短短几年时间,可谓“其兴也勃,其亡也乎”。只留下了耻辱和笑柄,但是,你们祖宗的阴魂儿却没有消散,期期艾艾地徘徊在乱葬岗上。
六十年后,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来了,你们祖宗的阴魂儿一下就附在了红卫兵身上,这回没有大刀梭镖,而是挥舞着一本小红书,据说,它的能量比当年的咒符还要灵验。红卫兵不戴红肚兜,而是戴着一截红布箍,这一抹红色,使得暴力革命的基因延续下来。
红卫兵以“革命”为旗帜,以“造反”为手段,他们反帝反修反四旧,60年前义和团干过的事儿,他们都依次重演了一遍,将神州大地笼罩在一片红色的恐怖之中。他们敢这样做,是因为他们也有主子,也有后台,他们的主子是伟大领袖,他们的后台是中央文革领导小组。伟大领袖一挥手,革命的狼烟就燃遍了祖国大地,红卫兵发誓,要让伟大领袖的光辉思想照亮世界的每一个角落。殊不知,这样狂妄的做法希特勒干过,失败了。斯大林也干过,也失败了。
红卫兵的忠诚到了愚不可及的地步,他们只忠于伟大领袖和他的革命路线,早请示,晚汇报,唱语录歌,跳忠字舞,心甘情愿地做领袖的死士,被伟大领袖玩弄于股掌之上,等到领袖玩腻了、玩够了,伟大领袖再一挥手,就把他们发配到农村和边疆去了,在物质的贫困和精神的饥馑中苦捱时光,像荒原上的狼毒花那样自生自灭,他们消失得比义和团还快。
现在,该说说你们了,当代蠢货,你们的两代前辈都是应劫而生,而你们却是应运而生的族群。改革开放以后,你们能吃饱了,穿戴的人五人六挺像个样子,可不知为什么,却装了一脑袋浆糊。明明自己的低保被人截留了,你们却冲进超市打砸一通,说是要抵制日货。明明你们的房子被人强拆了,却拉起横幅写上“宁可大陆不长草,也要解放台湾岛”。身边的官员动辄贪污百万千万,你们视而不见,而大洋彼岸的某个人说了几句不中听的话,你们怒发冲冠,又拉起横幅,写上“犯我中华,虽远必诛”。你们的思维如此混乱,你们的行为如此怪诞,已经到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地步了。
在当下的世界,你们可以没有自由,可以没有财富,可以没有尊严,但是一定要有仇恨,一定要有敌人,一定要有打砸杀伐,因为你们身上有义和团和红卫兵的基因,古老的亡灵和现代的愚昧一经碰撞便会无缝衔接。你们自诩在为国家分忧,为民族争气,可骨子里你们压根就不懂得什么是国家,什么是民族,你们只知道这样做很安全,不会被派出所喊去训诫,也不会被有关部门请去喝茶,你们具有流氓的狡黠和无赖的算计。
武汉的方方写了一本日记,本来,这件事情与你们没有一丝瓜葛,因为你们基本不读书,而且,也不会关心武汉疫情给人民带来的苦难。但是一听说《方方日记》要在美国出版,你们便警觉了起来,再一听说,可能要获诺贝尔奖,你们便愤怒起来。你们脑残族的重量级人物,我姑且叫他“残头”或者“残大”吧,发了一通义愤填膺的叫骂之后,你们便撸起袖子上阵了。说实话,这件事儿对你们脑残族是很棘手的,第一,你们不读书,不知道《方方日记》里究竟写了些什么。第二,评判一本书是你们功力不及的事情。怎么办?只有开骂。于是乎,一犬吠影,百犬吠声。
在这里,我可以跟你们交个底,实话告诉你们,方方是个好人,围攻她、诋毁她是要遭天谴的。作为一个普通作家,方方本来只能在文学史上留下名声,让你们和操弄你们的人一骂,方方走进青史了。
啰啰嗦嗦说了这些,字里行间多有不恭,却无诅咒之意,对你们,我怀着极大的悲悯,因为你们不读书、不思考、不用常识去看待问题,导致了你们今日的不幸。听老哥一句劝,放下偏执,捧起书卷,用正常的思维去看待世界。你们自以为仰仗赵家的势力就可以使自己变得强大,那是梦想,你自己尚不配姓赵,却在为赵家的贞操殚精竭虑,是多么的滑稽可笑。
如果实在不愿读书,那就跟老哥我去钓鱼,因为,钓鱼的人再坏也坏不到哪儿去。真的。
写于2020年4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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韭菜的故事

文 / 文健

4/27/2020 5:51:34 PM

韭菜和俗称的野韭菜不是一码事。
“文革”时,我的大哥在青岛第一木器厂当大锯工。某天,全车间去湖岛子木场拉原木,拉到一堆原木的最下一层,只见几个老“百分之五”分子,聚集到两三根原木四周,从木缝隙里薅一些黄小鸭色的东西大口大口地吃。我大哥当时二十八九岁,属于年小一点的“百分之五”分子。他们当中的一员忽然想起了我大哥,便喊他过去吃——“百分之五”,是“红太阳”阶级斗争论中区分敌我的硬标准,是广大群众里的坏人,是“地、富、反、坏、右、资”等敌对分子,那大锯车间活脏、累、危险,锯木时震耳欲聋,必须他们干。他们似乎惺惺相惜,所以呼我大哥去品尝美味。
那美味是韭黄。其时,还没有大棚种菜技术,时逢乍暖还寒,头刀韭还没冒芽。在一切商品都需要票证年代,谁能凭空得此美味呢?显然这一大垛原木挡住了风寒,让韭菜提前发芽了;也说不定去年的韭菜根本就没有死,一直在生长着。它们最长的有一米三四,受原木的压迫而绕过原木和原木,摆脱地心的引力而奋发向上,它们细细的,如应时唯一可以挂在私密空间里的阿尔巴尼亚姑娘照片之金发……他们这“一小撮”正大快朵颐,不料带红袖箍的头头来了。他见到这些韭黄破口大骂:
“好啊,敢吃野韭菜!等着药死恁们这群鸟东西吧!省下了国家的粮票。”
我大哥身旁不知是谁低声咕囔:“你口淡?你就捋一口……”
“改革开放”前,农村死穷,平时哪有零食吃吃?有人看见农村妇女轧伙赶集的,一群人大多一手拿着大葱,一手持着盛有面酱的牛角,边蘸吃边嘻嘻哈哈,响声上遏行云;我看见最多的是无论老妇女还是小妇女,看到韭菜如蜜蜂看到了花,几乎都拽出一根,撸吧撸吧上面的泥土,从根嚼到梢。五十多年前,我曾问一位衣衫整洁似有文化村姑:“不辣?”
“辣。口淡。”她回答得很坦然,好像今天时尚靓女回答蛇果不酸一样。
韭,因为久生而被先民命名韭菜。旧谚有“触露不掐葵,日中不剪韭”,葵指木耳菜,它不能早晨和露采摘,韭菜不能中午太阳头下割。不过韭菜不割长不旺,民谣曰:“韭菜是一宝,不割它不饶。”“韭菜至贱,越割越欢。”
中国的文人雅士常常“诙谐取自容”,明明一日三餐以腌韭菜佐饭,反而会说:“吾自奉甚奢,一日至少二十七个菜下饭”——韭音九,三九二十七也。
大棚发明了,韭菜成了四季不断的菜。随着越割越旺长,大棚里气味臭熏不息,它根下的土壤,就成了蝇蛆的摇篮。于是菜农就用农药杀蝇蛆。渐渐的,不仅蝇蛆有了极强抗药性,而且像吸毒的有了毒瘾,某些农药成了韭菜的养分。“平口猪,尖口羊”,猪吃韭菜只掠叶子吃,不吃根,羊连根都吃了,所以听说有的羊吃韭菜带根有药死的。
可恨这些韭农自己割了一茬又一茬地获韭久之利,却避免吃这种韭菜。
韭农自己种给自己吃的韭菜怎样消灭蝇蛆?他们的经验就是烧开水,一壶一壶地浇在韭根四周的土壤里。烫不死吗?竟然烫不死韭菜!他们给我拨开烫过的韭根旁的土壤,我的天,大量的蝇蛆被烫的像一粒粒子弹,白胖胖的、粉红嘟噜的,十分遗人!这些韭菜可舍不得卖,自享或送亲送友。
“改革开放”前,韭菜种久了一般要分根。上世纪五十年代,我陪我被监管的父亲在潍北,逢秋常常将田鼠洞里挖出的黄豆洗净臼碎,与捡回来的这种分根遭弃的韭菜根同炒,味道简直美到不可言喻。我父亲这时每每会引《诗经·豳风·七月》“四之日其蚤,献羔祭韭”,表示赞叹味道殊美。不过那时韭菜不施农药,那时苍蝇趋食的热情也不耗在韭菜上。
肺疫之前,一好友请我吃涮羊肉。刨得薄如纸的羊肉片端上来,样子鲜红如玉,没有黏连一丝肥肉。老板娘时尚艳丽,齿白唇红,通体散香,不啻一个香荷包,她说:“俺家这份羊肉,是内蒙古朋友专门为俺特供的,那地方遍地野韭菜,羊除了吃它别的草一口也不吃。所以这羊肉钢好吃来,基本上没有膻味!”
我说:“哦,野韭菜就是薤,南方叫他藠头,根、茎、叶都有浓浓的葱味。帕米尔高原有‘葱岭’,传说上面生满了葱,我看就是这种野韭菜。野韭菜地下的鳞茎就是藠头,如一颗颗小蒜头,很难冻死。对了,老板姐,恁店里没有腌藠头?和小大蒜似的?”
一会服务员端上来的是糖蒜。
上中学时,语文《宋玉答楚王问》里提到了“阳阿薤露”,只会照本宣科的老师说《阳阿》《薤露》两首歌。今天谁也难给我洗脑了,我也敢说说这等一己之见了:“薤露”,野韭菜窄窄的叶子,露水粘得很少,见太阳就干,所以古人用它比喻生命之短暂;“阳阿”向阳之坡,“阿”应释为“坡”,如古式建筑之大屋顶叫“五脊四阿檐”又叫“五脊四坡檐”——向阳之坡,薤露易干。
身旁一位于姓朋友见多识广,扯扯我的衣袖,低声说:“什么吃野韭菜的羊!分明是母羊尿泡的小牛犊肉!”奶牛生的公牛犊不值钱,养大的话成本太高,繁殖单位往往在它们一生下来就给扭断脖子,然后卖给羊肉馆,羊肉馆剔去骨头,用羊尿泡过,装盒冰冻,再机器刨切成薄片。这颇受一些瘦身女士的热爱。
我大哥已去世四年了。我很后悔埋怨他当年没带“野韭菜”回家。我大哥知道那根本不是“野韭菜”,是“文革”妖风之下不让“公社”社员私自种的韭菜畦子,被青岛第一木器厂租用放置了原木。我大哥本来上三班的中班,第二天他一早去找那些韭黄,咦,已空空如也。门卫说那韭黄昨天在你们拉完原木回车间后,叫那位带红袖箍的头头“用一把锯条磨的小刀,割走了个屁的!”我大哥因为那天早去,被怀疑张贴了一张反动标语,被勒令交代了近半个月,直至在众人围斗他的时候,又有同一笔迹的反动标语,贴到了离第一张不远的地方,离工厂较远的公交车站不远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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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了第一荣获第三

文 / 杜帝

4/27/2020 5:50:24 PM

1974年在团篮球队合影。后排右一董建明,后来参加了中越战争,是牺牲的坦克兵之一。

济南军区搞过很多篮球比赛,各个军之间,师之间,团之间,最后搞到了连之间,最基层的比赛。
那是文革时候,没有什么文化娱乐,只有一点体育扑腾,也算调剂安慰。
连队之间的比赛规则很清楚,必须是一入伍就在服役的连队,不允许中途调入调出,防止名不副实成绩有水分。
我所在的坦克修理连觉得有戏,毕竟当时团里几个打篮球的,都下放到修理连了,还有老八师球队的江苏兵大许,青岛兵我和宋生昌,加上原先修理连的篮球好手,临沂的林志森、潍坊的林从彬等人,兵强马壮,参加比赛很有可能拿到名次。
团长和政委在大会上说,咱们团要争取出头的机会,给咱们师,给装甲兵争光。
领导一重视,情况马上不一样,我们请了青岛市篮球赛的冠军、汽轮机厂球队的教练老徐前来执教,坦克团在青岛郊区,近水楼台先得月嘛!
名教练老徐坐着跑市郊的公交车来了,住进了球队宿舍。
又有人提出,为了集体荣誉,可以考虑把其它单位打篮球的高手,临时调来支援一下。
篮球队领队是我们修理连的大胡子指导员丁德亮,他犹犹豫豫,私下和我们商量,大家伙心知肚明,谁也没说什么,毕竟提建议的也不是为自己。
师球队的烟台兵小蔡和张惠明,本来一个在汽车连,一个在政治处,他们星驰救援,我们的阵容马上改观,颇有点专业队架势。
身高近一米九的江苏兵大许,也是以前八师球队的,因为年龄和技术原因,被下放到了修理连,这次把外单位的好手弄进来,加上连队的年轻人进步快,可怜的大许竟然打不上主力了。大许自从下到连队后表现优秀,很快入党,他在连队诗歌朗诵会上朗诵自己写的篮球赛诗歌,很受指战员欢迎。
外出训练期间打了几场教学比赛,我们这帮人几乎所向披靡,林志森开玩笑,说是见佛杀佛见鬼杀鬼。
对方有些吃惊:你们真是建制连?
当然。
啊呀,这个水平不容易。
在莱阳26军,他们的建制连球队不堪一击,派出了团球队,还是输。
可能他们觉得不舍气,接着又派一个师篮球队出面,想不到又被我们打败了。
我们喜气洋洋,觉得按这个状态和水平,到军区去比赛,不是一般的有戏,恐怕冠军也问题不大。
篮球队开会的时候,大许气冲冲地说,咱们是弄虚作假!什么建制连球队,完全是临时拼凑,汽车连的政治处的,大杂烩!革命战士实事求是,咱是怎么做的?
从青岛汽轮机厂来的教练老徐很不以为然,说咱不是为了拿成绩吗?在青岛也一样,打比赛各个单位都找雇佣兵,无所谓。
大许突然站了起来:我们是革命军队!不是你汽轮机厂!
大许的苏北话含含糊糊,但义正辞严铿锵有力,我们有些面红耳赤,心里发虚,面面相觑。
我有些惭愧,从青岛聘请的老徐教练,对我确实不错,每次都安排我进主力阵容,大许偶尔上场,也是很快被替换下来。我还是新兵啊,是不是抢了老兵的饭碗?其实那时候有什么饭碗,多上场也是干出力,没有丝毫待遇差别,可能就是面子问题。

我当时是5号,前排右二是我们的领队丁德亮指导员,第二排右一是林从彬,后来的修理连连长,他身后是排长林志森(右)和江苏兵大许。

不知是谁嘟囔了一句:那么输了就好?
大许更火了,你们愿意弄虚作假,到了军区赛,被人举报,一下子全完蛋!
全队鸦雀无声。
丁指导员抬头说:这样吧,从明天开始,临时调来的,先不上场,真正修理连的上,好不好?
众人无语。
恐怕也只能这样了,走一步看一步。
前几年我听说大许早就退役回到了苏北,患病不幸去世。愿他的灵魂安息。
后来,我们的雇佣军虽然没上场,但修理连篮球队竟然一路打了上去,进入了前六名。
这时候传来了毛主席的最新指示,友谊第一,比赛第二。
军区的比赛还在继续,友谊怎么评?我们都稀里糊涂。
这天晚上是冠亚军决赛,也是闭幕发奖大会,军区体育馆气氛热烈,我们装甲兵与军区直属争夺第一名。
最后我们获得了冠军,颁奖时大会宣布,根据伟大领袖的最高指示,友谊第一比赛第二,济南军区直属队警卫连为冠军,军区炮兵一个特务连,比赛名次第三,荣获第二,我们虽然是冠军,但最终宣布的名次是第三名。
全场掌声雷动,毛主席万岁的口号此起彼伏。
我们大汗淋漓,端着第三名的奖品,一个红色塑料笔记本,呆呆的说不出话来。
其实我知道这几个参赛的所谓建制连,他们根本就不是一个连的,比如军区炮兵的,那个特务连里,三个青岛老乡,一个是我在青岛少年篮球队时的队友,我知道他在炮兵师师部,还是济南军区队的,他怎么能跑到一个连队去?
无所谓,都那样,我们队的雇佣军虽然没上场,可训练都是一块啊,他们经常充当敌方陪我们打对抗赛,我们的演习好像真枪实弹。
陪练的水平摆在那儿,水涨船高,雇佣军功不可没,军功章里应该有他们的一半。尽管,我们打了个第一,只拿了个第三。
高低不分,阴差阳错,恐怕也是时代幽默,一个政治衍生的笑话。无所谓,确实无所谓,哈哈一笑而已。

我在20多年前回到老部队,我服役时的T34型坦克,已经换成了59式
文章已于2020-04-21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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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勋在疫情中做的功课

文 / 祁萌之

4/27/2020 5:48:49 PM

台湾艺术家蒋勋谈唐诗的书这两年在大陆走红。我看过,印象平淡无奇,不及凤凰出版集团的《名家精注精评》那套丛书。蒋勋虽有西方文化的基础,谈古典诗词却未能像叶嘉莹先生那样,用西方文学艺术理论谈出新意来。蒋勋谈唐诗,总是让人感到“似曾相识”。不过,中国人谈唐诗一千多年了,很难不“重复旧说”。
在目前祸及全球每个国家的病毒疫情中,蒋勋的《疫情是每个人的功课》让人格外注意:蒋勋要告诉人们疫情中应该做什么功课?
然而看完蒋勋的这篇大作后不仅失望,更感到很费解:疫情中的蒋勋要做什么功课?
文章一开篇,作者要人们“重新思考人类文明的意义,什么是重要的,什么是不重要的”。
众所周知,“人类文明的意义”是篇大文章。即便是专业学者,也不见得能谈好这篇大文章。更何况这篇大文章里“什么是重要的?什么是不重要的?”——这是个触及到文明核心的问题,不是谁都能回答的。蒋勋虽然提出这个问题,却没有解答“什么是重要的,什么是不重要的”。再说,人类文明中“重要的与不重要的”,大概不会因为疫情的出现而有什么变化吧?文明是人类历经几百年、上千年演进的社会文化现象。怎么会因为一场病毒灾难有了“什么是重要的,什么是不重要的”根本变化?蒋勋的说法,不是杞人忧天,也是自作多情。
就像人类现代文明社会最重要的特征——自由、民主、科学、市场经济等,这些最“重要的”元素,难道会因为疫情而变得不重要了?可以肯定的是,在可见的将来,这些构成人类现代文明的元素,不需要人类“重新思考”,仍然是最重要的。
于是看来,蒋勋的这个“功课”做得有点“大而无当”了:不去考虑疫情中人类面临的生死存亡问题,却漫无边际地提出“重新思考人类文明,什么是重要的,什么是不重要的”。蒋勋这个说法是有点“多情”,还是有点“矫情”?抑或是有点“无情”?这种毫无现实意义的废话,与有的专家说:“只有疫苗才能从根本上抑制这场疫情的灾难”——这样的话在目前,不是说了等于没说?试问蒋勋:在危急全人类的疫情中说这样的废话,就是“每个人应该做的功课”吗?
接下来,蒋勋继续做他的功课——“疫情中艰难的功课:什么舍得,什么舍不得”。
这句话让人懵懂:疫情中为什么要考虑“舍得与舍不得”?对绝大多数人类来说,疫情中,防控病毒感染才是必须考虑、必须行动的首要问题;以及如何应对已经到来的生存困难,才是所有人不得不面对的重要现实问题。在这样的紧要关头,哪来的什么“舍得与舍不得”?如此空前的人类灾难中,提出选择“什么舍得,什么舍不得”有什么意义?难道疫情中的整个人类,存在“舍得与舍不得”这样的选择吗?至于疫情中的患者,最重要的是救治、是抢救,是坚定保住生命的信心。没有什么“舍得与不舍得”!所以,蒋勋的功课做到这里,就不是一句废话了——废话虽然没有用,起码让人知道它的意思。蒋勋这句“舍得与不舍得”让人不可思议。这样不可思议的话连废话都不如。看来,蒋勋在疫情中,矫情得连自己要表达什么都不知道了。忸怩作态虽然难看,但别人看了起码知道忸怩作态要表达什么;蒋勋这种矫揉造作的语言,却让人奇怪:作者的话究竟要表达什么意思?
文章中蒋勋继续做他的艰难功课:“疫情中不惊、不怖、不畏,度一切苦厄”。
这段话,让人不能不觉得:蒋勋即便不是佛教徒,也是崇信佛教的。可以看出,面对疫情蒋勋拿佛教让人们做功课了。
但是常识告诉人类:疫情是天灾,是人世间常见的自然现象。疫情固然有其爆发的原因,那是科学的道理,并不符合佛教的苦难因果关系。
对付这类自然灾难,唯一的办法是科学,是医学,是医疗方法。舍此谈别的,都是没有用的空话。就是在基督教文化世界里,圣经也早已告诫所有的人们:“上帝的归上帝,恺撒的归恺撒”!——上帝不管尘世的事。尘世的事再大、再苦、再严重,也只有人类自己解决!这是上帝赋予人的起码理性。所以那位在疫情中满大街祈祷的意大利神父的精神固然可敬,但不解决实际问题。
众所周知,人类现代文明基本上是基督教文化世界创造的。但这场疫情还是让蒙难的基督教文化世界束手无策,更遑论没有对人类现代文明做出过任何贡献的佛教、会对疫情有什么“妙方良药”了。所以蒋勋的功课做到这里已成了误导。有必要提醒读者注意:别听蒋勋的忽悠。疫情中人类应做的功课,不是祈祷,不是念经,不是向宗教寻求什么保佑;不是祈盼救世主,人间没有救世主!只有自己救自己——疫情中所谓“功课”,就是讲究科学、尊重医学,听科学家的,听医学家的,按照他们的要求去做。蒋勋危言耸听的“功课”就这么简单!但是这么简单的“功课”,在蒋勋的“自作多情”中,竟成了八十年代的“朦胧诗”:说了半天,也不知道作者说了些什么!
蒋勋的最后“功课”是这样的:“此时此刻,不可以拥抱,不可以亲吻”。这样的“功课”,与目前人们挂在嘴边的“戴口罩,勤洗手,不扎堆”还有区别吗?这样的“功课”还需要做吗?诗人蒋勋笔下的语言怎么这样浅薄?拿浅薄的语言做“功课”,蒋勋在疫情中真是百无聊赖了!
蒋勋在做完了“功课”后,来到了河边:“今日幸存的肉身走到河边,与终生的肉身同忧苦。我跟河水问好,跟微风里细细飞扬的苦楝花问好,同样是春天,曾经在南法和意大利也看过这样粉絮有细细香气的苦楝,终生受苦,可以带去我深深的悼念和祝福吗?今日阳光甚好,我在庙前低头合十,祝愿终生无恙。”
蒋勋来到河边后才表现出自己的才华——在病毒灾难造成全世界的风声鹤唳中,蒋勋用他诗人的文字,描绘了一幅诗情画意的蓝图,献给他在矫情中自己也不知道的谁。至于末尾那句“我在庙前合十,祝愿终生无恙”的话,对于已经备受病毒灾难冲击的人类没有什么意义,不过是蒋勋一贯的矫情与轻佻罢了。
让人奇怪的是,《疫情是每个人的功课》这样一篇、矫情得连作者自己也不知道要表达什么的糟烂文字,竟受到很多大陆人的追捧。这不,我看到的这篇文章,就是一位语文教师发来的。所以我没好气地问那位语文教师:你发来的《疫情是每个人的功课》,让我看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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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笔记(二则)

文 / 在海一方

4/27/2020 5:47:34 PM

文学的疏离
——读阎连科《我其实是我们县最不受欢迎的人》

阎连科文写得非常悲情,这是一种直透心底的悲凉。因为它关乎亲人和故乡,真正是无归的行旅。记得有个电影,讲一个生活在北极圈里的爱斯基摩人的孩子,他被白人带到大都市治疗肺结核病,接受了西方文化教育,信了基督教。治好病回到他原来生活的地方,便成了格格不入的异类。他的爱恋也没能跟随他回到北极圈里。
阎连科这篇文章让我想起了80年代的寻根文学,文学真的有地方性的根吗?“土得掉渣”是不是一种修饰而已,像贾平凹那样。人性是文学的根,灵性是它的翅膀。阎连科已经走出的那个小“村”望不见太远的地方,也属无奈。
阎连科的苦恼很深,知道回不去了,但他很努力。结尾处好像是实现了回归,但那不过是表层的、亲情意义上的东西。这篇文章可以当小说来读,阎连科好深啊!深到那样不易觉察。他父亲的两句话:一句“走了就努力出息些”,一句“回来了,吃饭去吧”。这是整篇文章的题旨所在,把深情、深意和深深的无奈一块道了出来。它铺述了质朴的深情,又暗示了至深的疏离。
的确,故土家乡是朴素而深厚的情感之源,阎连科总可以找回它。然而,远行者的悲凉心境是什么,是永远的疏离,是疏离后不会再有的相互理解。想回归而无法回归,阎连科认了这个命。这一层体悟,可以说道出了中国文学在这个时代的宿命。这个宿命就是:纯文学成了“我们县最不受欢迎的人”。

读《创世记》的一点感想

在哲学史上,自由意志的理论在希腊哲学的晚期才刚刚萌芽,出现在伊壁鸠鲁原子论学说中,是中世纪的基督教哲学发展了这一理论,如奥古斯丁、司各脱、奥卡姆等人。
《创世记》二、三章的叙事线索是清楚的。人是先有的选择能力(自由意志),而后有的分辨善恶的能力(智慧)。如经上所记,夏娃在耶和华的话(不可吃那树上的果子)和蛇的话(可以吃那果子)之间作出了自己的选择,吃了禁果。夏娃和亚当吃了果子之后,眼睛就明亮了,知道为赤身裸体而害羞了。这是把自由意志和智慧分前后表述出来的,是清晰的。那么“罪”归给自由意志,还是归给智慧或理性呢?是归给自由意志。长期以来这一点搞得混乱,致使一些哲学家把罪与智慧挂钩,成了智慧即罪恶这样一种反理性主义的借口。
先有自由意志,后有分辨能力,并不矛盾。如今人的心理现实也是这样,意志是决断行动、决定态度的,理性是分辨是非善恶的,二者往往不同步。人有了分辨善恶的能力,神为什么要把他们逐出伊甸园?经上说是怕他们再伸手摘生命树上的果子吃,就不会死了。言外之意是,罪也就跟着永恒了。“罪的工价就是死”,不然那堪想象被玷污的天国。这还是自由意志的问题,自由意志可以选择善,也可以选择恶,两可(奥古斯丁认为只能选择恶)。如此,人分辨善恶这点能力就靠不住了,逐出伊甸园就难免了。我们琢磨一下人的精神图景中意志和理性的成分,就能体会到一点圣经启示的神意。
既然自由意志导致人的犯罪,那为什么上帝还要把它给人呢?德国哲学家莱布尼茨解释说:是因为自由意志太宝贵了,上帝冒险也要把它赋予人类。这个赌注太大了!人间大戏,上演无穷。人之为人,就在于自由意志,而不是理性或智慧。按《创世记》所述,“禁果事件”之前,神看他的造物“甚好”,而智慧不过是吃禁果之后才出现的。自由意志之所谓宝贵,在于它成就了人,但也可以败坏人。无论宝贵也好,危险也罢,让我们承认自由意志的强大。与它相比,理性、真理等都算不上什么,顶多是一些小奢侈品。“人要一思考,上帝就发笑”;而人要一犯罪,上帝则严肃对待,甚至发烈怒。不褒不贬,意志这个巨大的事实,善与恶发动之地,我们绕不开它。为此而求神的指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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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东临沂走出的散文大师王鼎钧

文 / 胶澳子

4/27/2020 5:45:23 PM

山东临沂古称琅琊。历史上出过大书法家王羲之、颜真卿及《文心雕龙》的作者刘勰。当代又出了个海内外闻名的散文大师王鼎钧。
现年95岁的王鼎钧先生1925 年生于山东临沂兰陵。初中毕业后即辍学从军。1949年,24岁,随军到台湾从事新闻编辑工作及中学任教30年。1964年39岁时,与王棣华女士结婚。1976年51岁时,携妻子赴美定居纽约至今已44年。1998年73岁时始用电脑写作。拥有美国和中华民国双重国籍。
王鼎钧人称鼎公,创作生涯长达半个多世纪,著作近四十种。从六十年代早期的作品到1975 年《开放的人生》,再到八十年代初期《作文七巧》,其“人生四书”“作文四书”等作品在台湾销行极广,至今不衰。
自七十年代末期起,王鼎钧开始了《碎琉璃》等独树一帜的文学创作;1988 年《左心房漩涡》出版之后,更被誉为“当之无愧的散文大师”。
从1992年至2009年,王鼎钧历时17年(67岁到84岁)陆续发表“回忆录四部曲”——《昨日的云》《怒目少年》《关山夺路》《文学江湖》。这上百万字的四卷书融人生经历、审美观照与深刻哲思于一体,显示一代中国人的因果纠结和生死流转。              

王鼎钧名言选录

◆装腔作势,言不由衷,是作家的堕落,也是文学的末路。
◆我现在不大看书。蚕在作茧的时候是不吃桑叶的。
◆国家的撕裂,民族的坠落,人间碎的未必都是玉。我道道地地是瓦片,却也掷地有声。
◆只有作家不讲学历,不限资历。只看你的三篇文章两首诗。
◆我庆幸文学救赎了我,使我免于沉沦。
◆我是拿着基督教的护照,到佛学办了个观光签证。(王鼎钧家庭是一家两教。王鼎钧是基督徒,妻子是佛教徒。星期天一个去教堂,一个去佛堂。他对佛学有兴趣并有深厚研究。)
◆有人问成为作家需要什么条件,我说:喜欢写。不能但是喜欢想,喜欢说,写要成为癖好。 (不写,手痒、心虚、气弱。他一日手中无笔,如赌徒无牌,酒徒无杯,杀手无枪刀,寂寞悲凉,惶惶无所之。他远离沙发、床垫、电视机。不论简体、繁体,官话、方言,只要坐下去,越写越高兴,越看越可爱。于是一个作家诞生矣。)
◆朋友只有一部分契合。勇敢的人鲁莽,节俭的人吝啬,聪明的人油滑,谨慎的人多疑。
2020年4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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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巴黎圣母院

文 / 陈瑶本

4/27/2020 5:44:07 PM

第一次邂逅巴黎圣母院这个名字,是因为初中时读雨果的同名小说。艾丝美拉达和卡西莫多离奇曲折的故事和远隔天涯的异域风情深深地吸引着我,使我夜不能寐;与此同时,故事背景地巴黎圣母院这座恢弘的哥特式建筑也给我留下了强烈印象(书中有详细的介绍)。在《巴黎圣母院》中,雨果写道:“这座可敬的历史性的建筑的每一个侧面,每一块石头,都不仅是法国历史的一页,而且是科学史和艺术史的一页……简直就是石头的波澜壮阔的交响乐。”少年的我一心向往有朝一日能够亲眼见到这“石头的波澜壮阔的交响乐”。
58年后的2010年6月12日,我来到法国巴黎,来到雄伟壮丽的巴黎圣母院大门前,已经是七十多岁的耄耋老人。终于有机会亲眼目睹向往已久的这座建筑艺术的圣殿,目睹《巴黎圣母院》故事的背景地,我心中的震撼和激动可想而知。

巴黎圣母院是始建于12世纪的哥特式天主教堂,肃然屹立于巴黎市中心的西岱岛上,塞纳河从教堂边缓缓流过。教堂长130米,宽50米,面对广场的西端是教堂的大门,中间一个主门,两边两个次门。门上分别有表现耶稣、圣母和圣安娜故事的精美雕像;门的上方整齐地排列着28位国王的雕像;再上边,中间是巨大的圆形玫瑰花窗,两边各两个小窗;顶部是一连串的尖顶拱券,把两座入云的方塔连在一起,方塔的后面是高达106米的尖塔;高耸的塔尖将人的视野引向无限高远的苍穹。教堂正面庄严挺拔,左右对称。教堂两侧也各有一个巨大的圆形玫瑰花窗,窗面用彩色玻璃镶嵌。柔和的阳光照在窗上,彩绘玻璃五彩缤纷,使庄严雄伟的圣母院平添了几分温婉和美丽。早晨下过小雨,现在云收雨霁,刚刚出浴的圣母院更加清新亮丽。
走进大门,只见两排高大的立柱支撑起长长的大厅,大厅内可以容纳9000多人。大厅后部设有讲坛。讲坛后有圣母哀子像,耶稣横卧于圣母膝上,圣母低首垂目,神情黯然。此像使我想起圣彼得大教堂同一题材的乳白色大理石名塑《母爱》。讲坛前设有1500人的坐席。几百位虔诚的信徒双手合拢抵住下巴,闭眼凝神默默祈祷,圣母院内静悄悄的,一派庄重肃穆。主殿翼部相连的侧殿,有以圣经故事为题材的绘画和雕刻,其中很多作品都是欧洲13至17世纪创作的艺术珍品。教堂内还有很多精美的圣像、壁画、雕塑,供信徒和游人膜拜、观瞻。
我登上教堂三楼,看着钟楼里的巨钟,看着教堂前的广场,想起了相貌丑陋却心地善良的敲钟人卡西莫多,想起了美丽善良的吉卜赛女郎艾丝美拉达……也想起了《巴黎圣母院》的作者雨果。
巴黎圣母院的声名所以如此显赫,除了它的历史古老和建筑出色,还与法国作家雨果的同名小说(还有根据小说编成的同名电影、戏剧)有关。美丽的吉卜赛女郎艾丝美拉达和钟楼怪人卡西莫多以巴黎圣母院为背景的传奇故事家喻户晓;小说和电影使巴黎圣母院声名远扬。多少读者看了《巴黎圣母院》这凄美的爱情故事,感动之余,就想看一看故事背景地是什么样子,就像人们看了莎士比亚的《哈姆雷特》,就想去看一看丹麦赫尔辛格的卡隆城堡一样。于是,巴黎圣母院名声大噪,年年岁岁,游客络绎不绝。
小说《巴黎圣母院》依托巴黎圣母院构思,巴黎圣母院因小说而扬名,二者相得益彰;正所谓“文以地生辉,地以文益秀”。中国湖南的岳阳楼与范仲淹的《岳阳楼记》,江西的滕王阁与王勃的《滕王阁序》,湖北的黄鹤楼与崔颢、李白的有关诗篇,情形与此类似,都是建筑与文学联姻,彼此影响相得益彰的例子。这种文化现象,不分东西方,跨越时空,跨越不同文化,为人类文明增添了绚烂的色彩,确实令人叹为观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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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蔷薇

文 / 落叶知秋

4/27/2020 5:41:59 PM

五月的风浸润着大海的潮雾暖暖吹来,吹落了香雪海的樱花,扬起了漫天聚散依依的花雨。此时于落红成阵、看朱成碧之时,满城的蔷薇开了。

琴岛依山傍海,地势高低错落,楼房庭院的栅栏内遍栽蔷薇。春天,蔷薇柔长的枝蔓生出密密的绿叶在栅栏上交织缠绕,如厚厚的绿围墙。
立夏刚过,绿丛中那一嘟嘟青豆子似的花蕾迅速澎涨饱满起来,随着初夏的晨风夜雨,骤然间花儿如涌潮般灿然绽放:深红浅红、雪白淡粉,朵朵花儿玲珑娇娆,中有细细黄蕊;团团簇簇,美艳馨香,如云霞浮动于绿涛之上,令人沉迷销魂……
“泪眼问花花不语”年轻人看到它会想起初恋时的缠绵情结,中老年人看到它会想起那一年那一夜洞房烛光中的盛装新娘,孤寂落寞之人看到它会引为红颜知己而倾诉衷肠,就连那不知“诗”为何物的人看到它也会灵感袭来佳句偶得。

然而最令人不能忘怀的当是曹雪芹先生在《红楼梦》笫三十回中写到的那个“眉蹙春山,眼颦秋水,面薄腰纤,袅袅婷婷,大有黛玉之态”的痴情女孩儿一一那个在十二官中唱小旦的龄官。她曾偷偷蹲在五月的蔷薇花架下,呜呜咽咽地拿着金簪子在地上画“蔷”字,用一个又一个的“蔷”字表达一腔说不出的爱恋。这一情景令隔着蔷薇花偷窥的宝玉也痴了。后来宝玉又在梨香院遇到龄官,一番冷落使宝玉大彻大悟,明白了自己原以为可得天下女孩儿之泪水的想法竟是太奢望了,天下人缘有分定,情有所属,最终只能各人得各人之泪水。
“传神文字足千秋,不是情人不泪流。”(清乾隆皇戚、永忠读《红楼梦》七绝诗;后两句“可恨同时不相识,几回掩卷哭曹侯”)此章回可谓写人、写情,写蔷薇花的千古绝唱。遗憾不知这个如蔷薇花般的龄官以后命运如何?她在贾府最终“飞鸟各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的悲剧结局中,是否能如愿以偿嫁给了她心中的“蔷”?

我喜欢蔷薇花。它生命力强、充满野性,不畏烈日,不惧风雨;烈日下繁花似锦,风雨中枝蔓相拥,柔韧不折。
蔷薇花开在夏天,她生命中的亮丽在夏天绽放。
她是热恋缠绵,情有独钟的太阳之花!
2009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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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杀(中篇小说连载之四)

文 / 保罗

4/27/2020 5:28:57 PM

7

一年以前,在孔秋妮的家里。
“瞧你那双眼神,跟狼似的,就是!色狼,大色狼!呵呵!”孔秋妮放肆地嬉闹着,既好像是吃了亏,心有不甘,又好像从孟庄蝶的“放肆”中获得了极大满足。她轻轻地锤了一把孟庄蝶的肩,一边数落道,“一见我就这副德行啊,你就不能别这样!噢,男人都是用下半身思考呀?难道我们的交往就是这些吗?其实我真是有些烦你啦!哦,拜托!别这么看我好吗?”
“嘻嘻!”孟庄蝶的声音愈发带着调戏了,女人动了那一下手刺激了他。那眼神也更加不离不弃,眼里更是闪耀出光芒万丈,就像是牢牢地钉在了女人身上,要捕捉住她,使她无处遁形。“我有什么办法?可我一见了你,我就想好好地看看你,心里头蠢蠢欲动爬着一堆蚂蚁呢。我现在、我现在……噢!”他喘了一口粗气,“我现在都想抱抱你啦!”
说着,孟庄蝶的身子像炮弹一样射了出去,一下子就抱住了女人的腰,那样子真像一只扑向羚羊的狼。他抓住了女人的肩,脸也凑过去,要吻女人的唇。女人不由得大叫起来,身子一颤,头往后仰,还是本能地护住了自己的脸。孟庄蝶没有得逞,只好停下。女人挣脱了。她哈哈地大笑起来。
“瞧你,一见面就猴急猴急的,真叫人受不了!”她的脸早已红成了一片猪肝,瞅了孟庄蝶一眼,娇嗔道,“别这样好吧?温柔一点,你忘记啦,你答应的:我是公主,你是奴仆,永远的臣子!你忘啦!”见孟庄蝶手缩了回去,她的心情又大好起来,简直是心花怒放,一片得意,觉得自己果真是女王了。她不由扑哧地笑了起来:“不过,我有时候倒是真的希望你像狼一样!”
“那我就当一回狼!”孟庄蝶说着又要扑过来。“别别别,刚才是和你开玩笑呢!”
孟庄蝶这时什么也不顾了,酒精已经点燃了他的欲火。他猛地扑了过去。女人受到刺激,又大声尖叫起来。
……

孔秋妮这时已经完全丧失自制力了,经过了这一番缠绵。其实孟庄蝶的意图再明显不过了,他就想通过亲昵和爱抚,唤醒孔秋妮心里的激情。他想的是赶紧。而这时火候已经到了。
他们又一次吻了。他把她推到了地上,像狼那样按住了她,非常蛮横非常粗暴。她这时也明白自己下一步会怎样了,她知道她又违背了自己,来之前答应过自己的,对天发的誓。但她抵御不了,或者说她现在宁愿这样。她身体里的欲求被呼唤起来,使她宁愿上当也要做下去。她已经醉了。
上衣的扣子解开了。右胳膊的吊带除了下来,露出了美丽的香肩。他吻着,一边喘息着,从脖颈到手臂。她轻轻地哼。他的手伸到了下面,替她解开了裙子后面的拉链。一切水到渠成。但他又非常冷静,他的眼睛是睁着的,他厚重的呼吸是装出来的。这自然是为了刺激她,叫她很快进入状态。他暗自得意。可是这一切她都浑然不觉。
她的眼睛是闭着的,她觉着应该这样,这也是一种享受。她的大脑处在一种胶着状态,她的智商也降到了零。她只知道这是爱,她要把自己交给爱,她选择了爱,她要服从爱。她这时没了良心上的那种愧疚。她认为这是找到了灵魂里的归宿。
孔秋妮突然眼睛睁开了。
“哦、不!我们还是不要这样!”她猛地坐了起来,推开了孟庄蝶。冥冥中的一念,潜意识,第六感,告诉了她。“不要这样了!”她着急地说道,眉头拧成了一个八字,“我要回家!你还是送我回家吧!”
“你又怎么啦?”孟庄蝶愣了一下子,他觉得非常突然。刚才的兴致已经被盎然提了起来,下头早已冲破了天,现在却一个急刹。什么意思?他不由得恼羞成怒。因为他觉得这次孔秋妮就是要拒绝了。
“你要和我结婚吗?你又想说结婚吗?”他怒气冲冲地吼道,“但是我已经说啦,这不可能!我不能做对不起我老婆的事,我不能抛弃她!我孩子还小,才八岁。可是我也喜欢你。我离不开你!没事儿的时候我就想你。我做那事儿喜欢跟你,而不是我的老婆!但是她对我好,她对我好你知道吗?!她细心地照顾我,她知冷知热,她知道怎么疼我!她了解我的需要你明白吗?!她能理解我!!所以,我不能没有我老婆!我不能离婚!你知道吗?!你知道吗!?”
“可是这样不道德……”
孔秋妮的声音低了下去。女人毕竟是女人,在这时她就成了软弱的小绵羊。她被孟庄蝶震住了。
“你的工作都遵守道德吗?你审理的案子?这些年来你看到的,还有你经手的、那些法院的审判!”他高声说道,他真的生气了。“说起来工作,说起辩护,难道你们法院都公正吗?有哪个没有人找过你,那些刑事的,从来没有一件领导打过招呼吗?没有区长书记的干预吗?民事的还好说,离婚的,好像少一点。刑事的,十万,减一年!这些都道德吗?现在哪还有道德的事儿?你说说呀!”
孔秋妮哑口无言。
“我做了这么多年的律师,你知道!啊,我以前讲道德,我以前坚持正义,我他妈不向法官行贿,我他妈不请法官吃饭,我他妈混了些什么?!现在呢?能行吗?我请法官吃饭,我请法官洗脚,我请法官嫖娼!不玩能行吗?!不跟他们玩,我就要玩完!现在我成功啦!我住上了别墅,我买上了越野!这是道德给我的吗?!谁还讲道德?什么是道德?道德给了我什么?!”
孟庄蝶越说越生气,他是又一次被拒绝了。男人在性事遭到拒绝以后往往会非常失望。“你老公就道德了吗?”他又喋喋不休地咆哮道,“那些医生、你老公,他每次手术不收红包吗?他没有把红包交给你吗?他没有告诉你医生跟医院的一些事吗?那些潜规则!医药代表的回扣,吃饭、唱歌、洗桑拿,性贿赂!开药,开最贵的!越贵的越开!那些检查——CT,核磁,血管造影!介绍医生,医托,忽悠手术!提成、回扣!你觉着这些事情都道德吗?现在谁还有道德?道德早已经沦丧啦!”
他余怒未消,他突然产生了报复她的想法。他一把拖过了她,按在床垫上。她任由他摆布着,身子软得像一滩泥。“不要跟我说什么爱情!我们就是玩一玩而已。明白吗?”他大声说道,一边剥她的裙子。裙子褪了下来,露出了里面美丽的倒三角。她惊恐地看着他,就像一只待宰的羔羊。他目露凶光,他肆无忌惮,他忘了他面前这个女人曾经的角色,他说过的话,他对她的臣服。他现在真正成为了一个赤裸裸的魔鬼,他心里真实的想法此时也毫不掩饰了。
“我们有感情,你说的对!但不是主要的。我们就是玩!就是刺激!不能影响家庭!玩够了,就个人走个人的路!不要跟我提什么结婚离婚!要不然你就离婚,反正我不会离!我和你只是偶尔出来快活一下!哈哈,妻不如妾,嫖不如偷!哦,我们就是这种关系!很简单!”
孔秋妮一句也不敢回了。她被他征服了,彻底征服了。她忽然有种感觉他说的其实就是一派胡言。但她又觉着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那就是对的。公主变成了臣仆,奴才当上了国王。她的思维僵住了。她不敢说话,她这时只想叫他息怒,叫他高兴,叫他满意。因为她见他真的怒了。她的身子软软的。他的唇吻了过来,吻上了,她没有反抗。他的手粗鲁地摸来摸去。他的舌伸了进来,她怕他不高兴,也只好递出去,虽然她不情愿。他的手伸到了下面,她主动地褪了下来。她这时一切的一切只想叫他平息雷霆之怒。
“我不想做啦!”孟庄蝶突然停下了手,他翻身盘腿坐到了一边,背对着孔秋妮,脸上郁闷着。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算啦算啦,不做啦!”

8

这个时间,坡顶上的杀手准备行动了。刚才他已经走了一遭,摸到了“黑鲨”边上,探了探路。孟庄蝶和孔秋妮的对话,他也听得清清楚楚。经过比照孔秋妮的录音,杀手非常确定地知道:车里的这一男一女就是他的目标。那么下一步,就是撕票了。
他端起了打鸟的气枪,“噗噗”几下,声音轻得只有他一个人能听见,他把几盏路灯全干掉了。公路上顿时黑了下来。
当然车里的那一双男女对此无从察觉,因为“黑鲨”被封闭得像一艘潜水艇。
杀手又回到车上。他朝外面张望了几下,看有没有过路的车辆经过。他非常谨慎,他等了好长时间,他要抓住最佳时机。
孔秋妮坐了起来,她先是穿上了自己的短裙,然后是上衣的短袖。她的动作迟缓得像一位老太太,她的思维也慢慢恢复了。刚才她一直在咀嚼孟庄蝶这番话的意思,她现在有点儿明白眼前这个男人是什么心态了,对自己。可她又不敢相信。她忽然有个念头想离开他。她开始恨他,就像之前她恨自己的老公。他们是一样的人!她在心里咬着牙说,我要离开他,再也不见他了!
可是一想到离开,她在心里又产生了一丝刀割般的隐痛。因为之前她已经把自己许给他了,芳心暗许。那些个夜晚,从他们相识到现在,多么幸福甜蜜的夜晚啊!她觉着他是那么的爱她,她也把自己完全地投入了进去。她觉着她整个的灵魂都属于了他,她也感觉他整个地进入了她的身体。两人合二为一了。哦,为什么?难道要分开吗?她已经为自己的灵魂选好了归宿,就是他了,没有第二个男人。哦,他是多么的英俊,最令她着迷的是他的眼神!哦,孟庄蝶,我爱你!我将永远爱你!
孔秋妮瞅了孟庄蝶一眼,目光里无限爱怜,她是希望他能回心转意。
她的心里突然又狂乱地悸动了一下子,她的嘴里吐出了几个字:
“我怀孕了!”
孟庄蝶没有听清孔秋妮说的什么,他也没有想到。他只是微微转了一下头。
“我怀孕了!”孔秋妮又说了一句,这次足够能听得见。
“什么?”
“我说我怀孕了!”
孟庄蝶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个消息这时仅停留在耳朵的耳廓里,根本就没有进入到大脑的分析系统。他还以为是听错了,是别人,而不是眼前的孔秋妮。
“多长时间了?”
“两个月吧。”
“谁的?”
“当然是你的。”
“我的?”
“是你的。他没有能力。你知道……”
孟庄蝶这次听清楚了,也意识到了。就在一瞬间,他脑子里突然涌出了好多好多。他一下呆住了。
“我们有好几次,没戴……”孔秋妮又平静地补充说。
孟庄蝶还是没言语。
“所以我才提出结婚。”她又说道,“我其实想要一个孩子。刚才你说了那么多。噢,也许,也许这是已婚男人的共同想法吧!也许一些女人。噢,这个世界,这个世界已经足够堕落了吧!但是我不管,我不管别人怎样,我也不管这个世界怎样,我自己要坚守道德!所以我不会和你那样,去玩一个女人或者追一个男人。我也不想脚踩两只船。我想的我要的就是自己的灵魂要干净!和你那样我的良心总是觉着不安。反正,违反道德的事我是不能干的!庄蝶,我们结婚吧!”
“你去做掉吧!”
“你……”
“做掉!我说做掉!”
“为什么要做掉?”
“没有为什么。这是唯一一条路。”
“为什么只能做掉?为什么就没有第二条路了?!”
“你就不要问啦!只能这样!做掉吧!”
孟庄蝶沮丧的心情全部蔓延到了脸上。怀孕,有孩子了。这对他简直是晴天霹雳。这在他的思维里是想都没有想到的事情。要跟自己的妻子离婚吗?简直是一个笑话!可是,现实却发生了,他要负起责任!
孔秋妮慢慢穿好了衣服,她彻底失望了,心里头已经凉到了冰点。这里头有恨,有爱,有离开的痛,有后悔。反正综合了所有的东西。她欲哭无泪,心情一片悲凉。她觉着对不起自己的父母,对不起自己的良心。她也无法面对明天的工作和同事。就在一瞬间,她觉着一切都失去了。
只有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了,她未曾谋面,两个月来的欣喜陪伴着她,让她得到了一丝的喜悦和安慰。
现在这成了她唯一的希望,生命存在的理由和精神的支柱。
再也没说一句话,她站起身来,弯腰走向车门。她拉开了车门子。
“我送你回去吧?”暗处传来男人的声音,不过很微弱。
她还是倔强得不说话。她从车里钻出来,没有回头。她踉踉跄跄地朝马路中央走去。
杀手发动起了斯太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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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杀(中篇小说连载之三)

文 / 保罗

4/21/2020 8:46:39 PM

5

要说孟庄蝶跟孔秋妮是怎么认识的,这还得从职业交往上说起。三年前孟庄蝶还是一个小律所的小律师,那时候他刚被另一家律所炒了鱿鱼。理由很简单,就是不开窍,不会跟法官套近乎,不会陪吃陪喝陪聊。因此只能外包,就是从些个大律师那儿接接案子,给人家打打工,做做文书走走过程什么的。真正的大钱叫人家给挣了去。为此合伙人极不满意。不过你说不会玩关系吧,你也别得罪些个法官啊。但孟庄蝶又不是那种肯俯首称臣的,充大个非得当刘罗锅,言语上冲撞,得罪了庭上。又爱发个牢骚。这样长此以往,圈里混得名声太差。所以聘用期一到,老大找了个借口龙颜大怒。 得,孟庄蝶索性扫地走人,不跟你玩了!
但孟庄蝶就是孟庄蝶,在圈儿里摸爬滚打了这么些年,也观察透了、吃透了,思想上也解放了。于是投奔了这家,不过是个小律所。但小归小,关键在于观念上转变。就这样,凭着胆大心细,能侃会聊,孟庄蝶愣把这个小律所做得有声有色。别人不愿意做的他做,别人不敢接的他接。主打产品是离婚官司。这也主要靠手段,手上得有相片,要抓住证据。有了证据就有了官司。这几年离婚也成了打官司,涉及分割财产的甚至达到了几千万。横有多长竖有多高,孟庄蝶发了。
孟庄蝶第一次注意到孔秋妮是一次庭审。那时候孔秋妮也只担当陪审法官的角色。孟庄蝶其实是“被”注意了。他觉着孔秋妮看他的眼光不一般。孟庄蝶又有一个特点,那就是有女法官在场的时候精神头十足,发挥得特好。那真是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呀。他以为正是自己的才华吸引了孔秋妮。也就愈发表现地辣味儿十足。也该他走运,法官最后被折服了。这令当事人非常满意。
不过真正打的火热还是后几次。彼时孔秋妮一个人审案了。一些比较简单的离婚案子,独任制,也就说是一个人。这样孟庄蝶和孔秋妮单独接触的机会就比较多了。有时离婚的一方经常不按时出庭,但孟庄蝶总是能提前到。这样就有了和法官更多沟通的机会。尊敬法官,单独交流,孟庄蝶自然深爱此道了。
“孟律师,您觉着现在社会上离婚,很多难道就是因为小三儿吗?”这天离婚的一方又缺席了,孔秋妮桌前摆了一杯雀巢咖啡,浓浓的香气灌进了孟庄蝶的鼻子,女法官突然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孟庄蝶万万没想到孔秋妮会来这么一句,不由得一阵心花怒放。这说明自己跟法官的关系有了质的升华呀,不用套近乎,近乎就在眼前,他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噢,这是很大一方面呀!”
“那作为出轨的一方,男人一般都什么心理呢?您是男人,哦、对不起!”她又优雅地笑笑,她是道歉。不过这笑又是极难瞧见的。孟庄蝶不由目光一呆,他有些给她迷住了。
“我是说:男人的心理,我感兴趣的是男人的心理。我没别的意思。”孔秋妮羞红了脸,“哦、您瞧,您在我这儿都代理了六起离婚案子啦,四个月之内!我是说,这些当事人,作为男的一方,他们,一般会是什么样的心理?您跟他们接触,比较多呀!”
“哦,我明白啦!这事儿嘛,呵呵,其实有时候也不是男人的错。很大程度上,男人出轨,一般是身体出轨。但是女人就不同啦:女人是精神出轨,连带着身体出轨哟……”
孟庄蝶注意到了,在他说这番话的时候,女法官身子哆嗦了一下子。
那天的谈话非常开心。在这间小小的法官办公室里,女法官和男律师的距离也拉得相当近了。“您不想请我喝杯咖啡吗?鸿运广场刚开了个星巴克!”
“嗯,好的好的。没问题!要不,就这个周末?哈哈!”
“好,周末见!”女法官最后这嫣然一笑,又差点儿把孟庄蝶的魂儿给勾了去。
这就是拉上关系了,孟庄蝶完全明白,并且还不是一般的关系。他那天晚上兴奋得一宿没睡,也有些犯嘀咕。要知道,主审法官私底下跟律师接触,那可是违反《法官法》的行为。只是孔秋妮又这么大胆,这么直率。那么个中理由,也就可想而知了。

6

斯太尔集装箱这时越过了“黑鲨”,他漫不经心,是悄悄地掠过。实则前后左右都已经拍了个照,以确认就是猎物。孟庄蝶打官司取证的招数,这时候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可怕的是这次,却是来夺命。
斯太尔不动声色地停在了坡上的十字路口,熄了车,静静地潜伏下来。
这个位置,斯太尔上的杀手能看见“黑鲨”,而“黑鲨”却看不见斯太尔。
“我们为什么要结婚?我们这样不是很好吗?”孟庄蝶这时反应过来,律师的素质就是善于随机应变。“为什么?是什么原因叫你跟我结婚?你不是和他,很好吗?”
“我是考虑道德……”
“难道你就不为我想想,我也是有家的人。我孩子还很小啊!为什么要离婚?孩子怎么办?他已经八岁了呀!你觉着他能接受你吗?再就是,”他摇了摇头,“我跟我老婆也算不错嘛!难道……”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律师的职业性这时又在这里帮他了。
“你跟你老公……是你老公知道啦?还是……”
“我老公不知道!”
“那你为什么?是你老公有问题,有小三儿,被你发现啦?”
“那也不是!”
“哦,那你怎么想的?”
“道德!你有没有考虑考虑道德?!”
“道德?”
“就是罪!这是罪你知不知道?圣经上明明写着的!”
“噢,天哪!”
孟庄蝶摇着头,他觉着孔秋妮简直是匪夷所思。道德,罪?这两个熟悉而又简单的词闯进他的脑子,他第一次开始认真考虑这个问题了。但是他马上就删除了。“我们这样不是很好吗?你有家,我也有家。无非你没孩子,但是我有。我的家庭还很幸福哩。我为什么要离婚?!”他忽然觉得孔秋妮是在这里逼她。这叫他变得恼火起来。他以前打的那些官司,尽管他给男的也好、女的也好,都打赢了。但是他压根儿就瞧不起那些破坏者,那些小三儿。现在他觉得孔秋妮就是小三儿。他以为孔秋妮嗅到了钱的味道。他知道,孔秋妮知道他现在很有钱。
“你是这样想吗?你要离婚!为什么要离婚?这样不是很好吗?你有老公,老公收入很高,老公是大夫。社会地位大大的!你也有情人,我,带给你欢乐!我呢,我也是!我有老婆,她很爱我。我也有你,有你这个情人。这样的生活不是很好吗?”
“可这是通奸!”
“通奸?哦,别说的那么难听好吗?这叫婚外恋好不好?我们有感情,我们是恋人。这样很好,我喜欢这样的生活。要是结了婚就没意思啦!这样多刺激、多激情!我们在这里,在车上,这个雨夜,在这里偷偷摸摸!哈,要说偷情还可以,但是不能说通奸!”
“别说啦!”
孔秋妮嗓门儿高起来,脸色突地红了。孟庄蝶不由被她镇住了,一时不敢说话了。
“您有没有认真考虑下道德,有没有考虑下我的感受?”她一字一顿地说道,看着他,非常坚决,“您难道就没有考虑到我吗?没有从我的角度?我跟您说的话,每次。我不能违反道德!我这个人,也许就像您常说的,我很傻。可是我改变不了。我就是我,我内心道德的力量是很强大的!”
“是的,你就是很傻!”孟庄蝶低声说,心里也嘀咕道。难道不是傻么,谁跟你结婚啊?就是玩一玩而已。怎么这么认真呢?他忽然产生了一种离开孔秋妮的念头。“看来要惹麻烦了。可别惹火烧身啊。要想办法甩掉她了!”他暗想。
一想到要离开这个女人,他心里又有些舍不得,“还没玩够呢!”他又提醒自己。
“您觉着我是个荡妇?或者是个傻子?”她又说,“不管您怎么看我,也许我不是跟您那样。我的观念有些陈旧。其实我该和您玩一玩。但是那更是不应该的!啊、天哪,我的脑子非常乱!我不知道这是不是跟您玩。但是那更不行。我有时候也想,我觉得您无非就是和我玩一玩,为了我的身子,您得到了。这让我感到羞耻,我对不起生我养我的父母。难道他们千辛万苦养大的女儿是一个淫妇吗?!我是不能去玩的。这点想法要不得,不管是多么刺激。可是,有些时候我觉着我们不是在这里玩刺激。而是,”她看了孟庄蝶一眼,她的眼里满含着深情,“我觉着我们就是在恋爱,是婚外恋,就像您说的,婚外恋!但是,这又让我非常苦恼!”
“为什么要苦恼?”
“您难道没有这些想法吗?您难道不考虑您一辈子的归宿吗?”
孟庄蝶愣住了,他一脸懵懂地看着孔秋妮的眼睛。忽然又不敢和她对视,慌忙转移开目光。
“噢,可能你们男人都不考虑这些。”她又说道,恰好解了孟庄蝶的尴尬。“但是我考虑,其实我跟我老公本来也好好的。是因为他比较忙,而我比较闲。”
她的手轻轻地拉了一下玻璃,她以为可以打开。她忽然意识到是不能打开的。她不免沮丧。她想打开窗看一眼家的方向,她在心里是想到了老公。

华医生这时完成了一项肝脏切除,手术告一段落,病人的情况稳定,他需要休息一下。但他好像有什么心事,他把自己关进了办公室。桌上的中华烟已经抽了十颗了,都是留了大半截就掐灭了。他拿过了苹果手机。

“我主要是寂寞。”孔秋妮继续说道,“他是当医生的,医术又高明,所以整个晚上都有不回来的时候。唉,又没有个孩子。我该怎么办呢?再说了他是研究医学的,我是研究法律的。都是博士。可有什么用?说不到一块儿去!”
孟庄蝶暗自得意。
他忽然想起了第一次和孔秋妮约会。也是这样的夜晚,不过是在她的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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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读有感(三则)

文 / 在海一方

4/21/2020 8:41:00 PM

罗伊斯的努力

罗伊斯:美国绝对唯心主义哲学第一流的人物,一位非常谨慎的探索者。对于宗教问题,他愿意“付出最大的努力”且尽到自己“最后的忠诚”。这种忠诚让他走一条严谨的心智之路,最终与情感上的、信仰上的忠诚相一致。读他,你不能不感受到一种情理之畅。他搞哲学,但又是一个多么朴实的人。
要回答一个非常有难度而又很迫切的问题:“在宇宙中的任何地方,是否存在一个具有无限价值的实在的东西?”这就如同信仰之问:上帝是否存在?请理解,形而上学的解说是直接支持信仰的,甚至是最有力的支持。他认为:“会有错误这一事实本身,就意味着必然有绝对真理。一般认为,错误就是自己的思想未能符合它所意指的对象”。
“正如错误暗示了绝对真理之存在,同样地,恶也暗示了绝对的善之存在,而且它在绝对之中被超越了。”
他的意思:错谬现象暗示着真确之事,种种罪性反照出神的圣洁。罗伊斯又说:“我们都知道整体是完美的,这种认识给我们以安宁。”
完美整体给人以安宁?用信仰的话语可表述为:我们在上帝里得永生。
说哲学高深,其实它的思辨意味与现实生活紧密相连。比如错谬现实、罪性世界是我们的现实感受,哲学的终极追问是带着现实问题的追问。真诚的思辨探求亦走在灵命的道路上。就像克尔德说的:“每一个理性的存在物,本来就是宗教的存在物。”
罗伊斯还有关于“个体性”和“理想团体”等理论,都非常有见地。这里只简单表述一下吧。他说的个体性不是全然孤立的东西,试想,完全孤立状态的个体不可能完成自己,它必须寻求某种统一,有限者在无限中才能构成自己,“每一个有限个体在绝对之中才都有了自己独特的位置”。用信仰的话语说:信徒是耶稣的肢体;活在主里面,主也活在我里面。
罗伊斯使用了“解释团体”一词,这是一种三项关系——要解释的东西、解释者、对之作解释的听众。“世界本身就是由一个无穷的解释系列构成的。”这可以让我们想到信徒交通和福音传播。
“圣徒保罗所教导的博爱与爱心,就不仅仅是一种感情,而是一种解释,它将导致理想团体的实现。”
解释也是在传福音,也是在行动,因为它要解释出一个爱的世界,解释出一个互爱的“理想团体”。罗伊斯在这里又提到“忠诚”,这个忠诚也是哲学意义上“统一体”的实现,理性上忠诚于终极原则,信仰上神是我们的统一体,要信靠神。

波爱修斯说命运

波爱修斯《哲学的慰籍》一书写于罗马帝国的狱中,通篇是他与哲学女神的对话,谈的最多的话题就是“命运”。他说:好运欺瞒,厄运启迪。这样说就与我们的习惯有出入了。说“祝你好运”,等于说祝你受到欺瞒;说“愿你得到启迪”,等于说愿你遭受恶运。
大概,波爱修斯是从大截面上看待好运和恶运的,好或恶之运势的综合,时好时坏之运势的转化就是命运。大概,神的眼光是看整体的,不似我们得过且过的意愿。让我们真正顺服下来,达到不再与命运相计较的境界。让命运女神陷入尴尬的境地,而不是我们陷在她的捉弄之中。可推想:对于一个真正领悟了神意的人来说,一切都是好运。

主体性

耶稣的“道德金律”教导说:你们愿意人怎样待你们,你们也要怎样待人。
康德的“绝对命令”表述为:只按你的意愿能成为普遍规律这一准则行动。
上面的话都表明,“原则”出于主体意愿而在关系中建立。前者强调了人与人之间的“我-你”关系;后者强调了特殊与普遍的关系。原则是制约中的东西,不容任意专断。从17世纪的笛卡尔开始,西方世界观发生了“主体性转向”,影响极为深远。为什么在宗教改革之后,西方世界会同时产生“启蒙运动”和“觉醒运动”两种并驾齐驱的社会思潮?启蒙者强调理性主体,觉醒者强调信仰主体,都关乎主体意识。在这场旷日持久的文化之争中,双方都是为了“争夺西方的心”。
在我看来,它们不仅都不可能摆脱所谓“私人性维度”,而且是可以互补的。我们看到西方学者公允的介绍,从中受到了启发。这里只说说对“主体性”的一点体会。主体性不是指一种偏狭、盲目、封闭的小自我,“主体”本身就是觉醒,是关乎人的“建设”的理念,因此有“主体意识”这个概念。可以把启蒙者的“自治”与觉醒者的“他治”结合起来,因为主体不能摆脱关系,而关系就是主体与他者的制约。在信仰主体里,爱和理性都要觉醒,神看顾的是人整全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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