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垿七言联

文 / 北冥有鱼

2010-12-01 00:07:41

王垿是书法作品传世较多的前清遗老,九十年代初期,在安徽路公园的古玩摊点上,经常可以见到他的书法,当时一副对联的价格也就是一二百元,因为出现得太多,没太当回事,花一百元买了一副对联之后,就不再关注了,早知道像今天这样数千上万一副,当年买下一批,创收不比今天炒房差。
王垿(1857-1933),字觉生,一字爵生,号杏村、杏坊、寄叟、望石山樵,山东省莱阳人,光绪十五年(1889年)己丑科进士,官至法部右侍郎兼实录馆副总裁等职。1912年辞官后欲回老家莱阳,因乡间不靖而至青岛定居。

“父子三翰林”

和大多数名人一样,王垿也有着值得夸耀的奋斗发家史,特别为大家称道的是“父子三翰林”,其父王兰升为同治十三年(1874年)甲戌科进士,授翰林院编修。王兰升一生的主要职业是家庭教师,光绪九年状元陈冕便是他的得意门生。其兄王塾为光绪十六年(1890年)庚寅科进士,入翰林院庶吉士,后授检讨,任广西桂林知府。受其当教师的父亲的影响,王垿自幼便苦读诗书,光绪十五年进士及第后,历任翰林院庶吉士,检讨,詹事府、右春坊右赞善等职。1900年7月八国联军攻进北京,王垿借马护驾西行,1901年冬慈禧返京,王垿被赏戴花翎。1903年授河南学政,督学河南兼授翰林院学士,累迁刑部右侍郎,后升内阁学士兼礼部侍郎,官居二品。1907年又署法部右侍郎兼实录馆副总裁。王垿是一个比较开明的清官,支持变法维新,他曾和其兼职家庭教师的东家庆亲王有下列谈话:“法以强国富民为首要,《诗》云,周虽旧邦,其命维新,可见古代圣君亦有变法之时,今新法或能富强,但需缓变,若一旦变之,恐欲速反不达矣。”这话说得很有水平,拿到今天也不过时,基本符合十七届五中全会精神。
在其担任司法部副部长期间(法部侍郎),发生了汪精卫刺杀摄政王未遂案,按照清律,此定死罪无疑。王垿亲审后向上级汇报:“此辈悍不畏死,杀之徒激其党怒,不如暂且监禁。”因此,汪精卫保得性命。假若当时的王部长将后来的汪主席杀了,历史的轨迹往哪个方向发展还不敢说呢。
1911年武昌事起,面对急转直下的形势,王垿于12月主动请辞法部侍郎职,其他人纷纷效法, 12月25日,清廷下诏退位。

“余霞恋落日”

王垿是最早到达青岛的前清遗老之一。尽管他对清朝有着藕断丝连的感情,但属于比较看得开的一类,顺利的实现了从高干到平民的过渡,在青岛活得有滋有味。先住宁阳路,后来在陵县路筑楼而居,自号“寄庐”。
也许是有许多老乡的缘故,王垿在青岛有点回乡的感觉,就像现在那些离退的老干部,尽管风光大不如前,但乡情古旧还是有的。他时而遨游海滨,时而沽酒漫饮,寄情山水诗书之间,吟诗写字成了他最重要的工作。王垿是一位高产诗人,平均一天创作近两首,据其后人收藏的手稿,仅1920-1926年6年中(中间缺了1922年的)便有3519首诗作。其内容涉及思古怀旧、酬唱应答、山川风物。应该是研究当时青岛风土民情的一手资料,可惜现在难窥全豹。崂山是他去得最多的地方,从他留下的诗歌看,他的足迹几乎遍布崂山所有景点。他还经常与当地名儒王卓泉等人唱和,参加德国人卫礼贤所创“尊孔书社”的活动,为“尊孔书社藏书楼”捐书。倡议捐建”齐燕会馆”,牵头组织“莱阳同乡会”。是一位发挥“余热”甘自奉献的“老干部”。王垿有好喝两杯的习惯,对餐饮文化颇感兴趣。他帮助李某创办顺兴楼于北京路并鼎力相助,只要在顺兴楼设宴一席,便能得其墨宝。还联络了20多位商界名人组成契年会,每年轮流在顺兴楼做寿。有了王垿的帮助,顺兴楼的生意日渐兴隆。1930年国立青岛大学成立后,许多著名学者云集青岛。青大校长杨振声带头,与赵太侔、闻一多、梁实秋、陈季超、刘康甫、邓仲存以及女学者方令孺七人凑成了“酒中八仙”。他们经常在顺兴楼猜拳行令,开怀豪饮,“酒压胶济一带,拳打南北二京”。梁实秋在他的《雅舍谈吃》中,多次提到顺兴楼,对顺兴楼的菜品“西施舌”和“乌鱼钱”记述颇详。后来,王垿又以地产入股在即墨路开了一家聚福楼饭店,上世纪二十至四十年代,顺兴楼、聚福楼和春和楼为青岛餐饮界的三大名楼。说王垿是青岛餐饮界的先辈应该不算过分。

“有匾皆书垿”

王垿被人所知,主要还是因为他的书法。王垿曾拜潍坊状元曹鸿勋为师,其书法初学欧阳询和虞世南,得瘦劲圆润之法,后兼师颜柳,以饱笔浓墨作书,平整中寓灵动,圆润里见清劲,别有一番生动天真之趣。在京期间即为时人所重。清朝末年,北京流传着两句话:”有匾皆书垿,无腔不学谭”。王垿青岛定居后,书法不仅是他消愁遣兴的依托,还是他谋生交友的工具,他不恃才傲物,也不惜书居奇,一顿饭,一场酒,都可以使他的书兴大发,这是他书法流传较广的原因。青岛商号牌匾不少出自他的手笔,所题书匾有聚福楼、春和楼、瑞福祥、谦祥益、洪兴德、天德塘、裕长酱园、泉祥茶庄等,可惜多已不存,惟崂山明霞洞刻石至今犹在。
就像现在许多老年人容易轻信一样,王垿晚年也被人蛊惑,日夜修炼吐纳之气不能自拔,以致气血紊乱,最终不治,1934年冬逝世于青岛寄庐,享年76岁。
王垿孙女王世琴曾著有《王垿事略》一文,现在描写王垿的文章大多是该文的翻版,前年在昌乐路文化市场见到有卖王垿后人所编《王垿诗选》一书,可要价太贵,赶上我买那副对联的价格了,想等等再说,结果一去不返,再没见到,使我感到很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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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作的心态

文 / 胶澳子

12/18/2019 11:02:51 PM

读杜诗: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
我联想到今日文坛有多少人在以惊弓之鸟的心态从事写作?
由于经历了太多的政治运动,胡风们的前车之鉴使中国的知识分子早已闻风丧胆。所以时代造就了海量的极端利己主义的文艺歌德派。
文以载道,诗以言志者统统被赶下文坛接受改造。
曾几何时,文人的使命被称为政治的化妆师和宣传员。歌德派言必称欣逢盛世,下笔必礼花满天,开口则颂歌飞扬。
文学的窒息是也是一代文人的悲哀,于是大批犬儒步入庙堂。
万马齐喑只能是历史的一页。
今日的文人并不缺识,而是缺胆。胆之不存,识将焉附?文化良心的宿命在打折中。
于是,由言必称马列改为言必称希腊,言必称秦汉,言必风花雪月,或隔靴搔痒,或嬉骂打俏,或打个横炮,或图个左右通吃,赚点稿费。故今日文化园地里红杏枝头春意闹得多的是绢花、纸花、塑料花,这真让赏花读者看花眼而无法折枝。
洋洋千字,总是粉饰太平;浩浩万言,不问苍生问鬼神。文化食客涌入钟鸣鼎食之家争先而恐后,为混饭吃而写作,都为稻粱谋,这难道不是文坛的悲哀?
每一位读者其实都在寻求与作者的良心沟通。可惜欲接地气难乎哉。
今日读书园地,作者负读者的太多,读者负作者的甚少。师道之不存也久矣!
当官不与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
作家不为民说话,不如坐家演八卦。
与其听作家们扯淡,还不如听北京大妈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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栾志超与李村劫狱

文 / 李知生

12/18/2019 11:01:34 PM

1941年2月17日,日伪统治下的青岛特别市李村监狱,曾发生轰动全国的李村大劫狱,二三百名被日伪政权关押的抗日人士和其他人员,被国民党在崂山一带活动的抗日武装成功营救出狱。
70多年来,有关策划这次劫狱的主角到底是谁,指挥官为何人,是哪些人员和武装参与了这次大规模的劫狱行动,在青岛近现代史料中,只字片语难觅当年真踪。本文根据作者手中掌握的资料和采访一些知情人士,就本次劫狱行动得出一些基本概况,以飨读者。
1938年秋,国民党青岛市党部干事、中统青岛室主任谈明华,受山东省党部派遣,从胶州湾西岸姜黎川抗日游击队部,携带电台秘密潜入青岛市区。
到青岛后,谈明华将电台联络站设在德县路天主教堂附近的明德小学,由戚胜生、王启华两人负责报务,潜伏在市区的国民党中统特工100余人都归谈明华领导,主要任务是搜集日伪情报。谈明华进入青岛工作后不久,很快将敌伪准备进攻鲁西南的战术和兵力部署情况直接发给山东省政府,使山东抗日武装免遭重大损失。这些举动引起日本海军驻青岛特务机关的警觉,于是不惜代价悬赏奖励告密者。而这时国民党地下组织中出现了叛徒韩亚夫,此人曾任胶济铁路党部的通讯员,吃喝嫖赌样样皆通,是个危险分子。国民党胶济铁路党部负责人曾试图将其调离甚至处决,因一时之仁,未能付诸实施。
1939年7月22日夜,韩亚夫在青岛一个暗娼家中被日本海军宪兵抓捕,被捕后,韩亚夫将所有的情况全盘招供。7月23日凌晨,日本驻青海军司令部派遣三路人马,将谈明华及明德小学的秘密电台捕获。明德小学校长彭玉麟以及国民党地下人员张侠、侯汉卿、马元敬等被捕。原崇德中学校长王文坦虽然不是国民党员,但因为具有爱国热情,加入了抗日地下工作而一起被捕。同时被捕的还有明德小学教职员工及涉案亲属等百余人。
经过日军的严酷审讯和军事审判,谈明华、彭玉麟、张侠、侯汉卿被判处极刑,后改为无期监禁。马元敬、马永华、王文坦被处有期徒刑。1940年三四月间,被判刑的7人先后由日本驻青海军拘留所移送李村监狱关押。
为解救这7人和其他被捕同胞逃出虎口,国民党苏鲁战区总司令于学忠、山东省主席沈鸿烈,都高度重视这次营救行动。这次营救行动由鲁东行署策划,行署下属的第十三专区指派在崂山一带活动的第二特务大队栾志超部具体实施。
栾志超是即墨县第五区杨埠寨人(今城阳区流亭街道),青岛沦陷后在崂山和城阳一带拉队伍抗日,1938年3月,他和栾恕亭、宋中球等人拉起一支数百人的武装,加入了赵世恪的国民党军事委员会别动总队第47支队,被编为该支队第三大队,栾志超任大队长。5月,47支队被活动在青岛近郊和即墨、崂山一带的其他数支游击队打垮,栾志超部被孙殿斌的第二纵队兼并,改编为隋永谞的第二支队第三大队,栾志超任大队长。1939年春,隋永谞部改编为鲁东行辕暂编保安第一团,栾志超任该团第二营第四连连长,全程参加了6月开始的崂山反围剿之役。崂山战役后,保一团退出崂山到海莱一带活动,由于栾志超和拜把子弟兄隋永谞之间成见很深,栾志超便带领所部脱离隋永谞的控制,在崂山一带坚持扩大武装抗日。1940年春,为生存和有所依靠,栾志超率部到莱阳国民党鲁东行署(李先良任主任)和第十三专区活动,被十三专区专员兼暂编十二师师长赵保原收编为专区特务第二大队(第一特务大队为纪淑和),栾志超任大队长,活动于青岛近郊和崂山、即墨等地。
栾志超的第二特务大队接受营救李村监狱的被捕人员任务后,配合杜祖平(惜福镇人,原鲁东行辕李兆岐特务团第一营营长,1938年冬李兆岐率领特务团北上黄县参加八路军时,他带领一营哗变,投靠了鲁东行辕)的中统青岛组地下特工,共同策划这次行动的实施和分工,进行了近半年的秘密准备。1940年晚秋,栾志超带领特务大队的精干队员,和杜祖平、王成华等人分成几组,隐蔽进入李村附近,以新新肥皂厂为秘密指挥所,进行安排部署。营救人员身着便衣佩带短枪,分别化装成工人、邮差、拾粪的、推车的等,分散到李村监狱四周民居商户秘密潜伏,熟悉监狱周边的地形和进出通道,为被捕人员的撤离探路。同时由中统组派出特工积极活动,收买监狱的门卫和狱警,制定翻墙进院的路线图,并配置大门和各监室钥匙,为劫狱作准备。第十三专区还在海阳县制作翻越监狱高墙的梯子,分节偷运到监狱附近的新新肥皂厂内备用(这家工厂的主人事后未来得及撤走,被日军杀害)。苏鲁战区总司令于学忠也指派山东保安第七旅姜黎川部,派出武装帆船数艘,在沧口海岸一带隐蔽待命,随时接应被救人员搭乘过海。
当时栾志超部在崂山一带活动的有300多人,全部投入这次营救行动。
1941年2月17日,天出奇的寒冷,晚十点以后,大门和岗楼上的警卫放松了警惕,都聚在屋里烤火,栾志超的游击队员迅速割断电网线路,搭梯翻墙进入院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各处狱警给予控制,用配好的钥匙打开各监室,将谈明华、彭玉麟等7人和另外400多在押人员放出,打开大门冲出监狱。越狱人员大部分沿着李村河道,迅速向沧口方向胶州湾海边撤离,少部分向东,朝着崂山方向撤离。驻李村的日伪军接警后随后追来,遭到特务第二大队掩护人员的强力阻击,沿途有百余被捕人员被日伪军打死打伤或抓回,但仍有200余人(据当年驻李村宪兵分队长金子,为此事件向青岛日军司令部呈送的报告为221人,据劫狱五周年时青岛报纸的报道为375人,双方记载人数有出入)于下半夜到达沧口海边,分乘姜黎川部派来接应的帆船在胶州湾西海岸的红石崖安全登陆,抵达国民政府胶县县政府驻地良乡,其中主要人物去了沂蒙山区的山东省政府驻地,受到省主席沈鸿烈和抗日军民的热烈欢迎。
这次大劫狱的报道在大后方重庆等地报刊纷纷刊出,轰动半壁中国,极大振奋了中国人民的抗日决心,大煞了日寇的嚣张气焰。
成功劫狱后,栾志超部声名鹊起,众多青年纷纷加入,人员急速发展到800多人,被暂编十二师师长兼十三区专员赵保原改编为该师第四团,栾志超任团长。
1946年2月17日,李村劫狱5周年纪念日时,青岛市长李先良、青岛党部干事谈明华、青岛教育局长王文坦等人,邀集在青的脱险人员共70多人,在青岛市政府举行集会,隆重纪念那个不同寻常的日子,并且回到李村监狱,重温峥嵘岁月里那段惊险历程。李先良、高芳先、姜黎川等当年指挥抗战的青岛主要官员,陪同这些脱险人员在市政府大楼门口和监狱大门前留影纪念。
当年在崂山进行抗日活动的栾志超,是实施这次劫狱营救活动的主要人物,所部数百人全程参与了这次营救行动。而后来的历史进程,却在他和“青保”李先良、锄奸团隋永谞之间开了一段不大不小政治玩笑,致使在庆祝成功劫狱五周年活动时,栾志超虽然已经由济南回到青岛,但纠缠于赵保原的暂编十二师和李先良的“青保”之间的恩恩怨怨,失意的栾志超和如日中天的李先良已不可同日而语,栾志超遂采取了退隐自保策略。据当年青岛的报刊报道:“虽然有许多当年被营救的人前去拜访他(栾志超),但他采取了退隐江山的方式,始终没有露面……”

参考资料:《山东文史资料》《流亭街道志》《杨埠寨栾氏族谱》、青岛档案馆敌伪资料、隋永谞《抗战回忆录》、张晓古《七七忆往》、尹顕亮《即墨县抗战史略》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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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秦晖教授商榷

文 / 李功

12/18/2019 10:59:55 PM

秦晖教授是目前比较出色的思想型史学专家。由于其涉猎领域广泛,人称百科全书式学者。“认识”秦晖教授是二十多年前,《读书》杂志还未“换帅”的黄金时期,读了他的几篇文章印象很深。于是以后见了秦晖教授的著作必定会认真看看。
但最近看了他的新作《鼎革之际》,里边的那篇《谈明代中叶的倭寇问题》,却让人大失所望,不能苟同文章中的说法和看法。这里写出来与秦晖教授商榷。
一、文章中引用的关于明朝倭寇的几个说法都是早已被史学界推翻了的旧說。新世纪的国内外学术界,已经用大量的历史资料佐证:所谓明朝“倭寇”不是日本海盗,而是海上走私的中国商人。这个观点不仅早有日本学者考定了,整个国际学术界基本上都持“明朝倭寇是中国海上走私商人”的观点。
二、文章中说,明朝嘉靖、隆庆年间东南沿海出现倭寇扰民事件不断。这个说法与历史事实不符。实际上明朝海禁是朱元璋定下的制度,也就是说,明朝初叶那个时候就已经有了海上贸易活动,即海上走私。所谓“倭寇”——中国商人从事海上贸易活动,不是嘉靖、隆庆年间才有的现象,而是自朱元璋时代就开始有了的一直延续下来的海上私下贸易活动。只是在嘉靖年间愈发严重地发展为海上武装走私活动罢了。
所以会出现这样的严重局面,与嘉靖皇帝严厉打击海上贸易活动有关。所谓越打击越猖獗。以至于走私活动的商人不惜拿起武器对抗,形成了庞大的武装走私集团。
三、文章中说戚继光等人平息了“倭寇”与历史事实严重不符。实际上戚继光虽然打击海上走私活动有功,却并未消灭这种海上走私活动。也就是说,戚继光到死也没有平息海上走私活动。这里需要特地指出的是,因打击“倭寇”而成为民族英雄的戚继光,实际上打击的是海上贸易活动的中国商人而成了民族英雄。所以戚继光以打击“倭寇”而被誉为民族英雄的这个结论,显然与历史事实不符。所以戴在戚继光头上的民族英雄的桂冠应该摘去了!
四、笔者所以指出秦晖文章中说嘉靖、隆庆年间出现“倭寇”与事实不符,还有个原因是:隆庆年间不是出现“倭寇”,而是隆庆年间因朝廷的开放海禁政策,导致“倭寇”消失了!——也就是说,在这一点上,秦晖教授说的与历史事实完全相反。
隆庆皇帝开放海禁不仅让明朝头痛的“倭寇”没有了,一度危言耸听的“倭患”自行消除了,而且迎来了明朝近三百年中最好的历史时期,史称晚明的“文治响盛”。
文章谈“倭患”及其消失的问题,竟无视这样一些极其重要的历史现象——作为史学专家的秦晖教授,竟对众所周知的历史事实不知道,岂非咄咄怪事?
五、文章中重复了史学界关于晚明的“资本主义萌芽”的旧说,并没有道出新意。而文章中大谈特谈“资本的原始积累是血腥的肮脏的”这样的陈词滥调,让人读了大倒胃口。原始积累不是马克思发明的,却由马克思的那个著名定义而广为人知。马克思认为原始积累是利用暴力手段积累起资本来,即一部分人剥夺了另一部分人的财产,从而壮大了一部分人(资本家)的资本,使资本主义发展成为可能。马克思认为原始积累是资本主义发展的必然过程。
这里不可能对马克思的原始积累说法多做分析,仅指出:资本主义发展的初始阶段某些地方可能有圈地运动中“羊吃人”这类现象,但是否可以因此就断言资本主义都是利用暴力进行原始积累的?了解西方发展史的人都会质问:事实上不是这么回事吧?
今天的资本主义早已是个全球化的现象——数百年来世界各地资本主义的出现与发现,难道都是利用暴力完成了原始积累?这个武断的说法其实离资本主义的实际发展相去太远!实际上马克思误导了人们对原始积累的认识:
原始积累就是告诫所有的人,资本是积累的、财富是积累的。所谓积累就是艰苦创业——这是自宗教改革之后,西方人从实践中总结出的资本主义发展不可或缺的最重要的精神。毋宁说蕴含着原始积累的艰苦创业是近代人类总结出的最伟大的人类精神之一。怎么能将这种伟大精神理解成暴力行为呢?
原始积累中可能有个别暴力现象,但不能把原始积累——财富、资本是积累出来的这个举世公认的箴言强加上暴力的恶名!
就像近四十年来,中国出现了不少大中型民营企业,这些企业中可能有的“第一桶金”是行贿中取得的。但能说这些不计其数的大中型企业都是行贿中发展起来的?不能吧!
所以秦晖教授在谈到晚明的“资本主义萌芽”时用了马克思的原始积累这个标准去套晚明社会的经济现象,不仅说明不了问题,这个标准本身就是荒谬的!
何况,讨论晚明有无“资本主义萌芽”,是史学界多年来很无聊的一件事!都是意识形态化的作祟。秦晖教授重蹈这件无聊的事,实在是文章中大煞风景的说法。虽然秦晖教授断言晚明时并未出现“资本主义萌芽”这个说法可以“略备一说”。但秦晖教授似乎并未注意到:
晚明在开放海禁后,民间对外贸易迅猛发展,在长达半个多世纪的时间里,晚明对外贸易中一直是顺差!这可能是国际贸易史上仅有的奇迹!这个期间每年世界上有超过三分之一的白银通过贸易流入到中国。当年的“日不落帝国”——大英帝国,也不见得有这样的对外贸易盛况吧?晚明的商品遍布亚洲各国不说,还远销欧洲、美洲诸地,中国的商品占领了当地的市场,都是“买方市场”!所以国际学术界认为,晚明时期的中国是真正的国际贸易中心!这也是新世纪以来国际学术界根据新材料形成的共识。
至于晚明时期的“文治响盛”之社会盛况,看看旅美学者白谦慎的《傅山的世界》就知道,晚明时期是个文学、艺术、科技等全方位繁荣的时期。面对晚明的经济繁荣的盛况,秦晖教授不承认“资本主义萌芽”,那么秦晖教授认为这是一种什么现象?不过,笔者在大量地阅读有关晚明的史料论述后,毅然地断言:“晚明时期的中国出现了商品经济的第一道曙光!”诚然,这道曙光不久就在甲申年破灭在满清的铁骑与屠刀下。中国又倒退到闭关锁国都黑暗中长达近三百年之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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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兆祥的冷门收藏——“磨喝乐”

文 / 孙基亮

2015.12.20

一老一小的头像,形态特征明显,栩栩如生。看图片,好像很大,其实,只有两公分大小。
朋友房兆祥先生让我看他的收藏——竟然是些仅有五六公分的小泥塑。
后来知道,这些小玩意,叫“摩喝乐”,一个很陌生、咬嘴的名字。“摩喝乐”三字,有人称是翻译自梵文的Mahoraga,也像是回族或维吾尔族,梵文叫法,反正是我国的外来语,音译的外来语。
乍一看,好像没有什么可赞赏的,一些小玩意,我实在没觉得怎么宝贵。但是,老房还是不厌其烦地向我介绍,这种小泥塑的收藏价值和收藏乐趣。
“摩喝乐”是宋朝的一种民间辟邪祈福的泥塑,宋代的一种节令性泥玩具。
“摩喝乐”是一种泥塑玩具,宋朝年代,在农历“七夕”节的市场上出卖。大小不等,有的只有2-3公分,有的5-6公分,虽然只有五六公分大小,但是这些造型各异的泥塑小娃娃,穿着轻纱裙子,戴着小帽、背心,形象逼真,神态安详。安放在彩绘木雕的小栏杆座上。价格往往出乎你的预料,不菲。
关于摩喝乐,南宋人孟元老在《东京梦华录》中记载这段历史,宋朝很流行。摩喝乐是“七夕乞巧节”时供奉的造像。

“七月七夕,潘楼街东宋门外瓦子、州西梁门外瓦子、北门外、南朱雀门外街及马行街内,皆卖摩喝乐,乃小塑土偶耳。悉以雕木彩装栏座,或用红纱碧笼,或饰以金珠牙翠,有一对直数千者,禁中及贵家与士庶为时物追陪。”

这种摩喝乐偶像是牛郎织女的化身,七夕日夜,女孩儿及儿童们祭拜它们,可以祈求获得智慧和心灵手巧。常见有瓷质、木质、泥质等各种材质的摩喝乐偶像,当然更多的还是泥塑的。


作家冯骥才有摩喝乐的研究文章,文章引用在这里:

我说不宜将“七夕”称作中国情人节”,其原因是中国传统节日的主题与西方不同。西方的节日主题多为单一的,情人节就是情人们表达彼此的爱慕,母亲节就是感谢母亲的生养之恩和祝福母亲。中国传统节日却是多重的,比如清明,既有怀念先人与亡故亲友的传统,也是游春赏春迎春的内容;再比如七夕,既是对白头偕老、终生不渝爱情的尊崇,也要显示女性心灵手巧和贤惠聪颖;还有,古代的家族社会十分看重子孙传衍,同时在农耕时代,由于人工劳力之必需,女人生子更是头等大事。人们生育求子的愿望就加入到七夕的节日风俗中来。  
说到七夕求子,就要提到宋元时期的摩喝乐了。摩喝乐是一种陶土塑制的化生孩儿的偶像。化生就是变化孳生。从本意上说,摩喝乐是一种生育的崇拜物,一种求子的象征。每到七夕,已婚的牛郎织女在天上相会,这正是人间表达祈求天助、实现求子愿望的最相宜的时刻。摩喝乐便成了人们七夕风俗的主角。  
开始——也就是唐代,人们把化生孩儿刻画在泥饼上供奉,或者制成蜡孩儿,放在水面漂浮为戏,希望天降吉祥,妇女怀孕得子。到了宋代,这一风俗愈加兴盛起来。人们开始用陶土精工细制立体的摩喝乐了。七夕这天,富裕人家都在中庭摆上雕制的楼阁,饰金装彩,把摩喝乐放置其间,表示崇敬;普通百姓也纷纷到街市购买摩喝乐,放在家中虔诚供奉。

冯骥才继续写道:由于摩喝乐广受民间喜爱,内容渐渐扩展,由传统的化生孩儿,到神佛偶像,世俗人物,奇花异兽,社会风情,应有尽有。然而,这种内涵的泛化,是否导致这一风俗渐渐走向消解?反正到了明清时期,民间求子和生育的崇拜,基本上都转移到山神娘娘(碧霞元君)、海神娘娘(妈祖)和送子观音身上去了。  
这样,这些古老又优美的摩喝乐在人间便渐渐消失。它体积小,多为陶土,不易久藏,故传世极少。民国年间东渡日本的我国学者傅芸子在奈良兴福寺见过一件,曾视为珍奇。此外我们从哪里还能找到它的痕迹?
近些年随着各地基建动工,摩喝乐偶有发现,然而每次发现都叫人们大开眼界,见识到这种千百年前民间雕塑之精巧,这之中也有几件被文物专家定为国宝。
令我惊喜的是,一天我身边一位酷爱古物收藏的年轻人董达峰居然捧来一大批摩喝乐。其数量之大,品相之好,做工之美,内涵之广,令我震惊。这位小董先生属于那种从爱好进入收藏的,其实从爱好比从盈利走进收藏会走得更远更深,他连与此相关的史料书籍也一概收罗起来,有的书我也没读过;正因为这样,他才会收集和聚敛到如此一大批多彩多姿的摩喝乐。这是一宗重要的文化财富。不仅实物天下少见,还由於它关系到七夕的风俗的内涵与流变,于我国风俗史的研究是颇具价值的。小董年轻,需要有人帮助,我便请来仲爷——这是天津人对地方文化大家张仲先生的尊称——对这批藏品进行分类、断代、识别,搞清之后继而做整体研究。摩喝乐是学术的冷门,有几个人研究过摩喝乐呀!若要研究摩喝乐,需要博知广闻,以及扎实的民俗学的功底。在我的视野中,这种事惟仲爷拿得起来。于是邀来仲爷一看原物,他便神采飞扬,满口答应,好像送他一件大礼。
此后多半年后的一天,他对我说已全部整理好,我说我要在学院里做一个民间雕塑博物馆,便说待博物馆建好,将这批摩喝乐展示出来时,就把您这次对摩喝乐学术整理的成果印一本书。
然而我的事情头绪太多,常常彼此交错,但这一错竟错过仲爷!待近日动手来建民间雕塑博物馆,仲爷已去了两年。一天,在馆内陈列小董这些摩喝乐珍藏时,小董拿来当年仲爷写的手稿。这份手稿初次见到,认真读来,确实颇见功力。他的文章中对摩喝乐的由来,即从佛教的天龙八部的“摩睺罗”到观音的变相再到唐宋化生孩儿的源流嬗变的梳理,令人信服。他还认为,摩喝乐的“求子”理想,到了明清以后直接传衍的线索是天津天后宫的“娃娃哥哥”,并认为所有年画的娃娃戏(娃娃样)都与摩喝乐有着延绵未绝的文化的血缘。这对我们研究民间年画娃娃戏的精神内涵深具启示的意义。
使我震动的是,此文文尾仲爷还写了几句话,竟是写给我的!这几句话是:

“骥才:四十年前的今天,是我一家人遭受厄运的日子。我当时七十多岁的老娘,遭受到‘红卫兵’的毒打,但她始终不屈服,所幸无大损伤。今晚我心里十分难过,但终于写完。谢谢。八月二十九日雨夜”

这使我感慨万端。我想到在他完成此文之时,正是夜雨淅淅沥沥,他感物时伤,想起了悲惨的往事和早已过世的母亲,那一夜他内心一定深切的痛楚。如果他当时打个电话与我说说,我会好好宽慰他。这使我强烈地想念这位再不会回到世上的好友!同时我又想到,那一代知识分子不管生活遭遇怎样,却仍孜孜以求地致力于他钟爱的事业。因为他受益这些美好的文化,民族不能丢掉自己的文化,他不会放弃它们,并全力为此工作。
一件件宋人精美的摩喝乐,历经千年,今天之所以还能立在我们面前,一是它的创造者,一是它的守护者和传承者。
我说过仲爷这样的人去了,他身后出现的空白是一时无法填补的。可是,这空白不能总空着,它呼唤着后世挚爱自己的文化并甘愿为它奉献的年轻人呵。

以上,摘自冯骥才文章,作为一种珍稀的文物研究,我还是基本全文抄录在此。

以下发出几张“摩喝乐”图片,全是房兆祥先生的收藏。


房兆祥在向我介绍“摩喝乐”

20世纪80年代,青岛纺织工业局经常组织各个系列的图案设计室,到各地写生。当时青岛有三大印染厂——青岛印染厂、第二印染厂、第三染织厂,还有针织服装厂,那时青岛的纺织工业在全国还是名列前茅,虽然没有五十年代“上青天”的声誉了,但青岛作为我国重要的纺织基地还是很重要的。纺织工业局很重视花色品种的创新和质量。每个月都在纺织工业局召开优秀花样评选会。到会的除了各个厂的设计人员,纺织局的技术科,纺织品批发站的销售人员,有时还邀请院校美术老师前来评选优秀花样。纺织局会议室济济一堂,很是热闹。等到纺织局评选完了,再拿到青岛纺织品批发站,参加省内或全国的花样订货会议。改革开放后,纺织工业部每两年组织全国设计人员进行优秀花样评选。因此纺织局仍很重视设计人员的业务提高。
在80年代纺织局组织的一次写生中,到广西漓江阳朔的写生途中,我认识了房兆祥。他当时画水粉风景,我看,水平还是很高的。从那以后,我们经常聊天,谈目前设计界的情况。后来,他开始自办印花工厂,专门生产针织印花衣服,销往日本。大概干了十几年,还是拗不过他的本性,又开始画画。他的油画棒绘画艺术听说在全国也是数得着的。我曾在嘉木美术馆看过他的油画棒画展。
现在又看到他的收藏,正如冯骥才说的,和他见到的黄达峰一样,不为商业目的,纯粹是为了欣赏赞叹和佩服古代中国的工艺,就他的收藏数量看,我想,不少于黄达峰,只是缺少进一步的研究和展览,让更多的人知道中国古代宋朝还有这一些能工巧匠。房先生不仅收藏和研究摩喝乐,他还对陶瓷、青铜器都有涉猎,还有唱片文玩等,对他的收藏之丰实在感到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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奢侈的穷游之最美海滨公路

文 / 学周

12/17/2019 10:03:19 PM

美国是一个架在汽车上的国家,对于一个美国人和美国家庭很难设想没有汽车生活会是什么样子。路游(Roadtrip)在英文中通常有两个意思,一是指乘车或开车出外旅行,另外一个指系列体育赛事中的客场之旅,无论那个意思,都与汽车密不可分。从哥伦布出发,我们这十几天的时间里大半是在汽车里度过的,走过荒凉,走过繁华,走过沙漠,此刻走近了海洋。美国一号公路是沿太平洋海滨修建的一条公路,但在自驾者眼中,一号公路是特指北起旧金山金门桥南接洛杉矶的这一段约460英里(740公里)的公路,我们选择的方式是从洛杉矶出发一路北上。一号公路一边是碧波万顷的太平洋,一边则是陡峭高耸的悬崖山脉,路在悬崖和惊涛之间……奔驰其间,风景美不胜收。

如果你是一位电视纪录片爱好者,你一定知道《美国一号公路》,迄今为止,还没有一条公路被如此表现过。这部由罗伯特·克拉莫导演的时长255分钟的长纪录片使用英、法、意、葡、西五种语言在世界范围内放映。罗伯特·克拉莫是一位具有反叛精神的独立电影导演,一度不为美国接受而出走欧洲,在经历十年身心漂泊之后,他带着一台16mm的摄影机回到家乡,展开长达五个月的一号公路之旅,他说:“我来自美国西部,所以我走一号公路,从Maine到佛罗里达。小时候坐在父母车子的后座,长大后在路上拦车,然后有时也会有机会开车。我觉得现在是回去看看有什么事情发生的好时候。我会看得更清楚些,因为我已经离开那么久。我要去听听……”抱着这样的想法,克拉莫拍摄了一部被认为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史上最美的美国画像”的纪录片。在影片完成近20年后的今天,本片持续地产生效应,激发一个又一个后继者,循着Robert Kramer的脚步,踏上美国一号公路,用自己的眼光看美国。

我们这个“穷游”团伙在洛杉矶威尼斯海滩领略了眼花缭乱五彩缤纷七色杂糅的沿海艺术长廊,欣赏了海滨落日,沐浴过马里布清冷的海水之后,带着对洛杉矶的留恋和对未来旅程的期待,离开洛杉矶,驶进了风景如画的一号公路,展开了一段新的美妙旅程。
出发前我的游友曾问我想看什么,好设计线路,我对他们说我没有要求,只要他们想看的我都想看,因为,对一个外国人来说,这里的一切都新鲜。于是,我们的线路和景点就与通常旅行社设计的不太一样,从南往北走一号公路据说不如从北往南好看,但是我更愿意相信我的游友设计的线路是好的,自有他们的道理。
洛杉矶往北有一处名叫Somis的小镇,离开一号公路有二十几分钟的车程,下了公路专程来到这里是为了看一家农场,这家农场保留传统的作业工具,饲养各种动物,在这里我们看到了可爱的“草泥马”,吃到正宗的加州牛油果,还买了一些别的水果,加州是水果之乡,便宜,质量好,后来在旅途中我们还为没多买一些而后悔呢。在得克萨斯吃牛肉,在加州吃水果,都是极好的口福。

从农场出来,我陷入深思,我出生在农村,直到上大学前一直生活在农村,我的心底深处却极其排斥农村的,因为农村意味着落后、愚昧、贫穷、没有希望。那些古往今来的诗画田园与我的故乡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农村烙在我记忆深处、永远难忘的就是贫穷,巨大的城乡差别是无数农村学子学习的动力,这种动力驱使一代人又一代人拼着气力脱开农村。我不怀念农村,我甚至有些痛恨农村。但当我看过俄亥俄州的那家农场和加州的这家农场之后,我原本狭隘的“农村认识”开始动摇。农村原本不该是我家乡的样子,同样的农具和田野原来可以表达出绝然不同的农村情致,这是我是料不及的。在这里我看到了诗画一般的田园,看到了悠闲、散漫、自在,闻到了田野的芳香,听见了鸡鸣犬吠牛喘鸟啭的交响。这家农场是另一个美国,是好莱坞之外的美国,是喧嚣之后让人静下来的地方,这里似乎将时光凝固下来,是看不见变化的所在。人在尘世,陀螺一般旋转,需要一些清静的地方,这就难怪很多美国家庭从遥远的都市来到这里寻找心灵的寄放之地,这也是我的游友特意安排这样的行程的原因。有意思的是,在这里我碰到了山东老乡,一对六十多岁的夫妇来洛杉矶探望移居美国的儿女,利用周末来此消闲,我们攀谈了几句,听到乡音,倍感亲切。

在洛杉矶和旧金山两大城市之间,美国一号公路犹如一条丝线串联着一个个明珠一般的小镇,这些小镇就像散落在太平洋沿岸的珍珠,不经意间发散出诱人的亮色。在诸多景致中印象最深的当属大瑟尔(Big Sur),大瑟尔位于加州沿海中部、洛杉矶和旧金山之间,距离旧金山车程约3小时。这里因桑塔露西亚山从太平洋中突然耸起,沿岸陡峭,如鬼斧神工之作,风景绝美,除了欣赏大自然的杰作,也是徒步旅行和爬山的好地方,我们这样的穷游团队没有富裕的时间和金钱,便只好望山兴叹,期待人生再有机会重游故地时,多些时间来享受这上苍赋予的自然奇观了。另一处则是圣巴巴拉市(Santa Barbara),距离洛杉矶不到两小时车程。这是一个人口不到10万的城市,留存着西班牙探险家、传教士、美墨战争的印记,小城不大,却拥有圣巴巴拉加大的5所高等学府,是一座名副其实的大学城。由于依山傍海,山上和水上的户外休闲活动都很方便,一直为游客所喜爱,我们在圣芭芭拉短暂停留,吃了加州的快餐In-N-Out汉堡,来到美国才知道,我们看着差不多的汉堡或者炸鸡、甜圈啥的,各地的风味、各家店铺的经营方式还是个有差别的,In-N-Out汉堡是美国西海岸一家地方性的连锁快餐店,于1948年由Harry与Esther Snyder夫妇在加州Baldwin Park市首次创建,至2011年3月止,这家连锁餐厅已有258家分店。这家连锁快餐店的口号是:“你能尝出的质量”(英语:”Quality You Can Taste”)。In-N-Out的菜单上有三种汉堡:汉堡、起士堡、与“二乘二堡”(两片肉饼、两片起士);炸薯条与饮料;以及三种味道的奶昔。汉堡中放莴苣、番茄,可根据顾客需要决定是否放入洋葱。据介绍,In-N-Out原本还有一个特色,是顾客可以指定一个汉堡中放置任意数量的肉饼与起士(加价需顾客自付),但自2004年一位顾客要求单只汉堡中放置100片肉饼与100片起士后,这家汉堡店只好决定禁止四片肉饼与四片起士以上的汉堡。这也是一段经营史上的轶事,相信会写进很多教科书的。

路上因为内急,在郝斯特庄园所在的圣西蒙(San Simeon)短暂停留,郝斯特庄园坐落在半山之上,曾是报业大亨威廉.郝斯特的私宅,如今已变身加州的公园,我们没有去参观这座据称是奢华至极的古堡,只是在山下远远的眺望了一番。有些人和他们的生活只可远观,因为距离自己太过遥远,看或者不看意义差不多的,比如某海里的人和生活,故宫里的人和生活。说到郝斯特,我和美国游友交流时发现他们对其知之甚少,郝斯特创造的报业帝国对这一代美国人早就是昨日黄花,早就不是这一代人的偶像,倒是我这样一个外国人对其历史反倒很感兴趣,这究竟为啥,我自己也说不清楚。真正停车逗留时间最长的是海象滩,这一路,只要是原生状态的自然景观都是我年轻游伴们最感兴趣的地方。关于加州的海象滩的文字和图画记述实在太多了,我无意再做重复,但在停车逗留时的一个细节至今印象深刻,我们是2014年5月5日到的海象滩,因为我们是从南往北走的,所以只能将车停在海滩对面的停车区,人从路上穿越到海边,路上几乎没有车辆,很容易就可以穿越公路,来到海边,有一处用绿色网绳盖住的海岸,插着一个小小的提示牌,我没注意一脚踏上绿网,同行的彭立高上前拉住我,告诉我这里不能践踏。此时海边就我们四个人,没有别人看见,但那块提示牌在那里,那就不能违反。君子慎独,原来在此。海象滩是海象们的天堂,一眼望不到头的海滩上密密麻麻躺满了慵懒的海象,偶尔会听到喷鼻或者鸣叫,多数躺着一动不动,极致毛色深一些的小海象表现出活泼好动的样子,够萌够憨。站在海边,任凭海风吹拂,看眼前的海象世界,该向海象学点什么呢?是不是也该寻找一处寄身的地方,安静慵懒过活,可是那里才有这样的所在呢?人已经把自己的生存空间弄成无处不在的战场,里面充满战争、竞争、纷争……经常会想,作为物种的顶端,人的聪明和智慧都去了哪里?
一路之上,走走停停,看不尽的美景,说不完的话题,美好的旅程总是短暂,不知不觉中走近了旧金山。新的城市,新的期待,穷游之乐还将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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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赋人权在理论上是错误的?

文 / 李功

12/17/2019 10:03:16 PM

李泽厚是当代中国最杰出的哲学家;易中天是目前中国最耀眼的文化明星。二人的对话,不胫而走,传遍学界。但李泽厚先生在这次谈话中有个说法,却让人不能信服。
他说西方文化里的天赋人权在理论上是错误的,并进一步解释说:人权是随着工业化中人际关系的变化而出现的思想。在原始社会、古希腊时代、封建社会都没有人权这个思想。
李泽厚说天赋人权在理论上是错误的,是源于他是历史主义者,历史主义讲究凡事都有“历史”渊源。所以他说人权是历史发展到资本主义阶段的产物。人权加上天赋这个前置词,便有了非历史主义的先验论意味。李泽厚不承认人权是先验的。他认为人权是历史处于一定历史时期才有的一个思想概念。先验论是唯心主义,李泽厚是唯物主义,所以李泽厚认为天赋人权在理论上是错误的。
毫无疑问,李泽厚反对先验论。但你可以不承认先验论,却无法不承认以下事实:
1.以“科学、民主宪政、文化多元、公民意识、自由主义理念”等为核心价值观的人类现代文明,是基督教文化世界创造的。但基督教是一种先验论文化,这是大家都知道的常识。
2.科学是现代文明的柱石之一。而发现科学定律的那些科学家,几乎都是基督教徒。像开启了人类思想解放、带动了科学革命的哥白尼,是虔诚的天主教徒,并主持着波兰的一座有名的大教堂。
像在人类科学史上树立起数座丰碑的牛顿,也是基督教徒,他对万有引力的最终解释——万有引力是从哪里来的?——上帝是第一推动力。
像发现了相对论的爱因斯坦,年轻时不是基督教徒,最终还是皈依了基督教。他说“越深入地了解宇宙,越为宇宙的美妙、有序、和谐而惊叹!越感到上帝的无处不在”。
说基督教创造、并发展了科学很多人不一定同意,但辉煌的人类科学史,却基本上是由信仰基督教的科学家谱写的。毋宁说这些科学家都是先验论者。历史主义不承认先验论,但历史主义却不得不承认:科学史册上记载的那些有贡献的科学家,大都是信仰先验论者的名字。
说了半天,是想彰显这样一个问题:李泽厚宗奉的历史主义在一定的有限范围内是有道理的,但超出这个有限范围,历史主义的每一步都是荒谬的。至于以历史主义为价值判断的终极标准,则更是不成立的——这是李泽厚学术思想的致命弱点所在。
实质上,人权不是李泽厚说的历史现象,而是人类与生俱来的“人之所以为人”的固有天性品质在社会上的积极回应。
例如人权的核心内容之一,思想(人是一根会思想的芦苇)的权利。思想本来是人与生俱来的一种能力,即人天生就有判断的能力、决断的能力。最早发现人的这种能力的,是公元五世纪古罗马时的奥古斯丁。奥古斯丁在其代表作《论自由意志》中将这种思想能力概括并谓之曰:自由意志——这是人类文化史上第一次以理论的形式表述了人的这一天性能力。
奥古斯丁认为,自由意志是上帝赋予人的一种秉性。这种秉性是人区别于万物的最根本的特征。奥古斯丁的自由意志思想,不仅仅创造性地诠释了圣经——是基督教文化史上的一个划时代贡献;也为欧洲文明的摇篮——古希腊雅典阿波罗神殿上的那个永恒的箴言——“认识你自己”,做出了开辟人类前进方向的贡献——所以这样说,是因为:
西方近代以来的全部哲学都是以自由主义为灵魂的,而奥古斯丁的自由意志思想,则是自由主义的真正滥觞。
然而人的自由意志在实际生活中,却并非总是都能得到体现,特别是专制主义统治,无一例外地推行思想禁锢政策,从而扼杀了自由意志的实践可能。于是反对思想禁锢、保护思想自由,便成了人权的核心内容之一。
正是在上述意义上说,当人的诸项权利被旗帜鲜明地做为近现代政治文明的基本原则之一时,“人之所以为人的”那些基本品质终于以人权的崇高名义得到了最有效的保障。然而,由于专制主义是人类历史上存在时间最长的政治制度。而专制主义制度又是以扼杀人的思想自由为能事的。所以现代文明社会推崇的人权所涵有的那些伟大意义,实际上是人类经过了漫长的历史时期、与专制统治的不懈斗争,才在现代政治制度的大厦上光辉灿烂起来的。了解人类思想史的人都会看到,人权观念的成熟并成为现代文明社会不可动摇的思想基础,历经两千多年的时间:
从苏格拉底的那句惊世骇俗的“认识你自己”的问世,到奥古斯丁发现人有自由意志,前后经过了一千多年的时间。
从奥古斯丁提出自由意志,到十四世纪意大利人彼特拉克在古希腊历史文化的启发下,毅然地喊出“我要过凡人的幸福!”引发了波澜壮阔的文艺复兴运动。又经过了八百多年。
众所周知,作为人类思想解放运动的文艺复兴,持续了三百多年的时间!而其间的宗教改革,则是欧洲人冲破了思想解放的最后堡垒——教会,使欧洲人终于在随之而来的启蒙运动中完成了一项人类的历史使命——“人之所以为人的”那些最基本的品质,都在人权这个最伟大的理念中得到了充分的体现。现代政治文明的全部意义,都是为了保障人权这面旗帜永远飘扬!
很多人提到,人权是由荷兰的格劳休斯和斯宾诺莎、英国的霍布斯和洛克、法国的卢梭与伏尔泰等——近现代思想家,围绕“自然权利”做出的“前仆后继”的思想贡献。
实际上,人权思想的成熟,经历了漫长的孕育萌芽时期。像公元前的苏格拉底、公元后的奥古斯丁、文艺复兴运动、宗教改革、启蒙运动等,都是促进其漫长的孕育期走向成熟的不可或缺!十七——十八世纪思想界出现的“自然权利”,不过是其瓜熟蒂落的分娩之代名词罢了。
谈到这里,读者不难发现,李泽厚说的人权是工业化后新的生产关系的产物是不存在的——人类为了“认识你自己”,经历了两千多年的心智启蒙——为了自身的权利与专制主义统治进行了两千多年的斗争!人权不是什么历史现象,人权是人与生俱来的天赋人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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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认识的李忠桥(下)

###文/孙基亮
2018-03-0421:57:48


本文作者与李忠桥(右)

李忠桥祖父李呈久,字鹏飞,山东烟台福山县人氏,享年78岁(晚清出生,1933年辞世),别号:未觉僧、劫余叟,是清朝末年的“廪生”。
相传十九世纪六十年代,李呈久幼小时由人称四姨太的母亲偕同妹妹一起,由东北辗转流落到烟台福山。孤儿寡母三人不知遭遇到多少艰难困苦,终于在福山安下了家,落下了根。祖父幼时在人家的磨房帮工,扛粮、推磨、过秤、碾米,一天的活计累得筋疲力尽,可是天性聪慧伶俐的祖父,少年时候就愿意舞弄笔墨,看书、画画、写字、作诗成了他的嗜好,磨房的掌柜看他那么刻苦,非常赏识他,随时随地教给他写字画画,有时就在盛粮食的笸箩里,用手在粮食上比划着教给祖父学写字。岁月更迭,几经寒暑,终刻苦自学成才,不仅在科举中考中“廪生”这一功名,而且在诗书画方面积累了经验,有相当的造诣,特别是描绘雪景的山水画造诣颇深,他的画作在北京各大山东帮饭馆堂内张挂,广泛流传,曾受到慈禧太后的赏识。
“李抱一堂”就是祖父李呈久购置创建的李氏家族庭院,坐落于烟台福山县西门里的小街内。往西是护城濠和广场,再往西是福山县城墙。往东通往县政府和城隍庙。山东半岛东海沿岸一带,以登州府为最大,福山县城属于中等城镇,比牟平县城要小。登上城墙,福山县城全景一目了然。往北看有文庙-孔庙,往东看有城隍庙。李忠桥回忆,小时候曾去城隍庙拜年,年三十半夜十二点,要到城隍庙辞岁。依稀记得庙内阎王爷的塑像张牙舞爪,并听说下十八层地狱、下油锅等可怖的情景。附近曾有所城隍庙小学。护城濠内流水清清,两岸垂柳依依,实际上是个类似池塘的小湖。垂柳沿池塘排排行行,柳树林连接着广场,那里有石登、石椅,很多老人在濠崖纳凉聊天,活动遛弯。而那时的李忠桥还是七八岁的小孩,常和小朋友在这里捉迷藏、跳绳、做游戏。
胶东地区的房舍建筑一般都比较高大,建筑施工细腻,灰砖都严丝合缝平整排列,屋檐远远伸出墙面。“李抱一堂”这座李氏庭院,在老宅的院落是前后三进,府邸建筑青石基础,灰砖灰瓦高大宽敞,更显雄伟壮观气宇轩昂。院内三列青砖瓦房大小房屋十五间,是福山当时的有名的贤达住户。在“李抱一堂”的西面是李呈久的画室听松斋。听松斋曾有几次变动,最早的听松斋后来由爷爷捐做红卍字会医院,又将抱一堂老宅对面为二叔、三叔分家备用的房产,改为新的听松斋,那是老宅对面左右两个很大的跨院,前后二进的院落,规模与主院抱一堂相当。他记得,左右两个院落互相连通,两排大瓦房前面是花园,有棵大枣树到秋天结满了红彤彤的大枣。

李忠桥回忆说:
画斋内的画室和书房,窗明几净,宽阔高大,雕花隔扇,古色古香,院子里浓荫蔽日,鲜花遍地,银杏、樱花、丁香一年四季花香四溢,点缀着听松斋四季的不同景色。这是祖父颐养晚年最喜欢去的地方,也是李忠桥幼年和堂兄忠桓一起念书的地方。每当祖父去听松斋画画,总要带我们几个孙辈,让我们在画室里面的房间念书、写字。那时念的书已不是“三字经”,而是民国初年的新编课本,人、手、足、刀、尺、山、水、田、狗、牛、羊等现代内容。爷爷经常在听松斋画室的画案尽情挥洒,书架上隔断上常常挂满了书画新作,而从画室后面的房间里传来的朗朗读书声,给寂静的听松斋增添了活力。当年(民国二十九年,1924年),祖父李呈久担任福山红卍字会会长,把护城濠以北的听松斋捐赠给了福山红卍字会,临街前面的房间作为诊所,专门为当地群众看病治疗,诊所的医生为西医邱桂欣大夫。里面的房间作为红卍字会的办公用。后来,祖父又将李抱一堂对面,原先为二叔准备分家的房产改作自己的新的听松斋。无论是老的或新的听松斋,都吸引着当地的文人墨客,成为爱好翰墨艺术的亲朋好友的聚集场所,热情好客的祖父喜欢和画家、书法家切磋探讨,读画论诗。经常光顾的座上客有:王子光,他也开私塾,诗书画皆精;王子范,对面的听松斋就是祖父买他的房产;鹿玉轩,当时福山县的大财主,还有王鲁泉,我小时候喊他为姑爷爷,别号“半痴叟”。

李氏家族的族训为:“忠厚传家久,诗书继世长”。家业的兴盛和祖父的为人,使李氏庭院在当地颇有影响,祖父李呈久作为清末“廪生”的功名,加上祖父本人喜好书画,且艺术造诣颇深,成为山东知名的山水画家,晚年又在福山开办私塾会馆,教授绘画书法艺术,是有一定社会地位的贤达乡绅。另外,在经济方面,三叔在青岛商贸事业的成功和父亲、长兄在烟台、青岛经商,成为李氏庭院的经济后盾,自然经济条件优越,“李抱一堂”成了知名的书香门第。李忠桥的童年正是抱一堂最兴盛的时期,享受到殷实的大家庭的滋养。庭院最前列建筑,李忠桂和李忠楠住屋之间的堂屋里,八仙桌椅的正上方挂着厚重的黑地金字额匾“懿德长存”,是当地官府为褒奖祖父李呈久励精图治治家有方而捐赠的。

李呈久年轻时曾经在东北、南方、上海做过买卖,中年发家功成名就之后回老家福山购置房产,安居乐业,并转向笔墨艺术,修身养性、颐养身心,专侍乡邻。虽然没有购置耕地,可是儿孙之中,秉承好学之心,通过刻苦努力,自学掌握了英语和日语,从而打开了和外国人交易的门路。大哥曾在烟台的日本岩城洋行工作,三叔也自修英文,和英国人打交道做生意,经营对日、英的贸易。还开洋行,经商搞贸易,家境富裕,属于新兴的买办资产阶级,在福山县很有影响,所以王鲁泉曾写对联:“无多家业不为贫;有好儿孙方是福”赠与祖父。

李忠桥还依稀记得民国十几年儿时的印象:过年时院子大门两边悬挂大红灯笼,上面书写“抱一堂、李”的大黑字。而在堂屋正厅里高高悬挂四盏红木宫灯,照耀得屋内通明光亮,墙上挂着黑地金字的“懿德永存”横匾。听说这块原匾已经捐赠烟台博物馆。

李忠桥祖父年轻时曾经在东北经商,走遍了东北的白山黑水,东北的瑞雪冰峰,万里雪飘的景象,在祖父脑海里留下深刻印象,对他的绘画产生极大影响,所以他后来的绘画内容多有描绘北国风光的深山雪景。他祖父的水墨画作《雪山霁晴》曾于1927年参加日本东京、大阪举办的“第四次日华绘画联合展览”书法绘画展览会。据当时出版的绘画专刊介绍,同时参展的有齐白石、陈半丁、潘天寿、陈宝琛、徐世昌的绘画以及溥仪、黎元洪、段祺瑞的书法作品。参展作家几乎全是南方各省的,山东省参加展览会的只有李呈久一人。
《雪山霁晴》是表现雪景的山水画。画面上方以大面积的浓墨表现冬日厚阴的云层,画面下方也以大面积的浓墨表现严寒中的湖水,画幅上下的这两块表现天空和湖水的黑色,衬托着皑皑白雪的峰峦叠嶂,也衬托着山谷间的梅花树林。沿着山间高低起伏的梅林,一位骑驴的游客正踏雪寻梅荡漾在雪山红梅之中。这种用墨衬托山林的画法,可以说是与传统的山水画法背道而驰。既不能以笔墨勾勒树木形态,又不能以干墨皴染山石的纹理,只能以浓淡墨色留白衬托出山峦、树枝、房舍、桥梁和人物的形态,描绘大千世界都被笼罩在白雪之中。雪山山林纹理用深浅不同的墨色表现,深邃而险峻,梅林沿山谷蜿蜒,高低起伏,树形用留白的处理方式,表现积雪压枝的梅树形态,惟妙惟肖地刻画出大雪覆盖雪茫茫的山林景象,描绘出一派北国风光。 题诗:“山远苍寒掩翠微,北风吹雁雪沾沾;桥头自有寻梅客,缓缓骑驴尚未归。丙寅寒舍古墨李呈久时年六十有五”。此画现保存在东京美术馆。
2014年,世界博物馆日,青岛博物馆举办收藏家的《百年墨宝》大型画册中,收录李呈久的十幅山水画。

李呈久育有三子,名字高雅,特别是他们三人的号,是以山东境内的三条著名的古河流:济水、洛水、渭水为号。
李呈久长子李巨川,号济、李济。育有五子一女。曾在烟台做买卖,也在福山钱庄工作过。正当壮年时期,突患急性胃溃疡早于父母病逝,其时李忠桥只有两岁。李忠桥依稀记得李氏墓地在福山县西门外的马兰山上,相当广阔,那里葬有祖父、祖母、父亲等。因为李巨川病没于祖父之前,父母健在所以不能正式下葬,只得用砖头在地上堆砌成“丘”,代为入葬。据风水先生讲:这块墓地充溢福气,将来族内代代必出闪光之人,为李家抱一堂光宗耀祖。实际上,家族内三叔李淑周就为李家挣得了光耀门庭的荣誉,“忠”字辈里面,如果不是某些原因,李忠权也必将是一位闪光的人物。“厚”字辈和“传”字辈,更是嫡传了李氏家族的书香门风,特别是李传韵的出现,使李氏家族的门庭登上了灿烂的顶峰,而李传韵在国际音乐界的地位和影响,更加彰显了李氏家族的懿德。其非凡的影响力和广泛的名誉以及在提琴演奏无与伦比的技艺,为李氏家族闪耀的光芒,极大地超过玄祖父李呈久在一百多年前所追求的光宗耀祖的境界。

李氏家族由祖父李呈久掌管家庭事务,李忠桥的父亲李巨川是长子,育有五男一女;次子李泉石无后;三子李淑周两个儿子。二十世纪初叶起由李呈久开创,到四十年代逐渐衰微,历经三十几年。鼎盛时期曾居住过李呈久夫妇和三个儿子的家庭,就是所谓的老三房以及三个孙子的家庭即少三房,共七个家庭二十三口人。加上族内帮忙的亲友、长工、零工、磨工等人,多的时候老老少少将近有三十口人。

巨川李济夫人郭氏,名章光,是福山尚书后裔,在李家是长子长媳,做大管家。李济夫妇的五子一女分别为:长子李忠桂,号久香;次子李忠楠,号菊香;三子李忠檀,号麟香;四子李忠林,号墨香;五子李忠桥,号柏香。女李金箴。因为李忠桥的生日是冬月初五,应“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取名“忠乔”,后因哥哥的名字都带木字偏旁,所以改为“桥”字。

李忠桥虽然是李巨川的五子,但从大家族大排行来数,排行第六,来青岛后,叔叔家的佣人称李忠桥为“六爷”,称李忠桓为“五爷”,李忠权为“七爷”。而祖父、婶婶长辈们,称弟兄的乳名为“子”,如“香子”“菊子”“麟子”“墨子”,称李忠桥为“柏子”、姐姐为“金子”。八十年前,李忠桥八岁离开福山之前,一直生活在李抱一堂,那时爷爷、父母、叔叔、哥哥都居住在抱一堂内,小时候的玩伴就是堂叔兄弟忠桓和忠权,还有小学的同学、鹿玉轩的儿子、外号叫“小李子”的鹿崇浩,大胡子爷爷瞎眼卢学正的孙子、外号叫“逗眼”的卢道廉等,回想起来,儿时的生活一幕幕闪过脑际,历历在目,记忆还是非常清晰的。

大院三进院落的结构、房屋高大的外形、院子里的布置、屋内炕头大厨等摆设、叔叔哥哥居住的房屋、爷爷画室内外的情形、曾亲眼见过参加日本东京画展的《雪山晴霁》一画,甚至庭院里的花草树木、大枣树、香椿树、花架子、荷花缸、柴火堆、养鸡窝、挂灯笼、灶间锅台、进门照背的大福字,虽然时隔八十年,都精确地记忆在脑海之中。

李呈久次子李泉石,号洛,李洛。无嗣。三子中尤以次子泉石最有文采。身材长相优雅潇洒,一表人才,十六岁中秀才,写的一手娟秀的舘阁体毛笔字,任职于北京段祺瑞政府外交部的书记,人称“京官”。当时体面人家都抽大烟,因此他早在17岁时就抽大烟。晚年回到家乡曾经修撰过《福山县志》。当年地方势力褚玉朴包围福山县城,县内民众派他出任和谈代表,当时城门关闭,外面围城吃紧,李泉石坐着箩筐从城门吊下,与刘珍年的代表褚玉朴谈判,终于和谈成功解围。晚年曾当过福山县西关小学校长。

李呈久三子李淑周,号渭,李渭。育有二子。长子李忠桓(比李忠桥大一岁),字蒲香;次子李忠权,字竹香(比李忠桥小三岁)。出生那一天,正是李忠桥亲大哥李忠桂婚礼喜庆日子,真可谓“双喜临门”,曾传为族内佳话。

三叔李淑周以其聪明才智和刻苦努力,在青岛独创天下,业绩斐然,成为李氏家族的骄傲和经济支柱。二十世纪三十年代曾任青岛市商会副会长、商会救济院院长、青岛市红卍字会会长并任轮船工会主席,是当时殷实的买办实业家。与英国退休领事罗素合伙在冠县路开办“富罗洋行”,从事外轮代理、海上保险和外国洋酒贸易,很多业务是从英国怡和洋行转过来的。三叔与罗素的关系不是雇佣关系,而是平等商业伙伴关系,说明三叔的社会声望和经济实力雄厚。当时拥有自己的同福昌轮船行,从事海上运输航运业务。拥有“元泰”“亨泰”“利泰”“贞泰”四艘货轮,垄断了当时青岛到连云港的所有货运业务。还涉足青岛万国赛马俱乐部,任董事长自己拥有“珊瑚”“一笑”等七八匹宝马。他在莱芜二路有自己的公馆,自己轿车的牌号是124号,而罗素的汽车牌号是125号。后来又在内蒙古路现铸造机械厂地址经营中国石公司,担任总经理,在上海静安寺附近设有分公司,聘请青岛的曹景汉和上海的陶桂林分别担任公司总建筑工程师,承包了很多国内重要建筑的石材生意,比如:南京中山陵陵墓大厅和总理遗嘱石碑所用的黑色花岗岩、上海国际饭店楼下装修、广州黄花岗七十二烈士墓部分工程、青岛中国银行大楼内部装修的石材工程、青岛大学路银行宿舍等等。曾经与北京伪政府市长潘玉桂接洽商谈,准备给一代名妓赛金花重修墓地时并捐赠一座石棺以及有关承包北京天坛的石碑建筑等。当时三叔曾下榻在北京饭店、德国饭店,李忠桥正在北京燕大求学,星期天到市里去拜见过三叔,这笔天坛的生意最后没有谈成。
当时日本军队占领胶东地区,老百姓不堪战火纷纷逃难来到青岛。作为商会副会长兼任救济院院长身份的李淑周,感到责任重大,立即将难民安排在汇泉运动场看台下面的房间。日本军队闻讯来检查,认为难民里面夹杂有八路分子。三叔李淑周对日本人讲,这里都是我们的乡亲,他们没饭吃,来青岛找吃饭的,是我有责任给他们提供了暂时居住的落脚地方和供给他们饭食,没有八路,并以救济院长身份做了担保,日本当局这才放过不再追究。四九年后,一些入城的解放军特意感谢三叔当时冒着生命危险保护了他们的恩德。原来当年的难民中的确有八路,这些后来的地下党和入城干部当时就隐藏在难民当中。三叔当时并不知道这些八路的真实身份,只是认为他们都是自己的乡亲,应该加以保护,仅凭自己的良心和道德的行为,在关键时刻保护了他们。然而,不久三叔却不明原因遭公安拘留,后经青岛工商联出面保释,指出他对难民的保护实际上维护了解放军,应该是有功的,这才被无罪释放。三叔无意当中做了好事,是三叔的德行修成的正果。
三叔在经营船行的时候,日本军方强征民船为自己运输给养。三叔有两艘船被日本军方强行征走。后来船长偷偷返航,又来投靠三叔。但是三叔并不为财所动,坚决不收这两艘船。说明三叔不是贪财的人。
每当家乡年景不好,三叔就从青岛购买粮食,用自己的船运回福山发给红卍字会,接济苦难的乡亲,三叔的救灾赈济并不是偶然为之,而是经常为家乡赈济,影响很大。有一次赈济的粮食到了,李忠桥的姐姐李金箴也去领取救济,发放粮食的人说,你还领什么救济,这些粮食都是你爷爷李呈久捐赠赈济的,你快回家领吧!金箴大姐不好意思地回家。
李抱一堂的壮年男子都远离家乡,在烟台青岛经商的三叔、大哥等族人的实业是抱一堂的经济来源。当时的风俗习惯是男人出外做买卖挣钱,女人在家里看守家园,家里净是老婆孩子,有文化会管家的人都在外,所以抱一堂的财务事情全由当时福山县的“福泰号”管理,“福泰号”是李氏家族的经济总管,平时家里要用钱,都是到那里领取现金,号里只是按时记账,年底结账。因为号本身也做买卖,卖些日用百货糕点或零食,所以不像是纯粹的钱庄。小时候,李忠桥曾经在那儿买过桃酥、点心。另外,烟台朝阳街的“东生利”食品店,也是李氏家族的用钱的地方,抱一堂在“东生利”店入股,家里老少三房都有股份,由大哥李忠桂掌管,年底要分红。李抱一堂的后期,家中能挣钱的男人,纷纷外出并相继去世,只剩下老弱妇孺和寡妇,家中一切杂务,全由乡邻鹿仁斋出面调停,好像是李家的管家似的。

临到四九年,庭院内几乎没有壮年男人,祖父、祖母、父亲、二叔、三哥、四哥这些亲人相继在抱一堂去世,抱一堂风光不再,越来越衰败萧条,就像海浪的波峰过去之后迎来了抱一堂的低谷。三叔在青岛安了家,“忠”字辈的都离开福山,有的到北京求学,有的在青岛经商,家眷子女也纷纷走出福山,只有二婶、三嫂这些家庭妇女寂寞地独居在院内。四九年之后,因为他们没有土地,只有坟地,所以没有被划为地主,没有受到很大的牵连,成分是中农。
他三叔的事业在卢沟桥事变之前达到鼎盛时期。随着国内抗日战争临近结束,到珍珠港事件,三叔的事业逐渐走下坡路。国难、家难同时降临,洋行、船行最后是石头公司,石材因海上运输停顿,运不进来,相继萎缩直至关闭。在四面楚歌的窘迫状态下,三叔又在河南路上开办了四层楼的大饭店“蓬莱阁”,凭着福山人在北京经营饭店的成功经验,“蓬莱阁”在三叔灵活的经营,加上人脉,很快成为当时青岛的高级饭店。厨师从南方聘请,成为岛城名厨。京剧名角马连良、荀惠生来青岛演出,都是下榻在“蓬莱阁”饭店。李忠桥订婚宴会也是在这里举办的。
李忠桥幼时丧父,就在那时不久,据说父亲托梦给三叔,托付三叔照顾自己走后撇下的孤儿寡母,三叔也表示,大哥的孩子就是自己的孩子。这虽然是三叔的梦,但是三叔在实际生活中,责无旁贷地身体力行,三叔在商业买卖紧张的经营活动中,还要抽空为两个侄子加以关照、提携,确实履行了梦里的应允。

李忠桥从中学到大学上学的学费全是三叔提供的,每当寒暑假从北京回来,都是居住在三叔青岛莱芜二路16号的家里,三叔家就成了李忠桥的家。离开福山去烟台上小学之前的幼年时期,是由祖父关照成长,从烟台去北京之前的少年时期,得到大哥的关照,大哥忠桂在烟台“惠通轮船行”担任副经理,会日语,三十年代就有汽车。而到了北京上学之后的青年时期,则全靠三叔的抚育。李忠桥此前并没有在青岛生活过,而现在青岛也就自然成了李忠桥的生活地点。在通州潞河中学上学时,暑假从北京回青,三叔介绍去参加全国首届青年夏令营,夏令营设在燕儿岛,风景绝佳之地。三叔还专门从青岛外国国际俱乐部聘请外国家教教授英语,并请了中国老师教授古汉语。有时暑假到三叔的跑马场练习骑马,海边游泳,悠闲的暑假过后再返回北京。当时三叔赛马赢了一匹马的奖金就够李忠桥全年的学费费用。所以李忠桥心中牢牢感念三叔对自己的恩惠。
三叔的商业事业有海运、洋行、石业三大领域,有意让侄子忠桥接替自己的家业,发展他的石头业务,所以让李忠桥在大学学习经济管理。但是就在李忠桥毕业的1941年当年的12月,爆发了珍珠港事件,国内局势急转直下。
1941年李忠桥燕京大学毕业,那一年也是燕京大学在北京的最后一批毕业生,因为日本人已进驻燕京大学,燕大从此南迁到成都,北京的燕京大学历史就此告一段落而结束。这时三叔的商业事业也因战事,特别是石材运不回来,供货紧张,随形势急转直下,鼎盛时期已过,开始走下坡路直至破产。所以李忠桥毕业后回到青岛没能继承叔父的事业,进了当时著名民族资本家周志俊的华新纺织印染厂。
我认识的李忠桥,就是如此的人。
2019.12.16.二松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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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篇冠唐千年诵

文 / 吴清波

12/17/2019 9:55:06 PM

在四万多首唐诗中,这位诗人只留存了两篇,一篇不太为人所知,而另一篇为无数读者所倾倒;在浩瀚的历史典籍中,对这位诗人的纪录只有寥寥数笔,不知他的生卒年,字号均不详。然而他昂然挺立在唐代大诗人之列,他的那首诗与李白杜甫白居易的名篇一样在中国诗坛的星空熠熠闪烁。
他就是初唐诗人张若虚,这首诗便是《春江花月夜》。
闻一多先生在《宫体诗的自赎》说:“在这种诗面前,一切的赞叹是饶舌,几乎是亵渎。……这是诗中的诗,顶峰上的顶峰。”但我太喜欢这首诗了,不揣谫陋结合前人和今人的点评和大家共赏之。
通过有限的资料知道,张若虚是扬州人,跟山东有缘,做过兖州兵曹。他与贺知章、张旭、刑巨、万齐融等人以文辞俊秀驰名长安。不知为什么诗作大都流散不存,仅存的两首一首为《代答闺梦还》,还有一首就是《春江花月夜》。 这首诗一千多年来对中国的文学、音乐、绘画都产生了深远影响。在诗人天马行空、纵横驰骋的思绪里,无边大海,无尽长江,幽静深夜,皎洁明月,浪漫春花,构成了一幅既实又虚,似梦如幻,光明澄澈,空览无际的画卷,令人神往。空明迷离的艺术氛围不知不觉地吸引着我们去探寻美的真谛。
这首诗共36句,四句一韵。可分四大段落。

第一段落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
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

诗人开篇紧扣题目,将诗题中所包含的五种景物——春、江、花、月、夜逐一描绘,刻画了一幅美轮美奂的人间胜景。夜色温柔、静谧而又充满着神秘,而月亮为夜色铺上了一层冷冷的朦胧的色调,将一切景物都囊裹在月色的光华里,似白非白,似明非明,雾里看花,水中望月。

第二段落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
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我第一次看到这首诗就特别喜欢是因为第二段落里的这四句诗:“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我少年时代的一个中秋夜,我站在村前河边一个突入水中的岬角上看着天上和水中的圆月,有过同样的困惑。一千多年前古人在江边的天问一下子慰藉了在河边困惑的孩子。后来看了闻一多先生和李泽厚先生的分析简直令我佩服极了。一多先生说:“在神奇的永恒面前,作者只有错愕,没有憧憬,没有悲伤。他得到的仿佛是一个更神秘更渊默的微笑,他更迷茫了,然而也更满足了。”李泽厚先生发挥了一多先生的说法:“这首诗是有憧憬和悲伤的,但它是一种少年时代的憧憬和悲伤,……所以尽管悲伤,仍然轻快,虽然叹息,总是轻盈。……永恒的江山,无限的风月给这些诗人们的,是一种少年式的人生哲理和夹着悲伤、怅惘的激励和欢愉。”

第三段落

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
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
可怜楼上月徘徊,应照离人妆镜台。
玉户帘中卷不去,捣衣砧上拂还来。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
鸿雁长飞光不度,鱼龙潜跃水成文。

在这一段,诗人的思绪从寥廓的宇宙又回到了人间,转向对人情的关照。看着月下江水浩荡东流,是否又有游子登舟顺江或逆江而去漂泊远游呢?也许他想到了《楚辞·招魂》“湛湛江水兮上有枫,目极千里兮伤春心”的句子吧,浮想联翩,进而想到了思妇。人间哪里没有远去的游子,何处没有相思的女子?那时交通不便,一分别可真是漫长的时间。寂寞的夜晚,思妇辗转反侧,对镜伤怀,这恼人的月光如自己的思绪卷起帘笼也卷不去,捣衣砧上拂不走。只有祈求天上那轮月亮,寄去自己的思念和深情,或者幻想自己化作长飞的鸿雁、善游的鱼龙。鱼雁传书之说古已有之,汉乐府《饮马长城窟》中有一句:“客从远方来,遗我双鲤鱼。呼儿烹鲤鱼,中有尺素书。”而苏武被囚漠北19年后返汉则是鸿雁传书的典故。诗人借着这些典故又把笔墨很自然的从思妇身上转到了飘泊在外的游子身上。

第四段落

昨夜闲谭梦落花,可怜春半不还家。
江水流春去欲尽,江潭落月复西斜。
斜月沉沉藏海雾,碣石潇湘无限路。
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

这似乎是写的一夜月升月落的过程,又似乎是初春至暮春的月夜月升月落的过程,更似乎是几年甚至十几年对春江花月夜的观察体悟思索而得的一个在诗人心灵宇宙中的月升月落的过程。时光飞逝,年复一年,春花已落,明月已残,可是游子回归依然遥遥无期。诗人用落花、流水、残月来烘托游子的思乡之情。逝者如斯夫,流去的不仅是自然的春天,更是游子的青春、幸福和憧憬。江潭落月,更衬托出他凄苦的寂寞之情。
弥漫的海雾隐蔽了落月,碣石潇湘,天各一方。碣石、潇湘,一在河北,一在湖南,在那个年代可是相去甚远的距离。这可能是阻隔他们团聚的表面原因。游子在外奔波,所为何事?为生存,求功名,守边疆?道阻且长,阻碍他回家脚步的原因不得而知,也不必深究。浪迹天涯的游子,又有几人能那么幸运,那么幸福地沐浴着月色回家呢?
《春江花月夜》之所以千古传诵,因为它在思想与艺术上都超越了以前那些单纯的山水诗和抒发儿女情怀的诗歌。诗人将人们熟视无睹的春、江、花、月、夜注入了新的含义,融诗情、画意、哲理于一体,赞叹大自然的绮丽景色,关怀人间的美好感情,感悟人生风云际会,探问宇宙的奥妙无穷,从而汇成一种情、景、理水乳交融的幽美邈远的意境。这意境使人每读之,不觉怦然心动,或莫名惆怅,或淡淡哀愁,或心潮起伏,或静思默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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球啊球

文 / 叶帆

12/17/2019 9:53:56 PM

看过三场甲A足球联赛之后,王三成了一个球迷,之后,接着又变成了一个流氓,用警方的话说,他成了一个足球流氓。
事情的起因很复杂。那天,青岛海牛队主场对北京国安队,踢着踢着,海牛就输了,海牛一输,青岛的球迷就不乐意啦,轮番用北京话和青岛话骂裁判,接着,又开始往场子里扔东西。其实也没有什么东西可扔,进场时检查很严,根本就带不进有杀伤性的武器,只有塑料矿泉水瓶,自己不舍得喝,怒气冲冲地扔进场子,谁也没有砸到,被巡边员一脚又给踢出场外。球迷们齐心合力,再把巡边员骂个狗血喷头。正骂着,看到有人拿出弹弓来了,把胶皮条拉得如同满月一般,嗖的一声射出去,说时迟,那时快,巡边员扔了小旗捂着屁股在场地上滚起来,好像被人飞铲了一脚似的。弹弓是王三打的,他自小操练那玩艺,技法娴熟,能弹弹咬肉。
按球迷的意思,恨不能架起小钢炮,咕咚咕咚把国安的球门炸个稀烂,最好有一炮能炸到裁判,因为他妈的各种原因。既然没有钢炮,王三的弹弓也解气,它先后射中了好几个人,除了巡边员的屁股,还有国安队外援托肯的胳膊和前锋高雷雷的大腿。空闲的时候,王三还射了一颗弹丸,击中在场边捡球的少体校小孩,打得人家孩子像惊枪的兔子。这东西的确神出鬼没,不声不响,无烟无火,砸到谁身上谁就要溜地打滚,难怪古人都怕,撮着牙帮骨说,明枪易防,暗箭难躲。
但是,王三的弹弓没有挽救海牛队的败势,终场哨响时,海牛三比一输了,球迷们愤怒了,按照常规,赢球庆贺,输球就要闹事。于是,就有几个著名球迷把袖子挽了起来,出了场外,先砸了一家卖香烟汽水的小亭子,气没出透,又一鼓作气砸了一家饭店的玻璃。正这时,一辆面包车开了过来,球迷们一看,车上挂的是北京牌照,一下就红起了眼睛说,冤有头,债有主,既然是北京的就和国安有关,打呀,打他娘个什么的。于是砸了人家的玻璃,又要把车给人家翻过来,让它四爪朝天。其实弄错了,那车是青岛一家什么公司驻北京办事处的。
王三撅着屁股掀汽车的时候,一脚被人踹翻,爬起来还没看清怎么回事,又被人揪着衣领扔进汽车,是另一辆汽车,里边有铁棂子的那种,心里有些明白了,原来自己被逮捕了,也就是美国电影里警察们说的那样,你有权保持沉默。于是,王三就选择了沉默。
审讯王三的警察阴着脸,还没开口,王三首先声明道,你们抓错了,我不是球迷,我是去看热闹的。警察不理会,依照程序问姓名年龄籍贯工作单位,还问他有没有前科,是什么时候变成足球流氓的,流氓过几回。
王三觉得十分委曲,好像无意中落入别人布下的陷阱里,然后,依照警察们的提示,仔细回忆自己是怎样变成球迷的,又是怎样由球迷变成流氓的。这事虽然又蹊跷又可笑,如果仔细去想的话,还真的能想起些什么来。
很多年前的一个黄昏,王三给自己的爹打散啤酒回来,走到院门口,一帮孩子在街上踢球,那球摇摇晃晃冲王三滚过来,孩子们喊,王三王三把球踢过来。王三提着塑料袋子,颠了两步,憋足力气,一脚把球踢了出去,接着,王三的心就悬了起来。那球腾空而起,划一道可怕的弧线,义无返顾地朝一扇窗子砸去。王三闭上眼睛以后,听到玻璃破碎的声音,街道主任家的玻璃碎起来也威武。王三受到父亲的严厉惩罚之后,心里恨透了足球,发誓不再与足球沾边。王三实践了诺言,迄今为止,他只与足球有过一脚之缘。至于后来进了球场,那完全是个偶然。
如果没有车间主任孙大头的刁难和班长马小辫的助纣为虐,作为锅炉房司炉工王三的日子会比较幸福的,可他俩常常联袂整治王三,一会儿说他烧火不匀,一会儿说他串岗乱岗,找出点毛病就要扣王三的奖金,王三恨孙大头和马小辫就像恨足球一样。
那天下早班,老贵把一张票塞给王三说,你去吧,我请不下假,这是海牛保级的关键一仗。王三接过票的时候,还不知道海牛是怎么回事,想了想,反正也是闲着,就去看人家踢球了。
球场的气氛是王三始料不及的,他想不到还会有这样一个场合,可以随意叫喊,可以任意骂人。在这里,天大的委曲都可以发泄。虽然王三不懂什么叫做越位,也不懂黄牌是什么意思,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里可以发泄。当别人喊着换裁判的时候,王三也放开喉咙换裁判,别人要操裁判的娘,王三也跟着操,心里痛快极了,有酣畅淋漓的快感。当别人往场子扔矿泉水瓶子,王三迟疑了一下,心里有点儿胆怯,最后壮着胆扔出去,也不见有人管他,心里一下雄壮起来。那场球似乎是海牛赢了,王三看球不计较输赢,他在乎球场气氛,那气氛让他陶醉。
就这样,王三爱上了足球,并且对别人宣称自己是球迷。看第二场球的时候,王三从容多了,也老练多了,在一个群情激昂的恰当时机,王三倏地站起来,向周围的人喊,大家跟我一块儿骂孙大头好不好。别人问,谁是孙大头。王三用一个含混的手势向场子里一挥,大家就以为孙大头是裁判,便听从王三的指挥。王三高声喊:孙大头。周围的人立刻接上喊:操你娘。骂了几个回合,王三又说,咱们再骂马小辫吧,有人问,马小辫是谁。王三又一挥手,大家就以为马小辫是一个巡边员。于是,王三开头喊:马小辫。几百张喉咙马上跟随:操你娘。
这情景让王三如痴如醉,成百上千的人,同仇敌忾,帮着你来骂自己的冤家,那是何等的快事呵。在看台上不但可以叫骂,还能向里扔东西,遗憾的是检查得太严,带不进有分量的物件,所以王三想起了弹弓。可是只用了一场,自己就被警察抓起来了,那弹弓也成了罪证,在人家警察手里攥着。
警察依旧阴沉着脸色说,看起来你是不想交代了,那么我就关你几天,看你能不能说出点什么。王三急了说,你这是违法的,关人要有拘留证。人家警察根本不听他的,揪着王三的衣领,把他推进一间小黑屋子里去了,就在铁门咣当一响的时候,王三忽然有了醍醐灌顶的彻悟。
妈的,这世界真是荒谬,孙大头不懂锅炉却来指挥我干活。而我,根本不知道足球是什么,却偏偏当了球迷。还有这个警察,不懂法律就把人关起来。这算什么事呵,啧,啧啧。
黑暗中,王三想起下个星期还是海牛的主场,他想:去还是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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礁岛怡行

文 / 段爻

12/17/2019 9:51:07 PM

这事也快五十年了。那年秋天,我带着几个学生去了一座小岛。我们从码头登船,载着马达的突突声奔驶而去。身后,海鸥鸣动碧空,像是为我们送行。
前些年岛上屯过兵,他们撤离后便恢复了村野的本象。总共住着八户人家,四十来口子,我们的落脚点是一位中年妇女的家,她和儿子住在一起。
当天的午饭吃了“夏八斤”地瓜,软滑滑得甜。大大的“十印锅”煮了二十多斤肥蛤蜊,大碗大碗地盛着来,真过瘾。
下午去了海滩,乍到那里便扔了画具,冲进一个从未见的场面。正跌潮,到处是大个的爬行蟹子,听到人的脚步声便纷纷逃离。有的钻沙穴,有的挤石缝,还有的窜向潮音起落的浪花花里,一霎就跑了许多。毕竟有的慢,手快的学生抓了几只,满心地欢喜。
有个学生疑问:“这几个蟹子是不想跑,还是——”
另一个说:“或许是老蟹子,跑不动了,要不就是腿脚不灵的。”
“那倒不一定,它是愿意蒸个熟让咱们吃的。”看,还有弄风趣的。
我觉得好笑,“算了,别扯了,蟹子哪有人的想法?你真会编,那是拟人化的故事。”
说完,赶紧搜蟹子去了。掀开石块,隐藏的蟹子便急急地跳出,扒拉着腿拼死地逃。大伙边喊边围堵,不一会就成啰。然后,塞进背包用手提着,生怕跑掉了。
比拳头还要大的海螺四处散着,大概四五十个,从没见过呀!它们不跑,静待人取,看,这份表现多好!一窝一窝的蛤蜊埋在沙层下面,各种花样的小海螺散布在礁石周围,那就多的没法说了。放缓了步子任意来,都在专注地忙活,刚才聚发的热闹气氛荡然不存了。
玩够了,就该画画吧,我们画了礁石。大些形状的都很奇特,有的像油饼,厚的薄的层层叠加,顶上是平台,约有三张大床的面积,躺一会很舒坦的。 有的凸起很多圆包,挺像皇宫门上的大乳钉,呃,不过参差不一。还有像面包的,像土豆的,像柿子的,真有意思。
我们还画了大海。湛蓝的波面幽敻绵长,渐虚,渐无,冥化在无垠的苍际。 流云倚风,翩然作卷。忒像神姑捧袂,遮掩羞容。又像仙娘起舞,飘动华裙。幻影般般灵异,令人为之称绝。
天水同色,清氛盈盈。瞅看近海,顺次的排涌,推送着雪白的花片,柔柔地,不紧不慢地向岸边移来。越近那动态越显,水沫就越多,真像堆厚的雪。一遇坚礁,便猛扑上去,挟着吼,溅起雄劈般的烈威。浪势击空,腾起大团的气雾,裹着湿,任由羽翅拍打。盘空的鸥鸟趁着兴,响着啁,接连地追迎下一波惊涛的到来。
大海,多美!怎不让人赏叹,怎不让人流连!天色暗下来,要回了。我招呼大家收拾一下。咦?包里的蟹子不见了,都去哪啦?咳!跑净了。
回到住处,把这事给房东一说,她乐了,说:“明天备好工具再去吧。晚上倒是更多,不过白天弄的就够了。”
当晚,我们依着草垛仰看秋空。万千星辉,灿灿地缀满了黑缎似的天幕,有那么几个挺耀眼。
“谁知道,看上去很亮的星叫什么名?”我问道。
“金星,是金星。”乱乱地嚷着。
“这才一个呢,还有呀。”
“呃——”
“有土星。”
“木星。”
“还有北斗星……”
“到底哪颗是呀,指指看。”
接着,斗着舌指认,有的无端强辩。
末了,我说道:“你们说金星最亮是对的,还有一颗是天狼星,古代的星相学里说它是主侵略征兆的恶星,所以,苏轼在词中有射天狼的句子,这颗星离地球最近,听说它还有伴星呢。那三个排成直线的是猎户座。北斗七星像勺子,看!勺子头在这儿,它的把在那儿。再就是织女星和木星了……”
吆,我怎么像上课的样子啦。“算了,我也说不出太多,你们感兴趣就去探究吧。走,散散步。”
野地里,竖着些未除的干禾,逆光中,错列的形廓,忒似剪成的纸画。地上的泥疙瘩顺着车辙的深痕曲延,到处是散落的荒叶,残秸和窳草。野花的香气阵阵飘来,暗里看不见花的模样,心里是知道的。回到院子,房东在屋里忙些什么,透出的光亮,映在吊挂的鱼片上。哇!又是一幅剪影,还像版画吶。
第二天下午,我们又去了那块海滩,用四个字形容,就是“收获颇丰”。嗨,心里那个恣,甭提了。这次汲取了教训,先把海货送回房东那里,然后出门写生。
欢快的情绪激发了画画的劲头,我们围着小岛转了一圈。这个不大的岛子,从这头就能看到那一头,如果散步走下来用不了多大功夫,但是待在一个地方画画就能蹭到天晚。当暮色笼罩时,我们便起身回转了。
总共待了没几天,真不想离开。这儿贴近自然景观,趣赏浓浓,其乐融融,真是留身的好地方。再见了房东,再见了小岛!
归途,仍旧想着舌尖上的美味,虾酱、咸鱼、苞米、饼子、地瓜、豆腐粥……仍旧想着生活中的趣事,抓蟹子、摸海螺、挖蛤蜊、逮蚂蚱、采野花……
这次出行,印记了我的忆想,却徒留了无缘的痴望。好多年过去了,仍是怡情在怀,谈吐有色。于是,赋词一首聊作记念。

桃园忆故人

蓝天碧海乘舟渡,向小岛清幽处。
笑语欢歌多趣,漫过沙礁路。
端详美景哦新句,一点凉思如许。
不往尘阶迈步,自有逍遥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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