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岛腥风

文 / 段爻

12/29/2019 8:50:30 AM

我年轻时,去过一个渔岛写生。海风吹来的腥气,含着浊,裹着臭,屡屡拂面,自有另异的感觉。
蓝天下,宽绰的海滩沐浴在晴光里,它绵延铺展,像金色的地毯,犹似美玉的纯净和柔腻。浮云低亸,远处的岛子是一抹青灰的虚影,轮廓的曲折就是两根短线。海鸥真是多,转来转去的,少有消停。东面百米外是个工厂,有条大船正在修理。
西面是礁滩,石身错列,曲直延展,直到密匝的野苇地里。我爬到一块几米高的礁面上取景,然后摊开画具再细致观察。有三条木船在那儿,随着波动悠然作摆,水面的天光映射在船的近侧,荡晃虚影,幻变玄纹,看上去亮花花的 。侣鸥盘旋,时近时远,还在前面作耍,逗情。
排浪翻卷,急急地向岸上涌来。触礁时溅势上举,伴随着巨大的声响,水沫四溅,湿气四散。我的眼睛直瞪瞪地看着,就想记住澎湃的瞬间,就想画进我的画里。忽然,瀑水飞泄,哗地将我掀落,浸淹在回水流荡的碎石里。头顶上,鸥影徘徊,丢下两声叫,又直直地窜了。刚才还绵绵细语呢,看样子也受了惊,不过,它们灵动,活泛,哪像我呀!
咋办?不远处就有人家,看看能帮我吗?刚到门口,一位婆婆迎了出来,见此情形问道:“怎么弄得?”
“咳!沒小心。”
她到橱子里翻找可换的衣物。那几件都不合适,只好拿了一条特别肥大的裤子,穿上后裤腰到了胸口,系上腰带那就更难看了。这时,我想起了巴尔扎克,他的矮胖身材穿着肥大的外衣,人家笑他是大布袋和水桶。
婆婆用清水洗了脏衣便往晾绳上搭晒,我谢过了然后聊上几句。她家的房子紧靠父母的老宅,能够不时地看到会思念亲情。由她指点,我来到十米外的地方,这房子太旧了,我心里念叨。也就两间屋,顶上的草盖朽烂了,墙皮斑驳脱落,表面露出很多的草屑。门框弯曲,绺裂,门扇缺板,脱臼。铁皮样的铺首锈蚀变形,拴着一把老式的挂锁。窓户是木格子做的,断了两三根,用报纸糊着,早已脆折,泛黄,还耷拉着一块。从缝隙看进去黑乎乎的,天气虽热,可我的感觉冷怵不已。后面还有破房子,比较起来数他家的破。
我把老宅画了速写,又穿上她递来的干衣。待会,婆婆说:“净来些画画的,有人还把村里的漂亮姑娘娶走了,你不领一个?”
“呃,那不行,我还小,谢谢你的好意啦。”
告别后,我去了一个很大的场院,四周竖着标语牌,还有几张宣传画。水泥地上晾着很多的海货。在低矮的屋檐下蹲坐着一位中等身材的男人。见我来了,转过头问道:“干啥的?”
答:“画画的。”
待坐下便扯起话来。原先他是本地的水产局长,动乱的风暴把他掀翻,于是到了这儿看场院。
我问:“晒的是什么东西?”
“海米,上好的海米哩。”
“俺从未见过,好吃吗?”
“没见过?那就尝尝呗,自己拿。”
捡起几粒,嚼着,尝着。“有点咸,算了。”
“没关系,多吃几个吧。”
“不,不了不了,谢谢。”
“这可是好东西,吃不惯?”
刚才说话的功夫,我瞅了他几眼。这人五十上下吧,黝黑的方脸上布满了深浅交错的皱纹,像是未老先衰的样子。眉端紧蹙,直抵眼皮,恍惚的眼神里藏留馁气和狐疑,闪动时,那份不安和焦虑隐隐可见。
我探问:“他们为什么整你?”
“哎,说是走错了路。我想不通——更难理解——真荒唐!”
“你能说说吗?”
“不的——不了。”
他要离开,我恳切地让他留步,说:“你别走,我想给你画张画,做个纪念行不?”
他听了,回头说:“算了,有人画过我了。”
“是吗?”
“不瞒你说,给我画的漫画到处贴着呢。”
“漫画?呃——,我画的是速写,要留纪念,让你高兴高兴,好吗?”
“那——好吧。”他应了,声音略沉,络腮胡的短茬在嚅动中微起微落。都坐好了,我掏出速写笔在纸上画起来。画到一半拿了给他看,他连连说像,挺像,随之,脸上露出一丝甜笑。直到把画送他,我才觉得应该自己留一幅,请他再次配合画了第二张。这张速写我保留至今,旧了,黄了,却很平整。哎,不知他后来怎样,是更加窘困,还是平反了?或是恢复原职了?
岛子的北面横亘断崖,长满杂树和蔓草。接海的沙滩不算大,有十几条废弃的破船搁在那儿。有的斜卧,有的反扣,还有的剩留残廓,像吃完了鱼的锥刺和骨条。它们陷在沙土的秽影里,枯寂中不掩缭乱之相。我察看了每一处朽痕,难耐苦味搅肠。语迟迟,泪潸潸,即而绵然起吟:

步入群舟墓,心房已怆悲。
漂泊知路险,逐浪任花飞。
酒对接天处,歌呼纳网时。
沙鸥拍野岸,冷宇咽音低。

离开岛子的那一天,我走的很慢,深吸飘散的腥气,咀嚼难撩的涩味。喁喁冥合,慰我情痴,两只海鸥亮起彻空的细啁。咦?还是你们?我落水时……
我仰起头,呼喊著,它们忽而低旋,拎起我的心音飞走了。
身后,腥风频仍,涛声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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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旗

文 / 落叶知秋

12/29/2019 8:49:12 AM

医院内科病房住满了中老年病人。这天病房内又被某社区干部送来一位头晕心慌的韩奶奶——她黑瘦驼背走路趔趄,穿一身脏兮兮的灰布衣衫,头上不男不女的花白短发,皱纹密布的脸上一只眼睛失明,一口乡土话含混不清向护士们一遍遍问自己得了啥病,打的啥针吃的啥药。来去匆匆的护士们指一指悬挂着的袋装液体让她自己看。
医生对来送病人的社保干部说这位韩老人病情严重,要做全面检查,你们必须有二十四小时的全天陪护人员,否则我们负不了责任。
社区干部说送低保老人免费住院我们已尽到了职责,培护人员的开支有难度。
一位中年女人拦下社区干部,一番自我推销而中标。中标的小郑约四十多岁,说话走路都很利落。小郑冲到韩奶奶病床前,守着社保干部热情喊大姨,熟练地收拾床铺擦桌子扫地,打开水,还给韩奶奶捶腿捏肩……哄得老人独眼流泪歪嘴笑了。一时护士长认可,社保干部完成任务,小郑也有了工作。 这份二十四小时的陪护工每天180元。几天后小郑对韩奶奶抱怨其小气固执等等。韩奶奶对小郑也很反感,但她的反感是一声不吭地自己打水、上洗手间,柱拐杖散步等。而小郑不时地玩手机,找熟人闲聊。
有一次护士长看见韩奶奶自己在走廊里柱拐杖散步,而小郑在玩手机就批评了小郑。小郑答应了却在病房里诉苦:一天二十四小时吃喝拉撒尿伺候着,按规矩除了一百八的工钱应该管饭。若是不管饭每天应加上二十块钱,可她不管饭也不给钱,有事没事故意跑到护士台前一瘸一拐散步,让护士长训我,真难伺候!韩奶奶却有苦难言——以前老两口在社区打扫卫生,拾废品卖钱日子过的不错。自从老头死了,现在孤寡有病全靠社区每月救济六百块钱过日子。六百块钱除去水电费买米买菜自己做饭还能凑合过,可现在住院吃食堂太贵了!一个馒头一块钱,一个鸡蛋一块五毛钱、一碗小米粥一块五毛钱,一份白菜豆腐六块钱。一天饭钱要花二十多块钱,自己都吃不起,哪有钱管陪护人饭啊。韩奶奶找到医生要求出院,被医生告知不能出院,还有CT、B超、多普勒、磁共振、血液培养没做,做磁共振和血液培养要让陪护跟着去省医院先交钱做了回来报销。谁知韩奶奶一听此言更闹着要出院,医生只得和她的社区联系。
小郑在医院干陪护十几年,从当初的一天二十块钱涨到如今的一百八,各种病人都见识过。她像往常一样在走廊的病房里串门观察——病人前呼后拥食品摆满了床头橱的这种人非官即商,要立马笑嘻嘻的攀上去争当陪护。病人身边只有儿女服侍的是请不起陪护的小市民,不须浪费表情。现在伺候这种社区低保人员属于过渡阶段,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吧。眼下小郑扫描一番已锁定一家有钱人,急于把韩奶奶推销出去,不停地给手中的下线打电话,怎奈有的下线已自立门户,有的家务缠身脱不开。后来找到一个村里的摆摊女人,这两天城管查得紧,摆摊女人的日子不好过,冲着一天24小时的180元钱愿意应聘。于是小郑开始对她讲行业潜规则:介绍一人次每天要给我这个介绍人十块钱。不方便给钱就给我的手机冲值一百元。摆摊女人在电话里犹豫了,小郑继续动员:这个活是无本生意。一天24小时白天管饭晚上能睡觉,就是照顾着她吃药打针,买饭、散步,上厕所,隔几天洗澡洗衣,女人都能干。我干了十好几年,家里盖房子,孩子上大学都靠我挣的这份辛苦钱。俺家男人指不上,干建筑拖欠工资还不如老婆能挣钱。妹子,过来干吧,你就头一次干给我每天十块介绍费,这是规矩。以后在医院里趟开了路子,比你摆摊强多了……
社区干部接到医院电话来看韩奶奶叮嘱了一番,让她做了节目再出院,韩奶奶心领神会。
社区请来了电视台录像。韩奶奶被小郑梳头洗脸换上了干净衣服,被社区干部搀扶着站在镜头前开始背诵台词:俺感谢哈!感谢社区好干部给俺这孤寡老婆子送来大好温暖,看病不花钱住医院,感谢白衣天使给俺治病……还有啥来……
小郑向社区干部抛了个媚眼说:“感谢恁干部帅哥派我来帮助穷苦老人送温暖,以后有送温暖的事多关照啊。”
社区干部从提包里拿出来两面锦旗冲着镜头打开说:这是韩奶奶再三委托做好了送来的。一面送给医院,另一面送给社区。
韩奶奶独眼流泪歪嘴笑了。
2017年春济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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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务之急是停止对汉字的破坏
打鸡血的悲喜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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奢侈的穷游之回程路过密苏里

文 / 学周

12/28/2019 8:50:24 AM

Time flies when we’re having fun.欢乐光阴去如飞。

离开本顿维尔,一路往北,驶上“穷游”的归途。
归途的心理是复杂的,既盼望着回到出发的地方,又留恋着曾经观赏的美景。就在这样的心境里,汽车二次(上次是在堪萨斯城吃烤肉时)进入密苏里州境,在这里,我们遇到一场急雨,大雨来得突然而又猛烈,雨刷无奈急雨,挡风玻璃成了一扇雨幕,这给归程增加了一点麻烦和话题,我心想,这才是天留人呢,慢慢走,雨中赶路自有别样情景,好好体味也不失为一种浪漫。
大雨来得急去得快,雨中一段路程,似乎就像穿过一次距离不长的水帘洞,雨势很快弱了,雨声小了,我们也就有闲聊天了。喜欢中国历史的马克是一位博学的年轻人,也是一位热心的好游伴,一路之上,他介绍了很多东西给我,有些地方他没法用汉语表达,下车后就查资料学习,尽可能用我能明白的语言与我交流,这一路他的汉语水平也提高不少。
汽车走在密苏里州,思绪和话题自然围绕密苏里展开。密苏里州在美国历史上有其不容忽视的作用,美国建国以来一直围绕是否“蓄奴”斗争不断,1787年大陆会议通过的“西北土地法”(Northwest Ordinance),经过1789年第一届国会确认后,由华盛顿总统签字成为法律。“西北土地法”以密西西比河以东以及俄亥俄河以北为界,划分了蓄奴州与自由州的范围。1817年密苏里领地上的居民达到6.6万人,符合申请成为美国一个州最低居民6万人数的规定,因此向国会申请作为蓄奴州加入联邦。由于密苏里领地上早就存有黑奴,因此,围绕着密苏里奴隶制的存废,南北方的矛盾迅速激化。如果允许密苏里作为蓄奴州加入联邦,势必打破国会中南北势均力敌的现状,但反过来的话,结果也一样。到了1819年,从北方马萨诸塞州独立出来的缅因地区申请作为自由州加入联邦,使得密苏里州作为蓄奴州加入联邦变得可能。经过国会的多次辩论,1820年通过了“密苏里妥协案”(Missouri Compromise)及其修正案,接纳缅因及密苏里加入联邦,并规定北纬36.5°以北地区不得蓄奴(除密苏里以外)。 “密苏里妥协案”使得南北政界在蓄奴及反蓄奴上的矛盾暂时得以缓和,为美国争取到了30多年的缓冲期,直到1854年的“堪萨斯-内布拉斯加法案”(Kansas-Nebraska Act)重新激化了双方的矛盾,从而导致持续四年之久的南北战争。
美国每个州都有自己的州旗州歌州徽和州鸟州花州树等,甚至各有各的昵称,但在美国只有阿拉巴马州和密苏里州没有官方确定的昵称,密苏里州常常用“展现自己”(Show-Me State)来称呼自己,这一绰号的来历颇有点历史感,原来在19世纪末期,相对东部各州而言密苏里仍然比较偏远,那里的人们天性保守,坚韧而不轻信。当时科罗拉多州的银矿工人罢工,矿山从密苏里的铅锌矿招人来代替罢工工人,他们不习惯当地的采矿方法,工头得反复告诉他们哪件事情该怎么做。时间一长,当地人之间一谈到新来的工人,就会说那是密苏里人,什么事你都得做给他看(show him)才行。于是密苏里人遇事就要人show me(做给我看)的说法就流行开来。但是这一说法之所以能够走向全国,人们公认是密苏里州联邦众议员范代维尔(Willard Duncan Vandiver)的功劳。这位范先生担任过教授和师范学院院长,后来当选为联邦众议员,并且连续担任了四届。有一次他去费城检查那里的海军造船厂,事后出席晚餐会并作为贵宾应邀讲话。范代维尔的长相,特别是头发和上嘴唇的胡须,酷似当时正大红大紫的马克·吐温,并且他和马克·吐温一样也爱讲笑话,在讲话中范代维尔先就自己为什么没穿晚礼服调笑了一番,之后说了这样一番话:“我来自一个出产玉米、棉花、苍耳和民主党人的州,说得再天花乱坠对我也没用。要知道我是来自密苏里。要让我信服得亮出来让我看。”(I come from a state that raises corn and cotton and cockleburs and Democrats, and frothy eloquence neither convinces nor satisfies me. I am from Missouri. You have got to show me.)
今天密苏里人对“Show-Me”这一说法的诠释已经和以往有很大不同,这一昵称除了坚定不移的性格并且带点儿固执、做事情坚守常理之外,更多的是展现密苏里人的自信,对本州的产品质量与服务水准的自豪。据说该州的出口产品如果得到州里的“Show-Me验证”(Show-Me State Approved),即表明该产品不但产自密苏里,而且质量经得住考验。密苏里州的很多公共事业项目也会冠以Show-Me,例如家庭护理服务,就被称为“Show-Me家庭护理和康复/保健和老年人服务”(Show Me Home Care and Rehab | Health & Senior Services)。那些愿意为退伍军人就业提供更多机会和帮助的企业,州政府会向他们颁发签署了“Show-Me英雄承诺” (Show-Me Heroes Pledge)的证书等。再加上现在密苏里的民用车牌照上也印着Show Me State,所以这一绰号相当于这个州事实上的官方昵称。
密苏里还有两个昵称则与西进运动有关,即“西进的门户”(The Gateway to the West)和“西部疆土之母”(Mother of the West),位于圣路易斯的大拱门(Gateway Arch)就是这两个昵称的最好注脚,车过圣路易斯,我透过车窗远眺著名的Gateway Arch,试图拍得好一些,但车速太快,很难构图,只是大致留下一个影像。离开圣路易斯,我想到了“走西口”,同样的移民,同样的苦难,却有着太多不一样的结局。
旅程即将结束,入夜到达印地安纳波利斯,宿在这里,第二天回哥伦布。5月17日早晨起来洗涮,居然生出些许近乡情怯之意来。人真是奇怪,竟把他乡作故乡,原来还真会的。
回程是毛毛雨,有点伤感和惆怅。路上有加拿大黑头雁在漫步,我想起了赁居的公寓窗外的欧河里栖居的雁群,回去后我该向它们道一声别来无恙。想想在河旁居住的日子屈指可数,不免慨叹时光之速。从印地安纳波利斯开往哥伦布的路上,马克问我:“老于,这还算是旅行吗?”我说:“算,去程与返程都是旅程。”
有人说最美的风景在路上,其实最美的风景是在心里的,只有路上的风景撞进眼里,与心里某个角落发生碰撞,才能让人心会意领,生出一种别样情愫,这时的风景才算是真风景。你有双看风景的眼、体悟风景的心,你的双脚才会走进风景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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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旧老西镇·台西四路

文 / 陈力

12/28/2019 8:48:56 AM


西镇“台西四路”。如今路边的老槐树还在,可五、六十年前,从树下走过的人大多已经不在了


青岛的路上多是粗壮的法国梧桐,只有很少的马路上种的是槐树


早年间,西镇的“共和楼”饭店无人不晓,它曾是当年西岭最大的一家饭店,没料到最后成了一家浴池


云南路土产店到云南路百货店前的一段路,这里很早以前曾有个“同济”大药房


远处是当年的青岛台西理发店,她成立于六十年代中期,建店初,曾是青岛规模最大的理发店

这几年,人们都喜欢忆旧,不断有人撰文回忆小时候曾待过的地方,不仅仅青岛的一些有名的街道有人写,就是一些名气不大的路也有人写。于是我也在等,等着有人来写一写我小时候住过的台西四路,可遗憾的是,一直等到现在,也没见一篇和台西四路有关的文章。
无奈中,只得不揣浅陋提笔写一写这条不太有名气的西镇老街。毕竟我生于此,长于此,在这里生活了十几个年头。
青岛老市民口里的西镇,非常具体的位置不好划分,从广义上讲,由青岛广州路往西一片的街区都该属于西镇,包括云南路、费县路、四川路,莘县路,南村路,贵州路一带若干的老街老巷。
在西镇有一块地理位置相对较高的地块,呈长条鱼脊梁状,当地人称其为“西岭”。
西岭面积不大,从郓城北路开始经云南路派出所,二十四中,共和楼饭店,云南路土产店,云南路大药房,云南路百货店,理发店延伸到滋阳路口的万年青照相馆。
这条云南路,曾是当年西镇最热闹最繁华的一条的商业街。
由西岭的制高点郓城北路往西,一路下行,有几条一字排开的马路,分别通往青岛最西端的贵州路和团岛。自北向南,分别是台西一路,台西二路,台西三路,台西四路,台西五路和成武路。当年青岛人戏称的所谓“八大公馆”里面的一院,二院,三院,四院、七院和八院基本分布在这几条路上。
有研究者对此曾如此表述:西镇的台西一路至五路一带,明代时就是“小泥洼”村的所在地。据说,“小泥洼”,也曾经叫做“小梅坞”。但这两个村名,孰先孰后,抑或还是一村俩名,这就不清楚了。反正在清代官员的奏章中,这两个地名多次出现。可见,当年我曾经住过的台西四路一带起源于明朝,曾是青岛老市区最早的一部分。
关于老西镇,关于八大公馆的民俗民风、秉性喜好,这几年人们网上议论纷纷,各执己见褒贬不一,各种议论皆有,但今天的这篇小文不涉及此类问题。
今天,只想说一说自己曾带过的那条老街——台西四路的一些旧日记忆。因为从小生于斯,长于斯,对这条街道有感情,也算熟悉。
因为年岁久远,见闻肤浅,因此,所谈到的一些旧事,很可能不太确切,万望原住于此的街坊邻居予以补充、更正。
自从有了这个念头,我开始留意起台西四路了。前些日子去西镇看望九十多岁的老母亲,走出楼院大门,我站在台西四路的最上端的磁山路口,我往下张望,凭心说,以前我很少用心打量眼前曾住过十几年的台西四路。不对啊,小时候觉得无限长的台西四怎么就这么短,充其量,也不过二三百米。 可小时候的感觉却不是这样,在我眼里,台西四路那可是一条宽广无比一眼望不到头的通衢大道。怎么现如今变得如此短小了?
眼下,正值阳历五月末,台西四路两边的老槐树枝叶茂盛,一片新绿。这些老槐树可不是如今栽种的,从我小的时候它们就在,它们在此生长的时间远远超出了我的年龄。
记得当年,我就纳闷过,青岛别的街道上一般都长着高高大大树形好看的法国梧桐,可为什么偏偏台西四路却种着槐树呢?这槐树生长的奇慢,几十年的老树也粗不到哪里去。再说,树的形状也不好看。
老槐树不语,它不管人们是如何议论它,评价它,它依然默默地在这条名不见经传的台西四路顽强的活着,生长着……
几十年一晃过去了,当年路边的老槐树基本还是那副模样,可当年在老槐树下面的过路人大多已经不在了,或者老去不在了,或者迁移远离了……
望着眼前曾经的一切,不知路边那些老槐树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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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中的香椿树

文 / 徐维

2016.4.10

1979年,父亲落实政策,分到了一套九十多平米的房子,三室一厅外加厨房、储藏室和卫生间。可喜的是还附带一个三四十平米的院子。这般配置,在当时堪为“豪宅”了。
次年初春,母亲要来了一棵指头粗细的香椿树苗,让我在小院里帮忙挖了一个深坑,施足了底肥后,又精心地培土浇水,它成活了。
初春,树上发出嫩绿的新芽。母亲不让我们去动它,顽皮的孩子们又进不了院子,所以它成长得很顺畅,向上的势头很迅猛,三、四年间,已是枝繁叶茂、亭亭玉立。
母亲很喜欢这个小院,从早到晚在这里忙碌着。陆陆续续种上了枸杞、葡萄,种上了紫丁香、百合、蔷薇、玫瑰等,香椿树也渐渐有了树荫,母亲劳作之余会坐在树下休憇。
清晨,喜鹊会来树上做客,小麻雀会来啄食母亲留给它们的小米。虽然院里只是上午有直射阳光,但母亲勤于浇水,又很会施肥,使得各种植物都很茂盛:紫丁香馥郁芬芳;枸杞子嫣然彤红;蔷薇花前,嗡嗡蜂鸣;葡萄藤上,结出了果穗……岁月静美,春华秋实。
后来,母亲又在院里养了一群鹌鹑。我很喜欢观察它们作窝孵蛋。只是鹌鹑的叫声太尖利刺耳了,有时在清梦之中会被它们的聒噪吵醒,如果母亲此刻正在施沤豆肥,哦,那种“鸟语花香”的感觉难以忘怀!
回想起这桩桩细节小事,心中全是温暖与甜蜜。多么可爱的家园!多么幸福的氤氲!多么想再回到那承欢双亲的往日时光,哪怕只有一天……
万物通灵,自有定数。香椿树在茁壮成长,我个人的命运也有了很大的改变。1980年,我毕业留校当上了滨州学院物理系的教师。在此前十多年艰难磨砺中,我曾失意消沉过。但是如今,这高校的三尺讲台,让我找回来人生的自信,感到了人格的尊严。清晰记得第一次站上讲台时,那恍如隔世的激动感受。当时放映的一部电影叫《牧马人》,朱时茂扮演一位教师,当他历尽磨难重上讲台时,用颤抖的手去拿粉笔……看到这里,我泪奔如雨,不能自已。1984年,我又如愿调到青岛医学院工作,离家十四年后与父母重新团聚了!那个年代,是拨乱反正、改革开放的初期,人们舒心开朗,生活蒸蒸日上,国家欣欣向荣,也是这个小小的院落最为生机勃勃、温馨可人的年代。
俗话说:“房前一株椿,春菜常不断。”很有道理。在郊游时我特意观察了农家的香椿树,它们都经过了矮化修剪,大约只有一人高,从主干上分出了很多细枝桠,每个枝桠上都长出了鲜嫩的香椿芽,的确够作一大盘菜的。可是我们却从未打过这株香椿树的主意,从一开始就把它当成一棵高大的落叶乔木,让它自然生长。来访客人看到它感到惊奇,问道:这真是香椿树吗?是的。它高大挺拔,树皮泛出青白色,树叶大而狭长,树梢昂扬指向蓝天。
1992年,我可以分到自己的房子了。我不想离父母家太远,就选了前排3楼上的一套房子。下班后,我总是会从厨房的窗户去观察父母的房子,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这棵近10米高的香椿树。从这个视角看去,它玉树临风,更加健壮与俊俏:树冠很周正,枝桠没有很多的旁逸斜出,像一个均衡的圆锥型,树顶的叶子在阳光照射下,闪烁着娇嫩的绿光。在脑海里,它与父母的家已经浑然一体了。
开始几年,从窗户中常常可以看到母亲在院子里的身影。可是,后来渐渐稀少了。那时我常常出差,工作非常之忙。时至今日,我已想不明白当时究竟在忙些什么、为什么会忙成那样、都有些什么意义。我在痛心不已的追悔中,不断指责自己:我应该抽时间,也能够抽出更多的时间啊!……其实我最应该忙的事,是多到母亲身边去陪伴她,去帮助收拾院子,去让那些凋零的花花草草重新展现生机,让喜鹊、小麻雀再来做客,让母亲日渐苍老的面庞展露出更多的笑容……
很多年过去了,慈祥仁爱的父母已先后荣归天国。
2007年,我着手处置他们的房产。这套老旧的带院小房,赋予我无尽的留恋和悠长的回想。而最让我难以割舍的,是院子里的这株香椿树。此时,它已有十五、六米高,树干像小盆口那么粗,我从未见过别的香椿树会如此之高之壮。我抚摸着它,仰望树梢之上的苍穹,默默地为它祈福,心中涌起的离情是难以言状的酸楚。
此后,我还常去看它。从院子外面望去,它依然坚强挺拔。在我的伫立凝望中,树枝在轻轻摇曳,树叶在沙沙絮语,好像在向我招手,好像在向我叮咛……
父母离去了,但他们给予我的关爱,是没有尽头的,无论是在人间还是在天堂。我无以回报!我深深地体味到,那痛彻心扉的凄恻之情,就包含在这句古训之中: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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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青岛江苏路小学

文 / 史晨

12/28/2019 8:47:13 AM

幼年的回忆如同褪色的老照片,有的模糊不清,有的残缺不全。
我在大学路小学上过幼稚园和一年级,是爷爷天天接送,那是1933年建的德国老式建筑,是由当初较有影响的两湖会馆馆舍改建而成,我只记得每天都在操场升国旗,唱国歌,可歌词是什么,统统一点也记不得了。不知为什么,我后来又转到黄台路小学就读,也就是现在大连路改成的中学,学习什么内容也几乎全忘光了,好像是“大羊大,小羊小,大羊小羊满山跑”。以前的学习内容和现在的小学课本没法比较,现在的学生个个压力很大,家长都怕输在起跑线上,其实人的一生不是短跑,而是马拉松,你见过马拉松比赛抢跑的吗?起跑线不是多重要,重要的是持之以恒,贵在坚持。
我离开青岛回故乡,50年代根本不需要转学。先在本村初小毕业,后又去邻村上高小。1957年春节过后,终于又回到阔别7年的出生地,这日思夜想的美丽城市对我来说有些陌生,因为我已经变成地地道道的乡巴佬了。爸爸和爷爷幸好为我前途着想,在小学的最后一学期让我转学回青岛。
我插班到江苏路小学六年级一班,这个学校原先是德国总督府童子学堂,1900年12月德国占领青岛之初就开始修建了,是座有着特殊魅力的普鲁士风格的建筑。江苏路小学1994年命名为青岛市实验小学,成为全国百所名校,这是后话了。当年的学习生活轻松自由,课堂上只要注意听讲,基本当堂消化。课间里男生捣玻璃蛋、踢铁桶、滚铁环,女生跳皮筋、踢沙袋。下午经常无课,作业在学习小组里完成,我家房子大,学习小组自然在我家。
在江苏路小学的半年学习中,除了班主任白琼,当时交往多的同学有两位,一位是学习组长刘效曾,高中也曾同班,但大学毕业后就失去了联系。另一位好友是唐学成,他住河北路,离我家很近,所以在一起的机会更多,他也是个苦命孩子,母亲是日本人,后返回日本。他父亲再婚后,他和姐姐唐学淑生活得不快活,孤独的他和我有点同命相怜的味道,回家又是同路,半年下来就成了十分要好的朋友。唐学成偷偷拿他母亲的照片给我看,那种少年恋母的情结我深有体会,他还送给我日本信销邮票,大多是普通的动物图案,至今还插在我的集邮册内。印象中的唐学成体弱多病,面庞苍白,有一次在学校发烧呕吐,还是我送他回家的,那时全青岛只有一路公交车,学生没钱买票,回顾起来多么伤感啊!
小学毕业后我和刘效曾考入青岛二中,而唐学成考在另一所中学,中学6年虽不在一所学校,但我俩一直保持联系,在我考进大学时他却落榜了,以后彼此之间就很少联络,只知他“文革”中下乡插队,返城后安置在水泥构件厂工作并结婚生子。我曾多次到河北路旧址找过他,也去过城阳那家工厂,然而斗转星移,再也没有他的确切消息,邻居讲他早已去了日本,好像在什么三井公司工作,我衷心祝愿他能和母亲团聚,祝愿他幸福美好,上天应当为他不幸的童年弥补一个好的回报。
在青岛工作的小学同学不少,那个年代大学毕业几乎全分外地,没上大学反而得福留在城市,没上大学的工龄长,当兵当官提干一样有机会,有的同学退休金比我还多得多呢。上学时间越长越倒霉,每次长工资不按学龄按工龄,知青上山下乡都算工龄,我上了7年大学,工资却不如同龄的护士和军人,我们国家有太多的“中国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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蛤蜊和茅草根——青岛大饥荒的救命食品

文 / 胶澳子

12/28/2019 8:45:51 AM

一九六〇年时期的青岛人都不会忘记那个被称为“三年自然灾害”和“低标准”的苦难岁月。其实那根本不是什么自然灾害,而是由全国实行大跃进、人民公社、总路线,大刮共产风、实行大折腾而造成的国家社会灾害。据权威部门统计,全国因饥饿而死亡的人数达三千万,山东省饥饿致死的人数也超过百万之多。
奇怪的是,当时青岛市区的居民在经历了这场旷世持久的大灾难后几乎没有饿死人的事件发生。那真是天佑青岛,是胶州湾里的蛤蜊和崂山上的茅草根成了岛城市民免于饿死的救命食品,帮助大家度过了那个艰难痛苦的岁月。
那个时期出生在青岛的人永远也不会忘记忍受饥饿煎熬的日子是多么的难受和痛苦。

百万饥民下海上山

当时的青岛市民几乎全是受难中的饥民。社会上物资奇缺到不可想象的地步。不仅穿衣要布票、吃饭要粮票,连猪肉、鸡蛋、白糖、香烟、火柴等都要凭票供应。副食品店里连续几年不见豆腐的影子,由于副食品少得可怜,计划供应的粮食只够吃个半饱。过的是家家吃不饱,户户挨饥饿的日子。求生的欲望把市民逼出家门,能上山的上山,能下海的下海,去寻找充饥的食物是压倒一切的头等大事。
市区内的槐树叶子几乎全部被人撸光吃掉,连木屑也被掺到地瓜面中做成窝窝头以增大体积填塞饥肠。我记得在台东昌乐路看见路旁堆积着一些大型桦树园木。一个从西镇来的老太太正在用一个铁铲在剥原木上的树皮。老太说:这些潮湿桦树皮还挺嫩的,可以铲回家去吃。
那时,人们见面谈话三句话离不开有关吃饭的话题。吃饭问题是天大的问题,人们只有在饥饿之中才能深刻理解民以食为天的深刻涵义。
真应了那句“靠山吃山,靠海吃海”的古话。下海去挖蛤蜊、打海蛎子、拾海螺、捡海菜;到郊外去挖野菜、拾菜叶,倒地瓜(就是把收获后的地瓜地再翻几遍寻找遗漏的地瓜和根茎),是那时青岛市区的青少年们都会干的活儿。
燃眉之急是解决不挨饿的问题。因为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1960年,刚满17岁的我正是青岛第二十九中学初三的学生。我不会忘记当我坐在课堂上的时候,因为肚子饿得咕咕作响,有时简直就要饿昏过去,我已无法把老师的讲课内容继续听进去,一直在等待盼望的是下课铃声快响起来吧!我要回家填饱肚子。

吃蛤蜊长大的青岛人

蛤蜊,这种浅海海洋生物是胶州湾的特产。早在青岛开埠初期,来闯青岛的先民们都知道,这里只要有蛤蜊,就永远饿不死人。在那饥饿降临的岁月里,人们再一次把饿不死的希望寄托给了大海。把靠海吃海发挥到了极致。
四方的湖岛村海滩是市区挖蛤蜊的首选之地。因为这里的蛤蜊个大肉肥,味道选美。每到农历初一、十五涨大潮之机,数以千计的赶海人像白天赶大集一样涌进海滩。如遇夜晚落大潮,看吧!几百盏乙炔嘎斯灯将万顷海面装点得如同海上烛光晚会。海天之间异样的静谧。感觉好像天上的群星突然到戏水落入大海,星星点灯,海天一片大光明世界。
开始涨潮了,赶海者们准备撤离。这时在海水没过膝盖的海面上响起了一片赶海者用海水洗掉蛤蜊上泥沙的声音。那无数的蛤蜊贝壳互相碰撞和摩擦着刷刷作响,声音很清脆。这情景简直就是一首夜海拾贝的诗篇。我感到那声音与音乐似是而非,却充满交响乐章的美。
这里的蛤蜊是群生的,挖蛤蜊的手只要在海水里摸到了一只蛤蜊,你就会作出判断:半步之内,必有一窝蛤蜊。在此方圆三十公分之内必有数量为一二十只的一窝蛤蜊在等着你去收获它们。本人曾有过为时半年的赶海经历。有一天,赶海三小时回家把挖来的蛤蜊一称是22市斤。
左邻右舍们只要有了蛤蜊,可以代替鸡鸭鱼肉,节省无数饭钱。

酷似桃酥的茅草根点心

1961年前后,在台东南山礼拜集、台东三路自由市场、浮山所集、李村集上出现了一种叫茅草根点心的食品。因为价格便宜,引起了市民的好奇,吸引大家去购买尝鲜。这应是崂山郊区农民的一种创造。至今犹清楚地记得,当年的浮山所大集上,光卖茅草根点心的摊位一字儿排开就有十几家。设摊的多是妇女,每个小贩面前都放着一个五六十公分长的装满了茅草根点心的柳条箢篼。上面铺一块布,放一块茅草根点心作为陈列样品。
茅草根点心的名字是因为它的外形和颜色酷似桃酥而得名。虽然其中也添加了一些粗粮,但由于茅草根的加工太粗糙,口感就不太好粉粒很粗,吃到口里扎嗓子,吞咽起来有点困难,而且味道还微苦,但不少人还是愿意掏钱买,终究是可以充饥之物,但回头客不多。那个年代不像现在有食品粉碎机,如果能把食材加工得很细,口感将会大大改善。我想,那茅草根制成粉是没有用机器加工的,也许是用菜刀剁成粉的。
茅草根在今天的青岛人眼里是一个非常陌生的名词。七十岁以上的90%的老青岛市民都是吃过那茅草根点心的。那滋味,那场面,那年景,那惊心的贫穷和饥饿是永远刻在这一代人的心中,刻骨难忘的。最近与几个老青岛爬崂山。看到成片的茅草在山岭上随风摇弋。我想:半个世纪以来,这种野生植物没有人会将它和食物联想起来,因为饥饿的历史一页已经翻了过去。
今天,蛤蜊伴随着一年一度的青岛啤酒节成为岛城餐桌上天天可见的美食。许多年轻人并不知道青岛人与胶州湾里的蛤蜊曾有过一段患难与共、相依为命的历史。更不知道,茅草根当年也是青岛人的救命食品。
我们不能忘记:蛤蜊和茅草根帮助我们渡过了个饥馑的苦难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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舜井

文 / 落叶知秋

12/28/2019 8:44:50 AM


小时候在济南舜井街住过,那时的舜井街是济南老城一条平凡而又有名的街。说它平凡,皆因其建筑格局同老城所有的街巷一样,中间青石板路,路两旁排列着黑黢黢、密麻麻的土屋老宅和商店茶馆,没有什么特殊景观。说它有名气,皆因为街中间有一口赫赫有名的舜井,这口井座落在街西凹处,直径约有八十公分,四周的青石板已被岁月的流水冲刷的光滑干净,石板缝里也汩汩流淌出细细的水花……

这口井据说与古代三皇五帝之一的大舜帝有密切的关系。史书记载:大舜出生在一个河南一个虞姓贫苦农家,自幼丧母,其父是一个失去劳力的盲人。 舜幼年常受后母虐待,仍然勤于耕作孝敬父母爱护幼弟。虞舜成年后率领一方百姓从狩猎放牧到农耕春种秋收,同时亦开始了孝道文化的教化。文史上把大舜开始倡导的农耕文化道德教育称之为“是由野蛮走向文明的转折”。随着人们对大舜的赞扬尊敬,舜的事迹和名气广为流传。后来尧帝把帝位让与大舜,还把两个女儿娥皇、女英嫁给了他——趵突泉中的娥英祠就祭奠着这两位美丽贤德的女性。祠堂的廊柱上篆刻着文史学家徐北文先生撰写的一副楹联:“琴瑟友之钟鼓乐,凤凰归矣潇湘吟”。与娥英祠相隔不远的舜井也成为“舜文化”的重要元素——它记载着大舜曾在济南历山下春耕之时的一段传奇:当时舜以农耕文化教化百姓率民开荒时,有一条恶龙在这里兴风作浪,于是大舜就率领民众开凿了这口深井,把那条恶蛟龙深深锁在了井底。人们为了纪念大舜,就把这口井命名为舜井。这舜井神秘而又深不可测,不管多旱的天,井水也清波荡漾,即使数九寒冬井水也雾气缭绕温温柔柔。人们打水时只要一俯身,就可以把一桶甘甜清凉的水提上来。夏季雨天,井水满溢,如喷泉四处流淌,孩子们赤着脚,拿着葫芦瓢、蓝花碗,围着井口舀水喝。偶尔碗里会有一只透明的小虾蹦跳着,或有一条墨黑的小鱼扑腾着……


每天清晨,铃声叮铛,蹄声的的,小毛驴拉着铁皮水车来了,不待主人吆喝,自觉地停在井旁。卖水的老汉从水车上取下两只水桶,俯身井口左右开弓地提水,不一会儿就把水车装满,然后赶着毛驴水车“一分钱一桶水”沿街叫卖。街上开茶馆的有好多家,他们拉着大风箱,泥砌的长方形灶台上有七个炉口,每个炉口上烧着一铁壶水。一分钱一壶开水,一分钱一碗茶水。就像样板戏沙家浜中阿庆嫂唱的一段戏词“垒起七星灶,铜壶煮三江,摆开八仙桌,招待十六方,来的都是客,全凭嘴一张……”每到一茶馆处,小毛驴就习惯地停下,等主人为茶馆的大水缸打满水后,又摇头晃脑地伴着铃声继续行进。


然而,舜井街及附近的居民们却很少有人买水,家里有点劳动力的都是大桶小桶地往家提水。一年年一代代,每天从早到晚,舜井默默迎接着承受着人们的索取。井口断裂了,流出涓涓清流;四周石板被踩凹了,变成浑浊水洼。人们照旧打水,却从未有人想过——这井水从哪里来?它会不会干枯?作为被它滋养的一方子民,应如何对它伟大的奉献表示点感激……遗憾的是,打水的人总是来去匆匆,无暇对断壁残墙、碎砖裂石的舜井给予关注和思考一一似乎它天经地义应该永恒奉献,应该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七十年代为响应“深挖洞广积粮”圣旨,泉城男女老少齐上阵爆发了备战备荒挖防空洞的运动。各单位组织人马沿着护城河和市区开阔地,如临大敌深挖防空干道。地势南依群山,北临黄河,地下纵横交错七十二泉,自古就有街街杨柳户户水井的泉城遭到空前毁灭!刹那间,许多名泉不再喷涌,继而被填埋被遗忘!挖干道工程中,时有泉水涌出。于是抽水机日夜抽水,碗口粗的胶皮管子颤抖着,把清清的地下水送进护城河,送进下水道——那是泉城的命脉啊!舜井在哭泣中同七十二泉的水位骤然降落——人们打水开始在水桶上拴绳子,而且绳子不断加长,终于井里没有水了——万恶的文革不但要拼命地斗人灭人,还要狠毒地填丼断流绝了泉城的地下水脉啊……
苍苍者天,哀哀生民!


八十年代舜井街拆迁扩建,居民们都搬走了,舜井街修建成繁华的商业街。几乎干涸了的舜井被列为历史文物保护起来,装修一新的井口上标有古色古香的两个篆字“舜井”,旁边还有文字介绍。这口井在大有用途时并未受到如此殊荣,而今失去了供水价值,却成为名胜古迹身价倍增。当初大自然曾把它慷慨地赐予人间,让它满溢着生命之源,任凭大舜的子孙们索取耗用……它澎湃的生命终于在一场史无前例的浩劫中由蓄意制造的“人祸”衰竭了。哀哉它的残躯却被金缕玉衣包裹起来,成为家乡舜文化的一道人文风景线,欣赏乎?凭弔乎?
2001年4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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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语拼音方案》是中西键盘文化的最佳接口

文 / 张孝存

12/28/2019 8:36:44 AM

现在,“汉字不能进入计算机”的偏颇预言确实被事实所否定。
越来越多的计算机用户正在摸索中前行,并且有了切身的体会。我们认为,与其欢呼汉字伟大、终于进入了计算机,不如赞叹计算机几乎是无所不能。尽管如此,计算机处理汉字与处理西文的效率仍然有一定差距。差距集中表现在汉字需要编码。
问题的症结在于“汉字不能像拼音文字那样便捷地进入计算机”。
汉字的特点是笔画多、数量大、形体复杂。任何一个纯形码的设计者都不可避免地要为把几百个部件安排到二三十个键位上而绞尽脑汁。
这些纯形码方案都毫无例外地将许多与国民知识背景有较大距离的若干硬性规定强加给使用者,存在“难学易忘”的先天缺陷。对这种致命弱点的出现丝毫不应当责怪方案的设计者。这是汉字的天性使然。
但是我们不得不深思这样一个问题:追求用纯形码解决中文信息处理的“瓶颈”,是不是一开始就进入了一个难以自拔的误区?
西方键盘文化传到东方,不是可怕的“文化侵略”,而是人类文明进步大潮之一斑。西方科技的高度发达、英语实际上向“世界语”的嬗变,是西方键盘文化东渐的最大原动力。中国不是要对外开放、引进先进的科技文化、进而向科技发达国家的行列冲刺吗?既然如此,寻找中西键盘文化的最佳接口就不是没有意义的思考了。
键盘文化的创建和沟通,会在工具上、观念上极大地推动高科技时代的信息交流。构造将26个键位重新命名的纯形码难免出现“削足适履”或“削履适足”的尴尬局面。所以中西键盘文化的最佳接口不是纯形码方案。几年前的统计表明,“我国70%以上的科研人员使用的是拼音输入法。他们不用目前占我国输入技术开发的70%的形码”(转引自《中文信息》 1992年第1期54页)。 通行的各种教材特别是中小学教材毫无例外地离不开全拼法。这就是难以辩驳的明证。试想,26个拉丁字母键位变成被众多笔画、部件瓜分的天下,用狭隘的“全部汉化”取代“国际化”,将会对中西文化科技的交流及融合带来极大的不便。
《汉语拼音方案》采用国际通用的拉丁字母,便于直接运用西文键盘。录入现代人的活的思想,完全可以不通过汉语的书面符号——汉字,只要直接键入普通话的载体汉语拼音(拉丁)字母,就可以由具有智能功能的软件转换为相应的汉字。其简易便捷不言而喻。
其实,汉语信息的输入也完全可以甩开“编码”而如同西文般直接录入。这种快捷有效的方法便是应用汉语拼音。
《汉语拼音方案》是目前最优秀的拼写现代汉语普通话的拉丁化方案。它是百年来文字改革运动的结晶,并由全国人民代表大会通过。汉语拼音尽管不是文字,但它可以和国际上拉丁字母文字的信息处理系统、情报检索网络挂得上钩。这个方案作为中国人名、地名拼写标准也已经联合国批准,获得世界公认。它是实行宪法明文规定的“国家推行全国通用的普通话”方针的最有力的工具。遵照全国统一的教学大纲的要求,它正在成为国人人人具备的文化基础知识,必将深深扎根于最广泛的国民知识背景之中。目前,在新华社95个驻外分社中,至少有三分之一的分社用汉语拼音发稿。这是《汉语拼音方案》作为辅助文字使用的成功尝试。早就有专家推断,基于《汉语拼音方案》的汉字录入技术必将成为一支突起的异军,理直气壮的登上中文信息处理的殿堂。而采用汉语拼音连续输入、由计算机自动转换为汉字的中文语词系统就是由西文键盘直接录入汉字的非编码输入系统。这种处理系统可以安装几万条现代汉语词汇,变换正确率高。同时,它具有较高的智能水平,不仅为用户提供了构造新词的方法,而且可以摹拟人脑的记忆和遗忘功能,其易学性首屈一指:汉语拼音+指法训练。日本的微机经历了
大键盘、编码阶段,而变换法的完善才使计算机的大众化获得成功。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有专家预言:“在日本,‘假名汉字转换方式’占了绝对优势。我国计算机汉字系统输入方式的试验也会以‘拼音转换方式’的胜利而告终。”对这种颇有见地的预言,不可等闲视之。
《汉语拼音方案》制定初期的大讨论提供了许多可供借鉴的精辟见解;拼音知识的普及造就了一代又一代易于接受音码的大众;坚持不懈的中西文化交流使西文标准键盘的模式日渐深入人心……《汉语拼音在科技中的利用》(刘泽先著,1959),《电报拼音化》(周有光著,1965),《简易速记/快速索引》陈越著,1966),《带调双拼盲字方案(草案)》(黄乃、扶良文,1977)等有关著作在音码设计的理论和技巧上给人们以极大的启迪。随着全民普通话水平的提高和汉语拼音普及教育的进展,优秀音码将会日益显示出强大的生命力。它将同优秀形码形成汉字处理的并行不悖的双轨制。
周有光先生早就指出:“‘拼音电脑’是真正能同外国拼音文字电脑相比的设计。它使拼音帮助汉字, 把中文带进了信息化时代。”(《百科知识》1984年第8期)
拼音——汉字语词转换系统及若干优秀音码已经构造了未来高效率、 大众化的中文电脑之雏形。
《汉语拼音方案》是中西键盘文化的最佳接口。让我们摆脱纯形码的桎梏,迎接中文电脑的新纪元。
发表于《中文信息》杂志1993年第2期

[作者简介]
张孝存,1967年毕业于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曾任青岛铁路第一中学语文教师。中国逻辑与语言研究会会员、山东省逻辑与语言研究会理事、山东省语言学会会员。《语文建设》《语言文字报》通讯员。《简明逻辑辞典》三主编之一,参加多部高校逻辑教材的编写。多年来致力于“中小学中文电脑课程的设置”“电脑写作中的语言文字问题”专题研究。退休后,热心于社区老年电脑知识和技能的普及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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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爱情总在婚姻外

文 / 闲砚

12/28/2019 8:35:38 AM

套用法国诗人兰波:“生活在别处”这句话,那就是“爱情在别处”。
别处,就是婚外,爱情总在婚姻外。恋爱时,人尚未进入婚姻,爱情让人如痴如醉;而往往是在婚后极短的时间里,爱情就在被消费的过程中蜕变为亲情,于是爱情从婚姻中出走,当人们再找到它时,它已经在婚外了。这样的情况真是数不胜数,比比皆是。真该把米兰·昆德拉:“婚床:婚姻的祭坛”这句话改为:“婚床:爱情的祭坛”。
我百思不得其解,何以进入婚姻后爱情就成了若隐若现似是而非的东西?如果亲情真是爱情的另一种形态,为什么在亲情里,许多在爱情里感受到的东西就没有了呢?为什么,为了感受爱情,有人情愿一生不走进婚姻?为什么有许多游离在婚姻外的人声称更多地体验了爱情?为什么有许多人为了爱情走出婚姻?这一切,似乎都在向我证明这个命题:爱情总在婚姻外。在许多讲爱情和婚姻的文学作品里,我看到的只是孤独,作者也实在是在讲独孤,尤其是婚后的孤独。
也有人十分幸福地谈到自己婚姻里的爱情、甜蜜。说实话,我相信!只是这种声音太过微弱,不足以驳倒那个命题。我只能说,这样的人真得好好珍惜,大部分的婚姻都不是能这么幸运的。
郑渊洁的一个设想很有意思,似乎也可以拯救人们于无爱情婚姻之中:如果结婚证有有效期。按他的说法,夫妻间的关系将大有改观——这我信。想想,觉得很有社会实验价值,一定利于家庭和睦,社会安定。
这会让许多人增加危机感,为了能够延期使用《结婚证》而好好表现,发扬优点克服弱点,而不是任由优点丧失弱点泛滥,保持恋爱时段的优雅、可爱,以为爱情添柴加薪;
这会让一些本来就没有爱情带入的婚姻有个解体的期限,不至于使婚姻中的人绝望,做出人命关天的举动;
有利于从一次爱情已经耗尽的婚姻中走出,去追求另一段有爱情的婚姻生活。而减少包二奶等个人成本、社会成本都很高的污浊现象;
有利于人的自强自立,不至于把自己的命运一次性地拴在婚姻上,而丧失了独立生存的追求和能力。
此论,笑谈而已。
任何一种制度都是有负面价值的,就像任何制度,就整个人类发展史来说,都是阶段性的。重要的在于人们能公正地进行比较,而不是以道德法官的面目凌驾于讨论之上。
至于爱情何以总在婚姻外,无疑是个见仁见智的话题,难以说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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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格里拉的约见

文 / 阿杰

2007-06-07 00:00

Hello Mr.Zhou?:]this is eunice.Sorry to reply so late.[will tomorrow lunch or tea ok wiyh you?

这是昨天晚上八点半我上夜班时接到的一条短信。发信人是一位韩国朋友eunice li。此前我曾跟她电话联系过,也发过邮件,但语言障碍延迟了交流,直到昨晚才给我回复。
刚接到这条短信时,我立时懵了。因为这是我第一次接到母语以外文字发来的短信。最主要的是,我的英语水平还没到即时反应的程度。
好在自己以往学的那点英文还能应付。赶紧静下心来仔细看,哦,实际是很简单的句子,意思很清楚。
接下来,以自己有限的英文跟这位韩国女孩开始了空中交谈。
这位韩国朋友的英语很有特点。句子里夹杂着汉语拼音和一些简单的符号,如:“Thx^O^”“Make it at the lobby.Hao bu hao?”“Bu yong ke qi~~where do you stay? 2moro when will B good?”我不知道现在外国的年轻人发短信是不是都使用这样简便有趣的语言。
最终确定下来见面的地点和时间:Hotel Shangri-La,@12 ok ma。
但是,还是有问题,书面语我还能抵挡,口语我绝对抓瞎。万一对方中文水平很糟糕,万一对方没有翻译,那这个交谈还有什么意义?于是我想找一位翻译,时间的关系,只有一位现成的大学生,据她自己说是英语六级。六级英语?OK!没问题了!征得韩方同意后定了下来。
今天中午12点前,先跟要做翻译的青岛理工大学毕业生王苗苗小朋友在Hotel Shangri-La大堂见面。简要介绍了情况——其实究竟对方的意图是什么,我能帮她做什么,一概不知。只好现走现看。
看时间差不多了,给eunice发短信。她很快回复:For give me:[gonna be late 5 or 10 min.我估摸,里面的“gonna”大概是“到那里”英文和汉语拼音奇怪组合的单词。
也就是说我们还有几分钟时间准备,王小朋友好像有点紧张。她也是第一次接待外国人。她对自己的口语究竟能不能担当此任心里没有底。
少顷,一位穿职业套装、齐耳短发,精干利落的女士匆匆地赶来,好像认识我似的,大堂那么多人,她单单冲我走来,距我还有好几米远,就边说抱歉,边伸手跟我握手。(后来得知她看过我的博客)
eunice显然是这里的常客,熟门熟路地带我们走上二楼自助餐厅。
落座,寒暄,自我介绍。
与她的交流没有想像中的那样困难。她来中国已经两年,大部分交往的话可以说中文,说快了不由自主地说出英文——原来她是韩国籍,出生在美国,怪不得她发短信是一种近乎快餐式的语言。
这位外国小友是一位快言快语快活的人,你几乎一眼就能望得见她的思想。她单纯,热情,快活,肢体语言十分丰富,不时做一些鬼脸,比如,在介绍到她刚到中国来的时候,看电视一天看八小时,看不懂,想家,郁闷,于是哭泣,说到这里就做哭泣状;小时候在美国,不用功,就知道玩(作天真调皮状),父母也很无奈(两手摊开,作无奈状),十四五岁的时候开窍了(指指自己的头,表示明白了),不玩了,知道用功了(作努力状)。
她看面目完全是东方人,但耸肩、手势、表情完全像欧美人士。
刚落座不久,说着说着话,她突然停了下来,两只手在左耳上罩了一个喇叭状的手势,嘴巴里示意我们不要说话,听,你们听到什么了?
虽是五星级酒店,但就餐的人不少,说不上像外面的低档酒店那样嘈杂,但餐厅自然是餐厅,声音大一些是免不了的。在我们左边是一桌老人,从打扮和说话来看,是一些本地的老年家庭妇女,后来知道,是这些家庭妇女吃饭的声音太大,或许有打嗝的声音,惹得这位外国小友无法忍受了。其实当时我们什么也没有听见,或许是习以为常了,见怪不怪了。
见我们莫名其妙的表情,eunice小友不再提这事了,有些失望。
渐渐说到见面的主题上来。
绊绊磕磕的英语夹杂着中文,还有手势、笔记、快译通,总算搞明白她的意思。
她是做文化交流业务的:把东方的作家、演员、律师介绍给西方。到青岛来的目的,是想把这座城市介绍给韩国,因为她知道在这城市里有八九万她的同胞,她想把青岛美丽的风光,青岛的老建筑,青岛的成就,青岛知名的企业通过办摄影展览的形式介绍给韩国人。我不做商品,只做无形的东西。冲破语言的障碍,总算明白了她的意思。
eunice在一些书店看到了很多介绍青岛风光的明信片,感到很惊诧,很兴奋,产生了一种把这座美丽城市介绍到韩国去的想法。她有一个计划,用十年时间去实现这一切,让更多的韩国人更好地认识中国,她要好好包装包装,打扮打扮这座城市。她喜欢中国。她对韩国人经济起飞以后,生活富裕而自满自足感到不以为然,她认为韩国幅员太过狭小,发展空间有限,韩国人应该有更高的精神追求,她认为在中国可以实现自己的理想。她边说边指自己的脑袋和心,摇头晃脑,大跨度的手势,惹得邻座的老大妈不断地看她,她不为所动,继续滔滔不绝地“演说”。
当我说到那些明信片上的照片的拍摄者很多我都认识并熟悉的时候,eunice很激动,要我给她引见一下。她的设想是天真的:她想无偿地宣传青岛,青岛的摄影家也应当无偿地向她提供照片。一个外国人这样卖力地宣传青岛,那青岛的市民不应该积极地配合吗?但是,根据我对国人的了解,我想这位外国小孩的想法在实现的过程中会遇到不少的阻力。我直言不讳地告诉她这一点,但她好像不为所动,她说,她要去争取。没有什么做不到的。她的执着真令我感动。
她有个十年计划。她已经做了两年了,还有八年。
八年抗战,我开玩笑。她笑了。
这位小朋友有着浓重的爱国情结。她不止一次提到日本人1910-1945年对她的祖国的占领和野蛮统治,她要通过对另一个遭受日本人蹂躏的城市的亲近、挖掘,把这个城市以图片的形式介绍给她的同胞,让他们知道,在黄海对岸那个城市里,也有遭受日本人长期奴役的人们。当我把我参与编辑的《青岛导游》赠送给她,并向她介绍日本人两次侵略青岛的时间时,她执意要我指出书中的位置,很认真地用笔在相关文字下面划一条线。她知道一个“箭鱼博物馆”,不只一次地提到,听得“王翻译官”一头雾水,后来我恍然,她说的是“监狱博物馆”,也就是青岛人挂在嘴边上的“欧人监狱”。她对那里印象非常深。她希望自己的努力能够让自己的同胞在与另一个被日本占领的城市的比较中加深对历史的感知和认识,不要过度地沉溺于富裕的物质生活中。
与这位异国朋友的交往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三个小时过去了。席间,我说了不少中国的成语和熟语,比如,悟性,信使,一语双关,她不解其意,“翻译官”也无法准确地翻译,好在她带了一个小巧的快译通,中、韩、英、日文的。她不由得感叹中国文字的艰深博大。建议她学好汉语,她耸耸肩,好像觉得有难度。不过,她的汉语能说到交流不费事的程度就很不容易了。
“六月六日到了,我祝愿你六六大顺:生活一帆风顺,做事顺序井然,过程顺顺当当,结果顺理成章,一切顺心顺意,一生祥和顺美,六十六字祝你顺顺顺!”
这是跟eunice小朋友分手后我接到的另一条短信,来自青岛十大藏书家之一王鹏,我的一位老同事。我把这条短信转发给了韩国的小朋友。很快,接到她的回复:
:]hahaha,xie xie nin zhou lao shi nin de sheng huo shi yie zhe yang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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