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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姨夫的灵异事件

文/文健

11/27/2019 10:29:04 AM

郝懿行

我的小姨夫叫郝家章,字行五,山东栖霞人。他有个赫赫有名的学者曾祖父,叫郝懿行,字恂九,号兰皋。他的《山海经笺注》曾指出女娲的图腾鸟是夜猫子,令我顿开茅塞,遂肯定了商代的凤凰——商王族的图腾“玄鸟”就是猫头鹰(见拙作《古玉里隐藏的秘密》2010年,岭南美术出版社)。郝懿行我甚佩服,是我学习的榜样,但不因此喜欢我小姨夫。他讨厌一切孩子,尤其是讨厌我。当年我无知,充明事,犟说《三国演义》就叫《三国志》,他打了我一巴掌。
郝懿行考上进士,当了京官,据说嘉庆皇帝十分佩服他,给他授了个正六品户部主事,级别相当于现代地级市的头,年俸六十两银子,然而六十九岁死去时却无钱下葬。后来的粉丝都替他不平,嫌他官小了。但在海隅栖霞,这官也算不小了,所以后人立的祠堂,占地也有几百平方米以上。家庙里有显示他生前官阶的仪仗:绣绘的彩旗、回避、肃静、官衔牌、伞、扇、枪、棍等等。还有一张“祈梦床”,是用于和祖先梦中相会、聆听教诲的床。祠堂很高大,夏天清凉,小姨夫常常在祈梦床上看书纳凉。
日本侵华,占领烟台,搞什么“大东亚共荣圈”,即日、满、汉等成为经济共同体、联邦之类。日本人发现栖霞地区郝懿行很被敬仰,乃至于他的子孙都被敬仰,于是强制性“恭请”小姨夫为“大东亚共荣圈”的宣传人员,是义务的,没有什么宣传机构,所以当天头午他就回家去了。中午天热,他到祠堂所谓“祈梦床”上躺着看会书。
据我小姨夫说:那天午后,他正在“祈梦床”看书,忽然线装书的大字模糊了,他起身走到锁子窗处再看书,依然是字迹模糊不清。唔,天不知道什么时候阴了下来,只听见祠堂里“噔噔”地响,转身一看,老老爷的仪仗全跳出了插仪仗的架子,排成队,一跳一跳向祠堂门口“噔噔”奔去。他赤着脚,试图去拦这些仪仗,它们“哗啦”一声全倒了。他急得高喊:“妈!”“妈!”他妈过来了,问也不问为什么,说:“你真出息了!这么大了还玩。你不怕恁老爷爷生你的气!”不管小姨夫怎么说也没有用。她一边祷告着“老爷爷别火,孩子不懂事”,一边扶起依次扑倒的仪仗,一个一个地插回仪仗架中。
上个世纪五十年代中期,我见过小姨夫的母亲,小姨夫打成“右派”,她来安慰他。她很胖,缠过小脚,大概父母娇惯她,没有缠成三寸金莲。我小姨说她很拙笨,不会缝缝补补,甚至不会擀面条。她做的鱼从来都不完整。但我小姨夫常常怀念她做的鱼,说滋味绝顶。我也问过她仪仗闹妖的事,可她像训小孩一样对小姨夫说,不要向小孩子胡说。
仪仗闹妖后的第二天晚上,小姨夫到祠堂读书,就着供案当书桌。
据我小姨夫说:“我神使鬼差地把仪仗灯拿到了供案上。本来家里有几盏旧灯笼都写着‘郝’字,谁想到自己拿的是老爷爷的灯。点着灯,灯花不停地跳。忽然灯花不跳了,猛抬头,看见一只小狐狸蹲在灯后。我喊了一声:‘看什么!’,是给自己壮胆,也是驱赶它。可它一点都不害怕,反而朝我吹了几口凉气。吹气间灯花又跳了起来。我迷迷糊糊,听见小狐狸慢条斯理地说:‘我看你怎么当汉奸的!’我眼前一黑,睁开眼,天蒙蒙亮了。小狐狸不见了,但还闻得见浓烈的狐骚味。我想不好,老奶奶显灵了!我常听说,俺老奶奶在老爷爷死后,自己变卖了北京的家产,一个人租了车马,把俺老爷爷运回了栖霞。奇不奇怪,一直到她死时,都有一只狐狸陪伴她。这只狐狸是俺老奶奶差来的!不好,我赶紧跑到俺妈房里,拿了家里所有的钱,跳出祠堂临街的围墙就往烟台跑。后来俺妈告诉我:‘亏得你跑得快,你跑出去三四里的功夫,日本人就来找你了。’”
小姨夫的老奶奶王照圆,是画家、学者、诗人,名气不次于丈夫郝懿行。
据小姨夫说,他妹妹遗传了他们老奶奶的天分。她参加志愿军,受命嫁给了志愿军的一个师长当妻子,那原先和自己恋爱的男友,为此失恋而在战场上不加掩护地冲锋,被美帝国主义的滥枪打得破布片似的飘。
小姨夫到烟台后加入了抗日游击队,担任过一阵小文书。后一直当教师。在上世纪五十年代一次运动时“交心”,交代了自己和“大东亚共荣圈”的历史,从此厄运如影随形。幸亏小姨夫的妹妹出面申诉,他算错划“右派”,成了一位补习夜校的教师。
“文革”时,小姨夫被二度遣返原籍。烟台一个中学的“红卫兵”,想叫他交代出眼下“走资派”当中曾经共事的汉奸,他不太会撒谎,被吊起来打,打断了腿。他忍不下去,悬梁自尽了。我小姨去栖霞料理了丈夫的后事,变卖了祠堂的梁栋,得了四百块钱。
小姨卖祠堂梁栋后回青岛,我去看她,没忍心问小姨夫是不是在祠堂里自尽的。但我看见她饭桌上有张笔记本撕下来的纸,蓝色的横格里钢笔字迹非常漂亮,工工整整,一些已被泪滴濡湿,第一行写着我小姨的名字,另起一行是:
“这两天,天天夜里听见夜猫子叫……”
俗话说“乌鸦叫祸,夜猫子叫孝”,小姨夫一定想到了汉代贾谊的《鵩鸟赋》。贾谊官居长沙王相国,二十多岁、三十不到,看见猫头鹰白天飞进室内,受到了死亡的暗示,沐浴更衣,然后辞世。同样接受了死亡暗示的小姨夫,当然不知猫头鹰的恶名,是周朝开国者憎恨商朝,从而卑化宣传的结果——商王族的图腾鸟是猫头鹰,亦即“玄鸟”,商王族自己认为自己是“玄鸟”的化身。商王族可恶,致使他们的猫头鹰图腾恶名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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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榴树下的同学

文 / 叶帆

11/27/2019 10:27:57 AM

路口是红灯,桑塔纳停下来,司机回头说,局长,你同学。杜邦摇下车窗一看,果然是雷诺,开着他的银色雷诺车。虽然戴着墨镜,杜邦知道,雷诺的目光肯定盯在某个女人的屁股上,雷诺好色,一百年也改不掉。杜邦喊了一声,雷诺惊喜道,我正有事找你,到我车上来吧。杜邦想了想,对司机说,你回局里吧,晚上不用接我了。
刚上了雷诺的车,绿灯就亮了,雷诺一松刹车,雷诺车便滑动起来,差点儿撞到一个行人身上。那人一头黑白相间的华发,穿一件旧卡克衫,胸前隐隐约约有机械厂的字样,雷诺骂了一句。杜邦说,别骂,我看他像咱同学,你喊一声施尔康。雷诺喊了一声,果然是施尔康,满脸疑惑地望着雷诺他们。杜邦打开车门,不由分说就把他拉进车里。坐定之后,施尔康认出了杜邦和雷诺,惊喜地咂嘴说,40年没见的老同学,认不出了。
这是昨天下午的事儿,三个同学在中山路和广西路口那儿撞见了,偶然的就像荒诞电视剧里的情节。
雷诺车拐到中山路上,杜邦说,别吃饭了吧,整天在饭局里泡着,腻歪透了。雷诺说,也别去喝茶,忒俗,咱上洗浴城吧,东部有几家,泰式按摩挺地道。征求施尔康的意见,施尔康说,我是俗人,不怕腻歪,就到你们常去的高级馆子,到现在我还不知道鲍翅是什么玩艺。
雷诺将车掉过头,风驰电掣向东驶去,还没说几句话,车子就到了八大关风景区,轻轻滑进一个院子停下。施尔康下车一打量说,这是谁家的别墅?雷诺说了一个名字,是军委退休的高级将领。杜邦接上说,老爷子要在青岛安度晚年,房子没盖好,暂时下榻在这里。说话间,三个人被领进房子里,里面显出宾馆餐厅的格局。杜邦和雷诺跟接待主任打哈哈,施尔康觉得他俩是这里的常客,似乎还是这里的股东。
落座,上茶,施尔康细细打量了杜邦和雷诺,说,天爷不公道,你们一个做大官儿,一个发大财,到今人不显老,不像我,满头白发。杜邦说,也白了,头发是染的。雷诺说,一样一样,我也是刚焗的油。杜邦感慨道,40年了,青岛这么个小地方,咱为什么就见不着面?雷诺说,校庆的时候,我们到处找你。施尔康笑笑说,那样的庆典,应该是达官显贵的聚会,我是个下岗工人,怪寒碜的,怕给学校丢脸。
杜邦和雷诺一齐说,我操,这是什么话。然后两个人都拿出名片给施尔康,说往后要保持联系,月儿半载地聚一聚。施尔康看着名片问雷诺,你公司的名字也叫雷诺?杜邦说,连车都是雷诺牌的,他手上做着一片房产,也叫雷诺公寓,这小子恨不得把青岛也改成雷诺市。
酒菜上来,三个人吃着喝着,说起小时候的事情,杜邦说,我一直想念一个女同学,40年找不到她,也见不着她。雷诺说,我知道,你说的是石榴,我们都在她家小院的石榴树下学习过。施尔康说,她家的小院20年前就拆了,石榴树也没有了,中学毕业石榴就下乡了,回城后在服装厂工作,现在退养了。
菜很丰盛,施尔康叫不出名堂,杜邦和雷诺一个倒酒一个夹菜,说你慢慢吃,我们俩说点儿别的事情。施尔康问,要不要我回避一下。杜邦说不用,雷诺的事儿需要检察院回避。然后,施尔康就闷着头喝酒吃菜抽烟,听杜邦和雷诺说一些他不甚了了的事情,很杂乱,有银行贷款的事儿,有土地划拨的事儿,有安排人事的事儿,好像还有点儿官司的事儿,因为雷诺主张换一家律师事务所,而杜邦坚持原来的,并且举例说明,一块肉分给两只狗都吃半饱,不如喂饱一只,让它俯首帖耳。施尔康觉得两个同学真不简单,他们手头上办的哪一件事儿,都是自己一辈子也办不到的,而且,这40年里,他们俩好像天天在一块儿,就像一个人的左手和右手。
当施尔康打第一轮饱嗝的时候,杜邦和雷诺完成了他们的合作,又回到同学的情谊中来,一齐端杯为40年的沧桑干杯。杜邦的感慨很深刻,他说,我们老了,虽然奋斗了进步了,但是年岁不饶人了,在很多事情上,已经物是人非了。他进一步举例说明,譬如穿衣服吧,刚到机关当科员的时候,那会儿,身材匀称,步履轻捷,像体操运动员似的。但是,买不起名贵衣服,也不敢穿戴得太扎眼。现在好了,买的起名牌衣服,也敢穿了,可是身材不行了,肚子腆起来了,穿龙袍都不好看,可见人生是个悲剧。
雷诺深有同感,他说,年轻的时候,精力充沛身体棒,心里馋女人,可是女人瞧不上我这穷小子,好不容易勾搭上个娘儿们,咱就捉襟见肘了,还不等上手,人家就一脚把咱蹬了,让咱空怀壮志恨悠悠。现在一切都有了,行有宝马香车,坐拥佳丽三千,而且,咱还有贼心,也有贼胆,但是,咱自己儿的那个贼却不行了,干瞅着,没精神气了。
这是人类无法逾越的局限,当你锁定一个目标并且为之奋斗的时候,就像攀登一座高山,穿过荆棘,踏过坎坷,在你汗流浃背登上峰巅四下张望的时候,你会蓦然发现,你所追求的东西已经离你而去。在这一点上,施尔康和杜邦雷诺有着如出一辙的感叹,他说,可不是嘛,就拿我来说吧,年轻那会儿身体好,眼神也好,进厂分配我干车床,几天就迷上那玩艺了,在床子前一站就是一天。可是,那会儿床子质量不行,粗糙得很,做不出很细的活儿来,心里着急没办法。现在多好,床子的精密程度你都想不到,而且还都是数控的,那才叫鸟枪换炮来。可是,有了这么好的床子,咱的眼力又不济了,眼睛花得一塌糊涂。人啊,真他妈的没办法,当你得到什么的时候,同时又会失去什么。
三个同学说一阵笑一阵叹一阵,40年的岁月如同一本厚厚的书放在饭桌上,被随意查阅翻检。杜邦把话题一转说,再跟我讲讲石榴的事儿,我在她家的石榴树下给她写过一张纸条,搁现在说就是情书啦,没敢给她看,在身边藏了好几年,后来弄丢了。雷诺接上说,我也曾经写过类似的东西,到现在我还记得石榴的羊角辫,她的眼睛水灵灵的,盯我一眼,我心里就慌半天,后来懂事了,我就想,要是石榴给我当媳妇,我他妈当牛做马都情愿。
施尔康淡淡一笑说,现在你们谁也不会再给她写情书,谁也不会再想让她当媳妇了,石榴的处境不太妙。杜邦和雷诺瞪大眼睛问究竟,施尔康便娓娓道来;石榴是个要强的人,小学给咱当班长,咱都知道她的脾性,下乡那几年累出一身病,回来到服装厂工作也是好样的,没几年就当了车间主任,厂里一个年轻干部没头没脸地追她,石榴就和他结婚有了孩子,改革开放以后讲究学历,石榴为了丈夫的前程,把工作和家务都承揽下来,让丈夫考上大学,回来后一步步高升做了大官儿。没承想,那小子一肚子花花肠子,到处搞女人,搞到自己家里床上了,被石榴一头撞上,然后到法院办了离婚,石榴自己带着孩子,直到孩子考上大学,她才办了退养手续。有一天,石榴买菜回来,走到楼梯上晕倒了,邻居打120拉到医院,一检查,肺癌,现在正在打化疗。
杜邦和雷诺听了之后痛心疾首,经过短暂的沉默,杜邦说,不行,咱们要为自己的同学做点儿事情,这样吧,石榴孩子的学费我包了,毕业后的工作也由我来安排。雷诺接着说,我包了她的医疗费和营养费,医院的账单由我来处理。
说完,杜邦和雷诺一齐拿眼睛看着施尔康,那意思再分明不过,你呢,你能干点儿什么?
施尔康一下红了脸庞,低下头,近乎呢喃般说道,我要和石榴结婚,我媳妇去世五年了,石榴现在需要人照料,大夫说了,她顶多还有三年时间,我想在她身边陪伴她三年。
杜邦无语,雷诺也无语,施尔康抬起头说,小时候,在石榴家那棵石榴树下,我也给她写过你们说的情书,不过昨天才给她看到。
沉默良久,三只酒杯凌空举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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匡源与泺源书院

文 / 北冥有鱼

11/27/2019 10:20:27 AM

多年以前收藏了一副写在撒金蜡笺纸上的对联。上联是“墨花洒壁晓云湿”,下联是“带草入薕春雨香”,字迹平和雍容、不激不厉,带有二王的笔法和些许馆阁体的拘谨,对联对仗工整,内容闲适。这副对联的写作者就是青岛老乡,清代咸同年间赫赫有名的顾命八大臣之一匡源。
所藏对联的上款题有瑶圃世讲嘱书字样,查瑶圃姓名字号无考,估计是匡源在任泺源书院山长时写给某位讲课老师的。无独有偶,前些年还在冷摊上淘得线装书一套,名为《泺源书院课艺》,也是匡源的作品。此书提供了一些匡源在泺源书院的史实,促使我对匡源进行了一番研究,录之以就教于同好。
匡源(1815一1881)? 字本如,号鹤泉,清胶州郭家庄(今胶州市中云街道办事处)人。1839年,匡源考取举人,次年再中进士,选庶吉士,25岁的他在同榜进士中最为年轻。之后的匡源官运亨通,1855年,匡源任吏部左侍郎(有资料说匡源代理礼部尚书,但查清代职官表未见记录)。1858年,匡源升调军机处任军机大臣上习行走。第二年任军机大臣上行走,赐紫禁城骑马。1862年任职随称赞襄政务大臣。短短几年,匡源由皇子师连升数级进入中央权力中心。
1862年,同治帝即位,慈禧垂帘听政,开始翦除异己,咸丰帝钦命的顾命八大臣中,肃顺被斩首,载垣、端华两位亲王被赐死,匡源被慈禧以“凶焰方张,彼亦难与争衡”的罪名罢官,有幸留得性命。
退出政界的匡源受聘担任了济南泺源书院的山长,讲学17年,弟子多达3000多人,中举及贡太学以上者400余人。这在当时的“升学率”就是较高的了,何况还出了状元曹鸿勋以及柯劭忞等一干名人,在山东的历史上留下了重重的一笔。下面就结合《泺源书院课艺》(以下简称“课艺”)谈一下匡源与泺源书院。

一是《课艺》书籍的基本情况

该书一套四册,初编和二编各两册,一、四册的封面和封底已失,内容除前数页稍有残损外,余皆完好。书的牌记为“同治丁卯夏六月刊成敬乐堂藏版”所辑录的课艺文章初编为同治乙丑年,也就是同治4年(1865年),二编为同治丙寅年(同治5年1866年)书前有山东巡抚阎敬铭作于同治丁卯三月(同治6年,1867年)的序言一篇,匡源序一篇,泺源书院条规有六个页码,之后初、二编共收有泺源书院学生撰写的四书文125篇、五经文6篇、经解13篇、论9篇、赋15篇、杂体文3篇、古今体诗12首、试帖诗89首,每篇文章后面均有简短评语。该书刊刻的缘由,按照匡源序中所说,“乾隆时主讲桑弢甫祝简田雨先生均有课艺之刻,百余年来无嗣音者,是刻岂敢谓足继前人,然观诸生之造诣皆卓卓可见”……为使各位士子“勿怠、勿荒、勿矜片长、勿安小就”“留为硕儒,出为名臣。无负中丞诸公栽培之意”。应该这么说,该书是匡源为奖掖表现突出的优等生,提高泺源书院的知名度、为书院的学生或是其他谋求科举的人编写的一本课外应试文章大全。








二是匡源入主泺源书院的时间

《清史稿》介绍匡源的文字仅有“匡源,字鹤泉,山东胶州人。道光二十年进士,选庶吉士,授编修,累官吏部侍郎。咸丰八年,入直军机,谦退无所建白。罢官后,清贫,主讲济南泺源书院以终。”寥寥数语。清末编纂的《山东通志》有“穆宗御极,两宫皇太后垂帘听政,治枢臣专擅不法者,源以诖误免归,主讲泺源书院兼主尚志书院,同治三年入都祝皇太后万寿,赏给三品衔,在济十余年,及门成就者甚众,光绪七年卒于书院。”此处看来好像是匡源主讲泺源书院后又于同治三年入都给太后(不知是慈安还是慈禧)祝寿的。其实不然,在《课艺》匡源序有“余自乙丑春来主讲席”之语,可见匡源并不是在同治元年被免官后立即来到济南讲学的,而是在同治三年继续寻求东山再起未果之后,于同治4年春才应山东巡抚阎敬铭之邀主持泺源书院的。1869年(同治八年)继任山东巡抚丁宝桢在趵突泉东、明历山书院故址创办尚志书院,匡源兼任山长。匡源共在泺源书院讲学17年,一直到1881年病逝。学生曹鸿勋等人立教思碑,颂扬其传道授业为国育才的功绩。匡源在书院的斋号为敬乐堂。

三是泺源书院的校规

在《课艺》序言之后,目录之前印有《泺源书院条规》主要内容是,提出六个“为学”:“为学莫先于立志”“为学莫要于寡欲”“为学当敦实行”“为学当秉虚衷”“为学当勤讲读”“为学当慎交”。这六个原则都有详细的立论和推理,使学生明白:生当盛世,肩负着明德新民的重任,不仅仅要博得一个功名为目标。,也要“德才兼备”。在《山东书院》一书中,曾经提到《泺源书院条规》是乾隆时巡抚准太制定的,内容也是如此,也就是说,泺源书院的条规是一直沿用前代的。

四是泺源书院的教学与生源

泺源书院的教学是以科举为主要目的的,因此,其课程也是围绕科举考试而设置的,从《课艺》所选的诗文即可见端倪,山东巡抚阎敬铭在序中即以“制义固非孔子之术所急,而国家以是试士……今士所守浅深不同,而制义则人所习也,书院以是旬月课之,岂非良士所乐,足以为居业之益,而资恒心之助也。”“阎省长”所说的“制义”即是我们大家常讲的八股文。邓云乡在其清代八股文一书中说、“八股文即制义,亦称制艺、时文、时艺、八比或四书文。清代三级考试:府试考诸生,俗名“秀才”,只考《四书》八股文。乡试(即在本省考)考举人,首场考八股文。会试(在北京考、包括礼部贡院考及殿试)考进士,首场也考八股文。除殿试而外,府、省、京城三级由小考到中进士考试都是以八股文为主。因为首场作八股文,试官评阅取中取不中,全看首场,首场不入试官眼。二场、三场所写的论、判、案等看也不看了。所以八股文是惟一的考场文字,能否考中,全看学子写八股文的功力如何了。乡、会试首场均考三篇八股文,乾隆二十二年后加考“试帖诗”。
清代书院以八股文为核心的教学主要是通过考课来实现,书院的考课一般分为官课和师课,官课一般由当地的地方官吏主持,省会书院由总督、巡抚、学政、布政使等轮流主持,在《泺源书院课艺》一书中,担任月课和加课的官吏便有山东巡抚阎敬铭、丁宝桢,山东学政赵佑宸,山东布政使丁宝桢,山东按察使卫荣光、恩锡、卢定勋,山东盐运使卫荣光、卢定勋,济南道台衡龄,济南知府萧培元,历城县令陶绍绪等一大批官僚,一方面说明“领导”重视教育——实际上也是追求“升学率”,为自己博个好名声,还可培植一批弟子门生。从另一方面也说明了泺源书院的地位——毫无疑义的全省重点。当然,从《课艺》上看,任课最多的还要数匡源。不知为什么没有看到其他任课老师的名字,一方面可能是要取得官府的支持,将其他的讲课老师的课艺给压掉了,另一方面,说明泺源书院还处在调整恢复期,此时聘任的知名老师还不多的缘故。这从学生的来源也可以看出,因为在课艺中出现的学生,主要都是济南周边的,像以后很有名气的如曹鸿勋、王懿荣、柯劭忞等还都不在当中。

五是泺源书院的沿革

清代的书院建设随着统治者的贬抑或倡导经历了由抑制到普及到流变几个阶段,高峰是康熙、乾隆、光绪三个朝代。清雍正十一年(1733年),雍正皇帝发布了创建生成书院的上谕,各地总督、巡抚奉命动用公币新建、扩建、改建了23所省会书院,成为各省的最高学府。山东巡抚岳睿将济南的“白雪书院”定为省会书院,因原址狭小不能容纳更多士子读书,遂迁址于城内明代都指挥司旧址(今泉城路原省统计局),并更名为“泺源书院”。泺源书院建院之初,为表重视,雍正皇帝还特赐白银千两,以示皇恩浩荡。 随着晚清政治的腐败和鸦片战争、太平天国战争等战乱和经济的凋敝,泺源书院也经历了多次衰败与中兴。匡源任山长的时代即是泺源书院最兴盛的时期之一。他深感“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的乐趣。他的门生中不乏有出息有作为的后起之秀,如潍县曹鸿勋(状元)济南张英麟(尚书)、杨际清(独榜翰林)、法伟堂(翰林,著有山左访碑录)、福山王懿荣(翰林、甲骨文字专家)、黄钰(尚书)、写新元史的胶州柯劭忞等优秀人才。较之从政,讲学带给匡源更多乐趣和成就。
作为山东最大的书院,泺源书院的任教者皆是当时学有专长的著名学者,如毕沅、桑调元、沈起元、何绍基、匡源、王之翰、刘耀春、朱学笃、缪荃孙等,他们或是担任书院的山长,或是主讲,他们的到来使书院的文风十分兴盛,一时间誉满齐鲁。
匡源1881年在任上去世之后,随着西学东渐,人们对老式书院也慢慢地感到了厌倦,对书院进行改革的呼声日渐高涨,虽遭到慈禧太后的反对,但历史潮流终究不可逆转,最后慈禧太后也被迫扛起“变法”大旗,下令将各地书院改为学堂。时任山东巡抚的袁世凯闻风而动,迅速上书将泺源书院改建为山东大学堂。清廷将其章程通行各省仿照举办,成为全国各省兴办大学堂的样板。
1901年旧历十月,全国最早的省办大学堂——山东大学堂正式开学宣告成立。首任校长是政界闻人唐绍仪(时称管理总办),1904年学校迁入济南杆石桥新址(现山东省实验中学)改为山东高等学堂。1911年又改称山东高等学校,周学熙、陈恩焘、周学渊、陈恩畲、范之杰、丁维椽等先后出任校长。山东大学堂是山东省第一所官办的高等学校,也是山东大学历史的起点。泺源书院旧址则改为山东省立第一师范学校,这也开创了国内省级师范教育的先河。如今,从山东大学与济南师范学校的发展轨迹中,我们依稀还可以读出泺源书院的身影。
匡源在文史艺术诸学科均有成就,生前著述很多,如《珠云仙馆诗文抄》《奏议存稿》《名山卧游录》《画学先贤》《制艺卮言》《历代文选》《唐宋元明绝句选》等。但这些乡贤文字至今已难得一见,不能不算是我们时代的悲哀,我们家乡的悲哀。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匡源还参与了著名的《玉函山房辑佚书》整理翻刻工作,匡源参校汉唐史志,补编《总目》,撰写序文,至同治十三年(1874)完成校补编目工作,由济南皇华书局补刊印行数十部。马氏《辑佚书》由此声名鹊起,为后世学术研究提供了珍贵资料。中国美术家大辞典介绍匡源会国画,(前段青岛的报纸也说在胶州发现过匡源的画作)可惜没有亲眼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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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大集》的诉说:李村大集

文 / 韩嘉川

2018年7月20日

李村大集已有几百年的历史了,据明万历年间的《即墨县志》记载:“市集,在乡十二。李村,在县南六十里。”是说在明代的时候,李村集就属于即墨行政辖区的十二个乡间大集之一了,并且在即墨县城的南六十里的地方。清同治年间的《即墨县志》又记载,即墨县有城集四个,乡集39个,而李村大集是其中之一。民国十七年的《胶澳志》记载,李村区的集市有李村、枣园、沧口、浮山所……
这些记载勾勒出了一条线索,万历年间的李村,还属于即墨,或者说那时候还没有青岛,尽管已经有了鳌山卫雄崖所、浮山所这些军事建制机构,但即墨城是那时这个地区的政治文化中心,因此才有了“即墨县南六十里”之说。清同治年间的即墨,已经辖有4个城集,39个乡集,就是说从集市数量的增加,看出这个地区的人口比明万历时多了不少。而《胶澳志》的出现,则说明了已经有了青岛,且人口开始往当年称作“胶澳”的那座海滨城市汇聚。民国十七年是1926年,那时德国人因一战是战败国,已经离开了青岛,且经过日本人短暂的管理之后,已归还了中国。这个时期恰是民国黄金十年的开初之时,青岛地区的工业无论是日本人经营的纱厂,还是民族工业,都处于上升发展阶段,于是便有了李村区和李村集。
集市是农耕时代的产物,可以追溯到史前人们以物易物的时代,是定期聚会交易的市场。从上面的文字,还说明了一个事情,即李村这个地方,无论是明代、清代,还是民国时期,其地理位置都比较突出,即便在还没有青岛城市的时候,往南可以辐射到海边,囊括了胶州湾东岸北岸及浮山所石老人一带,东接崂山。有了青岛之后,这里又是城乡结合部的重要交通枢纽。清末与民国时期,尽管已经有了铁路,但是陆路进出青岛,李村都是必经之路。因此李村集便是这个地区与人们生活需求相关的交易市场了。
之所以要阐述这个地区的重要意义,是因为我手头上的这部小说,讲述的是“百年大集”的故事,在这部20余万字的小说中,作者胡保凯在向读者叙述的是一个百年大集之所以能够越来越兴盛,不仅承载着这个地区人们的生活愿求,更展示了集市生态在一个特定时期场景。
集市最初的形成,就是十里八乡的老百姓因贸易的需求,要把自己剩余的物品拿到一个约定的地方进行交易,换回更需要的东西。有些集市甚至只是利用早晨或者一上午的时间,所利用的场所也多是农耕生产用不到的地方,譬如干涸的河套。李村集多年来一直在李村河的河道上,也是沿袭了这种风习。发源于崂山的李村河是一条季节河,每当雨季会有崂山的洪水袭来,而平时则是干涸的。并且在相当一个时期根据民俗,逢农历二七为集市日。除了计划经济时期,农村有不少专门赶集做生意的,农历一六、二七、三八、四九……在一个相对比较大的区域里总有集市。而李村集的城乡结合部位置,农产品与工业产品构筑了城乡人们需求的平台,加之上个世纪在相当一个时期,交通工具不是很发达,形成了区域差价,成为吸引人气的重要因素,因而渐渐形成了每日集市。就是这样的一个集市,不仅令乡间的商贩可以有固定的摊位成为坐商,在上个世纪90年代,也令大批下岗人员在这里找到了生存的之道。
诚信,不仅是做生意需要遵循的法则,更是做人的尊严所在。小说从主人公李德信这一人物依靠李村大集,以做人的诚信在集市上获得了信誉立住了脚,逐渐扩展到了李村商圈,像李村河是一个区域的灵魂一样,作者在这一人物身上写出了一个集市所应有的灵魂所在。同时塑造了集市上的多个人物群体,生动鲜活,像一幅徐徐展开的《清明上河图》长卷,把每一个场面描绘得栩栩如生。
如果说主人公李德信是改革开放市场经济大潮中的正面形象,他在人生的挫折中几度迷失、挣扎,经过了凤凰涅槃式的升华,其中少不了独臂老爹这一民间人物教父式的指点迷津,矫正其做人与做事的方向。
一个集市,既是一个生意的平台,在这里摆长摊或开门头,都要依靠这个平台为生,更是一个社会的缩影,各种人物,各类帮伙,以及种种社会现象,在这里都有不同的表现。其中最重要的是市场秩序,在邪气横行的时候,做生意者人人自危,甚至靠龙三这种专踩市场为生的人物出面摆平各种矛盾。甚至钱二姐这样一个丈夫入狱只身闯荡的女子,在这种环境中不得不使出孙二娘式的手段,深陷种种矛盾中打拼生存。李德信在被种种构陷之后,终于明白自己要站立起来,必须在集市上树立正气,才是自己的发展方向。这个过程中,有投靠他却以揩商贩的油占便宜金隆一,有自己的老婆在不正常心态的驱使下想多拿多占,以及自己的亲弟弟急于发展而做出背离的事等等,他在整肃这些身边现象的同时从而树立起威信。期间,几个正面形象的人物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市场管理所的邴所长、工商局的连科长,都塑造得有血有肉,分寸把握得比较到位。
商户之间有了正气与诚信,给顾客以良好的印象,集市自然会更加繁盛,而让利给同行,是李德信进一步走向成熟的经商之道,即使是曾经陷害过自己的人。这部小说从内在故事结构上体现了这样一个观念,“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史记》的第一百二十九章“货殖列传”)无论是生意场上的人,还是其他行业的人,大家忙忙碌碌的目的都是为了让生活更好一些,所不同的是,有的人是为了让更多的人生活更好一些,有的人是为了一己私利;有的人是凭诚信、凭辛劳获取利益,有的人却不择手段,以伤害他人利益的手段获取利益。李德信最初是为了让老婆孩子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后来是为了同乡或一些投靠自己的也是下岗的人,都能吃上一碗体面的饭,到后来却能在激烈的竞标中,激流勇退,将利益让给曾陷害过自己的对手,这种境界的体现,令人想起孟子的《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一文中所言:“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到这里,李德信这个人物才是真正的站立起来了,也进一步说此人是堪当大任之人了。作者在这里也给出了一个重要的启示,做生意赚钱,固然是改变一个人命运的必要手段,但是赚钱不是目的,让大家的生活都好起来,才是一个正常的社会所该应有的状态。
从小说的构思与人物塑造,整个上半部作者已经完成了非常重要的过程,而在下半部作者又向读者揭示了一个主人公所面对的重要考验,也是随着社会发展的进程,人们所面临的崭新问题——坐商与电商的矛盾。同时在主人公来说,也是他与儿子两代人的代沟所出现的矛盾。
这部小说所向读者揭示的深层含义,在于一个集市(市场)的健康发育,离不开诚信的法宝,也可以说是契约精神,这是市场经济所要遵循的一种灵魂。作者只有对市场从人物到交易观察与理解得很透彻,才能驾驭这一题材。尤其是多层面的分析与透视,使读者通过其所塑造的人物身上看到市场的真谛所在。
《百年大集》不是纪实文学,却是来自于生活,又高于生活的小说。小说是虚构的艺术,通过虚拟的故事情节与人物,来完成从感性而朴素的认识中归纳出理性的思考,给读者以启迪。作者以高度的洞察力与细腻的笔触,写出了以主人公为要线索的百年大集众生相。只是在细节上将众多人物的内心活动与命运走向,做进一步的丰富,使人物形象更加丰满,会更好一些。
作者胡保凯曾经创作过一部写市场执法与食品安全的长篇小说《舌战》,获得过好评,这部作品是作者的又一辛勤的成果,而且以更加具有深度的视角,让读者看到一个百年大集的繁荣景象以及变迁。

韩嘉川,山东青岛人。著有散文诗集、散文集、小说、纪实文学等多部,以及电视作品多种。作品被百余种选本选载,并被介绍到国外。曾获中宣部“五个一工程”奖等多种奖项。曾任青岛市文学创作研究院副院长、《青岛文学》副主编、青岛市作协副主席。现为国家一级作家、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诗学会理事、中外散文诗学会副主席、中国散文诗作家协会副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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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玉峤诗二首

史玉峤教授在讲课

纵然……

纵然这世界失去了太阳
我也要化一缕投向你的阳光
纵然这人间没有了善良
我也会把你珍藏在温柔的心房
如果这世界有太多的风雨
那就让我的等待作你的避风港
如果这人间有太多的孤独
我的爱会悄然站立在你的身旁
即使你要离我远航
我的泪水会变成载负你的波浪
即使生命结束,我的灵魂
也会守候在你前行的路上

等待明天

我痴情的帆船
正驶向你深情的彼岸

身旁是片片海鸥
是海鸥驼来的白云片片

记忆 使船儿很沉很沉
梦想 让灵魂很暖很暖

岛屿上的树木
挽不住我的航程

潮起潮落
岂能改变曾经的诺言

跃出海面的太阳
是我高高举起的手鼓

满天繁星
是写给你的一页诗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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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追忆

文 / 刘瑞祥

(一)

上世纪八十年代,正是改革开放初期,各行各业都在开启一个新局面,这个时期可以说是青岛文学的繁荣鼎盛时期。作为当时一个爱好文学的小青年,我有幸亲历了这个能让文学青年激动到鼻子喷血的年代。
1983年我17岁,正读高中一年级。当时学校的阅览室不向学生开放,爱好文学的我便经常到校外的图书馆和文化馆阅览室去读文学期刊。那一年暑假快要结束的时候,跟往常一样我来到位于道口路上的台东文化馆,一进门便看到文化馆举办文学创作讲习班的招生启示。招生名额是20人,条件也不苛刻,只要具备写作基础并提交两篇作品就行。回家以后我就准备了两首小诗,学费是跟我哥哥的同事借的。毕竟我还是学生,在校外花钱学这种东西属于不务正业,而且父亲当时得了重病,我也不想增加家里的负担。后来家里还是知道了这件事情,不过没说我什么,我哥哥跟我说他已经帮我把借的钱还上了。就这样我报名参加了这个文学创作讲习班,成为二十名学员中年龄最小的一个。
讲习班的主讲老师叫宫宸,当时大约40多岁的样子。宫老师戴一副眼镜,头发有点稀疏但很黑很亮,待人热情的微笑里透着几分知识分子的狡黠和机敏。虽然不是科班出身,但宫老师讲起课来却滔滔不绝,语出珠玑。关于宫老师我在这里不得不多说几句,多年以后当我踏入社会有机会接触到青岛文学界的一些人和事,才对他有了一个大致了解。宫老师的本名叫宫兆(肇)智,宫宸这个名字是他到台东文化馆后开始使用的笔名。提起宫兆智知道的人不一定很多,但如果提起宫宸,现在青岛市文学界五十多岁以上的人不知道的恐怕不多。在当时,以台东文化馆主办的内部文学刊物《台东文艺》为中心,或者更确切地讲,在宫宸老师的周围,聚拢着一些当时青岛市文学界的重量级人物和优秀的文学青年,从这个圈子里走出去的文学青年有一部分现在已经成为青岛市文学事业的中坚力量。作为文学薪火的传播者,有两个人是必将载入青岛市文学史册的人物,一个是曾经担任过我的班主任和古文学老师、著名民间教育家金友新,一个就是宫宸。可惜两位老师都已英年早逝,让人不胜唏嘘。
在文学讲习班学习的这三个月时间里,为我打开了视野,尤其是宫老师风趣诙谐的讲课风格很能感染人。他还经常给我们讲一些过去年代里发生的趣闻轶事和场景典故,比如“大跃进”时期的全民赛诗和“文革”期间流行的一些诗。有些诗句我到现在还能记着,像“崂山脚下红旗飘,胶州湾畔歌声嘹”等。讲习班还不定期邀请一些当时在青岛市卓有成效的文学前辈来给我们授课,印象比较深刻的有耿林莽、谢颐城、李凤海、黄舸等一些作家和诗人。这个期间我阅读了大量的文学作品,尤其是西方的现代派文学,打下了良好的知识储备基础。
最后一次见到宫宸老师是多年以后的事了。1994年,当时我在青岛青年报做编辑,有一天出门正巧碰上他骑着摩托车进到大院里来。文学讲习班结业以后我曾经去找过他一次,我的两首小诗被选出来准备在《台东文艺》上发表,我去给他送修改后的稿件。那一次他的情绪比较低落,告诉我刊物已经停办了。我们聊了一会儿,他还给我推荐了几本书。这一晃又过去十多年了。这次见面的时候他说对我的印象已经不是很深刻了,不过知道我是他以前的学生。他待人还是那么热情,并说现在自己开始办学校了,这次来是想谈一下跟报社合作的事。因为都有事只是简单聊了几句,并约定以后找时间再聊。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见过面,只是从朋友那里听到过他的一些事情,好像事业上不是很顺利。2007年他去世的时候,我也是过后听朋友说的。66岁,和上面提到的金友新是一个年龄。后来我还看到有人写过一篇纪念文章:宫宸走了!一个勤恳的启蒙者走了!

(二)

在讲习班的时候我交往了几个志同道合的文友,大家常在一起聚会。当时,各种民间的文学社团风起云涌,好像不搞一个文学社就不足以表达对文学的热爱。1986年快到年底的时候,我便提议也搞一个文学社,得到了朋友们的一致赞同。在起名字的时候,大家的意见有了分歧。我便说就叫风流文学社吧,并说这个名字大俗大雅简单易记。当时我手头有一本青岛诗人纪宇的诗集《风流歌》,而且还含有“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之意。大家虽然觉得这个名字有点俗气,但也没有更好的选择,就都同意用这个名字了。
有了文学社就需要一个发表作品和相互交流的园地。当时,青岛市发表文学作品的报刊只有两家,一家是《海鸥》文学月刊,另一家是《青岛日报》的副刊。能在这两家报刊发表一篇哪怕是“豆腐干”之类的文学作品也是很难的,更何况文学社的成员大多都是写作上的新手。在这种情况下,文学社的油印小报“风流”便应运而生了。这里要特别感谢我的一位文友,我们平常晚上聚会的地点就在他的单位。他身体不太好,但字写得很好,刻蜡版的活就只能让他代劳了。他不是我讲习班的同学,文学社里讲习班的同学没有几个,大多都是社会上方方面面因为共同的爱好走到一起的朋友。这位文友的单位那时候就在长江路也就是现在的延吉路旁边,是一家街道办事处的服务公司。他的身体状况多年以后越来越差,我还曾组织几个朋友一起去看过他,后来便失去联系了,祝他一切安好。
我们的文学社存在了大约两年多的时间,这个期间一位文学前辈把我推荐给了当时青岛市青年文学协会的秘书长,同时他也是青岛团市委研究室的副主任兼《青岛团讯》编辑部的主编。我便利用业余时间参与了青年文协的秘书处,帮助做一些事务性的工作。当时的青年文协在社会上的知名度很高,活动搞得也很出色。天主教堂的“一日露天画展”就是青年文协联合青年美协、青年书协发起组织的。1987年的年底,青年文协开始举办“现代人与文化”系列讲座。这个期间团市委研究室缺人手,我便从原单位借调了过去帮忙,负责《青岛团讯》的信息采集和发行工作。当时青年文协的骨干力量从理事到会长,大多都是宫宸老师的学生。不过那时候我的性格比较内向腼腆,不太善于交际,仅限于见面致意或打个招呼。
“现代人与文化”系列讲座大约举办了五六场,当时计划举办二十多场,后来因为场地问题无法解决便停办了。一开始的场地是台东区团委帮忙联系的台东会堂里面的会议室,后来不知什么原因不能借用了。最后一场讲座是在青岛十七中举办的,邀请的是现在青岛社科院的隋映辉教授讲授现代科技的发展。这几场讲座我几乎全程参与了整个过程,有些还临时做的主持。印象最深刻的是邀请青岛教育学院的教授孙宝林讲授“奥斯卡金像奖电影欣赏”时的场景,孙教授也是我的老师。当时讲座现场要放录像,但彩电却联系不到。我就跟着孙教授到他家里借用他老父亲的彩电,为这事老人家还一脸的不高兴。等回到讲座现场的时候,台东会堂的会议室里已经挤满了人,我们进去都费了很大的劲。在当时能够欣赏到一部内部参考片,而且还是获得过奥斯卡金像奖的影片,确实也是一种精神上的享受。当然,现在的人是无法想象当时的场景的。
通过参加这些社会活动,也为我现在从事社会组织工作打下了基础。九十年代初期,我陆续在公开发行的报刊上发表一些诗歌作品,但数量不多。后来,我便下海经商远离了文学的圈子。前几天朋友聚会,我们曾经在风流文学社里一起学习写作的好友现在已经是作家协会的副主席了,我由衷地为他感到高兴。往事已成忆,来日犹可追。现在的媒体已呈现多元化趋势,尤其是网络自媒体的出现为众多文学爱好者提供了更大的创作平台,也不需要再刻蜡版了。孔子说,诗可以兴观群怨。有诗便有友,有友便有情。

作者简介:刘瑞祥,男,1966年出生于山东青岛,曾在青岛日报、青岛文学等多家报刊发表过诗歌、散文诗、散文。现为青岛市作家协会会员,青岛市流行色协会秘书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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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者

文 / 胡人雨

2017.12.27夜

远方那个流浪的你啊
此刻是谁陪伴在你的身旁
你要是回头看看走过的路多好
看看那些跟着你或单独走的人们
我不知道让你回头你会高兴不高兴
可是你不回头我怎么知道你好不好
我只看到你弯弯的脊背
不知道你背上的行囊究竟有几多重
我想你要是觉得累了不妨回回头
其实你说的要寻觅的那些事或是虚妄
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如意不如意
坎坷的路上尘土飞扬车来车往
路边的小店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谁会注意一个形单影只的旅行者
只是不知你对前途是迷茫还是明晰
我知道你最怕人说你半途而废
其实你不必在意我或他的流言蜚语
你要是不想回头那就继续走吧
我会在你身后默默地位你祝福和祈祷
说不定哪天我也会走上跟你一样的旅途
你尽可不用理会我的这番胡言乱语

原載“青青岛·青岛诗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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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帮杂谈

文 / 北冥有鱼

少年时,对那些身手敏捷除暴安良的侠客特别佩服,在他们身上寄托着自己青涩年华的所有梦想,期待有一天也能浪迹天涯,过上一段快意恩仇的生活。
几十年过去,江湖梦没实现,那些侠肝义胆的豪杰也只是在文艺作品中见过。有人说,新中国已经实现了社会公平,那些江湖义气已经没有存在的价值了。
前不久,有朋友持两张卡片向我兜售,感觉像某个帮派的证书,重又激活了我的兴趣,于是便买了下来。
这就是所说的黑道青帮的人员档案卡。可惜并不完整。
青帮是清初以来流行最广、影响最深的民间秘密结社,也是晚清民国时期三大帮会组织(青帮、洪门、哥老会)之一。
据说,康熙大帝因不满漕运效率低下和盗匪猖獗,发出皇榜,“招募义士,护国匡漕”。住在杭州的三位异姓兄弟翁岩、钱坚、潘清合伙揭下皇榜,经过一番准备,于雍正四年正式开航。他们在通州至杭州的运河建设码头,广收弟子,先是叫“安清帮”,后来简称“青帮”,后期在北方也叫“家理”。
青帮的三位祖师均受教于罗祖门下,当代人不知罗祖是谁,有人把罗祖庙写成嫘祖庙甚至是骡子庙。其实罗祖的真名叫罗清,是青岛即墨人,明代卫所军户出身,自小家境贫寒,青年时,应征到密云卫戍京畿,在荒山野岭的边塞,萌发了对宗教的狂热追求。退伍后,云游四海,修净土宗与禅宗,仍感不足,于是以佛教为基础,结合道教教义,也吸纳儒家孝亲爱人学说,自创新教,将禅宗通俗化,强调人都有佛性,人心是一切的根源,人生的目标就是寻求佛性而觉悟。他反对一般的礼拜方式,认为那是有为法,关注的是外在、表象的东西。他主张内向探求,方法是虚静无为,以便回归“真空家乡”的“无生父母”身边。后来人们将这一教派称作“无为教”,也叫“罗教”,罗清被称为“无为老祖”或是“罗祖”。
罗教简单易行,既能安置灵魂,又能集合同道,青帮草创之初就得到了漕民的拥护,入帮者颇众。可惜翁、钱二位祖师先后早逝,剩下潘清独撑大局。他制订家规家法,劝戒帮众修德论道,将一帮乌合之众治理得井井有条,漕运于斯为盛。
青帮强调师徒体制,帮中大小以字辈论之,凡入帮者,不论何姓,均为潘家子孙。乾隆三十一年,潘清于运粮时在凤林闸下仙逝,由开门弟子王伊、关门弟子萧玉德,扶柩回杭州,是为王祖及箫祖。第五代弟子王培玉,曾随潘清转战南北,虽然身份还是预备期,可师徒感情很深,守墓终日,哀恸不已,数日后随潘祖而去,念其护主忠诚,青帮封其为护法小爷。
买到的档案卡中,就有王伊和王培玉的画像。
青帮的家规家法非常严,欲进家门人士,必先经过重重考核,预备期叫上小香,正式入伙叫上大香,经过这些繁复的关坎要用约七年时间。因为入会方式,加上活动地点主要集中在运河一线,一度使得发展受限,有言道:“青帮一条线,洪门一大片”。
青帮初创时期有七十二个半码头,船帮一百二十八帮半,每帮领船少则十几艘,多则几十艘,帮众数以万计,要在刀光剑影的江湖认清自家兄弟,势必得有一套辨识方法,这就产生了颇为神秘的隐语暗号,称之为盘道条口。在时逢乱世或局势不稳时,亦可做为接头确认工作。此类暗号均需师傅亲传,不可外泄。
继潘祖之后,宿庆祥领帮行运,后因太平天国之乱,无法承运粮务,青帮主要经济命脉断绝,至清光绪十二年,一百二十八帮半,减少至六帮(江淮泗、兴武泗、兴武六、嘉白、嘉海卫、杭三)。光绪二十七年粮食由民运改为官运,不再行运江河,因此後期的青帮弟子,均在陆上行走,又称旱码头,但做派依然保留着漕运的特点。
进入民国,海运兴盛,漕运彻底垮台,青帮弟子大批进入上海,加上洪门、小刀会、一贯道等,使上海成了帮会的天下。当时上海工人约有八成参与秘密结社,而青帮所占比重最大。
由于人员太多,青帮渗透到各种行业。码头、烟馆、赌场、妓院等行业大多都有青帮的影子,欺行霸市、拐卖人口、报复杀人等事也时有发生,这是其被称为黑道的原因。
当代人对青帮的认识有点脸谱化,其实青帮并不都像电影上那样蛮横无理,大多数人有正当职业、也能遵守法律,只不过比一般人多一些哥们义气罢了。
青帮实际创始人是翁宕、钱坚、潘清三人,为使本帮做大做强,他们以罗教作为帮会的理论基础和指导思想,将罗清的信徒、曾经得到康熙皇帝“靖国尊人”封号的、在杭州武林门外宝华山讲经说法的陆逵尊奉为师父,罗清自然就成了师爷,罗清曾经求教过的明代文渊阁大学士金幼孜则成了青帮的第一代祖师。而青帮自认的始祖是达摩上人。
青帮的辈分是陆逵制订的,前廿四代辈分依序为:清静道德,文成佛法,仁伦智慧,本来自信,元明兴理,大通悟觉。
后廿四代为:万象皈依,戒律传宝,化渡心回,临持广泰,普门开放,光照乾坤。
金幼孜、罗清、陆逵三人占了清、静、道三个辈分,被青帮称为前三祖。而翁、钱、潘三人只能排在第四代德字辈的位置上,被称为后三祖。
上世纪二三十年代,青帮得到突飞猛进的发展,出现了五六代同时并存的局面,二十一代大字辈在当时属于高辈份。
在上海的大字辈有北洋将军张仁奎、林屋山人步章五、袁家三公子袁克文、国民党大腕陈其美等。黄金荣曾宣称自己是天字辈,意思比大还多一横,实为通字辈。张啸林也是通字辈。而杜月笙一开始是悟字辈,后来实力大了,通过爬楼子(投拜高一辈的人)变成了通字辈。蒋介石曾拜黄金荣为师,为悟字辈,后来升任委员长后,为避免闲言碎语,才将门生帖退回。
本人所买卡片从时间上看应该是民国四十年代的,辈分已经到了二十六代象字辈,所列的师父、师爷都是青岛或是青岛周边地区的,说明那时青帮在青岛一带的活动已经很普及。
青岛的青帮起步较晚。青岛建置之后,先后经历了德日统治,1922年青岛收回之后,直系军阀当权,吴佩孚、熊炳琦都不是青帮,后任胶澳督办高恩洪是基督教徒,对帮会分子深恶痛绝。尽管有部分青帮分子迁居或随着军队换防到青岛,但都比较隐晦,很少有公开活动。
1925年张宗昌督鲁,派第八军军长毕庶澄来青兼任渤海舰队司令及青岛护军使。据说他俩都是青帮22代“通”字辈。青帮遂由半秘密而转入全公开。到1929年南京政府接管之后,青帮活动依然比较活跃。1933年秋,青帮曾借平民教育协进会名义对青岛市区的成员进行了一次登记,当时登记的人数是三千三百人,因为此次登记每人要收登记费五角,估计未登记的青帮人士要超过登记的人数。
据青岛社会局1948年的一次调查,青岛青帮的大字辈有汪笛秋(汪竺潭)、洪润吾、高庆堂三人。高庆堂是靳云鹏的亲家,也是大资本家,对青帮的事不太热心,没有收徒。汪、洪当时已故。汪约有徒弟五六十人,公务员约占三分之一,商界约占三分之二。洪有徒弟约八十人,多数是商人或工人。
青岛的青帮多数受过教育,在江湖上摸爬滚打少,也有部分社会底层,没见过世面,普遍缺乏侠气,在江湖上的声誉不高。因此有不少人选择在外地拜师入伙。
大字辈的吴鹏举先住天津,后住大连,在本市有徒弟五十余人,黄绍先(新民小学校长)、张玉田、刘兆新、楚润轩、牟子明等均其门徒。
济南丁寿三也是大字辈,在青岛的徒弟约有150人,大多数为新闻记者、律师、公务员及商人,张乐古、酆洗元、陈无我、马起栋、孙立斋、牟子明、于迺西、董荣卿、赵子衡、夏栋臣、史公著、王进亭、许兰洲、易爵卿、王德亭、姚仲拔等皆为其门徒。这里面,名气最大、最有号召力的要数张乐古了,他曾被称作青岛的杜月笙。
张乐古,名同有,号乐古,即墨田横泊子村人,1900年出生,自幼在烟台教会学校读书,烟台会文书院大学部毕业,1925年,在烟台由王子禄介绍拜嘉白帮“大”字辈丁寿三为师父,上了“小香”。1926年张回到青岛,办起了《平民白话报》,开始在社会上崭露头角。听到徒弟的名声日隆,丁寿三才借着来青岛的机会让他正式认师“上大香”。
这个张乐古,确实是一个人物,他不仅把一张报纸办得风生水起,而且还是一个社会活动家。他是基督徒,又经常拜佛参禅,也常去道院里打坐。他早就是国民党员,以后又入了青年党。在好多道会门都有他的踪迹。
1928年“五三惨案”爆发,中国军民近两万人被杀,得知日本军队的暴行,张乐古除在报纸上刊登文章进行揭露抗议外,还将日本军队的暴行整理成影像和传单,带着十余位记者全国进行宣传,每到一处,都造成很大的社会效应,张乐古被称为抗日斗士。
张乐古不仅讲求哥们义气,而且还有很强的政治头脑,给丁寿三祝寿就是他精心策划的一次行动。
1933年6月,张乐古邀请师父丁寿三到青岛过寿,除了表达对师父的孝敬外,更重要的是要提高自己在青帮和社会上的地位,丁寿三因为辈分较高,又和上海的青帮交际很深,在政界也有一定影响,他的来青确实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据老报人李萼回忆:
丁寿三这次来青,持有杜月笙的引荐信,还携有许多当时国民党政府各院部长送给他的寿幛寿联,内有一幅鹤石松画轴,是蒋介石送给他的,丁到青岛后就住在张乐古家里,当晚青岛市市长沈鸿烈设宴招待,极尽宾主之欢。
寿堂设在芝罘路三江会馆,一切策划布置,都由《平民报》社长张乐古、《新青岛报》社长姚公凯、《工商报》社长酆洗元负责。先期发出了请帖5万份,凡在青帮的人,无论贫富贵贱,每人都有一份。并造出舆论,这次祝寿,非比寻常,每人至少要奉上大洋5元的寿金,按当时物价,约为两袋面粉。
那时四大名旦之一的尚小云,正应平度路大舞台之聘刚刚到青,张乐古就请他参加寿仪,到三江会馆楼上演京剧,以娱嘉宾。
谁知,在即将祝寿的前一天,沈鸿烈忽然翻脸,下达手令:“全市所有机关人员,不准参加寿仪,违者撤职。”同时通知尚小云,不准到寿堂演戏。这个晴天霹雳,震动了青岛社会。其实,沈鸿烈这一手并不是和青帮及丁寿三过不去。主要原因是当天青岛的报纸大字刊载“五万弟子与丁老前人称觞祝嘏(gu)……”沈见青帮这样铺张招摇,有碍社会秩序。何况那一天既非假日,又非星期天,如无约束,机关将无人办公。谁知他这个手令并没有起多大作用,首先尚小云按时到会演戏,这是因为他是艺人,宁肯违背地方长官的命令,也不敢得罪帮会大亨。其次各机关职员,有的请病假,有的请事假,无异于罢了一天工。特别是公安局司法科股长吕锡智,市南区公安分局长董荣卿,竟然声明,宁被撤差,也要去参加寿仪。为此,沈鸿烈大发雷霆,当天就明令撤职处分。然而不到一个月,这两个人依然官复原职,据说是青帮头子斡旋所致。
做寿的那一天,三江会馆热闹非常。正厅上当中悬着大寿字,墙上挂满了国民党要人的寿幛、供桌上摆着丰盛的供品。檀香炉里燃着檀香。供桌前一边坐着一个皓首龙眉的老头儿,这是丁寿三和高庆堂,高是同参之谊前来陪寿的。地下铺着红毡,两旁分立着纠仪、司仪。徒子徒孙们川流不息地来拜寿。拜寿已毕,先交寿金,然后坐席,凑足10人,就开一桌。厅上厅下设了数十席,酒菜是青岛四家有名的大酒楼包办。正厅对面戏楼上锣鼓喧天,尚小云正在台上演他的拿手好戏。
这一盛会原计划开三整天,谁知只进行了半天,就被沈鸿烈派人来制止了。丁寿三被礼送出境。
然而无论如何,张乐古的风头是出够了,也把青帮在青岛的势力发展起来了。不消多日,他和他的师兄弟们便增加了上千名弟子,其他辈分弟子增长的幅度更大。
如果不是抗战爆发,张乐古的事业发展成什么样真是无法预料。抗战期间他都干了什么,没有见到有关材料,有文章说他当了汉奸肯定不对。因为后来他曾被民国法院收审羁押,所起诉的几条罪状,都没有通敌卖国这一说。
抗战胜利,张乐古随接收大员回到青岛,他除了继续担任平民报社总经理外,又增开了很多经济实体。还担任青岛报社业公会理事长,青岛商会常务理事、特别值得一提的是,他还担任南京政府的参政员,据说是青岛市唯一的一名参政员。他很会利用报纸舆论和自身职务的优势,不断为城市建设提出一些建议和提案,经常推出一些为难民募捐、祈祷和平等社会活动,也经常向南京政府提出呼吁,为青岛市争取利益。他还在青岛设下灵堂,组织青帮人士祭奠在济南去世的丁寿三。他是青岛参加全国商会的唯一代表,也是青岛市商会会长和参议会议长的重要候补人选。在反甄审运动中,费筱芝因贴标语被枪杀后,上万名学生包围了市政府,刚开始市长李先良不出面,不知是自告奋勇还是政府安排,张乐古出面来做学生的安抚工作,后来还给学生下了跪,可见当时场面的激烈。第二天报纸上还出现一则《千金一屈膝》的报道为其吹捧。
总而言之,张乐古是青岛社会舆论的焦点人物。
1946底,张乐古吃到官司,被执法部门逮捕,第二次庭审他的罪名有四条:1.伪造清册、侵占机器;2.伪造契约,侵占汽车;3.购买赃物砖瓦;4.窃占新新公寓房产。据说,第一次庭审的罪名更多,都是经济方面的。张乐古真可谓是见过大风浪的,处惊不乱,将其一一化解。而且就在羁押期间,他还在牢里发出倡议,为看守所募捐一千万元,用于修建看守所的大铁门、沐浴室、下水道、接见棚、运动场等,弄得看守所所长都不好意思,向上边写了很长一篇说明。经过一年的诉讼,张乐古被无罪释放。
张乐古是一个多重性格的人物,一些事情菩萨心肠,另一些事情又心狠手辣。在三十年代,他就因为争夺大舞台(今永安大戏院)的事和《东南日报》驻青记者林飞展开了笔战,后来诉讼于法庭,都没有占到上风。气极了,就指使他的徒弟邹耀庭去暗杀林飞。邹于一个黑夜摸到林的住所,偏巧那一夜林不在家,一个朋友睡在林的床上,无端被砍两刀,伤势严重,邹也被公安局逮了去。这时,张乐古借口“目的是杀林飞”,林飞无恙就和他无关,逃脱制裁。幸好受伤的人经抢救活了下来,邹被长期押在牢狱。直到“七七”事变才被释放。
四十年代末,又发生了两起疑案。
一个是朱乃洪死亡案,朱是国民政府监察委员,1948年,他生病了,担任市立医院院长的张乐古的弟弟张晓古劝他去市立医院治疗,结果到那儿不到一周就死了,临死前说了句:“我当了多年的中医,治好很多人,想不到吃了这样大亏。”这件事让大家很纳闷,因为朱以前就和张氏兄弟有过节,怀疑是张对朱心存怨恨,设计骗到医院害死了。
还有一个人叫侯圣麟,是孙科的家庭教师,也是李先良的亲信,之后又当上国民党中央监察委员,名声大噪之时,忽然有一天,也莫名其妙地死了。人们又怀疑到张乐古身上。原来,侯圣麟也是个很有野心、权力欲望很强的人,想在青岛当“老大”。当时既是青帮老大又是参政员的张乐古成为最大的对手,于是他便四处找人搜集张乐古的罪证,并把张乐古以贪腐罪送进了监狱,侯圣麟如愿以偿坐上了参政员的宝座。谁知一年后张乐古安然无恙地从狱中出来了。侯圣麟之死是否是张乐古的报复?可惜只有怀疑没有证据。
就在这些还没弄明白之时,青岛又进入了另一个时代。1950年11月,张乐古以中统特务罪名被捕,随即和山大教务长刘次萧等人一同被处决。
随着张乐古之死,青岛的各种帮派都销声匿迹了。
加入一个组织,获得一个群体的认同,是从原始部落一直到当下的中国人一生中要努力做好的一件事情。因为缺乏独立意识,也没有宗教的皈依感,中国人总要把自己归属到一个群体才觉得安全。
虽然青红帮的气数已经式微,然而橙黄蓝绿帮的势力依然如日中天,特别是那些没有名号、暗中活动的派别更是不容小觑。
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问题在于,如何选择或者被选择。
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茫茫九派,您在哪个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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